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方天宝?”丁剑断定凶杀案一定与方天宝无关,不由得疑惑道,“方天宝有什么问题?”
“方天宝曾说,麦娅醉酒后与他发生了一夜情,对吧?”
“没错。”
“可是尸检结果显示,麦娅体内酒精含量很低。”
“咳!”丁剑有些泄气,“都过去了接近二十个小时,体内的酒精含量会随着新陈代谢逐渐降低的。”
“这我知道,但也不能排除麦娅其实只喝了很少的酒。”陆斌顿了顿,反问道,“如果是这种可能,那么二十个小时内,尸体里也一样可以检测到微量的酒精,对吧?”
“对啊……”丁剑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麦娅其实根本就没喝醉?”
“对。如果我以上分析正确,那就说明方天宝在说谎,所以他提供的‘姐’字就没有调查的必要了。”
丁剑双眉紧锁,反复思量着昨天与方天宝的对话,以及他当时的表情举止。过了良久,他才吁出一口气,下结论道:“以我多年的刑侦经验来看,方天宝没有说谎。”
陆斌还想辩解几句,但却想不出强有力的辩词,他只好点点头:“希望不是他作案。”
其实,丁剑对方天宝所言深信不疑,他甚至认为“姐”字就是侦破此案最重要的突破口之一,但他隐隐觉得“姐”字绝非字面理解的那么简单,似乎还隐藏着某种特别的含义。
“姐”字究竟隐藏着什么含义呢?
就在丁剑猜测“姐”字的含义时,警车抵达了目的地——博康生物制药集团。
博康生物制药集团的总部是一座银白色的高层建筑,从旋转门进去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二人刚走进大厅,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子就走了过来。丁剑拿出警官证,说明来意后,保安引领他们来到前台。
前台有三名身穿职业装、容貌端庄的年轻女孩,保安与其中一个说了几句后,那个女孩点点头,拿起座机电话拨通了内线。大约半分钟后,她放下电话,对丁剑说:“请二位警官到13f的会客室等待,我们老总稍后就到。”
丁剑点点头,与陆斌并肩向电梯走去。
陆斌环视着宽敞洁净的走廊,看到附近没人,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啧啧,大公司就是不一样,真气派啊!”
丁剑侧头看到他一脸羡慕的表情,压低声音问:“怎么?你小子想跳槽不成?”
“我哪敢啊!”陆斌叹了口气,“我们警局的办公楼要是能像这样该多好啊!”
“你小子别总是发牢骚。”丁剑一把将他推进电梯,当电梯升起后叮嘱说,“一会儿见到公司负责人后,由我来发问,你负责记录。”
会客室位于电梯左侧十步左右,门敞开着,二人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丁剑环视了一周,房间宽敞明亮,装修精良,无处不彰显着公司雄厚的经济实力。
几分钟后,走廊内传来了皮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很快,会客室的门开了,一个戴着金边眼镜,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中年男人面带微笑地走过来,与他们依次握手后,自我介绍说,“我是仲继伟,是公司的副总。”
“在仲总百忙中前来打扰,真是抱歉。”丁剑面带歉意地打量着他,觉得此人的确具备老总的气质。
“二位快请坐。”仲继伟指了指沙发。当两位警察坐下后,仲继伟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我听前台说了,二位警官是为了麦娅的案子而来。”
“是的。”丁剑看了一眼身旁的陆斌,示意他做好记录。
“不知案件调查得怎样了?”仲继伟靠在沙发上,面露忧伤的表情,“二位有所不知,我是看着麦娅这孩子从小长大的,万万没想到她那么年轻就……哎……”说到动情处,他眼眶有些红了。
“请您节哀!我们警方已立案侦查,一定会竭尽全力侦破此案。”从他忧伤的话语中丁剑听出来,他与麦娅的家族关系很密切。丁剑看着他,直接切入主题,“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件事。”
仲继伟向前微微探了探身:“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全力配合。”
丁剑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公司是否曾定制过刻有‘博康生物制药’字样的水果刀?”
“好像是去年春天定制过吧。”仲继伟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点头说,“没错,就是去年春天。”
仲继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急问道:“水果刀就是凶器吗?”
丁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问:“公司给哪些员工定制了水果刀?”
“应该每位员工都定制了。”仲继伟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我们公司对员工向来体贴入微,去年公司春游时,为了让员工们方便切割食物,所以给大家都定制了水果刀。”
“所有水果刀都是同样款式的吗?”
