陆凡一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紧绷,天生的刑警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给,戴上,我带你去分尸现场看看。”老张递给陆凡一一个警察证的皮套,里面空空的没有任何证件。
陆凡一知道老张要他暂时冒充警察,也不说什么,直接把它挂在脖子上。
一路上,老张和各分局、派出所的同事打着招呼,陆凡一则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着。这几年他身上发生了太多事,英俊容颜染了几分沧桑,头发留短了,借着天黑,还真没人认出他来。
还没等走进现场,远远的,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轰”的一声,那呕吐的感觉来得又快又急。陆凡一猛地站住,咬了咬牙,勉强压下胃中阵阵的翻涌。
看来,自己真是离开作案现场太久了。他侧眼望着老张。只见老张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丝毫不觉得什么。
陆凡一深深吸了口气,走进警戒区域。法医和相关技术人员正在拍照,高倍相机“咔咔”的声音不断响着。
老张示意他不要再向前,以免影响别人工作。
陆凡一看着现场的景象,脸色越来越凝重。
几块尸体的残肢平坦地摆放在地面上,是一对小臂、一对手掌以及一对脚掌,惨白的肌体早已僵硬,切口处凝固着暗黑色的血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老张悄悄拉了一下陆凡一,二人又到了相距十米的另一个地点。
这一次,地上赫然摆放着一颗人头!
这是一颗女人的头颅,从脖子处被人整齐地切断,浓密的黑发被血凝结成块,僵硬地披在头颅上。
细看之下,陆凡一浑身一僵…这颗头颅竟然没有脸皮!
这个女人,整张脸皮被人齐刷刷地剥去,脸皮下的肌肉清晰可见,原本是鼻子的部位,如今被两个漆黑的空洞代替,整个嘴唇歪在一边,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连同粉红色的牙冠完全暴露出来。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因为没有眼睑,两颗突兀的眼球随时要从眼窝中掉出来似地,直勾勾地瞪着前方。所谓死不瞑目,不外如此吧。
不偏不倚,这颗人头的视线刚好与陆凡一瞪视。
四目交接,陆凡一心中咯噔一下。
那双眼睛,射出沉寂又怨恨的光芒,他直觉地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死后被剥去脸皮,而是活生生地被凶手剥去脸皮。他甚至能想象女人被刀划开脸部时的挣扎和抽泣,但是,她发不出声音,因为嘴巴被凶手缝合了。
这是他刚刚听身边一位法医说的,这个女人的牙龈上有不同程度地被尖锐物戳穿的痕迹。很显然,凶手对缝纫这种手工活并不精通,以至于手中的针一次又一次划伤或刺穿这个女子的牙龈。
阴冷寒气中,一只手突然扣在他肩膀上。陆凡一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怎么了?”老张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什么。太久没见过这种场面了,有一点不适应。”陆凡一很快收拾好情绪,面不改色地问,“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老张点点头,正色道:“注意到头颅上那个符号没有?”
“嗯,刚才就看到了,我正觉得奇怪。”
女人的头颅上被人用锐器写了一个类似L的符号,技术人员现在正对着这个符号拍照。
老张有些愤愤,但更多的是无奈,“几乎每个案子都有一串符号。该死的,明知道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我们却完全搞不懂凶手的用意。这个凶手很狡猾。这一次的符号和以前几次完全不一样,我觉得我们以前的侦查思路可能错了。如果按照我们之前的逻辑,这个L完全解释不通。”
“老张,走吧!回警局再研究!”陆凡一迫不及待想知道6·20连环杀人案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走,许队他们正在办公室等我们呢。”
两人上车,沿着浓密的树林边缘,飞快地往警局开去。
天色已暗,关于夺面杀手犯下的七起血腥暴力的回忆,似乎使夜色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两人竭力不去想那些血腥的场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较为轻松的话题。
“凡一,记得你刚进我们重案队,我第一次带着你去现场,你小子的表现和今天如出一辙,还记得么?”老张问。
“很久以前的事了。”陆凡一笑了笑,“什么案件来着?”
