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拿来当花坛的话,范围也太广了吧——”
他的解说在这里被打住。潮田脸色大变,朝窗户下方的高崎大声叫道:
“停下来!”
“砰!”一声,传出巨大的爆炸声响,泥土变成一道惊人的烟柱。地面整个摇晃着,震动的空气让窗户惨叫不停。潮田与铃木因反作用力而踉跄摇晃。不知道什么东西变成的细微粉尘,猛烈撞击着潮田身边的窗户玻璃。
一时之间,大家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潮田连忙抓住窗框往外看。爆炸引起的强风吹飞新校舍一楼的几片窗户,玻璃碎掉了。闪闪发着光的碎片,在学生们的尸体上飞散着。潮田的视线在那附近游移着。倒在地上的盾牌与两名队员。飘在空气中的烟。缺了一块的树丛。变成波浪状的花坛,不,种植用地的土。还有…看不到高崎的人。不成人形,好几个让人觉得是身体部位的东西,一块一块散落在那儿。
——地雷。
因为太过震惊而大受打击的潮田,整个人往后坐了下去。身旁呈虚脱状的铃木坐在那里尿了出来,相当丢脸。

黑田保护着小织,在通往旧校舍的通道上急行。爆炸当时,他们人刚好在通道尽头。他注视着窗外,把小织交给待命的队员后,直接返回D班去。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这是确定的。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各种想象,但由于现在有非完成不可的职责,只好一面驱散不断跑出来的不快景象,一面像逃离噩梦似的按原路跑回去。
外面传出巨大的声响,同时由下往上出现一股冲击力,让窗户玻璃啪啦啪啦地震动着,窗帘也像波浪拍打一样晃动着。学生们都吓了一大跳。用力保持站立姿态的野村与亚矢子,眼神无意识地对上。亚矢子的嘴角右端猛地往上一扬,眼角往下一斜——她笑了。
野村伸脚想走向窗边。
“不许动!”
亚矢子尖锐的叫声盖过巨响渐渐散去的余音。野村呆站在那儿。
学生们像失了神,紧抓着桌子。亚矢子悠闲穿过教室,走到野村身边,从容不迫地说道:
“似乎出现老鼠了呢。”
“…”
“你们有人想搞些什么小把戏是吧?”
野村拼命否认。
“他们只是想把一楼那些遗体运送回去而已!”
“那干吗要偷偷摸摸地做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置之不理吗?”
野村的口气逐渐粗暴。不过亚矢子却和他完全相反,只有条有理淡淡地说道:
“警视厅那个人是不是叫弦间先生?他利用校内广播和我讲话,分散我的注意力,换取时间。趁这空当,野村先生,你就从走廊接近这里;而在地面上,又有你的同伴试图靠近这栋建筑物…我可不记得答应过你们可以做这种事哟。”
野村担心着窗外,忍住悲伤。
亚矢子平顺地抬起枪口,正对着野村。
“与其花精神担心同伴,还是想一下你自己吧。”
亚矢子的话让野村的眼睛动了一下。亚矢子把左手插在腰间,像教训学生一样继续讲着。从这种很像老师的举动来看,可以知道她真的是老师。大概是因为教了很久吧,才会变成这种模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准许林小织与你交换吗?”
亚矢子作势瞪了野村一下,没等他回答,又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下一个就轮到她了。所以你现在才会代替她待在这里…不过既然你不是她本人,就没什么必要跟你讲做出紧急处置的理由了吧?”
亚矢子说着,露出灿烂到不行的笑容。在爽朗笑容的背后,似乎对于即将展开的炼狱充满期待。不知道是不是凭直觉看穿这点,野村的眯眯眼锐利了起来。
“代替人质被囚禁于此…真是了不起。啊,请别误会,我不是在讽刺你,而是真心这么觉得哟。”
亚矢子的表情稍微正经了一下,但随即又变回无忧无虑的笑容。
“不过呢,虽然我称许你的勇气,但野村先生,你其实应该在心底某个地方,并不把我当一回事,认为我不会真的对你开枪吧?你那样是太高估我啰——”
亚矢子原本插在腰上的左手,现在撑住了握着手枪的右手,眼睛也与枪身成为一直线。
就在被无情的手枪瞄准的同时,野村根据自己刚刚的判断,开了口:
“天花板的四个角落——”
枪口点头致意,吐出了子弹,传来空弹壳弹出的声音。野村右边的大腿上冒出鲜血。他呻吟了一下,以右手压着伤口,右膝也跟着跪了下来。指缝间流出来的红色,一口气扩散开来。
——竟然开枪打警察!