“对,都是从同一个厂家定制的。而且为了留作纪念,麦总还特意要求刻上‘博康生物制药’的字样。”
丁剑觉得事情麻烦了,这么大的公司最起码也有上千名员工,倘若逐一调查,就好比大海捞针一样困难。不过,他对此也早有预料,因为凶手绝不可能愚蠢到在凶器上就暴露了身份。
“警察同志,有什么不对吗?”仲继伟发现他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哦,没什么。”丁剑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稍稍沉思了一下后,问,“麦娅有没有姐姐?”
“没有,她是麦总的独生女。”仲继伟干脆地答道。
“那么,她有没有表姐呢?”
“表姐?”仲继伟怔了一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难道警察怀疑是麦娅的表姐行凶?
“你别多想。”丁剑看着他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仲继伟将滑下来的眼镜框向上推了推,“麦娅确实有一个表姐,不过……”他看着丁剑,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丁剑没想到麦娅果真有一个表姐,不由得心中掠过一丝兴奋,他仿佛看到了破案的曙光。
“不过,她表姐好像几个月前就去了美国。”仲继伟又摇摇头,“这只是我听说的,不一定准确,你们应该去找麦总核实一下。”
“麦总在公司吗?”
“不,他在医院。”仲继伟沉重地叹了口气,解释说,“独生女突然遇害对麦总打击很大。今天清晨,他由于悲痛过度导致心脏病突发,正在医院治疗。”
“哪家医院?”
“是我们公司下属的博康医院,在向阳区……”
“我知道,在向阳区的红旗路。”丁剑打断他的话,从沙发上起身。博康医院在京海市可谓鼎鼎大名,不仅医生的医术高明,而且还经常开展各种公益医疗活动,在社会上有极好的口碑。
他们与仲继伟辞别,走出了会客室。
4、协议
三天后的下午,京海市某中学。
校园上空几乎看不到一丝云彩,太阳肆无忌惮地辐射出灼热的光,像火一样烘烤着大地。
“该死的天气!想把人烤成肉饼吗!”沈小婉暗暗咒骂了一句,她撑起粉红色的遮阳伞,一边走进校园,一边向四周环视着。
偌大的校园内看不到一个学生,只有几十米外的小花园里零星地站着几个男教工,像是在给花池浇水。她看了一眼腕表,下午两点十分,此刻正是上课时间,难怪校园里看不到学生。
沈小婉报名参加“琴乐飞扬”比赛后请过一个月长假,今天假期即将结束,她这次来学校的目的就是找校长续假。她曾考虑过是否辞去工作专职搞音乐,但经过反复思量,她认为至少要等到签约一个有实力的娱乐公司,拿到一笔不菲的签约金后再辞职也不迟。
其实,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社会就是这样现实,如果没有固定的薪水入账,她就无法支付日常生活开支。一旦生活没有了保障,其他一切都成了空谈。
“校长会允许我继续参加比赛吗?如果她不同意我续假,我该怎样说服她呢?”
沈小婉一面思考着见到校长后该如何说服她,一面走进了教学楼。国内的中学与高校不同,校领导和教师一般没有单独的办公楼,办公室会设在教学楼内,而校长办公室就在教学楼的四层。
沈小婉登上楼梯,很快就来到了校长室的门外。门虚掩着,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
“请进。”一个略显沙哑的女音从门缝间传出。
沈小婉走进去,看到女校长正伏案工作,便轻声说:“打扰了,校长,我找您有事。”
听到声音后,女校长猛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沈小婉,她严肃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哦,是小婉回来了啊!”
沈小婉愣了一下,因为校长从不这样称呼她,一般都是称呼沈老师,或直呼其名。
“小婉,来,快坐下。”女校长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起身,面带微笑地指着对面的沙发。
沈小婉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不用,我站着说就行。”
但女校长却走了过来,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长问短。当然,女校长问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她晋级“琴乐飞扬”全国总决赛的事。
女校长的举动完全出乎她预料,但她也能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不禁暗喜:“看来无需我多费唇舌,校长就会非常爽快地准假。”
正如沈小婉猜测的那样,当她说出来意后,女校长非常爽快地准假了。她和校长又聊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辞别,离开了校长室。
穿过走廊,走下台阶时,她忍不住兴奋地笑了,脑海里又浮现出辞别时的情景。
女校长拍着她的肩膀,微笑着说:“学校这边已经找了老师帮你代课,你要全身心投入比赛,争取获得全国冠军,为学校增光添彩。”之后,女校长又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获得冠军,学校以你为荣!”
