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仲思杰刚要过去询问,却看到“胖虎”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加速助跑,用力摆腿,将足球踢向了那扇窗户。玻璃窗发出“啪”的一声,应声而碎。几秒钟后,那个在公园里和“胖虎”打架的瘦弱小男孩儿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怯怯地看着“胖虎”。
之后的梦境有些模糊,仲思杰隐约记得两个孩子好像吵了起来,继而似乎又来了几个成年人。经过一段支离破碎的梦境后,他最终又来到了那个深秋的小公园,重复着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一幕。
仲思杰回过神来,凝望着窗外如雾霭一般的雨幕,暗忖:“这个梦真的是我九岁以前的童年记忆吗?但今天的梦里为什么会多了一个前奏?它会是我失去的记忆的一部分吗?”
忽然,他心口传来一阵疼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心脏里穿针走线一般,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衣服上。他连忙伸手按住左胸口,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
几分钟后,心口的痛感渐渐消散。他缩回手臂撑在窗台上,将头部探出窗外,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暗想:“九岁那年,究竟发生过怎样一场车祸?为什么我在车祸之后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仲思杰记得父母曾告诉他,他九岁那年在过马路时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撞倒了,之后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抢救才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且还做了一个难度很大的心脏手术。
仲思杰转过身,后背靠在窗台上,然后伸手解开胸前衬衣的纽扣,盯着左胸口上那条中指大小的疤痕。虽然疤痕早已淡化,甚至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能看出边缘很规整,想必是手术刀切割后留下的。
仲思杰曾认真检查过,他身上除了这块疤痕以外,再无其他疤痕。他伸手轻抚着胸前的疤痕,暗想:“如果我在九岁那年曾遭遇过一起严重的车祸,那么,我身上应该留下许多疤痕才对。”
他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疑问——“我九岁那年真的遭遇过一场车祸吗?”
这个可怕的疑问宛如注入体内的病毒,快速在他的身体里复制,又钻入毛细血管,沿着血液循环侵遍全身。
他像是被点了穴道般僵立在原地,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重重吁出一口气,暗自猜想:“如果我九岁那年不曾发生过车祸,父母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一定是父母也被蒙在了鼓里。”
这个推测是最合理,但却令他不寒而栗。因为如果他九岁那年不曾发生过车祸,那么,这些谎言是谁编织出来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忽然,他大脑里闪过麦娅发给自己的那封电邮。他的视线越过房间中央的那架钢琴,定格在远处墙上挂着的麦娅的海报:“难道,我真的被卷入到了一个诡谲的阴谋之中?”
那个诡谲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仲思杰虽然猜不出,但他隐隐觉得那个阴谋与自己九岁那年发生的事情有关。所以,要想揭开阴谋的可怖面纱,就必须要查明九岁那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低头扫了一眼左胸口的疤痕,无疑,这块疤痕证明他九岁那年确实做过一次心脏手术,因此,他决定先从那次心脏手术着手调查——找出曾给自己做手术的医生。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仲思杰转身探头向楼下望去,发现雨已经停了,自家门前正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
“这两个警察是为了麦娅的案子而来的吗?”他这样想着,快步走出书房,跑下楼梯,来到一楼打开了房门。
一个外表冷峻的青年警察看着他问:“你是仲思杰先生吧?”
仲思杰点点头,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我是刑侦三队队长丁剑。”丁剑先是掏出警官证在空中晃了晃,然后指着身后的那位五十多岁的警察介绍说,“这是我们警队的老前辈——陈臣警官。”
丁剑象征性地与他握了握手:“我们是为麦娅的案子而来,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哦,那快请进吧。”
仲思杰礼貌地将他们让进屋里,并指向沙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搬来一把椅子坐在对面。他犹豫了一下,看向丁剑问:“丁警官,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是你父亲告诉我们住址的。”丁剑面带微笑,开门见山地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丁剑看着他的眼睛,问:“麦娅遇害前是否找过你?”
仲思杰眼神闪烁了几下,他猜测警方一定知道了自己与麦娅曾经的关系,但却猜不出警方是怎么知道的。他后背靠在椅背上,干咳了一声,说:“麦娅遇害那天的下午来找过我。”
丁剑心中一喜,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那能否告知,麦娅都说了什么?”
