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大学校园里。江州商界很多人知道侯国龙有一个独子,真正见过这个独子的人并不多。丁浩更是压根没有将实习警员侯大利和大老板侯国龙联系在一起。
侯大利自然不肯轻易讲出自己是国龙集团太子,含糊应对。
中午,丁浩搞了一个简单接风宴。说是宴,不过是中队在家刑警坐在一起吃饭,滴酒未沾。下午,侯大利正在翻阅《江州公安局办案指南》,接警电话响起。值班

民警李超道:“群众抓了个小偷。带甩棍和手铐,马上到现场。”
皮肤黝黑的李超将车钥匙丢给侯大利,坐在副驾驶位上连续不断地打哈欠。侯大利实习当天就遇上事,很有几分兴奋,警车开得飞快,拉起警笛,闪起警灯。
“抓个毛贼,警灯和警笛就免了,吵得慌。”李超伸头瞧了瞧侯大利脸上表情,道,“有案子发生,是不是特刺激?以后你下了队,只要干一年,听到电话响,准

会被吓得心惊肉跳。我们队大部分人都有心理毛病。谁都不例外,当刑警久了肯定得神经病,至少神经衰弱。”
中队同事都直呼李超为“李大嘴”,侯大利坐在车上很快便明白“李大嘴”的来由。从上车起,李超嘴巴就没有停过,确实对得起“李大嘴”这个绰号。
侯大利关了警灯和警笛,继续听李超唠叨。
“为什么会成神经病?很简单哪。我才参加工作的时候,遇到的大多数都是毛贼和笨贼,如今信息时代,犯罪分子茄子开黄花——变了种,高智商犯罪、流窜作案

、职业犯罪明显比以前多。他妈的,反侦查意识也越来越强。破案难度大,办案周期缩短,考核也紧,血压不高都难。机关全是年轻人,派出所和责任区最年轻的

也有三十岁吧,我们中队平均年龄三十六岁。你来了,算是拉低了刑警二中队的平均年龄。
“喂,你别闷着,总得说话呀!”
“我们中队刑警心理状态真的很差吗?”在刑侦系里,每天都会被老师煽动得热血沸腾,前来实习的警员都打了鸡血,憋着劲儿,想在实习单位好好表现。听到李

超如此说,侯大利不觉对刑警队现实情况有几分好奇。
“初到刑警队,大家成就感很强,也很兴奋,迫不及待地要办案子,我相信你现在也是这个状态。工作几年,你就能尝到万般滋味。走访、抓捕、询问等时间安排

极不规律,也没有办法规律。长期面对暴力对抗,时不时会上演死神来了的大戏。刑警也是普通人,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难免会心情抑郁、百无聊赖、

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精疲力竭,严重一些就是神经衰弱,头痛、头晕、记忆力下降、失眠、畏光、畏声,最后发展到难以胜任工作。你别撇嘴巴,这是真实发生

的。我为什么说得这么溜,这些毛病我都犯过。我们中队个个都带点毛病。”
“工资高吗?”
“别提这事了,纯粹为了钱,谁来干刑警?我考你一组与空调有关的歇后语,你就知道刑警们的工资水平了。第一个问题,涨工资是什么?”
“涨工资——空调。”由于李超有提示,侯大利准确说出答案。
“又说涨工资,是什么?答不出来吧,又说涨工资——美的空调。涨工资越涨越低——变频(贫)空调。”
李超说了一串歇后语后,笑得十分欢乐,道:“吓着你了吧?你也别怕,当刑警还是很有职业幸福感的,我最满足的是从天而降,拍着犯罪嫌疑人肩膀,说一声‘

我是江州刑警’。多数犯罪嫌疑人都会吓得面无人色,乖乖束手就擒,最严重的会吓得尿裤子。每当这个时候,职业幸福感油然而生。还有,全队上下一起努力,

破了一件大案,那也是挺幸福的。我得提醒你一点,不要在受害者面前当救世主,你会很失望的。”
报案地点距离中队驻地很近,谈话间,警车来到报警现场。
一个胖女子紧紧拽着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旁边围了一圈人。由于人多,中年男人不敢用阴招,也没有用刮胡刀,只能空手和胖女子撕扯。胖女人从面相看就挺厉