龙彦听到自己正后方的野村遭枪击,虽然脸依旧朝着前方,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进太郎侧眼看亚矢子偷笑了一下。他想着,警察如果认真起来,亚矢子这家伙也会完蛋。
即便大腿中弹,野村仍强忍痛苦,试图站起来。他咬着牙,失去光泽的眼睛仍逃不过亚矢子的视线。亚矢子首次露出感叹的表情看着野村。
“你呀,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话一说完,她的表情又严肃起来,缩起身子,往前踢向野村的脸。被她这样一踢,野村穿过开着的门,从室内直接摔到走廊上,背部朝地跌倒,后脑重重撞了一下。
亚矢子走近教室后门,以悲哀的眼神低头看着嘴巴与鼻子染成深红色、倒在走廊上一动也不动的野村。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亚矢子反射性地把脸转过去,眼神与慌张停下脚步的黑田相接。黑田虽然以眼角余光认出了倒在走廊上的野村,却无法把眼睛从亚矢子身上移开。不知为什么,亚矢子面无表情,拿着枪的手也垂了下来。她缓缓转动脖子,先是看着地上的野村,继而又慢慢转向黑田。黑田的全身肌肉仿佛丧失机能般,全身动弹不得,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不能动,先动的话就会被杀…这是黑田出于本能的恐惧。
亚矢子沉着脸,向黑田说道:
“还说什么要代替人质,我看一定是来刺探教室状况的。”
她又转为和缓的笑容说道:
“由于你们是外人,所以我特别优惠。”
说着,她又看了一下动也不动的野村,拉上后门,消失在教室里。
走廊上又回复寂静。
野村倒在冰冷的走廊上。黑田终于从全身的紧绷中获得释放后,将视线固定在亚矢子消失的门上,脸色苍白异常地小跑步到野村倒下的地方。

旧校舍二楼的走廊上,从教职员办公室飞奔出来的一群人,茫然看着外头的一楼。
负责监视的潮田,看着被人拖着救走的两名机动队员,也看到土屋大大地晃手指挥着。
三楼走廊上,弦间与大平跑出了广播室;远处的校长室前面,小田切与校长真岛也跑了出来。每个人都紧贴在窗户旁。
“该死的家伙!”
大平痛骂着,继而无言以对。
有人用力敲打着墙壁。是弦间。
“我怎么那么…怎么会这样…这么笨…真是大笨蛋!”
弦间满脸通红,罕见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这一方面是责备不听忠告、轻率行动的高崎;一方面也在责骂自己的愚昧无知。
他们的耳机里,仍不断传来亚矢子若无其事的说话声。似乎一切都被她看穿了。特警班的成员看着眼前伙伴被杀的惨剧,虽然很想痛哭,却还是一字不落地侧耳倾听教室里的声音。
“你那样是太高估我啰——”
“天花板的四个角落——”
枪声响起。咔啷的空弹壳声。野村的呻吟。
“你呀,真的是很了不起呢…”
接着传来几声撞到什么的声音,无线电的声音就消失了。
发生了什么事?所有成员都想到了其实不敢想象的不祥景象。屋顶上,柴田咆哮着。
不久,在D班教室的最后面,一扇窗户的窗帘晃了晃。在这样的骚动中,最先注意到这个现象的,是仍没忘记要善尽自己监视职责的潮田,没多久,其他成员也都注意到这扇出现异状的窗户。
最旁边的窗户打开了,看得到一件奶油色套装的上衣。
潮田拿起手边准备好的数位摄影机,拉长了镜头靠过去。看到了。一个女人。戴着眼镜与护目镜。右手拿着一把枪。她探出头来,确认过地面的爆炸状况后,一脸满足地大大点了个头,招摇地消失在窗帘后头。
“副班长,右脚中弹!受伤!”
