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冷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将自己这两天的分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他自认为已经很生动,很有说服力。他默默的望着项浩然,以为他会提些问题,让自己来解释,不想项浩然只是微微抬了下头看他一眼,淡淡的说:“说完了,那就出去吧。”
就像一块石头扔到大海里,自己用尽全力,却没有任何波澜,韩冷顿感失落,走出房门的心情非常沮丧。
可项浩然此时却放下笔,抬头凝视着韩冷的背影,陷入到短暂的沉思。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凶手第一次作案不会那么从容,那么冷静,不留一丝痕迹的;而他也同样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件案子并没有结束,凶手还会继续下去。
如果可以选择,项浩然倒是很希望他的直觉和韩冷的分析都是错的,否则就意味着:法医室又会多出一具尸体!不,也许会是很多具!

第二章 妙手残刀

韩冷早上起的要比平时稍晚一些,路上又赶上大堵车,紧赶慢赶到了队里还是晚了十多分钟。虽说晚点没什么,可当老师的没时间观念,就显得没什么素质,走在走廊里,韩冷多少有些尴尬。
还没走几步,迎面看到方宇、徐天成和一些重案组警员呼呼啦啦的往外走,两人面色凝重,只用眼神和韩冷打了个招呼,接着项浩然也行色匆匆从身边走过,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子,冲韩冷勾了勾手指,说:“你也跟着来吧。”
韩冷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怠慢,紧走几步追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警笛声接连响起,几量警车呼啸着驶出刑警队大院。
坐在项浩然车里,韩冷很不自在。项浩然阴沉着脸,他也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知道项浩然这种人的脾气,该让你知道的不用问他也会说,反之就会碰一鼻子灰。
上班的高峰时间还没过,路上还是有些拥堵,即使是拉着警笛的警车,也是走走停停。车行至柳河街附近,前面两辆车发生碰撞把路完全堵死,警车也过不去了。
项浩然用报话机通知交警部门,让他们马上增派人手,趁着空隙时间对韩冷说:“你的判断是对的,凶手又继续作案了。分局刚刚挂电话,中心医院发现一起命案,现场布置的和景程花园很像。”
“哦。”韩冷轻声应了一句,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这是一个让人矛盾的消息,自己的分析在实战中得到印证应该欣慰,可同时意味着又有一条鲜活的生命被剥夺了。
很快交警为警车开辟出一条专道,车子又重新动起来。十五分钟之后,几辆警车停在中心医院的门口。
中心医院韩冷好些年没来过了,印象中还是个脏不拉及的小白楼,可眼前却变成一个由两栋高楼组成的庞大建筑,墙壁上贴着耀眼的瓷砖,时尚气派,乍看上去不像是医院,倒像是一个星级酒店。
走进医院大厅,里面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的,所有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警察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的骚动,也许人们都在关心自己的病情和将要付出的昂贵的医疗费用吧?
中心医院由东西两楼组成,东楼是行政区域以及各诊疗科室,西楼是住院部。案发现场在东楼五层行政区域的总值班室。
“死者叫王益德,是医院的副院长。昨天晚上他总值班,早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参加例会。院里以为他睡过头了,便派人来叫,结果发现他已经死了,就立刻报了案……他爱人也是这家医院的医生……项队,这里就交给你们,我们先撤了。”分局的同志简单介绍完情况,便把现场移交给项浩然。
进入案发现场,大家都自觉的各司其职,韩冷却站在门边像被钉子钉住似的一动不动。他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珠,嘴唇用力抿着,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要说研究犯罪心理的,什么惨不忍睹的案例没看过——开膛、剥皮、碎尸案等等,要多变态有多变态。但那都是纸上谈兵,都是通过一些照片、资料、影像什么的。此刻置身在一个真实的案发现场,被害人只有咫尺之遥,甚至空气中还飘散着血腥的味道,那种本能的恐惧感,迅速弥漫了韩冷的全身。
眼前的死者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他跪在靠近房门边衣橱的前面,身上一丝不挂,被一条绳子捆绑着。虽然低垂着头,但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他的一双眼睛变成了两个红彤彤的血洞,血洞里流出的血在脸上留下两条紫色的印迹。
死者的两个眼球被挖掉了!