“普通的杀人案。几个小混混打架,其中一个被人砍了十几刀,有一刀砍中脖子,脑袋被整个儿劈下来,血流满了半条街。当时,你看了一眼就直接跑到一边吐了,我还把你扶着墙壁呕吐的样子照了下来,哈哈。”
“那张相片现在我还保留着呢!这是师傅你给我的见面礼!”
“留着啊!一定要留着!”老张大笑,“大名鼎鼎的首席警探忘情一吐,多有纪念意义。”
还提什么首席警探啊!很多年前的事了…陆凡一苦笑,回到正题上,“对了,重案队当年的人走的走,调的调,如今都是些生面孔,老张,你给我介绍一下吧,我也好先有个印象。”
“嗯,先说中队长许建东和副中队长欧阳嘉吧。自从我被免去重案队中队长职务后,许建东从分局刑警队调上来,任了中队长。不过,说实在的,他业务水平其实挺一般,就是组织抓捕行动方面是个行家,因为成功抓到了几个要犯,就被提拔了。”
“他人怎么样?”陆凡一问。
“人品不错,忠厚老实,尤其是对上级领导的指示,贯彻起来非常认真,深受领导赏识。”
陆凡一笑了:“领导就喜欢这样的。对了,那个副中队长欧阳嘉是何方神圣?怎么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
“人家可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福尔摩斯。”老张脸上露出钦佩的表情,“据说,这个欧阳队长是上级领导从外市精挑细选的刑侦专家。明明只有那么一点点线索,她都能推理出一连串结论,而且环环紧扣,和最后的案情纹丝不差。每次看她滔滔不绝地推理,我都误以为是你回来了。真的,你们俩在某些方面实在太像了。”
“哦?”陆凡一突然对这个大美女福尔摩斯充满了好奇,“她什么来历?”
“不清楚。”
“不清楚?怎么可能?人事档案上总有记载的吧?”陆凡一不敢置信。
“真不清楚!”老张也颇为无奈,“人家是上级领导的上级领导直接派来的。档案那种东西,想要造个假还不容易吗?整个警局知道她真正背景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这么神秘?不知怎么的,陆凡一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整个人像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老张笑着,“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你这位英俊潇洒的首席警探,如果和这位美女福尔摩斯针锋相对,究竟谁会更胜一筹?”
“老张,听你这么一说,我对这个欧阳队长很感兴趣。”
“对她感兴趣的人多了。人家欧阳刚刚三十出头,年轻漂亮,聪明能干。单位里暗恋她的人足足可以装满十卡车。不过听说她婚姻不太好,之前结了一次婚,可是很快就离了,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这位美女福尔摩斯的的生活,如同她的来历,一直以来都是神秘莫测的。”
“哦,那她,现在单身?”
老张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据大家私下里观察,她很可能和许建东有点暧昧。”
陆凡一笑了:“那我岂不是晚了一步,人家许队已经水楼台先得月了。”
老张一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陆凡一的肩膀,“这些只是猜测,你小子或许还有机会呢。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都奇怪了,许建东大老粗一个,没有哪个良家女子看得上他,婚姻问题一直没有着落,欧阳嘉怎么会喜欢上他呢?按理说,像欧阳嘉那种聪明美丽的女人,应该喜欢你这样英俊潇洒的男人才对。”
“感情这东西,谁说得清呢?”陆凡一若有所思地盯着漆黑的路面,微微苦笑。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许队一厢情愿啊?说不定,人家欧阳根本就没那种心思!”老张问。
“就算欧阳嘉喜欢许建东也不奇怪啊!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看透了男人,最初的浪漫与幻想破灭,只希望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平平淡淡生活。你不是也说嘛,许建东最大的特点就是忠厚老实,也许这位大美女福尔摩斯就是看中这一点呢。”
“嗯,有道理。”老张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回到队里,可千万别提许建东和欧阳嘉的事啊!许建东特别在意这个,有一次,有人无心地拿他和欧阳嘉的事开玩笑,他大为光火。从那以后,没人再敢说三道四了。”
“我知道。我回去也只是个协警,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的。”
“那就好。”
正说着,车子开进了刑警队的大院。
夜已深,重案队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陆凡一抬头看了一眼,十楼中间亮灯的窗户就是重案队的会议室。
五年了,久违了。
下车,陆凡一跟着老张走进电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起沉默地看着跳动的数字。
对陆凡一来讲,他看似完美的计划里突然多了一个变数——副中队长欧阳嘉。那绝对是一个难缠的女人。
重案队会议室就在前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陆凡一跟在老张身后走进重案队的会议室。