害,膀大腰圆,与中年男人在拉扯过程中不落下风。争夺数回合,胖女子底气更足,猛地用力,将中年男人推翻在地,顺势骑在身上。
“你这人脑壳有包,我是强盗,再不放开,我就用刀子捅你!”中年猥琐男出言威胁。
“你还有刀是不?”胖女人抓住中年男人两只手,用力将其压在地上。她身体肥壮,全身伏在中年猥琐男身上。从上往下看,中年猥琐男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左摇右

晃。
“松开,老子出不了气。你是做啥子的?身上这么腥臭,好难闻。”中年猥琐男被压得喘不过气,便开始用坏招,胯部不断扭动,往上使劲挺。
“你还占老娘便宜。”
胖女人担心小偷有刀,不敢松手。而这个小偷实在猥琐,不停把该死的部位朝上顶。她火气上来,狠狠地用额头砸在小偷鼻子上。小偷鼻子顿时开了花,血流不止


“老子一年没过性生活,你不怕丑,我们来现场直播。”小偷从业以来,历尽磨难,内心十分强大,尽管胖女人身上有浓浓的鱼腥味,还是决定破釜沉舟,抹掉脸

皮,与之纠缠。
胖女子被弄得骑虎难下,正在这时,警察终于出现了。
“侯大利,铐他。”李超发话以后,拿出甩棍,在一旁警戒。
小偷作案一般有团伙,团伙有明确分工。一般情况下,受害者少,小偷多,受害者反抗就容易演变成流血案件。虽然眼前这个小偷应该是独狼,可是不怕一万只怕

万一,李超作为老刑警还是非常谨慎。
侯大利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姐,让给我。”
“他偷我钱,钱包还在他身上,我没有让他走脱。”胖女子狠狠掐了对方一把,这才从猥琐男身上离开。
中年猥琐男被胖女子掐得直吸凉气,喘着粗气,眼睛滴溜溜乱转,嘴里喊“冤枉”。他忽然翻身而起,动作快如老鼠,起身后,弯腰、缩脖子,伸手扒拉看热闹的

人,想从人群中钻出去。
侯大利眼疾手快,抓住中年猥琐男中指,往外扭动。中年猥琐男“哎哟”叫了一声,当场跪下来。侯大利一招得手,制伏中年猥琐男,利索上铐,然后将上了铐的

猥琐男丢在地上。
围观群众好久没有见过身手如此利索的警察,很兴奋,大声叫好。
中年猥琐男与胖女人上了警车,一起朝驻地走。胖女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侯大利和李超将中年猥琐男夹在中间。中年猥琐男鼻血长流,从鼻子滴到胸口,十分狼狈

。他捧着手指,用哀怨的眼光瞧着侯大利,道:“警官,我手指要被揪断了。就这点小事,犯不着吧?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李超被逗笑了,道:“你还挺理直气壮。这双手应该用来劳动,而不是偷窃。”
中年猥琐男道:“我这也是劳动。”
“闭嘴!”李超用手掌给小偷脑袋上来了一个盖帽。
中年猥琐男这才悻悻闭嘴。侯大利见此人没脸没皮,也顺势给了小偷一个盖帽。
李超道:“大利还挺老练,知道空手抓人。以前有一个实习生,拿着甩棍上铐,始终上不利索。结果甩棍被抢,挨了好多棍。”
侯大利道:“持枪不抓人,抓人不持枪。忘记这一点,要被教官鄙视。”
李超用力拍侯大利肩膀,道:“你实习结束就到二中队来。以后我们合作,你当第一抓捕手,对付嫌疑人中的强手。我当第二抓捕手,抓弱手。”
侯大利道:“老大,我是新兵啊,报到第一天就专门对付嫌疑人强手,担子太大。”
李超咯咯笑了一会儿,道:“丁队说,你他妈的下手贼狠,我喜欢哪!对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千万不要假仁假义。玩笑归玩笑,我刚才站在外面也没

