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秦浩阳的枪口一转,呜咽声戛然而止。
“不要!”吴忌大喊道。但回应他的却是无声的枪声以及秦浩阳身后的墙壁上轰然炸开的一朵赤色大丽花……


第38章 天黑请闭眼
老常带队赶到的时候,秦浩阳已经死了,方宸夏因为目睹了两次死亡——安建雄的谋杀和秦浩阳的自杀——,双重视觉冲击下,已经晕过去了,老常立刻命人将她送往医院,并让孔翔森通知了方亿恒。
“吴队,你伤势严重,让小赵送你去医院吧。”老常关心地说道。
吴煦抬起手做了一个且慢的手势,然后问吴忌:“你刚刚说欣彤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是什么意思?”
吴忌正要解释,于晨来电话了,他立刻接起电话。
“吴忌,”于晨的语气急切,“定位到了,车子进入这个区域后就没有再出来。”
“在哪?”
“这个地方你以前去过,它就在西锦区青龙山下的青龙山火葬场。我现在正要赶过去。”
“好,我们在那里汇合,另外告诉你一下,我爸得救了,方宸夏也还活着。”
“太好了,那欣彤他爸爸呢?”
于晨的这句话仿佛一根刺卡在了吴忌的喉头。“这个见面再说吧。”
于晨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他已经明白了,于是说了一句“好吧”之后就挂了。
“欣彤在青龙山火葬场?”吴煦大致猜到了电话内容。
“是的。”
“欣彤不是在圣堂酒吧监视罗鹏吗?我听小孔跟我说。”老常还闷在鼓里,可见于晨也还没告诉他。
吴忌面露难色。“这个……说来话长,到时候再解释吧。我先去一下青龙山火葬场。”
“需要支援吗?”老常立刻问。
吴忌犹豫片刻,摇摇头。“不需要。”
“可是吴忌,你的左手臂还在流血,你确定没问题吗?”老常关切地询问。
“老常,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吧。”吴煦朝儿子点点头,“一定要把欣彤平安带回来。”
“知道了!”说罢,吴忌转身离去,迈出屋门的时候顺手抓走了崔勇手上的一根白色包扎布(崔勇原本是拿给吴煦用的),留下一句简单的“谢谢”。
吴忌一坐上自己的雪铁龙,语音输入目的地后,开启了自动驾驶。自动驾驶的一大缺点是过于遵守交通规则,所以当前雪铁龙的车速相对较慢,但吴忌需要给自己的左手臂包扎伤口,所以他只能选择自动驾驶。
吴忌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血不再汩汩往外冒了,于是他喝了一大口母亲亲手制作的柠檬水,再往嘴里硬生生塞了一整块母亲的爱心绿豆糕,快速咀嚼下咽后,体力瞬间恢复了不少,然后他关闭自动驾驶,开启手动驾驶,正如雪铁龙的广告语“Citro?nInspiredByYou(雪铁龙,由你启迪)”,吴忌手中的雪铁龙顿时如箭一般,迎着远方升起的朝阳,疾速飞射了出去……
安欣彤推着罗鹏爬了一小会儿山,来到了青龙山山腰的一片坟地。太阳升起后,热浪随之滚滚袭来。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的安欣彤有些虚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人呢?”
罗鹏没有理会安欣彤,径直走向了其中一块墓碑。这块墓碑的周围杂草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罗鹏因为被手铐反手拷着,所以只能背对墓碑拔杂草。
“你在干什么?我问你人呢?”安欣彤舔着干燥的嘴唇呵斥道。
“就在这啊,你等我拔完杂草先。”罗鹏笑眯眯地回答。
安欣彤急躁地帮忙拨开墓碑前的杂草,结果看到墓碑上的刻字:
单颖真,生于2028年,卒于2073年
“单颖真?”对安欣彤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对罗鹏来说……
“她是我妈妈。”他说,“八年前抑郁症自杀死的,死的那天是农历七月初六,就在七月初七七夕节前一天死的,也就是今天。你知道她为什么挑这一天自杀吗?”