黑田传来的无线讯号,让大家知道野村并没有死,但由于出血甚多,仍然大意不得。野村就在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交由救护班带离这所高中。
教职员办公室里,充斥着愤怒与叹息,大家一次被夺走了两个重要的伙伴。高崎孝树的尸体碎成好几块,在地面飞散,死状凄惨;野村武史则还在生死交界处徘徊。无处可发泄的哀叹,沸腾起一股诡异的热气。
弦间大声喝叱着:
“大家冷静下来,头脑保持清醒!”
这一声大喝,让室内又回复到原先的沉着状态。不过,每个人的眼底,仍闪着不安的眼神。
黑田温柔地保护着胆怯的林小织,来到弦间前面。弦间请小织坐在椅子上,自己也坐在她面前。小织的眼神像无处可去的小狗一样,恐惧地看着弦间。
“你还好吗?”
弦间态度自然地向她说话,语气虽然单纯,却能进到人耳朵里去。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任何事我都会帮你阻挡。小织总算能正视弦间,对方正微笑着,像是要化解尴尬。
“很可怕吧?不过现在你可以安心了。”
小织轻轻点了点头。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你是不是记得些什么呢?教室里头,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织低着头。
“嗯?怎么样?任何事都可以,再怎么小的事都可以。希望你可以回想起自己看到了什么。”
“…”
弦间有耐性地注视着小织。小织回想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近藤老师…戴着太阳眼镜那种颜色的护目镜…讲桌上放着好像是文字处理机还是电脑的东西,旁边还摆着一台不知道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形状?”
“四四方方的…接着电线…她最后拼命地看着那东西…”
弦间与黑田对看。那是监视屏幕。
“然后…呃,一开始是什么状况?”
“老师走进教室里…那时候刚好十二点的钟响了…她说,今后二十四小时,我们都是她的人质…”
“人质?二十四小时?”
小织点了点头。
弦间看了看手表,刚过两点半。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说:“请继续。”
“她说,谁敢反抗就杀了他…不过,老师前面那个座位的久我同学,好像顶撞了什么…然后,他的喉咙就…被刀子…”
讲到这儿,她讲不下去了。应该是因为被迫回想那言语难以形容的凄惨情况吧。
——竟然还有刀子啊!
黑田生气地瞪大眼睛。隔没多久,弦间转换了话题。
“教室里,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在吗?”
“那个…好像有什么东西固定在那里…那个…”
说着,她指指房间天花板的四个角落。
“那边和那边和那边,还有那边…角落的地方…”
弦间把脸靠过去。
“那东西是什么形状?”
小织侧着头想。
“我不太清楚。因为它是用类似白色胶布的东西贴在白色的墙上…”
“大小呢?”
小织一面回想着,一面用两手比出一个大约十五公分乘以十公分大小的东西,但因为充其量只是推估而已,她不太有信心地歪了歪头。不过,弦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用力抹了抹脸。一件自己不希望去想到的东西。特警班的队员跟他相处久了,或多或少知道他这个动作的意义。这是弦间想平复自己的焦虑时,下意识会做出的动作。
弦间对面的小田切,把一张纸交给三鹰署的佐藤,加强了语气说道:
“这是全班同学的名册,请拿去FAX。三鹰署那里状况如何?”
“人质的家属似乎开始集合到三鹰署那里了。”
小田切以手指弹了弹对方收下的纸张。
“请他们不要漏掉,每一家都要联络到。还有,要彻底查验,确认到那儿集合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家人。搞不好有可疑分子想趁机混进来。”
为求谨慎,小田切多做了补充。
“知道了。”
无线电设备旁的队员突然叫出声。
“弦间班长!”
“什么事?”
“特别对策总部的佐久间刑事部长!”
