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人心的诡故事》作者:李修元

内容简介
46个真实的故事,它们或诡谲离奇,或悬念丛生,或忧伤哀婉,或真挚温情,但无一不是以感动结尾,无一不是传达爱的主题。
这个世界有许多我们难以理解的事,人心的隔阂让我们渐渐缺失了安全感。然而,读完此书,你会发现,冰冷与残酷不是现世的全部,温暖与真诚才是永远的主流。
如果那些所谓的“鬼怪”都能温暖人心,那么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感觉恐惧?


序 诡故事的另类解读
李西闽
以前,没有读过李修元的作品,看到这个名字时,觉得陌生。也许是因为他也姓李,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于是,对他的作品也有了几分好奇。
《温暖人心的诡故事》,这个书名吸引了我,说实在话,冲着这个书名,我也会读这本书。
这是一本由几十篇小故事组成的书。虽然书名中有个“诡”字,却让我感觉到了温暖。这些年来,我一直把温暖两字挂在嘴边,因为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人心越来越寒冷。温暖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宝贵,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心灵能够获得温暖,也希望能够给别人温暖;不要伤害别人,自己也不要受到伤害。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我一直在努力。我说过,你只要给一个人温暖,这个世界就多了一份希望。
书中的故事读来的确温暖,比如《守护》,让我感受到相濡以沫的恒久之爱,那雨中的打伞人是个守护者,爱的守护者,他活在了我心里。我想,每个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人在雨中给你打过伞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一个人,一生都会在雨中给你撑一把爱之伞。《医生,请问一下……》这个故事读了令人伤感,一个孩子的夭亡折射了复杂的人生况味。我从母亲的凄惨哭声中,感受到那个孩子一直站在她的身边,轻轻地说着:“妈妈,别哭,我没有死,我怎么会死呢……”《鞋子》讲了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在她父亲死后,她给父亲穿上了一双新皮鞋,然后火化,死后的父亲却一直在梦中对她说他很疼痛……其实,爱就是疼痛的,疼痛中,人们更加珍惜温暖。《怀表》和《守护》异曲同工,也是讲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姥姥珍藏的那块老怀表,其实也在守护着宝贵而又温暖的爱。
爱让人温暖,也让人心碎。
书中关于爱的诡故事,我想是一种缅怀,也是一种渴望。现实中的我们经常会考虑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存在爱情吗?因为它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圣洁,而现实又是如此的残酷、冰冷,许多事情让我们无法面对。在一个连生命都稍纵即逝的年月里,谈爱是不是十分奢侈?我的回答是:爱永远存在,它其实就在我们心里,从未走远,只是我们在恶劣的生存状态中把它隐藏起来了,我们需要唤醒它,需要温暖,只有爱,只有温暖,才能抵抗无奈而残酷的现实生活。那就用《守护》中的那把雨伞,用《怀表》中的那块怀表……用许多我们曾经忽略过的不经意的微小细节,来唤醒我们心中的爱吧。
当下,诡故事大都灵异吓人,读后心惊肉跳,而且粗浅,没有深意。
《温暖人心的诡故事》在当下的同类作品中,是另类。这一个个短小的故事,告诉了我们一个朴实真诚的道理,那就是——爱让人心温暖,无论现实多么残酷。往往这样的表达会显得枯燥无味,但是此书却是那么耐读。这还是应该回到“诡”字上来。作者不是在说教,而是在认真地讲故事,从《守护》到《怀表》,从《医生,请问一下……》到《鞋子》……每个故事都显得诡异、生动,不乏恐怖元素。特别是像《医生,请问一下……》,就让我在阅读中毛骨悚然,读完后心中有了感慨,有了温暖。吓人不是目的,好的诡故事,让人读后应该有思考,能够温暖人心,那是很难得了。这让我想到了《聊斋》,《聊斋》里的很多故事其实也是很感人的。《温暖人心的诡故事》也可以说是当代的《聊斋》吧。
虽说作者的文字稍显粗糙了些,影响了文本的美感。但是我相信他会写得更好,而且,这本书的确值得阅读!期待作者写出更多的作品!