韩冷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一股酸酸的液体涌到了喉头,他不敢动,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动便会将胃里的东西全部喷溅出来。他只能用尽全力强忍着,可是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好在眼前突然出现一瓶矿泉水。
水是林欢递上来的,她偶然间抬头,看见韩冷窘困的模样,赶忙从装备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韩冷顾不得矜持,接过水几乎一口气喝到见底,才算压住了呕吐的欲望。
终于挨过现场勘查,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也许习惯了新人在案发现场的表现,项浩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和往常一样冷冷的脸色铁青,不过,这倒让韩冷心里少些尴尬。
项浩然吩咐徐天成留下摸摸医院和家属的情况,自己赶着回局里向领导汇报,让局里增派人手。
“把他也带上吧。”项浩然走出几步,回头指着韩冷对徐天成说道。
项浩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意味着韩冷可以正式参与案子的调查工作,韩冷心中一阵激动,老徐和方宇当然也为他感到高兴。
老徐说韩冷面善,让他负责询问家属;方宇负责接触医院保卫科;老徐自己去找医院领导谈话,然后再汇合,一起对昨夜值班的医护人员、以及与被害人有过接触的病人进行询问。
医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保卫科自然难逃其责。方宇去的时候,保卫科领导脸色很是难看,昨夜值班的几个保安也没有下班,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看来是刚刚被领导训斥了一顿。
几个保安对询问倒是很配合,不过保安就是保安,虽然与公安只差了一个字,但能力和警觉意识就差的太远了。医院每天人来人往的那么多人,想要让他们在茫茫人海里识别出嫌疑人实在太难。几个保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昨夜有什么特别,没办法,方宇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监控上。可中心医院总值班室设在行政区域,并没有监控,方宇又粗略的看了一下有监控设备区域的录像,也没发现凶手的身影,只能让保卫科拷贝一份拿回队里再仔细查看。
在徐天成的要求下,中心医院将昨晚值班的医护人员召集回院里配合调查。据值班的医护人员说:王益德大概在昨天晚上九点左右到各科室巡视了一圈,与几个当班的医生随意聊了会天,又象征性地巡了巡房,便说要回值班室休息,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昨天晚上他们也没有留意到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在医院里出没,对住院病号的询问,也是一样的结果,没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与被害人家属打交到,可不是个好差事。一方面你得顾及人家的感受。起码要故作悲痛,问话还要委婉不能生硬,同时你还要观察家属对问题的反应,谁敢说家属不是凶手?韩冷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觉得有些头大,好在王益德的妻子肖云凤也在中心医院工作,她在第一时间得知丈夫被害的消息,现在的情绪已经有所平复,还有她本身是医生的关系,也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场面,所以对于询问,表现的要比韩冷想象的冷静多了。
“您丈夫王院长近段时间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韩冷问道。
“没有,”肖云凤摇摇头,“和往常一样都很正常。”
“他最近和人结过怨吗?”
“也没有啊!”肖云凤用纸巾擦了擦眼角说,“我们家老王这辈子清清白白、兢兢业业,熟悉他的人没有不说他好的,不管在家还是在单位总是和和气气,别说结怨了,都没怎么和人红过脸。只有那个小赵医生……也就那么一回……”肖云凤连忙辩解道。
韩冷打断她:“赵医生是怎么回事?”
“这孩子刚参加工作不久,业务能力不行,还不谦虚,好高骛远,整天嫌东嫌西的。我们家老王实在看不过去说了他两句,这小子不服气顶嘴,两个人就吵吵了一会儿,也没啥。”
“那这个赵医生在什么科?”
“额,辞职了,应该有挺长时间了吧。”
“赵医生现在在哪工作您知道吗?”
“不知道,这种人到哪也干不好。”肖云凤一脸不屑的说。
“您和您丈夫认识一个叫于梅的人吗?”
“我不认识,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肖云凤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不过我爱人是做领导的,在外面应酬挺多,他认不认识你说的这人我就不清楚了。对了,于梅是谁啊?男的女的?是女的吗?她年轻吗?漂亮吗?和我们家老王是啥关系?……
新进入职的小医生竟敢顶撞副院长,不久之后又辞职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韩冷觉得有必要找赵医生谈一谈。
赵医生名叫赵新民。韩冷在医院问了一些他的旧同事,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消息,而且很多人说到他都是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看来这个人确实有些问题。
没办法韩冷只好到医院人事科试着打听打听,结果在那里找到一个赵新民曾经留下的固定电话的号码。试着拨过去,是赵的母亲接的,他母亲告诉韩冷,赵新民现在在一家私立医院工作,并且告诉了医院的详细地址和他的手机号码。之后韩冷和徐天成碰了碰,徐天成让他和方宇去一趟,自己留在医院里再找找线索。
赵新民工作的医院很好找,他也按照电话里约定的时间等在办公室。小伙子长的很帅,三七分头梳的一丝不苟,白衬衫、蓝领带、外罩白色医袍,看起来很精神。
方宇亮了一下警官证说道:“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有关王益德的事情。”
“王益德?”赵新民一脸意外,“了解他什么?”
