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还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宝!
杨畅摇摇头:“不知道。”
苏妮失望地叹了口气,可随即眼睛又亮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上网查查看!”
杨畅也来劲了:“这里有网吧吗?”
苏妮得意起来:“我房间里就有电脑啊,你跟我来。”
她说着就去拉杨畅的袖子,杨畅看了看我。
我对他们笑笑:“你们去吧,我回房间看看书,吃饭的时候你们再把结果说给我听。”
苏妮大喊万岁,杨畅还在犹豫,却敌不过苏妮的热情,一步三回头地被她拉走了。
我百无聊赖地回到房间,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翻了几页。
然后我突地跳了起来,刚才那个黑影又蹿到了我的脑子里。
我朝门看了看,我可以肯定,那个时候的的确确有人敲了我的门。
究竟是谁?
我放下书,瞪着两张小沙发愣了半晌。
走廊上传来大舅妈嚷着“开饭了”的声音。
我答应了一声,走到门边又走回来,动手搬移那两张小沙发,让它们面对面贴在一起。
在我的观点里,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坐”在上面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径直走到了客厅。
外公和小舅舅已经端坐在长方形的红木桌前。
我刚坐下,杨畅和苏妮也走了进来,两人的表情都很兴奋。
杨畅快步走到我身边坐下来,他好像想跟我说什么,但是看到外公严肃的表情就忍住了。
等大舅妈和苏云也坐下来的时候,外公沉声咳嗽了一下,目光落在我手里拿的书上。这是我不小心顺手带过来了,见他望来,我便把书藏在桌下我的膝盖上。
没想到外公还是发话了,他皱皱眉就下了命令:“苏云,帮陈雪把书拿回她房间去。”
我实在有些尴尬,外公却不理会。
“我说过多少次了,吃饭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吃饭。陈雪你虽然有一些年月没回来,苏家最基本的礼仪应该还记得吧?”
我皱了皱眉,你还知道我很多年没有回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我不想第一天来就跟他吵,干脆低下头去拿筷子准备吃饭,谁料此举又触犯了老太爷。
“长辈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这种态度吗?这几年你在城里读的都是什么书?学的都是什么礼?”
我眼一抬,筷子便向桌子重重拍下,却没有发出预期的声响。
杨畅抓住了我的手,跟我眨眨眼,又向外公点了点头。
“对不起外公,陈雪不是故意的,我帮她把书拿回去,外公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杨畅拿过我的书正欲站起,书却从他手中被抽走了。
苏云面无表情地站在我们身后说了句:“还是我去吧。”
她转身走出了客厅,我暗暗冷笑了一下,她的背影很像一个人。
很像我妈妈,一个对外公言听计从、到死都唯唯诺诺的女人。
外公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他一副连看都不想看我的样子,沉着脸拿起筷子。
大家这才跟着沉默地吃起饭来,桌上死气沉沉,连半点咀嚼的声音都听不到,每个人都漠然而拘谨。
杨畅也显得小心翼翼,但还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我一向偏食,注意我全面的营养早已成了他的习惯。
当走廊的西面传来苏云尖叫声的时候,杨畅正夹着一块豆腐向我送来,他的筷子一震,豆腐便成了两半,落在桌上。
我和杨畅的位置离门最近,所以我们两个以最快速度跳起来冲到了门口。
几十米外的走廊,也就是我房间的门外,苏云瘫坐在地上。
她面对着我的房间,我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她惊恐万状的表情。
我和杨畅对视一眼,飞快地冲过去。
杨畅蹲下来扶住苏云的肩,我向房间里看,并没有异常。
“你看见什么?”我居高临下地望向苏云。
苏云也正看着我,目光里闪烁着怪异的恐惧。她抓住了杨畅的手,向他身边缩了缩,可是在我的感觉里,她这个动作好像是想离我远一些似的。
她的反应令我很不舒服,我冷冷地又问了一句:“你究竟看见了什么?”