2010年9月26日写于福建培田古村


第1章 梦
大约是二十年前的现在,妈妈和爸爸怄气,一怒之下带着我投奔了乡下的姥姥家。那时安徽的交通还很不发达,公共汽车只能到镇里,好在我们下车时遇见了前来赶集准备返乡的熟人,于是就搭上了人家的农用车。
那种小车现在已经见不着了,跟拖拉机有些类似,但是后面的车斗围了篷子,学名是什么我没有研究过,不过大家伙儿都管它叫“蹦蹦蹦”。它也很对得起这个外号,一旦开动起来就抖得像通了电,坐在上面的人仿佛热油锅里的炒豆子,颠得牙关都咯咯作响。
车上挤了好些人,说着些鸡毛蒜皮的寒暄话,我支楞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便倦了,蜷缩在妈妈怀里开始打起瞌睡。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稀里哗啦的仿佛在下雨。
颠簸了老半天终于到了,姥姥家住在村子的最里边,妈妈扯着我正准备往里走,只听得有人呼喊,我一回头,见身后站着一位老太太,戴着黑色的小布帽,很瘦很小,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妈妈一见她却很是激动,扯着我肩膀吆喝道:“小子,这是你姨姥,快叫!”可能是还没睡醒有些迷糊,我愣愣的不知该做啥反应,想了老半天才龇着牙冲着她一乐,她却特热情地一把抱住了我,冲着妈妈说道:“回来啦!带着孩子里面路不好走,今晚在我家歇着吧!”
妈妈有些犹豫,可看了看泥泞的小路,又瞅了瞅姨姥期待的笑脸,便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进了屋我才知道,原来姨姥家只有她一个人,房子看起来还蛮整齐,可是分外冷清,更重要的是居然还没有电!
看着姨姥挂了煤油灯在墙上,然后忙前忙后地折腾起吃的来,妈妈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想要帮忙,却又被她支了回来:“你别动,我这儿你摸不熟!这么久没见了,能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就够了,哪儿还能劳你做这些呢!”
她这么一说妈妈倒是有些害臊:“姨,是我不对!早该带着孩子来看您的,可是这离得远,上班忙,孩子还小,不好来回折腾,所以才耽搁了——您别往心里去啊!”
听了妈妈的话后,姨姥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说不清是伤心还是感动,迎着昏暗暗的灯光,我看见她眼角有些闪烁。
“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也从没怪过你!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虽说都是我带的,可真正一直长在我眼面前的也只有你——在我心里你就是亲闺女!要不,我怎么会找着你呢,是不?”她说完笑了笑,仔细揩净了小饭桌。
说实话,姨姥家的饭菜着实简陋,我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直扯着妈妈吵闹要睡觉。她俩拗不过我,也停了叙旧,在隔壁屋收拾了床铺后,妈妈便搂着我躺下了。
隐约能听见姨姥在外屋咳嗽,妈妈有些叹息着对我说道:“你长大了可要对姨姥好啊!妈妈小时候就是她领大的,她自个儿没儿没女的,待我可真比亲生的还亲!要不是现在家里不宽裕,又拖了你这么个累赘,我真想把她接到咱们家好生孝敬孝敬……记得小时候我还不止一遍地跟她放过大话,说长大了一定要挣钱养活她——现在可好,这么些年了,她一人待在这里,我连个热饭都没给端过……”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我完全听不清时才有些知觉——原来她是讲给自己的!