“是这样的,”韩冷解释说,“王益德昨天晚上被杀了,我们在医院了解到你曾经和他有过争执,我们想知道原因。”
“什么?他被杀了!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的吧?”
“案子没破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我们只是照例询问,你不用有压力只要说出实情就可以了。”
“哦,没什么,都是小事。”赵新民顿了一下,神情变的有些犹豫。
“小事情也请你说清楚。”
“真没什么,都是些办公室的小摩擦,也怪我那时太年轻不懂事。”赵新民含含糊糊说着,似有难言之隐。
韩冷看出这小子有蒙混过关的意思,想了想,激将道:“这么说,冲突的责任主要在你喽?怪不得你的那些旧同事对你评价不高,提到你都是一脸厌恶的样子。”
“胡说八道!他们蛇鼠一窝、同流合污,当然要帮着王益德说话了!”赵新民果然被激着了,一脸怒气的说,接着又立刻觉着自己有些说多了,便瞥了瞥嘴闭上嘴巴。
不用韩冷,方宇此时也看出赵新民有所隐瞒,便严肃道:“赵医生,麻烦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如果不愿在这里说,也可以跟我们到局里说。?”
赵新民考虑一下说:“好吧。但是我必须声明,我说的话仅限于在这个屋子里,如果你们认为有用就去查查看,我不提供任何证据,出了这个屋子我也不会承认我说过的话。”
方宇和韩冷对视之后点点头。
赵新民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一直以来我对医生这个职业都充满敬意,大学毕业后我满怀着救死扶伤的信念参加工作的。”赵新民说到这里不好意思的笑笑,“现在想想太天真了。刚去中心医院的时候,我只是个实习医生没有处方权,有一个老医生带着。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老医生问诊时总是夸大其词、还经常乱开药,一点小毛病,也能开个几百块钱的药,稍微严重些就让人家住院检查。开始以为是他业务水平不行,可慢慢发现医院里好多医生都是这样问诊的。我很纳闷,心想医院明明有规定限制医生每个月的用药额度,超出额度会按比例在奖金中扣除,他们干嘛还要这样做呢?后来我从一些护士口中得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多拿药品回扣钱。医院的奖金一个月才多少?他们每个月拿到的药扣可是几千甚至上万的。”
“他妈的,原来是这样!我说那天感个冒,医生咋给我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连保肝药都有!”方宇想起自己上个月感冒去拿药被宰了一刀,心里愤愤不平。
“呵呵,这都是比较典型的,新闻也报道过,你没看吗?这在我们行内叫组合用药。”方宇生气的样子很滑稽,赵新民不禁笑了两声,笑过之后怕方宇见怪,就解释了其中的原因,“感冒本来只需要开些抗病毒的药,但医生们通常都会同时给病人开抗生素和提高免疫功能的药。又因为抗生素对肝脏功能有损害,所以必定又会开些保肝药。”
赵新民说道这里,韩冷并没听出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爆出的医院黑幕的确让人很震惊,便忍不住插话问道:“医生拿回扣的事情你有证据吗?”