仲思杰立刻想到了那封电邮,他在犹豫是否将这件事告诉警察。
丁剑发现他忧郁的脸庞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便问道:“不方便说?”
“不,不是。”仲思杰经过反复思考,他认为应该将电邮的事告诉警方。于是,他就把那天下午麦娅来找自己,以及昨天看到电邮的事详细讲述了一遍。不过,他隐瞒了那份绝密档案中出现自己名字的事。
丁剑听完后忍不住露出了激动的神情,他推测麦娅是因为看了那份绝密档案后惨遭杀害,而凶杀案背后隐藏的阴谋必定与那份绝密档案有关。所以,只要找出那份绝密档案,抑或档案的主人,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想到这些,丁剑身体向前探出,急问道:“电邮里有没有提到,她是在哪儿看到那份绝密档案的?”
“在一栋阴森森的教堂。”
“教堂?”丁剑虽不是信徒,但他了解在这座千万人口的大都市,最起码也有百十座大大小小的教堂,如果逐个排查,恐怕难度相当大。“电邮里可曾提到具体是哪一座教堂?”
“没提。”
丁剑失望地靠回到沙发上,迟疑了片刻说:“能不能让我们看下那封电邮。”
“对不起,那封电邮被我删掉了。”仲思杰面带歉意地看着丁剑。其实他在说谎,因为他不想让警察知道那份绝密档案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老警官陈臣面露狐疑地盯着仲思杰:“那份绝密档案里真的记载着一连串疯子自杀事件?”
“对。”仲思杰发现这位老警官表情怪怪的,似乎特别关心这件事,便又重复了一遍,“那份档案里记载,有数百名疯子在一年内相继自杀。”
老警官陈臣的视线望向远处,脸上浮现出了不安的神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丁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老同事面露惧色,便用手轻推了他一下,疑惑道:“老陈,你怎么了?”
陈臣重重吐出一口气,看向丁剑说:“十八年前,我曾亲眼目睹过一次疯子跳楼自杀。”
“哦?”仲思杰惊讶地看向他,“你真的亲眼目睹过?”
陈臣重重地点点头,缓缓讲述道:“十八年前,那是我调到刑警队的第一年。那天中午下班后,我路过一所大学,看到一个女大学生从一栋高层楼顶跳了下来,她就像跳水运动员般,在空中做一系列难度系数很高的旋转,最终砸落在地面上,鲜血和脑浆同时四溅而出,那一幕真是惨不忍睹……”
“当死者的父母赶来后,我才得知,原来那个惨死的女大学生是一位精神病患者。”陈臣的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想必是那位女大学生的死状极其惨烈。他抹了一把脸,继续说,“后来得知,京海市已经发生了多起疯子自杀事件,但由于都是自杀,所以警方也没立案侦查。不过,之后不久接连发生了数十起疯子自杀事件,立刻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当我们刑警队介入调查后,发现所有患者……”他看了一眼仲思杰,欲言又止。
丁剑刚要追问,却看到陈臣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明白是因为仲思杰在场,陈臣不便往下说。
仲思杰虽然很想知道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即便是自己问了,这位老警官也不会说,索性不问。
丁剑和陈臣互相用眼交流了一下,然后一同从沙发上起身,二人又与仲思杰礼节性地说了几句后,告辞走出了别墅。
二人驾车驶出别墅小区后,丁剑瞥了一眼身旁的陈臣,急问道:“老陈,之后你们调查出了什么?”
陈臣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不安的神情:“后来经过调查发现,那些自杀的精神病患者,都曾在博康医院接受过治疗。”
“博康医院?”丁剑吃了一惊。
“对。”陈臣紧张地挠了挠有些花白的鬓角,“就是博康生物制药集团下属的那家医院。”
“所有自杀者都曾在博康医院接受过治疗,这也太巧了吧?”丁剑小心驾驶着汽车,“博康医院一定有问题!”
“十八年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陈臣郁闷地叹了口气,“但很遗憾,我们刑警队调查了一年多,却什么也没查出来。”
“最后成了悬案?”