就在沈小婉满足地回忆时,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连忙掏出来,看到是仲思杰打来的,一股甜蜜的暖流顿时从心里涌出。
“你在哪儿?”电话接通,仲思杰的声音钻入耳鼓。
她能想象到那张忧郁的脸庞,不禁心跳有些加快:“我在学校。”
“哦,那你等着,我这就开车去接你。”电话那端传来发动引擎的声音。
沈小婉听出他的声音有些着急,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视台刚刚打来电话,说是让我们去签一个重要的协议。”他顿了顿,反问道,“工作人员没给你打电话吗?”
“没有啊。”沈小婉走出了教学楼,“知道是签什么协议吗?该不会是和娱乐公司签约吧?”想到这点,她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就连遮阳伞也忘记了撑开。
“工作人员没说。”仲思杰的语气非但听不出一丝兴奋,反而有些沉重,“希望是和娱乐公司签约吧。”
挂断电话后,沈小婉想,也许他还在为麦娅的死而感到悲痛吧。
灼热的阳光照射到她身上,脸颊传来了微微的刺痛感,她这才想起遮阳伞,连忙撑起来,沿着校园的甬道向外走去。
5、他是谁?
同一时刻。
京海市电视大厦的某间琴房里。
肖坤走进琴房,他四下环视了一周,琴房里空无一人。于是,他缓步走到钢琴前坐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琴键上,准备练习参赛曲目。当他低下头盯着黑白琴键时,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小时候妈妈指导自己弹琴的画面。
他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那个可怕的答案再次从心底涌出——妈妈是被人杀死的!
蓦地,那些永生难忘的沉痛往事如飓风般席卷全身,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险些从高椅子上摔下来。
他连忙伸手扶住钢琴,深呼吸了几口气后,这两天一直困扰他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妈妈死的那年已经疯了,有谁会残忍地杀死一个疯子呢?但是凶手行凶肯定是有某种目的,那么,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
肖坤回忆起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幕。那天中午妈妈指导他练琴时,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妈妈接完电话返回琴房后脸色极差,像是遭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似的。
毫无疑问,那个打电话的人一定告诉了妈妈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妈妈接完电话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肖坤双眉紧锁,暗自思忖:“莫非,那个人告诉了妈妈某个重大秘密?而妈妈就是因为那个秘密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是,妈妈为什么突然失踪了三天?这三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妈妈回家后就变成了疯子?”
想到这些,肖坤的后背一阵发凉,因为他心中恍然掠过一个可怖的念头:“妈妈会不会是在故意装疯?她想用装疯来骗过追杀者,但最终还是不幸被杀害了!”
肖坤僵坐在椅子上,心脏快频率地跳动着,一股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他无暇去抹掉脸上的汗水,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黑白琴键。
“那三年中,妈妈真的一直在装疯吗?”
肖坤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宁愿相信妈妈真的疯了,而不是装疯!因为那三年中,妈妈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妈妈每天都衣衫褴褛,吃饭时甚至连筷子都不用,脏兮兮的手抓起饭菜就往嘴里塞。而且每天早上起来,妈妈都会对着他和爸爸傻笑……
他眼眶里有种苦涩的液体在慢慢凝聚,最终滑了出来,沿着脸颊向下滚落。
“妈妈……”
肖坤哽咽着喊了出来,悲痛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滴落在琴键上,又快速滑到琴键的缝隙里。
不知过了多久,肖坤才渐渐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用衣角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钢琴上宣泄般舞动起来。
徐缓而又充满忧伤的旋律幽幽地飘出,轻柔地漫满整个琴房,仿佛每一个音符都代表着对故去母亲的思念。
节奏忽而又变得轻快有力,旋律也变得优美动听了,仿佛在诉说着童年时那些有关妈妈的美好回忆。
突然,节奏变得更加快速了,旋律也如同急风暴雨一般狂躁,令人震撼的琴音在房间里回荡,反复冲击着耳膜,仿佛宣泄着对杀害妈妈的凶手的愤懑之情!