苏云震了震,转眼又看向屋里。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她看的,正是那两张诡异的沙发。
她抬起手,颤抖地指着那两张被我拼在一起的沙发:“那上面躺着……躺着一个……”
我的心脏猛然收缩成一团,苏云却不再说下去。
外公和小舅舅正走过来。
“什么事?”外公问。
苏云低着头不说话。
“到底什么事?”外公开始不耐烦了。
苏云猛地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眼花了,看错了……”
她突然跳起来,转身向自己房间冲去,“碰”一声关上了门。
她的房间就在我房间的隔壁,我还在发愣,外公指着我的房间问:“那两张沙发是谁摆成那样的?”
我看了他一眼:“是我。”
“好端端的弄成那样干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叫我怎么回答呢?
难道要我说,我在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其中的一张小沙发上,因为害怕所以把它们拼在一起,却被苏云撞见有一个“人”“躺”在上面吗?
我只好低头保持沉默。
外公嘴里嘟囔了几句,看来他现在对我已经反感到极致了。
外公转身走回客厅,走廊上只剩下我、杨畅和小舅舅。
小舅舅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房间,好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
“何苦呢?”他喃喃自语。
“小舅舅,你说什么?”我敏感地盯住他。
他看着我笑了:“陈雪,你看到什么了吧?”
“我应该看到什么?”我瞪大眼睛。
小舅舅露出怪异的笑。
我浑身发毛,杨畅疑惑地抓住了我的手。
“小舅舅,这间屋子该不是闹鬼吧?”我脱口而出。
小舅舅慌忙嘘了一声,紧张地看了看外公离去的方向。
“别瞎说。”他严肃起来,“总之你记得我的话,不要到浴场洗澡,没事别到一楼去。这个房间你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跟杨畅住一间吧,反正你们要结婚了,没什么好避忌的。”
他越是这么说,我越隐隐觉得不安。
小舅舅却避开我的目光:“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真要出什么事,也不会出在你身上。”
我还要再问,小舅舅用力地摆了摆手:“好了,回客厅吃饭吧。”
他说完,独自向东面走去。
我抬眼看杨畅,他也正低头看我,然后伸手把我抱在怀里。
“晚上到我房间里来睡吧。”
“那不是便宜你了?”我笑。
真的很奇怪,偏偏是这种情形下,我竟然有了跟他开玩笑的兴致。
可是他显然没有这种兴致,手臂更用力地揽着我。
“你别笑,不知道为什么,我右眼总是不停地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
我打断他:“什么时候你也这么迷信了?”
“我不是迷信,我只是……”
他想要争辩,却支支吾吾地停住。
我轻轻推开他,发现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西面尽头处大舅舅的那个房间。
“怎么了?”我问他。
他欲言又止,却忍不住还是说了:“你真不觉得大舅舅的房里……那味道真的很奇怪?”
他三番四次提到大舅舅房里的气味,我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他笑了笑:“算了,也许是我多心。”
我们牵着手,一步步向客厅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仍然一阵阵发寒,手脚冰凉。
我紧紧贴在杨畅身边,想用他的体温温暖自己。
忽然觉得,幸好有他在我身边。
第二章 闹鬼的苏家浴场
次日醒来已不见杨畅。
昨天晚上睡得还算不错,杨畅的睡相很好,躺下就不动了,呼吸声细得像个孩子。
我翻动枕头寻找搁在床上的手表,看了看,十点。眼角一瞥,发现枕下另有东西。
我伸手去掏,是杨畅随身携带避邪用的黑曜石手镯。我拿起来对着窗外阳光把玩,圈圈浑韵的彩虹眼闪耀着神秘的光泽。
“醒了?”杨畅推门进来,笑容开朗。
我点点头:“你怎么把手镯放在我枕头底下?”
杨畅在床边坐下,握住我的手:“这黑曜石手镯是我奶奶传下来的,开过光,你戴着吧,可以保护你。”
“你还真当这座老宅闹鬼啊?”我笑了,不以为然地把手镯塞还给他,“既然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你就好好收起来,也算是个纪念。而且这手镯我戴着也太大了,我不要。”
杨畅揉了揉我的头发:“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好了,等会我把手镯重新穿一下,改小一点。不管怎么样,在我们回城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戴着,也好让我安心。”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下了床,走到衣柜镜子边梳头。
杨畅望着窗外,眼神沉沉地开始发呆。
我从镜子里看他,随口问:“今天早上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干什么去了?”
他回过头来:“大概八点左右,小舅舅来敲门,你没听见吗?”