只可惜那会儿的我,丝毫不晓得人情冷暖,虽觉得姨姥看起来有些可怜,妈妈看起来有些无奈,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搁下头没过多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半夜里,我忽然被妈妈摇醒,原来这房子居然开始漏水,她那边的被褥子都湿透了!当时我年纪小,抬头看了看,只是感到这屋顶很奇怪,没梁没柱,放眼望去竟是完完整整的一块黄土,中间开了许多缝,雨水混着泥水不停地往下滴……
正琢磨着,猛然感到身下一晃,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竟然仍旧坐在狭小的“蹦蹦蹦”里,我疑惑地看着妈妈,她也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嘴里咕哝了些什么,我摇着她的衣袖想问清楚,她却再也不说话了,只一言不发地怔怔望着远处,片刻,眼泪滴答滴答地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后面的记忆便很模糊了,连究竟去没去姥姥家我都无法确认,只是每年清明妈妈往老家打电话时,总会嘱咐舅舅们别忘了给姨姥修坟。


第2章 守护
去年邻居贾爷爷去世了,我没能赶回去奔丧,过年一回家,妈妈便嘱咐我尽早去看看贾奶奶。虽然只是邻居,可我小时候几乎是被他们老两口带大的,感情很深。
刚到门口,正巧遇见他们家女儿下班回来,聊了几句才知道此时贾奶奶并不在家,她一个人去墓地了。
三言两语间,我感到姑姑好像很反感贾奶奶去墓地,这让人挺费解的,按理说老人恋旧,会常常去扫墓很正常啊。本不好意思问,姑姑却看出了我的心思,向我道出原委。
自从老伴去世以后贾奶奶便有些失魂落魄,她不仅时刻将老伴的照片揣在身上,还每晚写信向他报备一天的生活琐事,言行举止间,竟仿佛忘了生死离别这么一回事。家人原本担心她一个人去扫墓不安全,想要陪同,她却死活不答应,硬说每次去都有人在那等候陪着她呢,没事儿的!听到这,我也觉得她是伤心过度,怕是得了癔症,便决定驱车去公墓接她。
公墓离县城很远,这时天又下起了毛毛雨,我一时之间摸不清方向,把车停在了路口,准备找人打听一下。
一侧身,却看见贾奶奶远远地走过来了,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正在费力帮她撑着伞。我赶紧下车招呼,她一见我很是开心,三两步地快步走了过来,连和身后的人告别也忘了。
我乐呵呵地扶她进车坐稳后,便回头想向送她的那人道谢,可没想到那人已经远远的退到几米开外的地方去了,我只得微微点了下头,也不知他看见了没有。
上车后我扫一眼倒车镜,发现那人仍然站在原地静静目送着我们,忽然间我觉得他长得竟有几分眼熟,只是打扮有些太奇怪,遥遥望去居然是那种很正式的中山装,我还以为只有电视剧里才能见着呢!
路上,我和贾奶奶闲聊起来:“刚才您没淋着吧?这雨来得太突然了!”
她听我这么说有些莫名其妙:“当然没淋着了!不是刚下嘛……”
这时轮到我不知所措了,正想仔细询问她撑伞人的事,她却一脸遗憾地打断了我的问话:
“糟了,只顾着跟你回家忘记正经事了!应该带你去我们家老头子的墓碑前看看的……”
我听她这么讲,急忙安慰道:“没关系的,我假期长着呢,有的是机会,等明儿我带点儿酒来,好好跟贾爷爷喝一个!”
“哎呦,那敢情好!不过你可得带着我,不然你一准儿找不着碑,”她说着,竟有些害羞地笑了起来,“孩子们都说我瞎胡闹,可我觉得这是我跟老头子的私事儿——我想让他走的时候能和当初遇见时一个样子!”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张两寸大的黑白照片递到我眼前,“你看,我做碑的时候用的是这张!”照片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子笑容淡定……


第3章 黄鼠狼
小城新开的楼盘在郊区,四姨的朋友念房价便宜买了一套,可没多久,就火急火燎地四处寻人想要卖掉,暗地里说是赔本都行,总之是越快越好!四姨听了很好奇,便扯着她打听究竟。
原来她们那栋楼顶层给一个姓李的人买了去,因为本家是做装潢生意的,所以楼一盖好便自己动手开了工。装修的时候,发现房顶上老是有动静,先前以为是老鼠,上了楼顶才发现,是一窝黄鼠狼。虽然这不算什么稀罕物,可老百姓觉得它有灵性,都说不要招惹,但这姓李的偏是个二愣头,竟找了个汽油桶一点火,把一窝四只小黄鼠狼子全丢了进去烧成了焦炭。附近的老人提醒他,弄死了小崽子,母黄鼠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他只当是个笑话,毫不理会。
没过多久,李家的儿子突然开始闹人了,总哭喊着家里有黄鼠狼,十一岁的半大小子,没疯没傻,也不像在说瞎话,大家都在传言是死了孩子的黄鼠狼找上门了。姓李的一怄气,便拖着儿子硬是住进了刚装潢好的新家,谁知搬进去没两天,房子就失火了,屋里还摆着两桶没用完的油漆,火势无法控制,等孩子被救出来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刚进医院便咽气了。
事后,老人们都说这是黄鼠狼的计谋,存心要引他们搬进那栋楼再报仇,可传言总归是传言,谁也无法证实,只是周围的邻居都觉得不祥,再也不愿住进那楼里了!