“也算不上悬案。因为所有死者都是自杀的,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丁剑盯着风挡玻璃,大脑快速转动着:“十八年前,那些精神病患者为什么会相继自杀?自杀事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丁剑虽然猜不到原因,但他清楚十八年前的疯子自杀事件,以及麦娅被杀一案,都与博康集团脱不开关系。而麦娅在电邮中提到的那份绝密档案,很有可能就是在博康生物制药集团看到的。
这时,前方好像堵车了。丁剑停下汽车,转头看向陈臣:“老陈,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博康集团。”
3、忘却的悲伤
下午三点,京海市电视大厦13楼的走廊里。
仲思杰从走廊远端走来,半分钟后,他在一间琴房前站定。
房门紧闭着,悦耳的琴音沁透房门,幽幽地飘进耳鼓。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了门。
不算宽敞的琴房里,沈小婉正坐在钢琴前认真弹奏着。也许是太投入了,她并未发现有人推门而入,依然专心地弹奏着自己的参赛曲目——《忘却的悲伤》。
仲思杰随手轻关上房门,倚在门边看她弹琴。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沈小婉的侧脸。她小巧的鼻子如滑雪台般画出优美柔和的弧线,漂亮的眼睛如湖水般清澈,在那张古典秀美的脸庞的映衬下,像极了古老传说中的仙女。
沈小婉纤细的手臂在琴键上快速舞动着,灵动的音符从钢琴里悠然飘出,充满房间的每一寸空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些灵动的音符也随着这口气进入了胸腔,又迅速渗透到身体的每一滴血液中。
仲思杰痴痴地看着沈小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孩如此痴迷,就如同多年前对麦娅的痴迷一样。
想到麦娅,他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了颤。
稍许,他吐出一口气,仔细打量着沈小婉的侧脸。他认为眼前这张古典秀美的脸庞与麦娅妖娆妩媚的样子截然不同,不禁心中暗忖:“我以前可不喜欢沈小婉这种古典型的女孩,为什么我的审美观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蓦地,他回想起七年前与麦娅分手时的一幕。
那天也和今天一样,刚刚下完一场大雨,他们就坐在大学附近的一家餐厅里。他记得当时自己犹豫了良久才缓缓说出了“分手”这两个字。
“你要和我分手?”麦娅一脸惊愕的表情,性感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牵动着唇边的美人痣也跟着动了起来,“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你说话呀!为什么?”
仲思杰看着桌对面的麦娅,却恍然觉得她唇边的美人痣异常刺眼。不过,他那时还没认为那颗美人痣像苍蝇般恶心。他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分手的原因:“你变了,我已不能再爱你了。”
“我变了?”麦娅更加惊愕了,颤抖着声音质问道,“那……那你告诉我,我哪儿变了?”
“这……”仲思杰痛苦地垂下头,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良久,他抬起头冷冷地说,“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要和你分手。”
短暂的沉默后,麦娅爆发了。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仲思杰大声咆哮道:“不!你在说谎!一定是你变心了……”
仲思杰发现餐厅里的人都在看向这边,他连忙站起身,拉住她的胳膊:“麦娅,你别这样。”
绝望的泪水从麦娅的眼眶里喷涌而出,沿着脸颊滴落到胸前的衣服上。她用力甩开仲思杰的手臂,抛下一句“是你变了,你在逃避现实”,然后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餐厅。
仲思杰回过神来,但耳边却反复不断地回响着麦娅冲出餐厅时抛下的那句话——“是你变了,你在逃避现实”!
“真的是我变了吗?”
仲思杰隐隐觉得,自己对麦娅的感情的变化,不仅仅是变心那么简单,仿佛还有一种可怕的因素掺杂其中。
会是什么因素呢?
他想到了麦娅嘴角边的那颗美人痣,他曾认为美人痣是麦娅身上最漂亮的地方,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像看到苍蝇般恶心!
他的心跳有些加快,额头也沁出了一层冷汗。他随手抹了一把脸,颤抖着嘴唇喃喃自问:“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发生了如此奇怪的变化?”
他又联想到遗失的童年记忆,以及那封电邮中提到的绝密档案,恍然间,他仿佛猜到了答案——所有的一切,必定都与那个诡谲的阴谋有关!
巨大的恐惧感由心而生,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向下滴落,身体也如虚脱般倚在门边,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就在他感到无比恐惧时,钢琴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沈小婉的惊呼声:“你……你怎么了?”