安欣彤根本没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跟我无关”。
“因为我的生日就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她说如果她在七夕节前死了,我就不会出生,我就不会杀人,我就不会祸害这个社会。”
罗鹏说到这呵呵笑起来。“但之前她不是这么说的,在我被判有罪前,在我坐牢前,她说我就是她的骄傲。我当然是她的骄傲。我聪明,学习成绩好,破格被育才中学提前录取,我从来不需要家教,不需要上培训班,反而是我要去做别人的家教老师,去培训班给那群蠢货上课,读书考试对我来说太容易了,所以我不仅帮她省了很多学习的钱,还帮她赚了不少。我很早就没有父亲,是她一手带大的,我很听她的话,她也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给了我。但她就算给了我她的一切,她还是太穷了,她还是没法满足我……
“我想要更多的钱,过更好的生活,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和才智我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拥有更多的钱,不是吗?但后来我发现我太天真了,原来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则,要跻身进入有钱人的行列,要么像卢哲和方宸夏那样含着金钥匙出生,要么像李佳霓和谭美静那样豁出去嫁豪门,否则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就算穷尽一生也只能碌碌无为。”
罗鹏用脚狠狠踩了踩墓碑前顽强抬起头的杂草草根,将它们踩到地底下。“李佳霓不会喝酒,但她为了讨好卢哲就拼命喝酒,结果第一个酒精中毒喝趴下;谭美静看似柔弱,但她酒量很好,她知道卢哲对她有意思,不停地向他使眼色,方宸夏那个蠢女人还以为谭美静真怕了她,其实谭美静拿她当猴子耍。她们三个女人一个愚蠢至极、一个自不量力、一个蛇蝎心肠,都不是什么好货。现在两个死了另一个也快死了,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不少。”
说到这,罗鹏用力吸了一口气,仿佛周围的空气有多么干净甜美似的。“其实我真的很讨厌穷人,就跟我讨厌女人一样。他们总是那么愚蠢,那么无能,那么天真,大部分穷人都很讨厌富人,但又羡慕嫉妒富人,有朝一日他们发达了,又会联合其他富人排挤穷人,这就像上一辆公交车,所有人都挤破头想上去,一旦上去之后,又希望不要再有人上来挤空间。所以我很讨厌我母亲,因为她既是穷人,又是女人。她比那三个女人好不了多少,甚至是她们三个的结合体,愚蠢至极、自不量力、蛇蝎心肠,她全都有。因为长得还算不错,四十几岁了还能在外面招惹男人,她一心想嫁一个有钱人,跟李佳霓和谭美静一样,但她不知道真的有钱人其实只是想睡她或者像我那个骗子父亲,假装有钱人骗了她,还短命的在我一岁不到就被车撞死了。”
罗鹏叹了一口气。“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我的母亲,她再愚蠢再讨厌再堕落,她还是我的母亲,她本可以把我扔了,但她没有,还把我养大了。在她三十九岁的时候,曾经出现过一个有钱的老头说要娶她,但前提是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把我扔给别人领养,那时我四岁,但她为了我拒绝了那个老头,然后又回到了穷人的世界。所以我对她真是又爱又恨啊……”
罗鹏两眼泛起泪光。“当我知道她自杀之后,我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她在临死前给我写了一封遗书,她说她真后悔生下我这个杀人凶手。”罗鹏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态度,冷冷地凝视安欣彤,“但我知道我不是杀人凶手,杀死谭美静的是方宸夏,她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我是被冤枉的,被你们警察、律师和法官联合起来栽赃陷害的!就是因为你们,我被判了刑,坐了牢,最后害的她得了抑郁症自杀身亡!是你们害死了她,害死了我的母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
“不,害死你母亲的人是你自己!”安欣彤也冷冷地回应他,毫不惧怕他歹毒的注视,“你就是凶手!因为——”
“吴忌,到底当年吴局有没有接受方亿恒的贿赂?”安欣彤曾在车里这么询问吴忌。
吴忌斩钉截铁回答:“没有。”
“所以杀死谭美静的凶手就是罗鹏?”安欣彤又问。
“对,我相信我父亲的判断。”吴忌坚定地回答。
“——我相信吴忌的判断。”安欣彤坚定地说道。
罗鹏嗤笑一声。“吴忌?警察儿子的话怎么能相信!”
“难道让我相信心术不正的你吗?”安欣彤反唇相讥。
“你只要去翻一下当年的资料就知道,我被判有罪后,所有人都飞黄腾达了。魏豪突然送了他女儿一套房子,吴煦一年之内三级跳升到了公安局局长之位,郑仕杰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律师变成了方亿恒的私人专属律师,你父亲安建雄更是变成了媒体笔下的“包青天”,从基层法院院长一路晋升到了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名利双收!”
“这些都是你以小人之度君子之腹,魏豪做了这么多年支队长,攒了点钱买一套房子给女儿有什么问题?吴局原本在队里就表现优异,上面早有提拔之心;方亿恒要聘请郑仕杰或许是因为爱才,方亿恒不是傻子,不会随便雇佣一个平庸的律师做他的专属律师;而我父亲,我可用我的生命做担保,他是一个正直无私的法官,我相信他胜过我自己!”