第4章 天花板
楼上有对很讨厌的夫妻,每天都大半夜了才回家,上楼也不知道放轻脚步。
第N次被吵醒后,我无奈地坐了起来,反正是睡不着了,于是打开电脑想要找一些乐子,可惜事与愿违,看了一圈后越感索然无趣。真烦!我望着天花板,怒火一点点地升起来。楼上那两口子压根没知觉,仍旧在叮叮当当地忙活着,我气到极点,忍不住摔门出去冲到了楼上。
敲了好大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微微的声音:“谁呀?”
“楼下的!”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人没好气地低声吼着:“干吗呀?大半夜的!”
听他这么说我更来气了,“是啊,大半夜的了,你们能轻点儿吗?”
“什么意思?!”
切,都面对面了还想抵赖,真没素质,“没意思,就是让你们有点公德心!”丢了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下楼了,身后嘟嘟囔囔的飘来句“神经病。”
回屋坐定,心气儿还未平息,这人也太无赖了,要不是房租已经提前交了,我真想天一亮就搬家了事!正琢磨着,天花板上又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妈的,这肯定是故意找碴,跟我示威呢,要是忍了下来,往后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我忿忿不平地重新起身,决定接招。
不过这次我可没直接上楼,而是敲响了对面的门。对面住的是我的房东,一对退休教师,跟他们说了好几回楼上太吵,老太太一直安抚我来着,说是下次再遇到就直接告诉她,她去沟通。好吧,现在就看您的了,我一边想一边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谁啊?怎么啦?”老太太的声音传了出来。“大妈,是我!”刚回应,门就开了,她一脸睡意地瞅着我说:“这么晚了,有事儿?”
“不好意思打扰您,可我这实在受不了了!”
她一看我这德行,立马明白了,为难地看了看楼上漆黑的楼道,“小李啊,你瞧这大半夜的,要不等明天吧!明天我一准儿跟他们说去。”
“大妈,不是我不讲理,跟您说实话,五分钟前我刚上去过,人根本就理我这茬!还越闹越欢了现在……”
“是吗?这……”她看出来我这次是绝不肯善罢甘休了,只得掩上门上楼。
我站在楼道里听着他们说话,还是那个男人,一开始死不承认,后来架不住老太太几句叨叨,勉强赔了个不是。
大功告成,我跟老太太道了谢,便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屋里打开博客,准备发一遍智斗恶邻的文,跟狐朋狗友们逗逗趣。手刚放键盘上,头顶上又开始咚咚地响了,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跟老子斗法哪?欺人太甚!我正准备拍案而起,突然,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影子——一个一米来高的小人,脑袋朝下地踩在天花板上,像跳格子一样欢快地蹦着,我惊了一哆嗦赶紧站起抬头张望,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近,咚咚咚咚……


第5章 窗外的手
时至今日,我仍不敢在夜晚张望窗外,哪怕是半夜里起床尿尿路过窗口时,也会刻意地扭过脸去。虽然没有再遇见过,可谁能保证它此时此刻并没有在某个角落静静等候着?
事情发生在大约十年前,我正在合肥某寄宿学校里混日子,正巧停电,所以大家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晚自习室。可回到寝室也实在找不到什么乐子,便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胡说乱侃起来。忘了是谁起的头,大家开始聊起了所谓的真实灵异事件:A说他八字轻,从小就能看见阿飘;B说他经常被压床,还曾灵魂出窍过;C更扯,说他家里养过小鬼,而且每天一个桌子上吃饭……明知道他们是在吹牛,可我还是较真了,青春期大概都是这样,自尊心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特膨胀!
正郁闷着找不着话题,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卫斯理里一个故事,说有个人能把身体分开到处行走,便把这事儿安在了自己头上,还编得有模有样,那几个同学被我吓得够呛,一听见外面宿管老师敲门让大家赶紧睡觉,就一头扎进被窝里再不吭声了。我正说得亢奋,一点儿也没睡意,便站到窗口想偷偷点根烟。
外面也仍旧没有来电,窗外黑得像块漆油布,一眼望不到边。借着打火机的微弱光线,我突然看见窗台搭着一只手——四周一片漆黑,那只手就那样突兀地伸着,僵硬粗糙,竟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鲜肉一样丝丝冒着白烟……我猛然一咯噔,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理智提醒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五楼窗外怎么会有人?而且,那分明只是一只孤零零的手!想到这,我便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片刻,我努力地告诉自己这肯定是倒影,一定是室友在搞怪捉弄,便狠下心来用力一回头,身后空空如也!