我摇摇头:“小舅舅来干什么?”
他吐了吐舌头:“不知怎么被他知道我和苏妮研究藤茎招魂的事,他把我和苏妮叫过去一本正经地教训了几句,说这事被外公知道,我们准被骂得狗血喷头,叫我们以后别干这种无聊的事。”
我笑起来:“小舅舅教训得对,你这个人就是玩心太重了。”
杨畅却不承认:“哪有?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们家的事一件比一件奇怪,厨房顶上放着招魂用的藤茎,自家的浴场却不准自家的人去洗澡,大舅舅房里奇怪的气味,三更半夜下楼上厕所,外面有人敲门,等开门的时候却没有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瞪着眼睛转过身:“你说什么?你说厕所怎么了?”
杨畅自知失言,沮丧地捂住嘴:“哎呀,我想着想着不要说的,怎么还是说出来了?”
我坐到他身边盯着他:“你昨天半夜下楼上厕所了?有人敲门?你肯定没有听错吗?那是几点钟的事?”
杨畅想了想:“大概半夜两三点吧。说来奇怪,我一向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昨天晚上却屡屡醒来,而且一睁开眼睛就半天无法再入睡。”
的确奇怪,其实我跟杨畅正好相反,晚上睡觉一向是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可是昨天晚上我却睡得出奇的香,杨畅起来上厕所,我不知道,连早上小舅舅来敲门,杨畅被叫出去,我也不知道。
到底为什么,我和杨畅的习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我的目光落在杨畅手里的黑曜石手镯上。
“杨畅,你是什么时候把这手镯放在我枕头底下的?”
“刚睡下的时候,怎么了?”杨畅莫名其妙地问。
我立即把杨畅攥在手里的手镯给他戴在右手腕上:“记住,这手镯你不许再拿下来了。”
杨畅看看手镯,再看看我:“你的意思是……是因为这手镯……”
我打断他:“我不知道这手镯是不是真的能避邪,但它应该有安神的作用。你戴它戴惯了,没有它晚上睡不好,所以你还是好好戴着吧。”
杨畅摇摇头:“既然它真这么有用,更应该给你戴。我是男人……”
“别说了。”我挥挥手,“你知道我的个性,我说了不戴就不戴。”
我固执地和杨畅相视了很久,杨畅低下了头。
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还有,以后半夜起来上厕所,我们结伴一起去,知道吗?”
杨畅秀气的脸庞在我手中显得楚楚动人,他笑了起来。
“没这么严重吧?昨晚我也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敲门的事也许是我听错了……”
“不管。”
“那我大便怎么办?你不是有洁癖吗,不嫌臭?”
杨畅竟然有心情跟我开玩笑了。
我依然沉着脸:“你以为只有你会大便吗?我也会啊。总之晚上上厕所我们要一起,就这么说定了。”
杨畅不笑了,怔怔地看着我,突然,他伏下身来,嘴唇落在我的嘴唇上。
蜻蜓点水的一吻,他抱紧了我。
我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也抱紧了他的腰身。
会有情侣像我们这样吗?一边谈论着厕所和大便,一边还有亲吻和拥抱的欲望。
也许当一对情侣达到这样境界的时候,他们便可以结婚了。
我静静地扬起唇角,笑了笑。
白天的苏家大楼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楼的客人进进出出,大舅妈和小舅舅都在浴场帮忙。
在二楼听着楼下水声喧哗,眼前却分外寂寥。
苏妮去学校了,苏云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这几天外公天一亮便出门,吃晚饭的时候才能见到他。
我和杨畅在镇上逛了几次,他骑脚踏车带着我。镇上的人关系疏离而冷漠,当他们知道我是苏家老头的外孙女后便对我失去了兴趣,走在路上彼此也不会打招呼。
但即使是这样,我和杨畅还是找到了几个有趣的地方。
这几个地方都在东区——清水电影院、望水滩和兰嫂小饭馆。
清水电影院是一个相当于两个教室大小的场地,不知谁在经营,每天滚动着放一些经典老电影。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二点,每一场的客人都是稀稀拉拉,我和杨畅去看过两场,一部是《罗马假日》,一部是美国的侦探电影《疑影》。那两场的客人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个人。
望水滩是清水河边寂静的天然沙滩,虽然现在的清水河已经不复往日神采。站在河中心,水只到我的膝盖而已,严格来说它已经不能算是一条河,可这里仍不失为一个欣赏日出日落、疏解郁闷心情的好地方。
而我之所以特别提到了兰嫂小饭馆,不是因为它的菜比别家的可口,也不是装修特别有格调,而是冲着一个与清水镇居民性格完全不同的老板娘。