中队长许建东正在总结各探组的调查情况,看到老张和陆凡一进来,示意二人坐下。
“好,我们先暂停一下,我介绍一下新加入我们中队的同事。”许建东声音有些沙哑。
他个子不高,方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下巴上青青的络腮胡。也许是连续熬夜的原因,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嘴唇有些干涸。不过,整个人看上去依然精神抖擞,没有露出丝毫疲态。
真是个玩命的家伙!陆凡一心中升起一丝敬意。
“小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许建东说。
陆凡一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得笔直,英挺的腰背几乎可以拉成一条直线:“我叫陆凡一,1979年出生,02年进入重案中队做民警,期间负责全市的命案侦办工作。05年因为一个案件出现执法过错被开除。今天有幸能以协警的身份重新回到重案队,希望各位同事和领导今后对我的工作多提宝贵意见。”
“原来他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首席警探。哇,好英俊好有型好有味道!” 已经有女同事两眼放光,小声嘀咕着。
许建东继续说:“小陆算是我们重案队的元^老了,在座各位除了老张以外,没有人与他有共事的经历。下面,我来介绍一下中队的情况。我是中队长许建东,这是副中队长欧阳嘉。”
他话音刚落,一位高挑的女子向陆凡一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嘴角噙着疏离的笑,冷冷的,淡淡的。平滑的肌肤,鲜明的轮廓使她的脸庞看上去有一种高贵的美感,既优雅又独特。
看向陆凡一时,那双美丽而专注的大眼睛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快得就像一道地狱的流光,稍纵即逝。
这应该就是老张说的美女福尔摩斯吧!果真漂亮!不过,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也真够强大的,让人不寒而栗!陆凡一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是中队内勤葛艾青。他原来是一名出色的法医,后来调到我们重案队。” 许建东介绍。
“你好,我是葛艾青,以后内勤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开口。”一位高大英俊的小伙子起身向陆凡一敬了个礼。
葛艾青?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呀?而且,法医怎么会调到重案队当内勤呢?陆凡一眉头一皱,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等他细想,许建东又继续介绍了,伸手指了指坐在对面的几人,“这几位是负责这个案件的民警,李宁、吴迪、刘铭,赵佳琪,宋美,骆雁,还有几个外出办案了,今后的工作中你再慢慢熟悉吧。”
三个年轻小伙子和三个女同事一一向陆凡一点头示意。
“欧阳,你先给小陆介绍一下案情吧。”许建东说。
欧阳嘉站了起来,走到操作台前播放幻灯片。
她周身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成熟女子的妩媚和性感,但是,那双眼睛却总是透出清冷的光,像箭一样射进人的心里,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一般。
欧阳嘉一边播放身边的幻灯片,一边解说:“案件名称是‘6·20系列杀人碎尸案’,从2010年6月20日发现第一具尸体至今,共发现7名被害者,均为女性。犯罪嫌疑人分尸手法极其残忍,被害者脸皮被剥走,部分肢体下落不明,其中5名被害者身上被人用刀留下了字符。”
随着欧阳嘉切换幻灯片,一幅一幅现场图片出现在大屏幕上,每一幅图片都一具被摧残的尸体。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射出怨恨的青光,看得人毛骨悚然。
欧阳嘉面不改色,简要介绍每一宗案情。
“第一宗案件,6月20日,南郊高速路口附近,路边陡坡下发现女性尸体,全 裸,未分尸,脸皮被剥去,至今下落不明。其背部皮肤有一处残缺,残缺面积约十二平方厘米。”
“第二宗案件:8月30日,解放路东侧草坪,发现一颗女性人头,脸皮被剥去。现场还发现了双上臂、双前臂、双小腿、上段躯干共八块尸块。其中上段躯干用刀刻出61713171字样。”
“能确定是数字么?不是英文字母,或者别的?”陆凡一禁不住好奇地问了一下。
“这有照片,你自己看。”欧阳嘉扔给陆凡一一份资料。
呵,这位欧阳大美女说话很冲啊!陆凡一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接过资料,一张张翻看。照片很清晰,尸体上留下的,果然是数字。
见陆凡一看完,欧阳嘉继续说:“第三宗案件,9月5日,西城公路新龙路段的人行隧道内发现一颗女性人头,脸皮被剥去。现场还发现了躯干、双小腿和双脚掌共六块尸块。其中躯干背部用刀刻出24346434字样。”
“第四宗案件,10月11日,解放路西侧草坪排水沟内发现一颗女性人头,脸皮被剥去。现场还发现了双臂、双小腿和双脚掌共七块尸块,其中右脚底用刀刻出61713171字样。”
陆凡一打断她:“等等,第四宗案件的数字和第一宗案件的数字是完全一样的吗?”