仲思杰如同从噩梦中醒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直到沈小婉冲过来搀扶他,他才缓缓站直身体。
沈小婉搀着他,担心地问:“是不是心脏的毛病又复发了?”
他摇摇头,伸手抹掉脸上的汗水,突兀地问:“小婉,你觉得我是不是变了?”
沈小婉被问懵了,怔怔地看着他:“变了?什么变了?”
“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你没发觉我有什么变化吗?”
沈小婉更加不解,迷惑地摇摇头:“没……没什么变化啊。”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很正常。
“我没生病。”仲思杰一脸严肃地说,“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秘密,关于我自己的秘密!”
“什么秘密?”
沈小婉发现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但忧郁的脸庞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谜一般的面纱。在这层神秘面纱的笼罩下,她恍然觉得仲思杰似乎真的与平时不同。
他发现沈小婉眼神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哦,没……没什么。”沈小婉勉强笑了笑,扶他坐到钢琴前的高椅子上,“你刚刚说发现了关于自己的秘密,指的是什么啊?”
仲思杰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垂下头深呼吸了口气后说:“我发现我好像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很陌生。”
沈小婉虽然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但通过观察他的表情可以猜出,他所指的“变”字,一定蕴含着很深奥的甚至是可怖的东西。沈小婉怜惜地用手轻抚着他的肩膀,柔声问:“思杰,我能替你分担吗?”
仲思杰几乎被那些可怕的秘密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他现在唯一能信赖的人只有沈小婉,他认为与其将那些秘密藏在心底,还不如说出来,即便是沈小婉帮不上自己,但至少可以释放心中的压力。
想到这儿,仲思杰缓缓抬起头,看着她说:“我最近发现,我好像被卷入到了一个诡谲的阴谋之中。”
“诡谲的阴谋?”沈小婉联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个可怖的“变”字,不由得脸上掠过一丝恐惧,颤抖着声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我收到了一封麦娅写给我的电邮……”于是,仲思杰将麦娅发来的那封电邮、最近反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失去九岁以前的童年记忆等事,以及他对这些离奇事件的推测详细叙述了一遍。当然,为了避免沈小婉多想,他隐瞒了与麦娅曾经的恋情。
沈小婉听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敢想象这些离奇事件真实地发生在现实中。足足过了一分钟,她才颤抖着用手臂抹掉脸上的汗水:“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仲思杰站起身,攥了攥拳头:“一定要揭开那个诡谲的阴谋!”
“只要找到那份绝密档案,阴谋就会浮出水面。”沈小婉失望地叹了口气,“可是,电邮里并没说明教堂的具体位置啊?”
“我们可以换个角度去调查。”仲思杰沉思了片刻,说,“那个诡谲的阴谋在我九岁那年就已经和我绑在了一起,并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只是我刚刚发现而已。因此,我认为应该从阴谋的源头查起。”
“阴谋的源头?”沈小婉疑惑地看着他。
“对于我来说,阴谋的源头就是九岁那年做的心脏手术。”仲思杰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要想揭开那个诡谲的阴谋,首先就要找出当年给我做手术的医生。”
“你是在哪个医院做的手术?”
“小的时候曾听父母提起过一次,好像是京海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他又摇了摇头,“又好像是第一医院,哎!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你可以给伯父打电话确认一下啊。”沈小婉提醒道。
“打了,我给爸爸打了十几个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会不会是伯父正在开会,抑或正在办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手机静音了?”
“估计是,我再给他打一个。”仲思杰掏出手机,翻出父亲的号码,按下了发送键。
一阵“嘟嘟”的响声过后,电话接通,父亲的声音传来:“喂,小杰。”
“爸,您怎么才接电话?”仲思杰的语气略带不满,“我想问您一件事儿。”
“我出差到北京了。”父亲用命令的语气说,“我正在会见一位重要客户,有事回去再说!”
仲思杰怕父亲挂断电话,连忙说:“我九岁那年是在哪个医院做的手术?”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仲思杰能听到电话里传来“呼呼”的风声,可以判断父亲一定是在室外。大约十秒钟后,父亲的声音再次传来:“为什么要问这个?”