罗鹏再次叹了一口气,摇起头。“果然,所有女人都一样……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的人是你!”安欣彤愤怒地斥责,“我要你带我去见秦浩阳,但秦浩阳人呢?他根本不在这里!”
“哦,他现在确实不在这里。但是……”罗鹏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墓碑,“他迟早会在这里不是吗?人都会死的,这一点你总不会再否认吧?”
“你什么意思?”
“你玩过杀人游戏吗?”
“杀人游戏?”
“天黑请闭眼。”罗鹏边说边闭上了眼睛,“一、二、三。”他再度睁开眼睛,望向东方的旭日朝阳,“天亮了,法官死了。”


第39章 连锁反应
半个小时后,吴忌抵达了青龙山火葬场。多亏了于晨提前通知交警队,所以这一趟吴忌一路有交警为他开路。前后脚的,于晨开着他的奥迪也到了。他们找到了停在路边的安欣彤征用的民用车辆,正当他们预备走进火葬场时,吴忌发现门口保安室有个老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头白发,畏头畏尾地打量着他和于晨。
“老师傅,我们是警察。”吴忌敲了敲保安室外面的窗,示意老头别缩了。
老头颤颤巍巍站起身。“是警察啊……你们是来抓那个女的吧?”
“女的?”于晨反问。
“啊,大概半个小时前吧,有个女的押着一个年轻男人朝山上的坟地走去了。这个女的可凶了!比我老婆还凶!”
吴忌于晨对视一眼,立刻转头朝青龙山上跑去。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看到了墓碑林立的坟地。而不远处的一块墓碑前,站着一男一女,确切的说是女的站着,男的跪着。女人仿佛发了疯般朝男人肚子上踢去,男人因为双手被手铐反铐着,身体对折,跪坐在地上只有挨打的份。
“住手!”吴忌大喊一声,女人猝然停下了,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机会,大口大口呼吸起来。
“吴忌?”女人在见到吴忌的时候,一脸惊骇,但马上她又恢复了平静,“当然是你,你总是快人一步。是跟着我那辆征用的车跟到这的吧?”
“对。但你一直在移动,追踪你可不容易。”
安欣彤微微一笑。“不是你教我的吗?只要你保持移动,别人就抓不到你。”
“学以致用,你出师了。”
吴忌似乎还可以平心静气的和安欣彤对话,但于晨就不行了。“欣彤,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你这是滥用私刑,严刑逼供!”于晨的口气很严厉。
“我知道。”安欣彤泰然自若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一个警察!”于晨冲她大吼,好像音量大就可以唤醒她似的。
“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警察,所以我才独自承担这一切,我不想连累整个支队,到时候就说是我一意孤行就可以了。”安欣彤说罢,莞尔一笑,仿佛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在这,你打算一直这么打下去?打到他说为止?”吴忌问道。
安欣彤沉默三秒,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对。”
“如果你把他打死了,跟他串通秦浩阳杀人有什么分别?”吴忌继续问。
安欣彤的双眼开始泛红。“没有分别。”
吴忌咧了咧嘴。“很好,你的理智还在。”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安欣彤也咧了咧嘴,“他杀了我妈妈,吴忌,我妈妈死了!他还绑架了我爸爸,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爸爸在哪!”
“找到了!”于晨迫不及待地回应了这么一句,却换来吴忌杀人般的眼神,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
“找到了?”安欣彤泛红的双眼兀然睁大,“于晨,你是说我爸爸找到了?他在哪?”和安欣彤一样惊讶的还有半卧半匍匐的罗鹏。
于晨再次看了一眼近乎绝望的吴忌,缩了缩头,瞥过脸,没有回应安欣彤。
这个举止立刻引起了安欣彤的强烈抗议。“于晨!回答我!我爸爸在哪?”
这时罗鹏笑了。“这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闭嘴!”安欣彤朝他怒吼。
但罗鹏笑得更大声了。“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找到了你爸爸的……尸体!你看,我说对了吧!天亮了,法官死了。哈哈!”
“啪”的一声脆响,安欣彤拿枪扇了罗鹏一巴掌,罗鹏的嘴角立刻开裂,流出一道鲜血。
“停下,欣彤!”吴忌再次制止。
“吴忌,”安欣彤死死盯着他,“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爸爸死了?”