听过很多关于恐惧的描述,不外乎尖叫、战栗或者一下子呆住,可那个时候,我只是出于本能地想拔腿就跑,体内积攒的所有勇气与好奇心全都不见了踪影,不管窗外那玩意究竟是什么,我只想逃跑!但是,身体却在一瞬间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分毫。面朝着黑漆漆的房间,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室友的喘息,却连求救也无法发出。感觉到窗外那只怪手仿佛穿越了玻璃般离我越来越近,我背后已是冰冷到失去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烟蒂燃烧到了底部,一阵针刺般的灼痛像是忽然解开了我的穴道,我使劲扔掉烟一下子蹦到了床上,旁边的同学张嘴骂道:“轻点儿!”听到有人说话,我才回过神来,再壮着胆子看那窗口,手已经消失不见。
随后一夜无眠,心里明白事情太过蹊跷不该深究,可却控不住脑子一个劲儿地回忆,细节越发清楚便再也无法释怀——那只四指微曲食指直直地指向着我的手,是警告还是指责?


第6章 船上人家
我出生在一个淮河边上的小县城,城郊就是河滩,码头上除了来来往往运煤和沙石的货轮外,还停着一些常年不曾移动的小船,听家里的老人说这些都是靠水生活的人们住的地方。家里的积蓄都用来买货轮跑买卖,以前淘汰的小船上就搭上简易房当起居室,既不用上岸花钱买房,又能给漂泊的人一个落脚处。这种日子是辛苦而寒酸可又让人充满好奇的,所以每次返乡我都会找机会去河滩上溜溜,想近距离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生活的。
有一次在家里闲聊,二姨听说我对船上的人家很有兴趣,便一本正经地警告我千万不要随意去打扰,因为那里规矩很多,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大麻烦!语气颇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我没反驳,却也并未相信,只是暗暗下了决心下次再去一定要到船上走一走,或许还能交到些平日里遇不到的朋友。
正琢磨着呢,家里忽然来客人了,二姨一见她立刻笑了起来:“珠子,你来得太巧了,我们家这大小子正打听船上的事呢!”
这个珠子是二姨的同事,祖上几代都是渔民,现在还有好多堂亲仍旧在淮河里跑船呢!
“打听什么?你们也听说那件事啦?唉……一家五口就那样没了,真是太可怜了!”
“什么事?怎么啦?”我和二姨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
“咦?你们不知道啊?!那打听船上干吗?”
“阿姨,我就是特好奇所以随便问问!您刚才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其实我早已猜出她会说什么了,因为最近新闻里都在报道,离我们这不远的一条河道里突然漂来了一条烧焦的船,多方调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具体结论,只得不了了之,难道珠子阿姨知道什么内幕?
见我问得起劲,珠子阿姨便叹了口气,缓缓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出事的那家人我很熟的,前段时间他们家的闺女带了新女婿回来还找我去串门子呢,我正巧没空便推了,也就是那天晚上,他们一家出事了!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也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我堂嫂告诉我的,周围的邻居天一亮发现他家的船消失了,正觉得意外呢,突然看见跳板在水面上漂着,就立刻知道出大事了!大家立刻顺着水流往下游找,在拐弯的河道里发现的时候,船已经完全烧毁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用渔网来来回回地捞了几十遍,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完我半晌也没言语,这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跳板漂着就说明出事了?一家子五口人呢,就算是船上失火,也不至于没有一个能逃生的吧?而且,停着船不都会抛锚嘛,怎么可能漂走?
珠子阿姨见我一脸不相信,抿了口水接着说:“小子,见过放花船的吗?”
“嗯,见过!”我不明白她为何转移话题。
“知道放花船是为什么吗?”
“许愿?”
“切……那是电视剧!放花船是为了祭祀,究竟是祭水鬼还是祭河神谁也没仔细打听过,反正这都是规矩!”