“当然。”欧阳嘉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数字的意义我们一会儿再讨论。第五宗案件,10月30日,西城公路新龙路段人行隧道内发现一颗女性人头,脸皮被剥去。现场还发现了左右腿共三块尸块。”
“这次怎么没有数字?”
“你能否听我介绍完再提问啊,陆凡一同志?”欧阳嘉不悦地沉下脸。
陆凡一知趣地闭上了嘴。
“第六宗案件,12月26日,东北路附近的电话亭内发现一颗女性人头,脸皮被剥去。现场还发现了左右小臂、左右大腿共五块尸块。其中右小臂用刀刻出77757216的字样。”
“第七宗案件就是今晚的案件,我就不再多说了。现在,我们来看一下通过美术专家还原的七个被害人的脸部画像。”
大屏幕上出现第一个被害人的脸部画像,一个很年轻的女子,二十出头年纪,面容清秀,长相甜美,属于娇小可爱类型。
“哐当”一声,陆凡一手边的茶杯倒了,茶水淌了半张会议桌。
“抱歉!”他连忙低头擦拭,拿着纸巾的手在轻轻颤抖。
欧阳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七位被害人的画像一张一张在大屏幕上播放,虽说七人长得各有千秋,却无一不是年轻美丽的女子。
欧阳嘉介绍完毕,坐回自己的位子,一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凡一。
“小陆,说说你的高见吧!”许建东迫不及待地想听听这位昔日首席警探的看法。
“高见谈不上,我也是刚开始接触这个案件,对案件的认识还不够。而且我太久没办案了,估计脑袋都锈住了。”陆凡一谦虚地说。
他深知,在座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破案高手,尤其是那个欧阳嘉,一举手一投足,甚至一个若有若无的眼神,无不体现她的精明和能干。这些人,一定已经把能够调查的东西全部查清楚了,那么,留给他的推理空间还有多少呢?
想让大家立刻相信他,只有一个办法…一鸣惊人。
“许队,我想先请教一下串并案的依据,我们如何确定这七起案件是同一个人所为的呢?”陆凡一问。
许建东自信满满:“很简单,所有案件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凶手会剥去被害者的脸皮,并且剥皮手法基本一致。同时,按以往的经验,此类分尸案件都是单人作案,所以我们暂时认定这七个被害者都是被同一个凶手杀害。”
“恩,合情合理。”陆凡一点头,语带试探,“许队,我想你们前期工作应该都做了,你觉得有什么蛛丝马迹吗?”