吴忌不敢对视安欣彤,但他知道一旦他眼神闪烁,安欣彤就会暴走。“对,他死了。”
安欣彤一个趔趄,差点直挺挺倒下,还好她扶助了身旁罗鹏母亲的墓碑。
“啊,好可怜啊,你跟我一样,没有父母了,啊,好可怜啊,安警官!”罗鹏边笑边说。
“狗杂种!你他妈给闭嘴!想活命的话给我闭嘴!”吴忌立刻警告道,因为现在罗鹏说任何话都会刺激到安欣彤。
“活命?”安欣彤甩了甩晕乎乎的头。“他,活命?吴忌,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杀了我妈妈,现在又杀了我爸爸,他还能活命?他已经不是未成年人了,他手上有好几条人命,我们国家是有死刑的!”
“喂,安警官,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杀过你妈妈?你爸爸的死又关我什么事?什么人命?我可是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要冤枉我!难道你想把我屈打成招?我不会认的哦,我没干过的事,我绝对不会认!”
罗鹏此刻一脸冤枉的表情看得在场的两个警察一个侦探快吐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吴忌?”安欣彤无法聚焦,她的眼前有好几个吴忌的身影,“我们能治他的罪吗?他能判死刑吗?”
吴忌犹豫片刻后回答:“可以。”
罗鹏听罢,立马大声嚷嚷起来,还缓引了各种刑法条例,在那里叫嚣自己是无辜的,不会判刑,更不会判死刑。但安欣彤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猛地踢了罗鹏一脚,将他踢趴下。“闭嘴,吵死了!”然后她望向吴忌,“我再问你一次,吴忌,你手上真的有他犯罪的证据,可以治他判死刑的证据?吴忌,不要骗我!”
吴忌仰头望了一眼白晃晃的天空。就在半年前,在同一片天空下,他眼睁睁看着一个警察变成了怪兽,自己也差点成为怪兽,他体会过那种黑暗以n次方的速度席卷全身的感觉,简直是一瞬间的事,快到你都不敢想象……
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警察变成怪兽,被黑暗侵袭吗?
“欣彤,秦浩阳死了,但他临死前已经说出他和罗鹏串通谋杀的事,所以他一定可以被判有罪,可以坐牢。但是死刑……他不会被判死刑的,因为他没有沾一滴血,他很狡猾,所有的谋杀执行人都是秦浩阳。秦浩阳做了他的替死鬼。”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安欣彤悲痛欲绝地恸哭起来。
“串通谋杀?”罗鹏不甘示弱地回应道,“一个杀人犯死前要拉上我陪葬说的话怎么可以相信?你唬我呢?大侦探?你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和你说的杀人犯串通!”
“那张照片,你手机里为什么会收到秦浩阳发来的照片?”
“我怎么知道?一个疯子杀人犯莫名其妙给我发照片,我是接收方,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意图?大概是他和我在监狱的时候关系还不错,想发照片过来跟我分享他的开心事呢?我怎么知道?你要去问他啊,哦,他死了对吧?那就没办法了。但这根本不算证据,这一次如果你们还想冤枉我,我会为我自己辩护,我不需要什么律师,我不相信你们所有人。”
“你到现在还不肯认罪?”
“我没做过为什么要认罪?”
真是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吴忌,你看,他是真正的幕后主使者,但却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惩罚是对正义的伸张’,但他却可以逃过惩罚!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安欣彤哽咽地说道。
“对,欣彤,你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这个世界充满了灰色地带,像他这样的人太多了,法律本来就不是绝对武器,可以制裁所有罪犯。欣彤,这是一个新世界,不是我们理想中的那个单纯的象牙塔,你要面对这个新世界。”
“吴忌,怎么连你也这样?所以法律制裁不了他,就放过他吗?”
“不是放过他,而是想其他办法制裁他。”
“什么办法?”
“我目前还没有想到,但绝对不是你现在这种,你这样不仅制裁不了他,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欣彤,他是罪恶的源泉,他已经染黑了秦浩阳,他现在正在侵蚀你!”
“你说的对,吴忌。我这样不仅制裁不了他,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安欣彤说着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栓,“但我已经搭进去了,所以我索性一并制裁了他,不是更好吗?”
“不要,欣彤!”看到安欣彤的枪口直指罗鹏的头部,吴忌的眼前浮现出另一个身影。
不应该是这样的!