这位叫兰嫂的女人大大咧咧,美丽开朗,她与杨畅几乎是一见如故。
我喜欢跟杨畅在这里叫几样小菜,两杯清酒,听他跟兰嫂乱侃。这种感觉跟在苏家吃饭完全不同,没有繁缛的规矩礼仪,不用小心翼翼,所以我和杨畅的午饭基本上都在这里解决。
混得熟了,兰嫂谈了些自己的经历。
她并不是纯正的清水人,她的家乡在一个更荒僻贫瘠的地方。十四五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到清水镇来,卖给了一个壮实冷漠的男人。那男人娶了她当老婆,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她受不了虐待偷跑了几次,每次都被抓回来,然后就是更残忍的毒打。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甚至已经做好了自杀的打算。
那天夜里她男人到朋友家喝酒,她半夜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搬了个凳子往树上系绳,想一了百了。
这个时候就听屋外一片喧闹,比过年过节还热闹。
她打开门,见到远处火光盖天。
她拦了个人问,那人跟她说,树林边的海翔大酒店失了火,火势绵延烧到林子里。
兰嫂立即回家,对着供的菩萨就拜,她男人的朋友家就在那酒店附近。
她跪了几天几夜,不吃饭不喝水。终于,她的男人没有回来。
她站起来对着天狂笑,邻居都以为她疯了。
她没有疯,她得到了丈夫的遗产,开了个小饭馆。
她对自己说,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是菩萨赐的,她一定要开开心心,好日子来了。
兰嫂说到这里的时候,喝了一口酒,眼里闪着泪光,然后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仰头笑得像个孩子。
从兰嫂店里出来,我和杨畅在曾经的海翔大酒店周围转了一圈。这里早已是一片废墟,一道砖栏将它与外界隔离。
我们好奇地窥视了几眼,看看天色不早,便动身回了浴场。
来到浴场已经快一个星期,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却也闲得逍遥。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小舅舅谈谈,聊聊苏家这几年来的变化。
可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忙还是在躲我,这些天来甚至没有单独跟我相处过。
周末的浴场比往日更加忙碌。
我和杨畅都感觉像两个吃闲饭的人一样,于是杨畅自告奋勇去厨房帮忙。
我一无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初来苏家的那一天窗户上的污垢,于是准备来个大扫除。
我卷起袖子接了盆水,拿着抹布进房间,突然发现房间的窗户明亮洁净,一尘不染。
我有些疑惑,回到走廊里望着隔壁那间我只搬进去半天便又搬出来的屋子。
见太阳高悬,我胆子不由地大了,干脆走过去推开门。
那两张小沙发已经照原样摆好,我径直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
果然,那满窗户的积灰并不是我的幻觉。我推开窗户,黄沙瞬间卷入。
我动作麻利地擦拭起来,任寒冷的风吹得脸生疼,我这个人有一定的洁癖,见不得房间里不干净。
“丫头……”
我努力地擦着窗户上一块暗褐色的旧斑。很奇怪,不管是清洗剂还是肥皂,越用力擦它反而越清晰起来。
门外传来沙哑的呼唤声:“丫头,小心点……”
“哦,我知道。”我答应了一声。苏家会叫我“丫头”的,也只有小舅舅了。我转头望去,门外一个佝偻的影像印在门板上,身形的确和小舅舅无异,可是那个人似乎刻意地躲在墙后,我根本无法看清他。
“小舅舅是你吗?”我有些疑惑起来,探头去看,“你进来吧,我正好想跟你聊聊呢。”
可是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那若隐若现的影子在门板上投下诡异的线条。
我心里猛然惊跳了几下,从窗台上跳下来向门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身后一声巨响。
我大惊失色地回过头,发现放在窗台上的塑料盆已经不见踪影。我赶紧扑上前往下望,一盆花砸下来,那塑料盆摔在楼下的水泥地上,已是四分五裂。
我本能地抬头向上看,天台上铁质的花栏竟然断裂了两根,那盆花刚刚就是从上面砸下来的。
我吓得连连后退,等脑子稍一清醒,回头看见门板上的影子一闪而逝。
我赶忙跑到走廊上,却又是一派幽邃宁静,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舅舅!”我朝着东面叫。
没有回应。
我必须找到他,马上找到他。
我冲过去一间一间地砸门。
隔壁是苏云的房间,我拍了几下,她惊惶地在里面叫:“谁?什么事?”