“我说了我不提供证据,再说‘当时’我也提供不出证据,我是实习医师没有处方权,医药代表也不会找我的。不过护士的话还是可信的,医生用药超标,中心医院扣的是整个科室的奖金,医生可以不在乎这些钱,可护士们在乎,因为他们拿的是平均奖。当然,对医生的做法,护士们大都敢怒不敢言只能在私下议论。”
“这些跟王益德有关系吗?”韩冷又问道。
“当然有关系!药品进入医院,必须经过医院“药事委员会”讨论,并且由主管院长签字认可。王益德正是中心医院主管医疗的副院长,可以说他是药品进入医院的关键人物,也是药商主力攻关的人物。说到底,药品卖的多,医生拿的回扣只是一小部分,大头都是像他这样的领导们拿了。所以,对于手下医生的行为王益德看在眼里,不但不予以纠正反而提倡纵容。我就亲耳听过王益德在和几个医生们闲聊时半开玩笑地说过:‘有病多开药,没病开补药’这样的话。”赵新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医院有很多药品都是些小厂家出的,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些药品的回扣高。”
“他这样做就没出过事?”韩冷问。
赵新民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说:“出了事儿又能怎样?我记得大概是前年九月份,院里要买两台人工心肺机。王益德带着院领导,去了几个国家考察,结果回来买了两台国产机,而且价格一点不便宜。关键是其中一台机器买回来之后就经常出毛病,一开始只是些小问题,厂家来维修过也就凑和着用,后来在一次心脏外科手术中,心肺机突然发生故障不能正常工作,导致无法循环的血液聚集到患者的大脑,严重损害了大脑组织,患者在2天后死亡。由于患者家属中有从事医疗工作经验的人,对于医院给出的推脱说辞提出质疑,并且请了律师要和医院打官司。当时事情闹的很大,媒体都作了报导,我以为这次王益德肯定会被牵连出来,可没几天事情就解决了。原来是医院与患者家属私下做了和解,陪了一大笔钱,媒体可能也得到好处,也没有跟踪报导下去。事情解决了,王益德只是象征性的停职反省了几天,不长时间就官复原职。”
“你们俩发生争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和你刚刚说的那些有关系吗?”方宇以为赵新民又在转移话题,沉不住气问道。
“有关系啊!你别急听我往下说。”赵新民仍然不疾不徐地说,“在医院了解一段时间之后,我就这些不正常现象写了几份揭发材料,我知道王益德如此有恃无恐肯定是把院里领导们都打点好了,就将材料直接寄到了卫生局,是实名。连续寄了几封揭发信之后,我就一直在等消息,以为卫生局起码会派人到医院调查调查,可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卫生局给出的意见竟然是让院里自查。
“自查能查出个屁啊!”赵新民忍不住曝了句粗口,“过了一段时间,揭发信不知怎么传到了王益德手上,紧接着全院都知道我写揭发信的事情。”
“哎,这之后我的日子可就难过了!”赵新民苦笑了一声,“我能够感觉到周围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与讥笑,他们开始排挤我、打压我,还时不时陷害一下我。王益德就更不用说了,他处处刁难我,抓住一些小毛病,大会小会的批评,我简直成了院里面的反面教材。到了实习期满,院里说我工作表现不积极,不能给我转正,只能牵临时合同。我知道这都是王益德在暗地里使坏,再说这样的环境下自己干的也没意思,所以在王益德又一次找麻烦的时候,我豁出去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顿,之后就辞了职。”
赵新民说完之后,韩冷点点头,表示非常同情他的遭遇,但是有一个问题他还是必须要问:“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昨天晚上?……”赵新民似在努力回忆,敲了敲脑袋说,“这段时间工作挺累的,下班之后我就回家了。吃完晚饭,看会儿电视,不到9点钟就上床睡觉了。”
“有人能证明吗?比如你的父母或者爱人……”
“我没有女朋友,也没和父母一起住,所以不知道该怎样证实。再说,谁能想到自己在家睡觉还需要证人?呵呵!”
“那上周四晚上你在哪儿?”韩冷想听听赵新民如何回答于梅被杀当晚他的行踪。
“上周四怎么了?”赵新民有些不解。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说出你那天晚上的行踪。”
“上周四和昨天晚上一样,下班之后回家,吃饭、看电视、睡觉。我已经说了,这段时间工作挺多的很累,所以我的作息也变得非常规律,大概有半个多月了每天都这样。”赵新民爽快的答道。
韩冷和方宇对视了一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吧今天就到这吧,以后有问题我们还会来麻烦你?”
“随时都可以,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调查。”
赵新民送两人出门,走到门口时方宇回过头一脸诚恳地说:“赵医生,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医生不多了,你一定要多保重!”
“不……不……没什么……没什么……”赵新海手摸着额头,躲避着方宇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很是尴尬。
韩冷看着两人握手的样子,张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调头走了。
——方宇还真是“很傻很天真”,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眼前的赵新民,还是那个满怀信念的人吗?为什么不坚持!为什么要改变自己做人的原则!为什么要变成和王益德‘他们’一样的人!
回到队里,将赵新民的情况汇报了,项浩然问韩冷对赵新民的感觉?