“欣彤,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你至亲至爱的人死了,这个世界让你非常失望,所有你以前相信过的信任过的规则也好原则也罢,突然之间都无效了,你孤立无援,你无所适从,你愤怒、绝望、悲痛至极,但这些都是有界限的!世界充满了他这种人,但同时,也有我们这样的人!你还有我!欣彤,我经历过你现在的阶段和感受,我知道那有多难受,有多痛苦!这个世界早就扭曲了!是我们太单纯,把它想的太简单,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黑暗世界。”
安欣彤哭诉道:“我知道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世界,但我没想到它这么黑暗。”
“它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你不肯面对它罢了。但一切都会有尽头,否极泰来,万事万物不会一直朝一个极端发展下去,事物充满了两面性。有他这种罪恶的人,就有我们这样心存光明正义的人,你还记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你要抓尽天下的罪犯,你难道要因为这么一个罪犯而放弃自己的梦想吗?尘归尘,土归土,有些人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就算你杀了他,他们也不会再回来,但你却要为他的罪孽染上罪恶的鲜血,不值得,太不值得了!罪恶之所以会蔓延,会有连锁反应,就是因为它太容易传染。欣彤,就让这一切在你这里结束,不要再让罗鹏的罪孽蔓延,把枪放下。欣彤,不要变成怪兽!”
“吴忌,我已经变成了怪兽。”
“不,你还可以回头。只要放下枪,你可以回头。”
“但我放下枪,他就逃走了,他甚至可以全身而退!不应该是这样的!吴忌,我好失望,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杀死父母的真正凶手就在眼前,我却拿他没办法!吴忌,我对自己好失望!”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欣彤!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治得了他的,欣彤,相信我,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吴忌,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很卑鄙。我突然能理解好多复仇型的杀人凶手,他们为报父仇母仇不惜双手沾血,以前我觉得他们动用私行非常可悲愚蠢,但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这种仇真的需要自己来报,而不是假手他人或者法律,否则你心里永远有一个结,像一把枷锁牢牢束缚住你,把你锁在黑暗的心牢里。所以就算你想到了其他办法可以治他,还是无法解开我心中的枷锁。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内心有多么黑暗……对不起,吴忌……”说罢,安欣彤将头转向了罗鹏,聚焦视线,将枪口对准了罗鹏的心脏……
一个响彻云霄的“砰”声在青龙山坟地响起,只是这个枪声是一般枪声的双倍响。


第40章 落幕
一个月后,在旺堂宠物店门口的台阶上,吴忌和安欣彤并排席地而坐,宠物店内时不时传来一些猫猫狗狗的吠叫。
“你手臂上的伤好点了吗?”安欣彤问。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这只手还不能牵泰山,要用这只才行。”吴忌拍了拍完好无损的右手,然后摸了摸身旁趴在地上的泰山,“那你呢?”
安欣彤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腕,上面缠有白色纱布。“现在还使不上力。”这是吴忌的杰作。一个月前,在青龙山坟地,安欣彤开枪的瞬间,吴忌从于晨那夺过枪也朝安欣彤手腕开了一枪。万幸,吴忌的枪法还在,没有射偏,但安欣彤射偏了,子弹打中了罗鹏的胸口,离心脏只有三厘米,因为抢救及时,罗鹏活了下来,但至今昏迷不醒,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下半辈子就会这样一直昏睡不醒。不过这一点只有当时在场的他们四个人知道,事后吴忌将他的这一枪功劳归结到了于晨身上。
“他还没醒吧?”安欣彤继续说,“他最好像这样一直昏迷,否则哪天他醒过来,我会再给他一枪。”
“你哪来的枪?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因为安欣彤动用私刑,打伤疑犯,知法犯法,被开除了警职,还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但缓刑三年执行,所以目前她在缓刑考验期。
“枪嘛……真的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己做一把……”
“你现在在考验期,最好别再惹事。”吴忌假装严肃。“如果表现良好,你可以躲过那三年牢狱之灾。”
安欣彤莞尔一笑。“我跟你开玩笑嘛,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但事后你会发现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承受。”吴忌看着一个妈妈推着婴儿车走过,妈妈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人就是这样,在某一刻会突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不干某件事这辈子都会不安心。心里好像有一个魔鬼在不停地告诉你,你必须这么做。必须……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词,希特勒就特别喜欢说这两个字,他让所有人觉得杀犹太人是必须的,建立集中营是必须的,发动战争是必须的……但现在再回过头去看,他就是一个魔鬼,当时被他的‘必须’观念所蒙蔽的人都觉得自己愚蠢透顶。”
“好像是这样……但当时的我真的太难受了,我快崩溃了。”安欣彤低下头,捡起手边的一根小树枝,在地上胡乱比划。
“我理解,我也曾经历过。正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你。有人告诉我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面,但同时也有光明的一面。人可以被黑暗瞬间侵袭,但同时,人也可以被光明重新包围。没有人是万恶的,也没有人是至善的。”
“有人?这个人是哲学家吗?”安欣彤轻声一笑,“这个人说的不错,大部分人是这样的,但不排除有极个别的杂种是万恶的,希特勒是,罗鹏也是。”安欣彤没有抬头,继续玩弄着手上的树枝,“所以就算当时我真的一枪嘣了他,我也不会后悔,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就算搭上自己也无所谓?”