有闲着,必须防备他们有团伙,你得记住这一点。”
听到给自己上铐的警察是实习生,中年猥琐男暗自不停撇嘴,嘀咕道:“我犯点小事,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阶级敌人。”
李超又扇了中年猥琐男后脑勺,道:“我们说话,你他妈的别插嘴!”
回到二中队,李超和侯大利将中年猥琐男带到办案区。搜身后,从猥琐男身上搜出镊子以及寒光闪闪的刮胡刀。
李超指着刮胡刀,声色俱厉地问:“这是做什么的?”
猥琐男道:“划包的。”
李超道:“划过人没有?”
猥琐男翻了一个小白眼,道:“我傻呀,小偷小摸,关几天就出来。划了人,麻烦大了。我不做这种傻事。你们赶紧办手续,我还没有吃饭,早进去早吃饭。”
胖女人回头骂道:“就要饿死你,早死早超生!”
中年猥琐男在警察面前装傻,面对胖女人一点都不客气,道:“关你屁事!下次小心点。你是菜市场杀鱼的吧,身上还真臭。真倒霉,遇到你。”
对于这种滚刀肉,刑警中队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两个刑警给胖女人做笔录,李超和侯大利则在讯问区给猥琐男做笔录。
做笔录前,李超半边屁股坐在侯大利桌上,道:“你以后就得和今天一样,下手要干净利索,千万别拖泥带水。今天抓的是老贼,老贼有老贼的好处,知道分寸,

一般情况下不会朝我们动刀子。若是遇到新贼,或是流窜作案的,或是团伙作案的,我们动作稍稍慢点,挨上刮胡刀,就是一条深口子,太惨了。”
刮胡刀的刀锋闪闪发光,若是划在皮肤上必然是皮开肉绽的结果,侯大利想起“血花”很有些不寒而栗,因此完全赞同李超所言。他在政法大学期间苦练关节技,

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今天小试牛刀,三年苦功果然没有白费。
“刑侦系出来的人,做笔录应该没有问题吧?你问,你记。”李超懒洋洋地打哈欠,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我没有做过正式笔录。”
“没事,我在旁边坐着。走偏了,我会问话。”
侯大利生平第一份笔录在报到当天完成。这份笔录没有难度,也没有成就感。猥琐男只承认这一次偷窃行为,承认得非常麻溜,其他事情绝不多说。李超在旁边闲

看着,一句话都没有提示。
笔录做完,李超抽着烟看了一遍,挥了挥手,道:“还行,发法制科。”
笔录发给法制科后,侯大利再带猥琐男体检。体检之后,再送其到拘留所。一个小案子,从中午忙到晚上七点,总算走完所有程序。
从拘留所回来,侯大利主动请丁浩、李超以及不值班同事到大排档吃饭。换了便装,大家坐在大排档上便活泼起来,相互开玩笑。
丁浩用力拍打侯大利肩膀,道:“你小子算个人物,每年都有实习生到中队,大多默默无闻地来,默默无闻地走。你今天算是黄鼠狼揪窗帘——露了一小手。”
侯大利谦虚道:“这是小事,连一小手都算不上。”
李超道:“我们当刑警每天都在踩钢丝绳,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让我们摔得稀巴烂,每件小事在没有出事时就真是小事,出了事就真是大事。今天那个老贼如果

搭错神经,也有可能用刮胡刀拉一下,拉到要害,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李超是一个话痨,开口就如长江之水奔流不息,道:“刑警不同于其他警种,必须有真本事,还得有胆量,今天虽是小案,你做得都不错。来,碰一杯。”
侯大利是第一天报到,主动给各位前辈敬酒。
有不少歌手专门走大排档场子,唱着流行或不流行的歌。侯大利刚给李超敬了酒,转身见到一个大红裙抱着吉他来到身边,吓了一跳,“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喷