“蛛丝马迹很多,可看上去好像都是陷阱。我们这次算是遇到高手了。”
陆凡一说:“请允许我大胆地猜测一下,你们查到一辆车,对吧?估计是利用路边视频系统筛选出的假牌车。”
先发制人,这是他一贯的手法。当然,效果很好,大家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有欧阳嘉眼中划过一丝狐疑。
“那是当然。”欧阳嘉接过陆凡一的话继续说,“根据抛尸的地点判断,凶手一定有车,结合可能抛尸的时间,我们反复查看了视频监控录像,确定了一辆白色捷达可能是作案车辆。”
“恭喜你,全市可能有十万辆这样的车。”陆凡一笑了笑。
欧阳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错。但你可能不知道,这五年来,我们的视频监控系统发展得很快,现在交警的卡点区间测速系统可以识别出路面上所有车辆的车牌。”
“哦?”陆凡一眉头一皱,低头不语。
会议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张马上出来向陆凡一解释:“这类视频监控系统主要用途是测量同一车牌的车辆在两个卡点之间的平均速度是否超速。即使该车辆变道也无所谓,系统只会以分辨出的车牌为准。”
“看来我确实是落伍了。”陆凡一自嘲一笑,“那我再问一下,这么先进的系统能区分出真假牌么?”
“不能。”欧阳嘉回答。
“那就是了。”陆凡一直接判断,“凶手一定会每作一次案就更换一个新车牌的。”

2、尸体密码

欧阳嘉把材料递给陆凡一,“没错,凶手确实频繁更换假牌,而且都是其他白色捷达车的牌照。我们在系统上一追查,相同牌照就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二个地点,无法区分真假,根本无法开展工作。这是我们排查出的车辆列表。”
陆凡一接过资料,却没有马上翻开,继续问:“作为抛尸案件,追车是追查凶手的最佳方式。在这么先进的系统支持下都走不通,看来这条路是堵死了。凶手每次都能找到类似的捷达车牌照去做假牌,说明凶手可以随意进入我们的车辆管理系统,他不会是我们的同行吧?呵呵,那可就麻烦啦。对了,尸源查得怎么样了?”
尸源就是指被害者的身份。
许建东愁眉不展:“七个被害人的身份无法确认。失踪人口查了个遍,都不是。流动人口太多,没法一一核实。认领尸体的告示也登了,如石沉大海。”
“尸体身上的数字呢?查到什么没有?”陆凡一仍不放弃。
欧阳嘉回答:“除了第1个被害人背后残缺的皮,以及第7个被害人头颅上的字母L以外,其余的符号均为8位阿拉 伯数字。第5具尸体上没有任何符号,第2、4具尸体上的数字一样,4组数字分别是61713171、24346434、61713171、77757216。”
“哦?”陆凡一低头沉吟,脑子在飞快地运转。
按照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残缺的皮,61713171,24346434,61713171,无符号,77757216,L 。这一串符号,既有数字,又有字母,还有空白,如此诡异,究竟是杀手故意误导?还是侦破案件的线索?
欧阳嘉解释:“因为都是8位数字,所以,我们大胆猜测凶手留下的是4个固定电话号码。按这个思路查下去,果然有收获。你看这边!”
她指着墙上的地图,“追查结果就标在地图上面。红色的是发现尸体的位置,蓝色的是固定电话装机的地址。”
陆凡一扭头看了眼墙上的地图,“按照你们的推测,数字是抛尸地点的预告,如此说来,凶手是在跟我们斗智斗勇。”
“没错,不愧是首席警探,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关键问题。” 欧阳嘉犀利的眼神稍微缓了缓,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每具尸体上的数字所代表的固定电话装机位置,都是下一次的抛尸地点。几个固定电话的机主我们都查了,应该不是凶手。可按照上级领导的命令,我们还是派人24小时对这几个人进行监控。”
陆凡一摇头一笑。谁会把自己家电话刻在尸体上啊!他说怎么重案中队开会就来了这么几个人,看来都放出去盯梢了。哎,这些领导还真会浪费警力。
欧阳嘉也颇为无奈:“目前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多了,基本上,调查重点都放在那几个固定电话机主及其家人和朋友身上了。”
陆凡一看了欧阳嘉一眼。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位美女福尔摩斯空有一身才华,却只能用在那几个固定电话机主上,着实让人惋惜。
他想了想,缓缓开口:“我谈谈我的看法吧。”
一言既出,会议室寂静无声。
“案件的疑点其实很多,当然,我们对案件的误解更多,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从头说起。卖什么关子啊?”许建东有些不悦:“你说的误解是什么意思?这命案还有什么让我们误解的?难道,你觉得这七个女人都没死是吗?”