弦间轻轻地咋了咋舌。刑事部长直接打电话来,这可是例外中的例外。一旦有杀人事件或强烈影响社会的犯罪发生——这次的事件正属此类——在调查开始的阶段,尚未逮捕犯人甚或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时,警视厅与辖区分局会共同在该辖区成立特别对策(或搜查)总部,其中的领导者就是特别对策(或称特搜)总部部长,通常会由警视厅的搜查课长或管理官担任。所谓的刑事部长,讲难听一点儿,就像统领这些团队的大头目,一般而言,应该是不会直接接触刑案现场才对,但这次他却大老远跑到辖区这里来。有权设置特别对策总部、安排总部成员的,是警视总监。或许正因为是发生在学校这种特殊场所的犯罪,警视总监才会神经质到这种地步吧。
此外,警察这种行业,也非常重视组织的纵向联系。特警班基本上也隶属搜查课长所掌控的搜查一课。现在刑事部长跳过这样的联系,直接与特警班长接触,让这儿也感受得到总部里的急迫气氛。
不过,现场有现场的规则在,这个叫弦间的男子,一向以现场的原则为优先。管你是谁到这里来,他的态度都不会变,也因此深获部属信赖。但相对的,虽然他很有实力,上面却出现过一些疏远他的动作。
“部长说要您报告一下现场状况!”
“告诉他我人不在!”
面对弦间的冷淡口吻,队员呆愣愣地张着嘴。
“呃?…啊,是!”
弦间看也不看来通报的队员,直接站了起来,拉来黑田,和他咬耳朵。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你另找一个房间询问她教室里的状况。到现在为止,里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大大小小都别漏掉。特别是问她已经身亡的那些死者的名字。现在这孩子是我们唯一的情报来源,知道了吗?”
“是。”
弦间对着小织微笑。黑田轻轻把手靠在小织肩上,说道:
“你可以安心了。走吧。”
好像快被这奇异空间压缩起来的小织,如释重负呼了口气,虚弱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弦间目送两人离去后,跑到特警班其他成员聚在一起的地方,在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儿的队员共有:弦间、大平、土屋、关,以及小田切五个人。潮田与柴田依然分两个地方监视着D班。
“那,开始吧。”
站在前面的关,开始操作录音带。倒好带后,野村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是大家在生死交关的险境中,多次共患难的弟兄声音。场景从野村与亚矢子紧张地交手开始,到野村提议交换人质、而让林小织安然离开教室为止。野村副班长赌上了性命,因而使一名女学生获救。
——野村副班长现在仍持续奋战着,不让生命之火熄灭。不能让他的牺牲白费。我们也要一起奋战,而且要获胜。获胜的话,副班长也…
在场的所有人都下了这样的决定。关强自压抑着快要喷出来的怒气说道:
“如各位听到的,嫌犯对自己班上的学生,怀抱着相当的恨意。这可以视为她的犯案动机。”
录音带传出地雷爆炸的巨响。瞬间的光景历然浮现在眼前,一起前往现场担任收容部队的土屋,紧紧闭上了眼睛。眼里浮现的,只有高崎的笑容。他强忍着溢出的泪水,不让它滴落。现在什么都还没解决,要哭也是之后的事。在场的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录音带传出教室内充满震撼的骚动时,关说话了:
“或许各位不太熟悉,但以爆炸的规模来看,我想应该是加强过的压力型伤人地雷。”
伤人地雷的目的不是用来杀人,而是使敌人受伤、让他们因处理伤势而分散人力,进而达到减少敌军人数的效果。
录音带传出亚矢子与野村的对话。亚矢子冷酷地讲完一段话后,枪声就响了。
关暂停了录音带,说道:
“副班长在最后一刻讲的,‘天花板的四个角落——’”
弦间插嘴表示意见:
“获救的那个女孩也有提到,在天花板的四个角落,似乎有大概这么大的东西,以白色胶布贴在白色墙壁上。”
弦间又插着手问道:
“关,你怎么想?”