在大红裙身上。
大红裙歌手傻傻地望着正在呕吐的侯大利,满脸蒙,随即夸张地尖叫起来。侯大利吐了几口,没好气地道:“光天化日之下,不要穿红裙子出来吓人。”
大红裙歌手回过神来,生气地道:“你说什么呀?我凭什么不能穿红裙子?现在天都黑了,和光天化日没有关系。”
大排档老板认得丁浩,赶紧过来将又恼又羞的歌手拉到一边,将场面圆了过去。
丁浩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酒量不至于这么浅。”
自从在江州河里见到那一抹红色,侯大利便有了毛病,看见红色裙子就要反胃。他知道不能让别人不穿红裙子,总是尽量远离红裙子,免得刺激肠胃。今天正在喝

酒,扭头看见一身大红裙子,肠胃不受控制,当场吐了出来。这是自己的特殊情况,侯大利只能胡乱扯了理由。他用矿泉水漱口,又倒了一杯酒,主动邀战。
一天时间之内,侯大利成功打入二中队,被丁浩和李超等诸多老刑警接纳。丁浩当场让侯大利拜李超为师父。刑警是特殊的技术活,需要代代相传,按江州刑警的

传统,新人入队都得认个师父,师父给新人立规矩,传授书本上学不到的技巧。这是让新刑警迅速适应特殊工作环境的有效方法。这种师徒传承没有法律意义上的

明确权利和义务,但是有着道义上的权利和义务。
以前世安厂也有类似师徒制,侯大利不排斥此制度,起身给李超敬了酒,恭敬地喊师父。李超道:“我们首先是同事关系,其次才是师徒关系,所以,心里有师父

就行了。平时就叫我‘李大嘴’,叫‘师父’别扭。”
接下来两天,二中队办了两个小盗小骗的案子。办案刑警事多,每天忙碌不停,听李超说起新来的实习民警做笔录还行,便总是逮着侯大利做笔录。侯大利也不推

辞,做笔录时将老刑警问话要点与书本知识一一对应,所做笔录没有废话,也能抓得住要点。
市局法制科老大打过来电话,闲扯几句后便询问这两天谁在做笔录,得知是新来的实习生,“哦”了一声,便挂断电话。
实习第四天,值班即将结束,侯大利正在啃鲜肉大包子。
值班室电话响了起来。此时还未交班,同样值了夜班的李超最讨厌这个时间点来电话,来电话肯定是出警,只要出警,就甭想交班。他叉腰骂了几句,这才接通电

话。
接完电话,李超又给老婆打电话,点头哈腰道:“亲爱的,值班还有一小时结束。”
“是不是又有报警电话?”李超老婆胡秀声音挺大,话音透过话筒,传到侯大利耳中。
李超平时是个话痨,语言丰富又传神,可是在老婆面前,其言语变得干干瘪瘪,道:“刚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我去处理,很快就回来。”
胡秀道:“你女儿在发高烧,李超,你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就拉倒。钱又赚不到几个,每天忙得四脚翻天。”


第三章 用三个烟头锁定嫌疑犯
法医田甜
放下电话,李超骂了几句脏话,叫上侯大利,准备前往报案地点。
侯大利几口把鲜肉大包子啃完,道:“这个案子恐怕得收集物证,我去拿几个物证提取袋。”
“你去拿提取袋,我拉肚子。”
李超捂着肚子走进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时,已经调整了情绪。他看到侯大利带上单警装备,嘲笑几句,将车钥匙丢过去。
报案地点在永发电器商场。老板孙胖子正在破口大骂,“猪”、“狗”之类不绝于耳。几个身穿商场制服的女子低眉垂眼,不敢回嘴。厂方送货员满脸晦气地站在

旁边。
孙胖子给李超递烟,道:“李警官,几个女人笨得吃屎,上了一个大当。”
李超接警时满腹牢骚,到了现场则是“既来之,则安之”,将家务事丢在一边,深吸了一口烟,振作精神,道:“孙胖子,骂人解决不了问题。怎么回事,谁来讲