韩冷回答说:“赵新民一开始听到王益德被杀的消息,显得很惊讶,不过只是一瞬即过,然后立刻问我们是不是在怀疑他?这种反应是正常人的反应,心理有鬼的人会放大自己的惊讶程度,他们可能会掩饰的说一些客套话,而且不会马上主动向我们提问。赵新民的反应可以说明,他根本不在乎王益德的死活,而是在乎我们是不是怀疑他?从这一点来说,他应该不是凶手。可是后面回答不在场证据时,不知道为什么他撒谎了,可能是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所以临时编了个说辞。”
“那到底查不查他?”老徐问。
“查!”项浩然答道,“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作案动机的。现在找个好工作太难了,你学历再高,没有关系也不行。尤其像医院这种单位,就算你有关系,也得花个几万甚至十几万打点才能进去。你想,赵新民花了那么多钱找的工作,结果没到实习期满便被逼得干不下去了,他能甘心吗?而且他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也不靠谱;还有,在于梅被杀案子中,林欢不是说凶手割舍的手法很专业吗,这同样符合赵新民的职业特征。”
“那赵新民说的那些关于医院和王益德的黑幕,咱们查不查?”
“查!”韩冷眯着眼睛、握紧拳头说,“我的意见是查。就目前掌握的证据看,于梅可以肯定是个‘流氓’律师,如果有关王益德的黑幕属实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发现凶手寻找目标的模式。”
“还有一种可能,他跟我们说了那么多所谓的黑幕不过为了转移目标,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老徐补充道。
项浩然斟酌了一会儿,道:“那就查吧,但注意要低调,毕竟我们是查案子,不是查什么腐败。

法医室里,林欢刚作完王益德的尸检,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吃早已凉透了糊弄的不成样子的方便面,韩冷就在这时敲门走进来。
“你好,有事儿?”林欢一边将面条放到嘴里,一边打着招呼。
“没什么事,顺便路过……那个……谢谢你的水。”
顺便路过?拜托,地下一层除了法医室就是库房,你从这路过要去哪儿?怎么突然不会说谎了?韩冷觉得自己脸有些烫……
“哎呀,别客气,小事一桩。”林欢倒也没有多想。
“真不好意思,在现场有些失态,没顾得上谢你”
“呵呵,没什么啊!第一次出现场都那样,方宇那小子头一次差点把心肝脾胃都吐了出来,你已经算不错的了。”
“尸检情况怎么样?”韩冷知道林欢是为了让自己少点尴尬才故意提起方宇,于是便转了话题。
“刚做完。要不这样吧,”林欢站起身来,从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招呼韩冷到尸检台边,“我先给你说说结果,顺便帮你练练胆。”
尸检台上,直挺挺的躺着一具被白布蒙着的躯体,揭开之后露出的人正是王益德。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被挖掉眼球形成的两个血洞显得格外慎人;胸前有几道被粗线缝合的印迹,看得出刚刚被开膛破肚过。
“感觉怎么样?”林欢扬着眉毛问。
韩冷挤了一丝笑容,“还顶得住。”
“你别老想着他是一个人的尸体,当作证据来看就没那么恐怖了。”
“呵呵,听说王益德也算是个不错的医生,要是地下有知,看见你用这么粗糙、原始的方法缝合他,非跳起来跟你拼命不可。”韩冷强作镇定的打着趣,想掩饰自己的不安。
林欢指着王益德脖子上一道暗红褐色的痕迹,说:看到没,和于梅脖子上的勒痕一样,应该来自同一根皮带;死亡时间是昨天(8月27日)晚上21点到22点之间;死者胃里未发现异物,手腕上有新添的创伤,说明死者在遇袭时,意识清醒、曾经反抗过,不过可惜在指甲里未发现属于第二人的皮屑,而且指甲里很干净,可能是被凶手清理过。”
“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韩冷插话说。
“嗯。”林欢点点头继续说,“死者是在呼吸完全停止至少五、六分钟之后,才被捆绑和挖出眼球的。”林欢说着指指王益德的眼部,“凶手挖眼时没有留下任何的外部伤痕,而且眼睛边缘也很整齐,手法相当熟练,也许和他从事的职业有关。”
“两起案子中,凶手割除被害人器官,都表现出一定的专业水准。我觉得他很可能从事着与医学领域有关的、或者是屠户、厨师等能够熟练使用道具的职业。当然,我也只是提个参考。”林欢补充道。
韩冷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对有些变态杀手来说,他们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曾经出现过的一些剥皮、碎尸案例,虽然证据上显示凶手的手法很专业,但事实他们从未经过专业培训,也从事着与使用刀具毫无关系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