当一曲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弹罢,他仿佛将心中的愤怒和怨恨宣泄了大半,身体也感觉轻松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啪啪”的掌声。
肖坤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来,转过身却看到了高中同学吴骏。三天前,吴骏通过观众的短信投票成功“复活”了,并与肖坤一同在两天前来到了京海市。
此刻,吴骏正站在门前,他一边鼓掌,一边用敬佩的眼神看着肖坤,丝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真棒!弹得太棒了!我完全沉浸在你所弹奏的《月光奏鸣曲》中,仿佛被带进了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太令人震撼了!即便是贝多芬转世,恐怕也未必能弹奏出如此恢弘的气势!”
“你言重了,我若是能有贝多芬一半的才华就知足了。”肖坤听得出他这句话是由心而发,“不过,还是谢谢你能这样说。”
“老同学,这次‘琴乐飞扬’比赛的全国冠军一定非你莫属。”吴骏一面恭维地说,一面伸出右手挑起了大拇指。
“那倒未必。大家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而且临场发挥至关重要,说不定最终的冠军是你呢!”肖坤最近发现,自从吴骏成功复活后,他看自己时的眼神似乎变得友善了许多,仿佛对自己不再心存嫉妒,也完全没有了敌意。
“我?”吴骏自嘲地笑了笑,“我进入总决赛只是运气使然罢了!如果论钢琴演奏的天赋,我恐怕比你还差一大截呢!”
肖坤对他的话感到很意外,因为吴骏以前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究竟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呢?
“哦,差点忘了。”吴骏走到他身边,像高中时那样拉住他的胳膊,“编导让我们去台长办公室,说是要签一个重要的协议。”
“什么重要协议?”肖坤看着那张斯文的脸。
“编导没具体说。”吴骏拉着他,“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在去台长室的路上,吴骏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但不知为什么,吴骏越是这样,反而越令肖坤感到不安。
二人走进了台长室。
台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小,容貌平平,但精神百倍,眼神也十分锐利,这令肖坤不禁联想到了一个词——短小精悍。
台长与他们简短寒暄了几句,然后将协议递过来。肖坤认真翻看着,很快就明白了协议的要旨。
原来,“琴乐飞扬”这档电视选秀节目在全国影响巨大,收视率也节节攀升,远远超出了预期。主办方为了防止参赛选手中途退赛,对收视率产生不良影响,因此,制定出这份协议来约束每位参赛选手。
肖坤在心中默读完协议后,瞥了一眼身旁的吴骏。吴骏正低头看着协议,脸上似乎掠过了一丝惊诧,他的表情像是在说:真是多此一举,傻瓜才会退赛呢!
“是啊,这么好的机遇,有谁会退赛呢?”肖坤这样想着,从台长手中接过笔,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名。
从台长办公室出来后,吴骏主张再去练一会儿琴,但肖坤却感到身体很疲惫。于是,二人在电梯门前分别。
几分钟后,肖坤跨出电梯,穿过一楼宽敞的大厅,走出了旋转门。
他来到室外,立刻被热乎乎的气流包围住,生理调节促使毛孔迅速张开,汗水也随之沁了出来。从小在东北长大的肖坤,对南方城市如此闷热的天气极不适应,他恨不得立刻返回宾馆,躺在装有空调的房间里。于是,他加快脚步向百米外的宾馆走去。
这时,一辆银白色的宝马车缓缓停在距离他十米左右的车位上。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也能拥有这样一辆豪华汽车。”肖坤这样想着,视线也在宝马车上来回扫了几遍。
车门打开了,副驾驶的一侧正走下一位身穿深蓝色连衣裙的女孩。由于女孩侧对着肖坤,而且脸颊恰好被垂下的长发遮住,所以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容貌。
就在肖坤准备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时,蓝裙女孩站直了身,如莲藕般白皙的手臂轻柔地撩开遮在脸侧的长发。
一张熟悉的脸庞猛地刺进肖坤的瞳孔,他身体如遭电击般快速颤了几下,随即又如塑像般僵立在原地。
“是她?一定是她!”肖坤在心里大声呼喊着,但嘴唇却像被胶水黏住一般,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张开。虽然肖坤在心中无数次想象过与她重逢时的情景,也曾无数次告诫自己必须忘记她,但当她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他仍然无法控制住内心激动而又复杂的情绪。
没错,蓝裙女孩就是沈小婉。
沈小婉从就职的中学离开后,与仲思杰一同来电视大厦签订协议。当她走下汽车,撑起遮阳伞,却恍然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她连忙向右侧望去,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一个曾经无数次造访自己梦境的身影。