“无所谓。我替我父母报了仇,也替佳霓报了仇,以我一人之命抵三人之命,很划算。”
“好吧,不过我也不后悔朝你的手腕开了那一枪,因为我不想食言。”
安欣彤头一翘,面向吴忌。“食言?”
“我答应过我爸,一定要把你平安带回去,我也答应了我妈,要好好照顾你。还记得我爸生日那天你来我家吃饭吗?你妈也说了要我照顾你,所以,我不能食言。”说罢,吴忌冲她微微一笑,莫名的,安欣彤顿觉心跳加速,她立刻低下头,别开吴忌的视线。
“还有,罗鹏或许是万恶的,但万恶皆有根源。在看到他妈妈的墓碑之后,我去查了他妈妈的资料,结果发现了一件事。”吴忌掏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你看看,这是她妈妈的照片,你觉得她像谁?”
安欣彤拿过吴忌的手机,照片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正对着她笑,这个少女的模样有点眼熟,但她一下子想不起来。
“再翻到下一张看看。”
安欣彤照做,下一张还是一个少女的照片,只不过这个少女身旁还站了另一个少女——李佳霓。“啊,这不是佳霓十几岁时候的照片吗?她旁边的这个女人跟罗鹏的妈妈好像啊。”
“李佳霓旁边的这个就是谭美静,这是她们一起拍那部什么偶像剧的时候照的,我在网上找到的。”吴忌拿回自己的手机,“我后来去咨询了关瑶,就是我刚刚提到的那个‘有人’,你以为的哲学家,不过她其实是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我把有关罗鹏的一切和谭美静的案子都告诉了她,我让她帮我分析一下罗鹏杀谭美静的动机,结果你猜她怎么跟我说?”
“怎么说?”
“她说,罗鹏是个极其复杂的人,他身上有太多矛盾的性格,他对他的母亲很有可能又爱又恨,所以当他看到一个和自己的母亲长得很像的女人时,这种矛盾的性格立刻影响了他,他很容易爱上这样的女人,但又有想把她摧毁的欲望,所以跟这种女人相处对他来说十分煎熬。他很有可能一时冲动向这个女人表白示好,如果这个女人接受了他的爱意,那么他或许会平复心情,将摧毁这个女人的欲望往后延;但如果这个女人拒绝了他,那么他会立刻想要毁灭她以获得内心的平衡。所以当时的情况或许就是罗鹏趁所有人都喝醉会昏睡时,向谭美静求爱了,结果遭到了谭美静的拒绝,于是他一怒之下拿起水果刀杀了她,再嫁祸给方宸夏。”
安欣彤听完这个杀人动机,不禁对这个叫关瑶的心理咨询师起了敬畏之心,因为她的许多猜测都和当时罗鹏对她说的有关他母亲的事吻合。“她仅仅凭着你跟她描述了一些罗鹏的行为和家庭情况,她就推测出了这么多?”
“对,你觉得很玄乎对不对?其实我也有同感。很多人说心理学根本不是科学,它更像艺术,还是一门暗黑艺术。还有人曾经想给弗洛伊德颁个诺贝尔奖,不过不是医学奖,而是文学奖。是不是很讽刺?”
“不,我觉得她说的很对。我早该跟你讲的,你后来跟我说罗鹏是谭美静案的凶手的前因后果时就应该告诉你,不过我当时以为动机什么的没有必要了,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且过去那么久了。”
“但我就是死脑筋,如果不搞清楚动机,我总觉得事情没有完。”
“我一直以为杀人动机是辅助查案,为找出凶手服务的。”
“你说的对,不过我觉得杀人动机可以帮我更好的了解人类,了解这个世界。就像我后来琢磨为什么秦浩阳要在我爸生日那天送我爸一顶高尔夫球帽,结果我想我对秦浩阳有了更深的认识。”
“哦?为什么?”安欣彤事后从吴局那听说了他十年前在法庭外给秦浩阳戴帽子的事。
“我想秦浩阳内心对我爸是有感激之情的,但当他知道他唯一敬爱感激的一个警察竟然就是诬陷罗鹏的人时,他更加痛恨我爸,所以他把我爸放在最后来杀。但内心深处他对我爸又有点不舍,所以他的潜意识驱使他送了我爸一顶帽子当做生日礼物以表感激,这样做了之后,他就宽心多了,因为他觉得他不再欠我爸什么了。”
安欣彤放下手中的树枝,抬起头,兀自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而就是他潜意识的这份感激之情帮我们逮到了他,你说是不是天意?”