“哦,其实也没什么。”仲思杰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他撒了个谎,“我和朋友聊天刚好提到了这件事,而我又记不清了是不是医大二院,所以想向您确认一下。”
“对,是医大二院。”电话那端传来一阵汽车喇叭的鸣叫声,仲思杰联想到刚才的风声,可以断定父亲正在驾车高速行驶,但父亲为什么要撒谎说正在会见客户呢?就在他暗暗猜测时,话筒里响起父亲的声音:“我这边还忙,没什么事就先挂了吧。”
仲思杰挂断电话,但心里却仍在推测着父亲撒谎的动机。
沈小婉绕到他身前,急问道:“怎样?问清是哪个医院了吗?”
“问清了,是医大二院。”仲思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三点四十分,“走,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医大二院。”
4、噩梦来袭
与电视大厦一街之隔的宾馆里,肖坤正躺在一间客房的床上沉睡。均匀的呼吸声和空调发出的微弱噪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奇异的钢琴曲。
窗帘紧拉着,房间内的光线异常昏暗,极难看清他的脸。
忽然,房门发出一声“吱咯”的响声,紧接着,一阵微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脚步声虽然很微弱,但却轻而易举地穿过肖坤的耳膜,如针刺般直刺入心底。
肖坤心中一惊,他试图睁开双眼,但眼皮仿佛压着铅块般沉重,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睁开。
三秒钟后,肖坤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个黑影覆盖在自己的眼皮上,仿佛正有某个人站在床边,俯下身静静地注视着自己。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一股热乎乎的气流滑过脸颊,慢慢地渗入到肌肤内部,随着血液的流淌,弥漫至全身。
是谁站在床边?
肖坤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但越是紧张越难以睁开眼睛,仿佛被黑影催眠了一般。
这时,床微微颤了一下,似乎那个黑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床上。
肖坤猜不出黑影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来到自己的房间。就在他感到无比恐惧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年,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那阴森森的声音刺穿耳膜,在肖坤的心底唤起一阵阵阴冷的感觉。他身体猛颤了几下,眼睛虽然还无法睁开,但嘴唇却能动了:“你……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年你为什么见死不救?”那阴森森的声音听来极其可怖,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哈哈……”黑影冷笑了一声,直震得肖坤的耳膜发痛,“好!那我就提醒提醒你。你童年时,曾在小公园里看到一个小伙伴被人拐跑了,对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肖坤的脑海里浮现出“胖虎”被拐的一幕,特别是“胖虎”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不禁令他心里升起一股负罪感。
黑影并不回答,而是冷冷地问:“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其实很想救‘胖虎’。”肖坤辩解说,“但我当时害怕极了,毕竟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啊!”
“哼!你说谎。”黑影冷哼了一声,“你当时一定在想,只要‘胖虎’消失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所以,你才会见死不救!”
肖坤心里的秘密被人揭穿,他痛苦地晃着头,高声呼喊着:“不!不……”
“不要再狡辩了!”那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声咆哮着。
“你……你……究竟是谁?”
忽然,肖坤的眼皮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眼睛居然一下子睁开了。他用力瞪大双眼,看到昏暗的房间里,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正坐在床边。
当他的视线定格在黑影的脸上,心跳骤然加快了,全身的汗毛都“唰”的一下竖了起来:“你……你是仲思杰?!”
“不,你错了!我是‘胖虎’。”黑影怪笑了几声,那双忧郁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两道凶光,几乎是在同时,一双冰冷的大手快速伸向了肖坤的颈部。
肖坤只感到颈部传来一阵冰冷刺骨的痛感,就如同被蟒蛇死死地缠住了一般。他试图伸手去抓,但双臂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抬起手臂。渐渐地,颈部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勒断了。
肖坤的大脑一片空白,恍然间,他仿佛看到死神插着黑色的翅膀缓缓飞来……
就在肖坤陷入绝望的刹那,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双眼。
昏暗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黑影。
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肖坤的心跳快得惊人,跳动的幅度也比平时剧烈一倍,就像是刚刚做了个百米冲刺一般,从颈动脉涌上来的血液不断鼓动,清晰地刺激着耳膜。
肖坤疲惫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倚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噩梦带来的冷汗将睡衣完全浸透了,就连枕头也湿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