我懒得多说,见门没锁便径直推开,这时苏云已经奔到门边,见我破门而入很是震怒。
“表姐你干什么?”
我的目光越过她向里打望,立即吓得倒退了一步。
我望见了至少四个与我身形差不多高度的人偶!
她放这么多人偶在房间里不会害怕吗?
接着我恍然大悟,苏妮说过苏云喜欢裁剪衣裳,很有可能那些人偶就是她的模特。
我镇静了一下心神:“对不起,我找小舅舅。”
苏云挺着脖子就对我吼:“要找小舅舅到浴场去,进我的房间干什么?”
她回头便用力地把门关上了。
我愣在门口,做梦也没有想到苏云这样性格的女孩会发这么大的火。
但是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马上再跑过去敲苏妮的房门,苏妮上学还没有回来,门锁得很严实。
我转头再向前望,只剩下大舅舅的房间。
心跳更急速了,我连吞了几口口水,还是呆呆地不敢推门进去。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犹豫是不是要进去,这时门内却恰巧传来细微的呻吟声。
“大舅舅,您没事吧?”我隔着门问了一句,里面的声音却停止了。
我壮了壮胆,终于还是推开门。
大舅舅的房间我只进来过一次,跟上次一样,四周弥散着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气氛。
暗红色的绒布窗帘拉得死死的,屋里很暗,很干燥。
大舅舅像上次一样躺在床上,厚厚的棉被裹住了他的身体。
我有点儿生气,大舅妈究竟是怎么照顾大舅舅的啊?像这样每天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连阳光也见不到,别说是癌症患者,就是健康的人也受不了呀。
我正气愤,隐隐听见床头传来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奇特,像是一窝老鼠躲在洞里啃东西,时不时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听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远远站着,小声说话:“大舅舅,您醒着吗?您在做什么呢?”
没有回答,那种声音却更急速起来。
我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往床边走了两步。
这时床头的声音停住了,一个嘶哑得像两百岁老太太一样的声音传了过来。
“水……”
因为屋子里实在太静,所以即使那声音轻得像耳语,我还是听清楚了。
“大舅舅,您想喝水是不是?”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好,我马上给您倒。”
大舅舅的床头柜上放着个茶杯,旁边有个水缸,我慌忙走过去在床头处蹲下来。
倒了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我端着茶杯走了过去。
这水看起来不新鲜,似乎已经放了好些日子,水面上有一层浑浊不清的残渣。
我心里很不舒服,想跟大舅舅说让他等等,我去重新倒了一杯过来。
可是一抬眼,看到的竟是一双暗褐色隐隐发红的眸子,像是医学院解剖用的白老鼠的眼睛,闪着惊恐的光芒。
大舅舅紧紧搂着被子裹着身体,只露出那双令人惊恐的眼睛。
我打了个冷战,杯里的水溅到手上,像被在火上烤一样万分疼痛。
突然,大舅舅猛地伸出一只青白枯槁的手将杯子抢了去,立即翻身背对着我狂饮起来,像一个饥渴的疯子。
他这一翻身,被子被他拽过去,一大片被啃得不成形的骨头露了出来。在他刚刚躺的地方,赫然爬着几只活生生的蟑螂。
我捂住嘴,感到胃液翻滚,转身便向外跑。
跑到门口撞在一个人身上,是大舅妈。我和她彼此看着对方,眼神里都是陌生和怀疑。
我一步也没有停留,飞奔地跑回房间锁上了门,吐了起来。
整个晚上,杨畅都在照顾我。
从大舅舅房里出来我就开始发高烧,躺了几个小时,吃药后出了一身汗,感觉总算好了一些。
杨畅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帮我在床上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