?”
丢了货的服务员被骂昏了头,讲起案情夹七夹八。李超和侯大利听了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来二中队实习以来,侯大利遇到的都是没劲的小案。今天这一起案件略有不同,有智力因素在其中:上午,永发电器商场进了一批货,包括冰柜、冰箱和空调三个

品种。送货厂家正在往仓库送货,有一个男人开着标有永发电器商场的货车来到仓库前,声称商场抽查产品,每个品种随机调取一台。送货工人不疑有诈,主动将

一台冰柜、一台冰箱和一台空调放进货车。到了最后验货环节,送货方和商场争吵以后,最终才明白被人弄走了一台冰柜、一台冰箱和一台空调。
李超觉得挺奇怪,道:“现场有商场的人,外人假装抽查,难道你当睁眼瞎?”
服务员很委屈地辩道:“当时我和另一个仓库管理员都在库内,根本没有注意外面的事。”
李超又问厂方送货员,道:“你让别人弄走东西,不留依据?”
厂方送货员也很委屈,道:“那人穿工作服,车上印有‘永发电器’四个字,又在仓库边上,谁会想到是骗子?”
问完基本情况,李超问道:“大利,你是刑侦系高才生,你怎么看?”
侯大利站在仓库门口四处打量,观察现场细节,道:“第一,商城附近有不少监控视频,他是开货车来的,肯定要进入视频中,此人要么是蠢货,要么有备而来。

第二,仓库附近人来人往,应该有很多人看到,趁着新鲜劲,赶紧走访调查,要去调视频。我们两人搞不过来,得从队里再调人。第三,那辆货车留有车痕,可以

固定痕迹。那人抽烟,烟头上应该留有指纹和唾液。这人若是诈骗老手,十有八九留存了指纹或者DNA信息在库里。”
在他心目中,此案极为简单,破案应该没有困难。
“打住打住,前两条可以采纳,指纹也可以采集,DNA就算了。一个小屁案子,用得着大动干戈?你别以为刑警都是高科技,那是给大案要案用的,我们二中队办

案还得靠老办法和土办法,用句书面语,叫作专门机关和人民群众相结合。你别小瞧这一套,土是土点,其实很管用。”
李超到一旁打电话,给丁浩汇报了案情。
十分钟不到,另一组刑警马兵和何小勇来到现场。二中队只有十二名侦查员,四名在外地办案,剩下八个民警,除了留在中队的值班民警、在大队开会的民警,只

能派马兵和何小勇两人过来。
四人在现场稍加讨论以后做了分工:马兵和何小勇访问附近居民和商户;从仓库往外走有银行、歌厅等单位,这些单位大部分装有监控系统,李超曾在治安上工作

数年,熟悉这些企业,就由李超和侯大利调取监控视频。
侯大利在货车停靠位置用镊子夹了十三个烟头,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物证提取袋。
李超对采集烟头不以为然,却也没有阻止侯大利。
第一站是红月亮歌厅。红月亮歌厅位于从仓库到大街拐弯处的咽喉位置,安置在门口的监控器应该能覆盖街道角。服务人员认得李超,称其为‘李哥’,递烟泡茶


李超怡然自得地抽烟、喝饮料,与漂亮女经理聊天。侯大利独自查看监控视频。监控里很清晰地显示有一台货车从仓库方向开出,货车侧面印有“永发电器”几个

大字,车牌清楚。驾驶员只有侧影,戴帽,相貌模糊。
很快确定,货车使用假车牌。
基本可以断定这辆车就是诈骗者使用的货车。
李超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和侯大利一起又查看了另外两家歌厅的视频。通过三个视频,可以判断货车朝西开去。
看完三家歌厅的视频,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李超和侯大利肚子饿得紧,随便找了家馆子,点了京酱肉丝、回锅肉、清炒丝瓜和三鲜汤,弄了两大碗干饭。李超和侯