我听她渐渐讲出了一个我前所未闻的风俗,便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我们这船上的跳板就是搭在船上供人上下的大木板子,一端搁在地上就是在接地气。用你们文化人话说,锚只是手段,跳板才是关键!你想想看,没了跳板没着没落的小船不就变成了祭祀的花船吗?”
“可是,连夜在大河大海里跑着船不也没有跳板接地气吗?”我不服的叫道。
“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那些船在夜里哪个是关灯熄火的?”
后来珠子又和二姨聊了些家常,我一点也听进去,脑子里只是在想着那可怜的一家人,大概是刚来的女婿不懂规矩,夜里怕上小偷所以才掀了跳板吧?没想到,这一时手快竟将一家人变成了冰冷水面上漂浮着的祭品……


第7章 父亲
1
跟着老师在手术台前站了将近七个小时,一出来,他老人家便被病人家属簇拥着浩浩荡荡地杀去酒店了,我这个小实习生自然没那个福分,只能胡乱吃些饼干填饱肚子,然后缩在办公室里写病历。正惆怅着,忽然门外飘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傻笑,她有些不好意思,佯怒道:“干吗?不认识我啦,同桌?”
叶玉洁,我高中时的同桌,大眼睛翘鼻子小嘴巴,长得活脱脱的神似瓷娃娃。如果有人问我黯淡无趣的高中生活中还有没有任何一丝美好回忆的话,那百分之百肯定是她!可惜哥们儿那时太腼腆,虽然占了绝对的地域优势,可愣是没敢下手,直到各奔东西上了大学仍没找着机会告白,一段暗恋无疾而终。
这么多年没见,可是她一出现却又立即吻合了我心中那个梦幻的身影,真是太没出息了!我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你?就算我烧成灰也不会忘记你的!哈哈……”想要轻松点开口,没想到一张嘴却变成下流腔了,我自己臊得满脸通红。
“瞧你,还是这样油嘴滑舌的!我是有正事想找你帮忙,行吗?”她好像真的是长大了,举手投足间已不是当初青涩的模样。
虽然刚见面就坦白地说出来由,但我并没有因此而失落,毕竟已经过了幻想的年纪了,早已明白梦中情人这个物种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行啊!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不会赖皮!”说着,我把小指伸到了她面前,“拉钩吧!”她浅笑一下,勾住了我的小指,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以前,她总是带了一瓶强生婴儿护肤霜擦手的……
谈起正事,她姣好的面容立刻被愁云笼罩了:“其实我爸爸现在正在这住院,挺严重的,上个月就开始排队等着换肾了……”
听到这,我的心咯噔一下——换肾?难道是找不到合适的移植体?这事儿也太大了,还真不是我一个实习生能罩得住的!直接说出来太没面子了,可硬揽下来也不是办法,她自顾自地说着,我却已经心乱如麻了!
好在,她一直是个很通情理的姑娘,“你别担心,我不是让你帮忙找肾源,我知道这事儿你做不了主!只是,我听说器官移植这块有很多猫腻,想让你帮忙盯着点,我是没能力给我爸插队,可也不能由着他被那些有路子的给挤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这你放心,但凡在这个医院,只要进出手术室的病历基本上都要从我这里过,我会替你看着的。”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
“唉,客气什么啊?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盯着的,等着脏器移植的都是重患者,哪能由人胡作非为呢?我这也是匡扶正义,哈哈!”
2
随后的几天,她时不时地会来办公室里找我聊天,同期的那些哥们儿都羡慕得要死,就连早晨查房时,到她父亲那床都会刻意嘘寒问暖一番,搞到最后,值班的护士们一遇见我就会邀功道:“李医生,您岳父今天是我换药!”开始时我还会挺不好意思,后来索性默认了,总觉得这次与她相遇必然不至于沦落到坏结局。
直到有天中午,她服侍完父亲午饭后,照例来我这坐坐。一打照面,我就发现她有些异常——眉头紧锁,眼角似乎还有残泪。
“怎么啦?”我关切地问道。
她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决心般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下午要去相亲,是我爸以前认识的人,他说怕自己日子不长了,所以要给我找个托付!”
“什么?这么突然的,怎么会说这个?”我一下子急了,猛地蹦了起来,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失态,只得讪讪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