吴忌仰望天空,抿嘴一笑。“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之后在他的手机里找到方宸夏的那些照片了吧?”安欣彤因为没有参与之后的调查所以对后来的扫尾工作不甚了解。
“对,在他的手里,还有在罗鹏的破手机里都找到了,我全部还给了方亿恒。”
安欣彤望向停泊在路边的一辆蓝色的阿斯顿·马丁轿跑,“看出来了。”那是方亿恒在得知一切真相并拿回了女儿的艳照后,按照合同约定,付给吴忌的“劳务费”。安欣彤伸了个懒腰。“谭美静案他逃不了,但这次的连环杀人绑架案,他却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想起来还是不甘心。”
“最可怜的人其实是秦浩阳,他原本出狱后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二十五岁,一切都有可能,但他却被罗鹏骗得团团转,当了罗鹏的刽子手。”
“说起秦浩阳,有几个地方我一直没想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是怎么找到李佳霓的,他又是从哪搞到枪的,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卢哲的豪宅里。”
安欣彤点点头。“对,他是不是有点太神通广大了?”
“哪里是有点,是非常神通广大。我后来去查了卢哲的豪宅卖给了谁,结果在房产中心登记的人名是一个美国籍的华人名字,叫易寒,而关于这个美国人易寒我就查不到更多的资料了。”
“有这个人来中国的出入境记录吗?”
“没有。”
“那确实查不到,除非你雇一个美国的侦探帮你查。”
“我可没那么多钱雇别的侦探来查。不过我怀疑他或许跟十一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哦,何以见得?”
“我算了算时间,李佳霓当时被十一局放了之后,如果他们没有骗我们的话,那么她一逃离了十一局的魔爪,就落入了秦浩阳的手里。我以为秦浩阳或许认识十一局的人,所以才会立刻知道李佳霓的下落。不然就太巧合了。这个案子已经有一个最大的巧合,我不想有第二个巧合。”
“最大的巧合?”
“罗鹏设计的杀人手法在那两本书上都找到的,这不算是巧合吗?”
“哦,你是说那个冬石写的《九十九种意外死法》啊,但他几乎把所有意外死法都归类了,所以中标了也不稀奇啊。这就好比在河边走路总会湿一次脚。”
“你这么说也对……”
“说起这部书,我最近空,就把上下两本都看完了。总体还可以,不过有些手法有待推敲。你知道那些写推理小说的作家,都太理想化了,很多时候他们笔下的杀人手法在现实世界根本操作不了。特别是那种非常复杂的杀人手法,凶手除非是职业杀人,才能那么老练地又干练地执行,一般人都会出各种错。”
吴忌笑了笑,点点头。“确实如此。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现在在缓刑考验期,警察做不了,也没人愿意雇佣我,所以我不知道接下来三年该干什么?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想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不介意我有案底,且这个人还答应了我妈妈和他妈妈要好好照顾我,所以……”吴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你不介意的,我想去你的侦探事务所打工,我可以做你的助手,就像福尔摩斯里的华生……”
“但我不是福尔摩斯,你也不是华生。你还没有侦探执照。”
“我只是打个比方嘛,至于侦探执照,难考吗?不难的话,我马上去考一个。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考到了侦探执照,就去你那上班。”
“我没钱雇你。”吴忌急忙说道。
“我要的工资不多,每笔单子你七我三,不管这个案子是不是我独立侦办,我都让你抽佣七成,你做梦都该笑了。”
然而吴忌做梦都想哭,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可不喜欢突然多出一个助手,还是一个女助手。
就在这时,于晨从宠物店里跑出来,兴奋地喊着“生了生了”,泰山“噌”地从地上站起,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店内,安欣彤和吴忌紧跟其后。原来吴忌、安欣彤、于晨以及还有一个林霄四人之所以会齐聚到这宠物店,是为了看和泰山交配之后的母狗生小泰山们。
只见四只黑色的小奶狗软趴趴地躺在狗妈妈身边,别提多可爱了。泰山不住地朝他的孩子们汪汪叫,似乎在喊“孩子们,爸爸在这呢”。
“刚好四只!”于晨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四个刚好够分。”
“但是给他们取什么名字好呢?”林霄看向吴忌。