关睁大了眼。
“会是炸药吗…”
“不会吧…”
小田切喃喃自语了起来,但关的表情很认真。在场的每个人都想起不久前,自己身旁轰然响起的地雷声。已经知道嫌犯设置了地雷,如果说她没准备爆炸物,似乎说不太过去。弦间催促着关继续播下去:
“放一下影带。”
“是。”
关点了点头,对土屋使了个眼色。土屋透过紧急准备的两台电视,播放潮田与柴田以数位摄影机拍摄的画面。不知是生气还是兴奋,柴田的手抖得很厉害。
画面上出现以不同角度拍摄、从窗户看到的亚矢子脸部。低头看着地面的她把脸往正面转过来时,土屋按下了暂停。运气很好,护目镜的反射消失了。看得出她的眼神。
“她是近藤亚矢子,错不了的。也给黑田确认一下。”
说着,小田切把找到的亚矢子履历表与辖区警局FAX来的情报,一起交给弦间,其他人则拿到复本。从上头附的大头照来看,嫌犯确实是近藤亚矢子没错。年龄四十五岁…来到私立宝岩高中服务,已经快二十年。说起来算资深教师了。
“嫌犯在平常的私生活中,是用别人的户籍与居民证,不让自己曝光。更详细的资料,现在正请他们尽速确认中。”
小田切说完,在关的示意下,土屋继续以慢速播放两部影片,在某个地方又停了下来。亚矢子的手上,牢牢抓着一把手枪。
“是手枪。这画面已经截取下来了。”
关一边说明,一边靠近屏幕。所有成员都站了起来,围着画面。
“那,麻烦你了。”
操作屏幕的人收到指示,把画面的某个部分放大。反复操作几次后,画面变成不清晰的手枪特写。
“现在提高解析度。”
原本模糊的轮廓,渐渐变成清楚的形状。大家都探出身子,看着鲜明化处理后的画面。关环视伙伴们的脸,平静地说明道:
“虽然无法判断原产国,不过我想应该是马卡洛夫…”
“可以装填几发子弹?”
弦间问道。关迅速回答:
“弹匣里通常是八发。若再加上膛室里的一发,最多可以到九发。从留在副班长体内的子弹去查,应该就能迅速知道过去有没有刑案和这把枪有关。”
弦间面对大家说道:
“黑田目前正在帮获释的林小织做笔录,记述她的详细证词。现阶段已经知道的是,嫌犯只有近藤亚矢子一人…她拿刀子割学生的喉咙、用手枪射穿学生的头。她对刀枪的使用非常熟悉,即使面对身为警察的野村时,也一点儿都不慌张。连防闪光护目镜、地雷、监视器都准备好了。从这样无懈可击的状况来看,林小织所看到、副班长想告诉我们的,在天花板四个角落的可疑物品,应该可以判断就是爆炸物。不过这实在很难想象是一介教师所为,就是…”
全员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中,无言以对。弦间努力装着若无其事,补充道:
“无论如何,今后别再把对方当成单纯的生手。还有,教室里的爆炸物到底是定时炸弹还是遥控炸弹,还无法判定。嫌犯似乎想以二十四小时为期限,挟持人质。如果从这点来判断,就有可能是定时炸弹,时间或许就是明天正午。但如果是有开关在手就能引爆的遥控炸弹,那么这时断定它为定时炸弹,又会是相当危险的事。还有…若假设它是遥控炸弹,就可能会和我们的无线电波产生反应,而不小心引爆。因此,为求谨慎起见,从现在开始,一律严禁在新校舍范围内使用无线电。”
全员深深点了头。(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土屋,以上这些事,请你稍后转告黑田、潮田和柴田,要他们务必做到。”
“是。”
弦间看了看天花板,又一个个看了四个人的脸,再度开口,眼底反射出强烈的光芒。
“嫌犯提到‘二十四小时’,如果把她对学生的怨恨当成动机,搞不好是想在明天中午之前,对全班同学行刑。假若这是她的目的,那么她就应该没有什么想和我们交涉的事情了吧。这样问题就会变得很棘手。”
不光是弦间,在这儿的每个人,表情都充满忧虑。心情正沉重的当下,尖锐的电话铃声偏偏在这时响了起来,让人更不由得精神紧张。办公室里所有的电话,好像都忘记要停下来似的,不停地响着,里头可能也有恶作剧或开玩笑的电话。不过,当媒体开始报道这所学校的人质挟持事件后,警方就忙着对此做出回应,一刻也不得闲。
弦间把大平叫到身旁。在特警一班里,他算是要接野村位置的人。现在野村既然退了场,大平肩上所负的责任,想必也就更大了。
“等这次的事件告一段落,再联络高崎的家人。”
“知道了。”
“如果有什么万一,联络的事就交给你了…”
太平瞠目看着他。弦间还是一样的表情。“万一”是指弦间自己的“万一”…弦间这种有所觉悟的想法,像风一样吹拂着大平的胸口。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划破现场的混乱。
“班长!”