“肖坤!”她若不是惊讶地以手掩口,恐怕一定脱口而出了。那些封存在大脑深处的美好而又苦涩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她的心跳骤然加快了,握着遮阳伞的手臂不住地颤抖着,眼眶里似乎也有某种液体在凝聚。
“在看什么?”仲思杰从车里走下来,发现她表情异样。
他的声音宛如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沈小婉从记忆深处猛拉了出来。四分之一秒后,她快速转回了头,故作镇定地说:“没……没看什么。”
“哦,那我们快进去吧,台长还在等我们。”仲思杰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经意地向肖坤望了一眼,然后拉着她向电视大厦的旋转门走去。
肖坤仍如塑像般站在原地,他注视着二人的身影慢慢走远,直至消失在旋转门后。那一瞬间,他的心底仿佛沁出了一股寒流,如病毒般在全身蔓延。
虽然是站在闷热的室外,但肖坤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只感到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尘封千年的冰层里。
“嘟嘟……”
一阵汽车喇叭的鸣叫声刺痛了耳膜,肖坤连忙回过神,如溺水获救般深呼吸了几口气后,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停车位上。
他转过身,看到一辆米色的轿车几乎快要撞上自己。他刚要发怒,却看到一个发型新潮的小伙子从车窗里探出头:“嗨!哥们儿,能不能让一下?”
肖坤没有回答,他瞥了一眼几米外的银白色宝马车,然后疾步向宾馆的方向走去。
回到宾馆后,肖坤锁好房门,打开空调,精疲力竭地趴在了床上。
“小婉!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呢?难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
一个声音在肖坤的心里反复回响,他的意识也在回忆与现实中来回穿梭。记忆里那些美好而又苦涩的往事全部浮现出来,又与刚才发生的一幕交织在一起,如正反物质碰撞般在身体里猛烈爆炸着。
蓦地,他想起了沈小婉看到自己的瞬间。她那握着遮阳伞的纤细手臂分明快速颤了几下,而另一只手也捂着嘴,脸上浮现出十分复杂的神情。
“不!你一定还记得我,只是不愿与我相认!”
肖坤腾地一下坐起来,像是着魔般高声咆哮着。他的喊声久久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复不断地刺痛着耳膜。
当回声消失后,他却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浸泡在了苦涩的溶液里,仿佛还有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心脏表面来回划动着,割裂出无数条或深或浅的伤口,苦涩的溶液穿透伤口直沁入心脏内部。
心脏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仿佛正被侵入内部的溶液一点一点融化掉。他咬牙忍着疼痛,将手掌用力按在左胸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灼烧般的痛感才慢慢消失。他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缓缓放开按在胸口处的手掌,用枕巾抹掉脸上的汗水,疲惫地平趴在床上。
就在他刚刚放松下来时,大脑里又交替浮现出沈小婉穿着学生制服和蓝裙时的影像。那些影像仿佛经过了某种特殊的处理,时而近在咫尺,无比清晰,好似触手可及;时而相隔甚远,异常模糊,好似虚幻之影。
肖坤双手用力地抓着头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大脑却不听主人的控制,那些画面如电影镜头般在脑海里反复重现。
忽然,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沈小婉走下汽车的一瞬间。她撩拨头发的动作,以及向他望来时的眼神久久地定格在大脑中。
“她的容貌还像高中时那样清秀可爱,只是眉眼间多了一分成熟的妩媚;她撩拨头发的动作,还是那样地迷人,举手投足间无处不透出一种柔弱之美。”
想到这儿,肖坤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他忧伤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既然当初选择了放弃,现在就不应该再去打扰她的生活。祝福她吧!我们永远不会再有交点。”
他们真的永远不会再有交点了吗?
“那个男人是谁?他与小婉会是什么关系呢?”虽然他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
“是她男朋友?不!也许只是普通朋友。”肖坤记得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个男人,他也参加了“琴乐飞扬”选秀比赛,而且还是京海市分赛区的冠军。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沈阳分赛区冠军呢!”肖坤撇了撇嘴,但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记得“粉丝”都称他——“忧郁王子”。
“他眼神的确有些忧郁,但气质未必就高贵到像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