大利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扫光饭菜。
吃饭后,李超猛拍脑袋,大叫,道:“糟糕,忘了打电话!”他急急忙忙给妻子打电话,结果妻子手机关机,想到女儿还在高烧,顿时慌了神。
距离下午开会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这个空隙,李超赶紧回家。
下午两点,丁浩在会议室召集李超、马兵、何小勇、侯大利等侦查员碰头,分析案情。李超脸上有一条新鲜伤痕,对外称是被树枝挂伤。二中队的侦查员都知道李

超是耙耳朵,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没人拿其脸上伤痕开玩笑。
侯大利将货车相片投影到墙上,在黑板上画出货车路线图。
另一组侦查员马兵谈了现场调查访问情况:事发时正是附近几个仓库最忙碌的时刻,很多货车进进出出,没有人特别留意有一辆货车在此短暂停留。
两组侦查员谈完基本情况,丁浩清了清嗓子,道:“情况很清楚,犯罪嫌疑人只有一人,熟悉现场情况,提前做过精心准备,车辆和相貌都有伪装。我提出一个问

题,谁来回答?这人费了如此多周折,弄了一台冰箱、一个冰柜和一台空调,总价值在七八千块钱,一万块不到,他是神经病吧?动机是什么,这一点很关键。”
侯大利桌前放着几张货车相片。他闭上眼,货车便出现在脑里,包括外部细节特征,都很清晰地“复制”在头脑里。
李超道:“我来给这个诈骗犯画个像,这人是老贼,胆大、狡猾、贪婪、愚蠢;或许在监狱里关过,没什么文化,与时代有些脱节。后面一条是直觉,没有任何根

据。”
丁浩道:“大利,你怎么看?谈具体一些。”
刑警中队的刑警大部分来自山南警察学院和秦阳公安学校,还有几个是转业军人。山南政法大学刑侦系的大学生很少到基层,刑警们都想见识刑侦系学生的破案水

平。
侯大利没有怯场,道:“我同意师父的判断,这确实是一个笨蛋老贼。他弄这三样都是家里要用的,十有八九是家里恰巧缺这三样,顺手就搞了。这个老贼不懂高

科技,在停车的位置有十三个烟头,我全部提取了。烟头上留有指纹和唾液,指纹可在省厅指纹库里比对,如果是老贼,或许就能破案。唾液里有上皮组织细胞的

DNA,这种老贼说不定也会在省厅DNA信息系统留有信息。”
丁浩慢条斯理地道:“大利提取的烟头,极有可能就有犯罪嫌疑人扔的。但是大部分应该不是嫌疑犯的,嫌疑犯在这边时间短,不会留下这么多烟头。马兵,送货

员提到过老贼抽烟吗?”
马兵摇头,道:“我问过老贼是否抽烟,送货员没有印象。”
侯大利解释道:“烟头分布在货车停留的位置,有三个烟头很新。我在物证交接中注明优先检查这三个烟头。”
丁浩摆了摆手,道:“支队这一段时间够呛,年轻女孩子被奸杀,破不了案,无法交代。技术室忙得脚板翻到脚背上,这种小案子的检材送过去多半会被拖时间。

我们先用老办法,老办法解决不了问题,再按支队要求三天之内送物证。现在我来做个分工,大嘴和大利这一组做两件事情,一是请交警配合,落实车辆最终去向

;二是明天继续看监控,查看是否有人踩点。我感觉肯定会踩点,如果没有踩点,情况不会摸得这么准。马兵和何小勇这一组也做两件事,一是继续现场调查,看

有什么遗漏之处;二是查一查刑满释放人员。我同意大嘴和大利的意见,这人十有八九有案底,多半是刚回来不久的刑满释放人员,家里正好缺电器。”
散会以后,李超发起牢骚,道:“最烦这种破烂小案,破了案,没有光彩。破不了案,领导会认为连这么一个小案子都办不下来,纯粹是吃干饭的。而且,办这种

案子只能靠自己,技术部门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力量来支持。”
牢骚归牢骚,办案是刑警的本职,李超还是立刻与侯大利一起再看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