弦间隔着成员们的头,伸长脖子,露出脸来。有个辖区刑警一看到弦间,双手压住电话听筒,以僵住的表情继续说道:
“嫌犯打来的。”
他的声音很低,淹没在周遭的嘈杂中。不过看他的嘴形,弦间可以很清楚知道他在讲什么。
“肃静!”
弦间说着,成员们也分头把基地里的各种杂音排除掉。安静下来后,大家看着弦间与紧握听筒的刑警。从刑警的表情判断,并非等闲小事。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弦间连忙走了过去。其他打来而尚无人接听的电话声此起彼落,是这时唯一的背景音乐。
弦间站在刑警前方说道:
“你确定吗?”
“对方提到她放走一个女学生。”
弦间的眼神变了。这是外面的人肯定不会知道的讯息。
弦间的右手小指立了起来,这个暗号代表了嫌犯。无言的紧张感很快扩散开来。大家迅速准备录音,谁也没有出声。特警班成员们慌张地把塞耳式或头戴式耳机戴上。
隔了好一段时间,弦间接过听筒,开始讲话。
“喂。”
“录音工作准备好了吗?”
她那成竹在胸、厚颜无耻的声音传了过来。弦间并不回答,反问道:
“你是近藤亚矢子老师吗?”
“听你这声音…我记得你好像是…警视厅的…弦间先生吗?是你透过校内广播对我喊话的?”
“没错,我是弦间。”
“引发爆炸的人,是你的伙伴吗?”
稍微隔了一下,弦间回答道:
“那是我的部下。”
“伤势如何?”
“很遗憾…”
对方也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
“造成这种憾事,真的很对不起。”
她低沉的声音真的充满了悲伤,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感觉。成员们不知不觉面面相觑。哪个才是嫌犯真正的面孔呢?她该不会是多重人格吧?大家被困惑的波浪所吞没。
亚矢子又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好了,言归正传,我要求赎金。”
突如其来的正面进击。大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动机是钱?
“你们听到了?”
“…听到了。”
“现金五亿元,请准备不连号的万元旧钞,然后用铝合金提箱装好。”
没有过度妄想,是十分具体的金额。亚矢子的声音飘然持续着。
“五亿元对二十几个人质来说,算是很便宜的赎金了吧?每个家庭也不过两千万元上下而已。这所高中明明水准很低的,却只有学费水准不输给其他高中。所以这些学生的家庭,理应过着不错的生活,存款如果没有到两千万元的程度,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凑个整数,请每位学生家里准备两千万元好了。”
“请等一下。你这样讲,这里也无法马上回复——”
亚矢子不愿听弦间说完,直接打断:
“你们可别搞错。我不是在请你们帮忙,而是命令你们。我有必要等你们回复吗?”
讲完,她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我认为,孩子的教养确实还是父母的责任。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逐步累积起来的人类最根本的部分,如果父母不教,是要让谁来教?”
接着,她又以不容辩驳的语气,斩钉截铁说道:
“他们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收这点钱,算便宜了。”
弦间连忙看着手表,确认时间。
“还有十分钟就三点。银行要关了。”
亚矢子完全不当一回事地说道:
“那么,就请警视总监、财政部长或是首相或随便谁都可以,请他们直接联络日本各地的金融机构,把营业时间延长到三点以后,怎么样?不是有所谓超乎法律规范的措施还是什么的吗?啊…还是说这种程度的东西,不应该用那么夸张的字眼来形容呢?反正就是这样。社会的规矩或制约,都和我无关。马上就要他们去准备吧!期限是…唔…今晚七点好了。在这时间之前,要亲属们带着钱到学校集合。然后,再准备三个铝合金提箱、一辆RangeRover休旅车,把油加满。对了,车上可别装什么能够追踪地点的GPS、那种类似发报机的东西哟。有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