气氛一下子僵持了,所有人都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陆凡一。
“许队,我不是这个意思。人肯定都是死了。如果脑袋掉了都不死,那就该中科院的人接手这个案子了。”陆凡一轻轻一笑,“我说的误解,是动机。大家不要以为我说的是杀人动机。各位同事,我们不妨先探讨一下凶手把被害人脸皮剥去的动机。”
许建东看着陆凡一,仿佛在向他宣布自己的结论:“这个问题我们中队已经统一思想了,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他剥去脸皮就是为了让我们无法找到尸源,给办案带来困难。据我们分析,被害人很可能都是社会上的风尘女子,凶手一定是在某些娱乐场所遇到了她们。如果我们能够查出被害人是谁,那么回到娱乐场所一看录像,被害人最后被谁带走的就一清二楚了。凶手深知这点,所以剥去脸皮。刚刚你提出,凶手可能是警察的推论,我们也假设过。”
“这就是第一个误解。”陆凡一毫不退避地直视许建东,清清楚楚地说,“如果我是凶手,想让警察认不出被害者的脸,那还不容易,找个板砖,对着脑袋随便砸几下,鬼都认不出来死的是谁。剥去脸皮确实可以给侦破案件带来困难,但是,这绝不是凶手这样做的最终目的。”
一句话,说的许建东哑口无言,久久开口:“那你倒是说说,凶手为什么要剥去被害人的脸皮。”
“剥去脸皮无非有两种含义。第一,凶手看到被害者长相甜美,一种强烈的收集欲让他产生剥下脸皮收藏的想法。当然,这个动机的可能性比较小。还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欧阳嘉,她依然是一张冷漠严肃的面孔。
“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快说啊!”许建东急了。
“就是凶手认为被害者不要脸。”
短短一句话,叫在场所有人震惊。
凶手认为被害者不要脸——这个结论,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
陆凡一不管其他人的震惊,他只看着他最在意的人。
是的,他死死盯着欧阳嘉,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许队刚才也说了,死者应该是风尘女子,那么凶手很可能是曾经被此类女子深深伤害的人,所以产生了极强的报复心理。杀人分尸不说,还要剥去脸皮,告诉世人这样的女人是多么的无耻!”
“这个推论倒是有点意思!”欧阳嘉冷冷一眼看向他。
四目交接,两人刀子一样的眼神在空中相遇,铿然有声。
被这个女人发现了吗?看抛尸到第一张被害者画像时,自己瞬间的失态,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吗?陆凡一咬了咬牙,强自冷静下来,继续说:“或许,我们能在现有的线索中,发现更深层次的问题。首先,我们看一下凶手的作案时间。”
“七具尸体被发现的地点都是白天人流量较大的地方,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断定,不存在凶手抛尸后过了几天才被人发现的情况。那么,凶手应该是头一天晚上抛尸,第二天尸体就被人发现的。好,我们再回头看看凶手的七次抛尸时间,分别是周六晚、周日晚、周六晚、周日晚、周五晚、周六晚、周日晚,都是周末时间。所以,还有一点可以确定,凶手一定有固定工作,并且只能在节假日完成分尸抛尸的工作。凶手的工作可能是医生或者肉联厂工人,当然也可能是警察。”
通过对作案时间的分析,间接关联到凶手的工作,陆凡一大胆的猜测让在座的每个人眼前一亮,仿佛在重重迷雾中看到了一线光明。
整个会议鸦雀无声,连欧阳嘉也怔怔地看着陆凡一。
陆凡一不动声色,继续说:“我们再来看一看分尸的难度和时间的关系。第一次抛尸是周六晚,被害者为全尸。第二次周日晚抛尸8块,第三次周六晚抛尸6块,第四次周日晚抛尸7块、第五次周五晚抛尸3块,第六次周六晚抛尸5块、第七次周日晚抛尸7块。很明显,如果凶手分尸的数量多,他就会把抛尸的时间往后推,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分尸。如果分尸的数量少,他就把抛尸的时间往前提,因为分尸的难度相对简单。两者相结合,我们可以推断出,凶手真正的作案时间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