“要不把剩下四岳的名字给他们吧?”吴忌灵机一动,“分别叫华山、衡山、恒山、嵩山。”
于晨第一个点头。“好好,这个主意好!我要华山。”
“我要恒山,北岳恒山那个恒山。”林霄第二个领走了自己的狗崽。
“那我就南岳衡山那个衡山吧,但两个衡山发音都太相近了,我给他取个小名叫南岳好了。”安欣彤轻轻摸了一下属于自己的小狗崽。
“好吧,嵩山就留给泰山作伴吧。”吴忌转身对店老板说道,“麻烦给他们四个做一个狗牌,分别刻上他们的名字,他们四个长得太像了,容易混淆。”
店老板不住点头。
“要多久可以领走?”于晨问店老板。
“保险一点,过一个月之后吧,现在太小了。”
于晨看了看日历,“那就是十月十号,行。到时候我来带我们家华山。”
“哎呦,这么快就我们家了。”安欣彤打趣道。
“我等这一天等了快两个月了。”于晨兴奋地搓起双手。“我原本以为今天就可以带他去兜风呢。”
这时吴忌问道:“你们三个谁没养过狗?”三个人同时举手,“那在这一个月里,好好去学习学习怎么养狗,养狗有很多注意事项……”
林霄插嘴道:“我觉得如果连吴忌你都可以把泰山养活,我觉得我肯定没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晨和安欣彤异口同声附和。
吴忌顿感惭愧,别开众人的目光。“那好吧……总之,你们好好照顾他们。”
“你放心吧!”林霄一手搭在吴忌肩上,“既然今天不能带小狗崽们兜风,吴忌,要不,你开着你的阿斯顿·马丁带我们仨去兜风吧?”
“这个主意好!”于晨两眼发光,“我还没做过你的新车呢!”
吴忌安抚了一下兴奋的泰山。“不算新车了,方宸春用了一年,几个月前还被撞过,进厂大修了一番。”
“不管不管,快,带我们去兜风!”林霄说着已经推搡起吴忌。
“好好,带你们去兜风,但晚上林霄你请客。”
林霄拍拍胸脯。“没问题!哟,今天晚上夏涵说了会来我店里,要不我明天再请客?”
“夏涵?那个男明星?”于晨颇感惊讶,林霄点点头。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就去你店里喝酒。”吴忌说着已经抱起泰山走出宠物店,却发现不远处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朝他们驶来,宾利停在了他的阿斯顿·马丁身后,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女人从车上走下来。
“啊,果然是你,吴忌!我老远就看到我哥……你的车。竟然在这里碰到你,我正准备去你的事务所找你呢!我打你那么多次电话,你总是说忙,哈哈,竟然比我还忙也是见鬼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吴忌救过两次命的女人方宸夏。也不知怎的,或许是因为吴忌的两次舍命相救,方宸夏就像膏药一样黏上了他。三天两头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出来吃饭喝酒,但每次吴忌多说太忙了。结果就是这么巧或者这么不巧,吴忌在这里被方宸夏逮到了。
“呵呵,确实见鬼了。”吴忌强颜欢笑地回了一句,同时往自己的车前挪步,突然,他打开了车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进了车内,聪明敏捷的泰山见机行事,纵深一跃,跟着主人跳进了副驾驶座,“对不住了,各位,我有事先走一步,下次再带你们去兜风。”说完这句话,阿斯顿·马丁带着吴忌和泰山如离弦之箭飞速驶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留下身后的两男两女在宠物店门口干瞪眼。
十五分钟后,吴忌已经开上了最近的内环高架。“清净多了……”吴忌感叹一声。
“已抵达内环高架,请问接下来我们去哪?”一个温柔的人工智能女声在车内响起。
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有去旅行了,金秋九月,正是旅游的好时节。旅游——当这个词词在吴忌脑子里闪过的时候,车窗外的一块户外广告牌上正在播放一段城市宣传广告,其中“欢迎来嘉昌”五个字闪亮又醒目,于是吴忌的耳畔隐隐响起了去年春天时和某个女人的对话:
“我是嘉昌人。你去过嘉昌吗?”
“嘉昌,很美的地方,但没去过。”
嘉昌,一直听闻那是个很美的小镇,但一直没亲眼去见过。不如去那玩玩?顺便可以躲避黏人的方宸夏和自作主张要来当助理的安欣彤。
想至此,吴忌立刻决定动身去嘉昌。“去嘉昌。”
“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我们一起去嘉昌吧。”人工智能女声话音刚落,泰山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将头伸出车窗外,吐出舌头感受起拂面而过的凉爽清风,吴忌见状,抿嘴一笑。于是吴忌和他的爱狗爱车迎着如火的夕阳,踏上了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