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别进了房间里,正要躺下,老王却又回来了。不知为什么,赵帅被老王赶了出来,害我们一头雾水。老王尴尬地说赵帅睡的那屋原本是他儿子睡的,后来儿子也死了,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笨的人也明白,所以我就说没关系,赵帅可以跟我挤一个铺,山里天气凉,刚好我俩可以相拥取暖。
等老王走后,赵帅却哼哼地说:“老王他妈骗人,刚才那床上都丢了他的衣服,还说一样东西都没动过,看来他也是吝啬鬼。那衣服就是他今天穿的,咱们在道上看过了,翻车的时候!”
“你这大少爷就别挑剔了,人家肯挪地方给我们住就不错了,你睡屋外试试看!”我踹了赵帅一脚,又说,“你睡觉给我老实点,别老往别人身上摸!”
这一夜,我们就在吵闹中度过了,赵帅睡得很沉,中途又摸了我几次,被我狠狠地打了回去。其实我很想去看看李秀珠,但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所以左右为难,一直犹豫到天明。东方破晓,赵帅就醒了,他迫不及待地叫我一起去看佛海妖宅,也许会有好运气。不用赵帅催促,我昨晚就想连夜赶去,所以俩人牙都没刷就跑出了寨子。
妖宅的确很好分辨,尽管沧海桑田,老树丛生,但仍能从远处看到妖宅。令我们意外的是,妖宅没有完全拆除,而是只拆了一半不到。妖宅以红色为主调,因此在绿树老林里很显眼,除非是瞎子,不然不可能无视它。容易找到妖宅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容易找到,那么黄金盒子留在原地的几率就更小了。
我们都听说过妖宅的恐怖传说,所以没敢空手而来,赵帅更是在身上插了五、六把匕首。走近妖宅的废墟,我们才发现妖宅好像被火烧过,很多地方都有黑灰。宅子的面积很大,至少有一百多平米,还不包括前、后花园。我们一走进去,就很有多怪鸟惊起,呼啦呼啦地飞离。废墟里长满了野草,很多水泥石砖都大得夸张,我们根本没办法移动。赵帅气恼地说,七年前那群山民怎么拆的屋子,看起来不像是用锤子大斧,而是用炸药啊。
关于这个问题,赵帅的确没有瞎掰,废墟的碎石附了一层蜡状的光滑物,这是琉璃化现象,除非有过剧烈爆炸,否则大火很难烧出这种程度。恐怕七年前他们没有工具,而是用山里的土炸药炸的,可能操作不当,这才把李老爹的腿给炸断了。至于七年前为什么要拆这座妖宅,我们还没问,因为一下子问太多容易让人起疑。
除了让人觉得古气,又有点诡异,废墟没什么特别的。别说妖怪了,就连一头野兽都没看见,要知道90年代的边远山区还是有凶猛野兽的。不过我倒不觉得失望,因为这里是祖父曾经待过的地方,一想到这些事情,心里的感觉就特别复杂,好像有一股洪水闷在心里,但又无法发泄。
我们绕着妖宅走了一圈,没有看到黄金盒子,就连黄色的东西都没看到一件。正当赵帅发牢骚,咱们可能白跑一趟时,我却发现废墟里隐藏的一个异样。据寨子里的人说,除了七年前的拆除,很少有人走到这一边。这一点从四周茂密的植被就可以看出来,寨子其他几面的植被比这边稀疏得多,惟独东边的植被尚保持原始状态。
可是,我却发现废墟的碎石有人移动过,一些巨石被挪动,留下了原来压轧的痕迹,还有黄色的草弯曲地在巨石下生长。
如果只有一处就罢了,可是很多处水泥石砖都被移动过,那就说明不久前可能也有人来这里找东西,而且很可能与我们目的想同——都是为了黄金盒子里的宝贝来的。我对寻宝的事情一直很保密,寨子里的人也不像对这事感兴趣,会有哪个外人也知道此事?莫非,当年除了祖父以外,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个秘密?
赵帅听我一说,马上就急了:“我*,要是早几年被人捷足先登,老子就咽下这口气,如果只是早我们几天,那多冤啊!”
“我们等会儿回去问问老王,这里这么偏僻,如果有外人出现在寨子里,他们肯定会注意的。”我努力保持乐观。
“问他们有什么用,就算你知道别人长什么样,但那东西被人先拿去了,就是别人的了,难不成咱们去抢回来?”赵帅捶胸顿足地说。
我也没了主意,要真被人抢先了,只好自认倒霉。自命清高的我绝对不愿与那群四方红印匪为伍,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去抢别人的东西。赵帅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仍不死心,都侥幸地希望别人眼睛瞎了一只,没有发现黄金盒子。废墟里的翻动痕迹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太多,似乎上一个来到此处的人还没有进行大规模地搜索。
这种情况,一是那个人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黄金盒子,已经抱得宝贝归;二是那个人空手而归,正打算纠集人马再杀过来;三是……我正陷入沉思,赵帅忽然大喊,*你妈的,有个人躲在妖宅的后院里!
果然,我看到水泥与野树间有个人影,这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三是那个人还没离开,他还在寻找黄金盒子的下落,他现在就在妖宅里!
既然是一个人,而非妖怪,那就没什么好怕的。我和赵帅一起奔过去,那人似乎腿脚不灵活,没跑几步就摔到在草堆里。我忽然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惜只看到背影,却没看到那人的正面。我担心那人逃掉,所以疯似地追上前,没等那人从草堆里站起,他就又被我摁倒在地上。
等我把那人翻过来一瞧,我又惊又疑:“廖老二,怎么是你?”
“小路,你快把我这身老骨头弄散了,放开我!”廖老二挣扎着说。
赵帅一见廖老二就问:“你不是说要去大理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别说你是迷路了!”
廖老二虽然狡猾,但非大奸大恶之徒,所以我就松开了他。我很快就明白过来,廖老二在火车上是骗我们的,估计他早就知道佛海妖宅的事情,所以特地在茗站前赶来找上等茶叶。没想到在火车上遇到我们,问起各自来云南的目的,廖老二撒谎说自己去大理,我们也没说实话,只说是去丽江。
不过话说回来,廖老二在火车上发现我们,完全没必要主动暴露行踪。毕竟火车上那么多人,我们谁都没看见他,更没有与他打交道的想法。这些完全是廖老二主动做的,跟我说茶王的故事,离别时送牺杓,所有迹象都好像在巴结我。可是,我一穷二白,又有谁想巴结我,除非对方疯掉了。
赵帅想的却与我截然不同,他忿忿不平:“你这老东西,是不是山贼出身,送的那对玩意儿是什么意思,人家一看那东西就放了我们。”
听了赵帅的质疑,我才醒悟,四方红印匪为什么看到牺杓就放过一车人,难道他们也知道那对牺杓值钱。又或者,真如赵帅说的那样,廖老二也是土匪,人家见了牺杓,可能误以为我们也是土匪,所以没有黑吃黑。在毛路上被抢劫的一幕实在古怪,到现在我还没敢相信真遇到了抢匪,现在廖老二出现在眼前,想来土匪们与他有干系。
廖老二却大呼冤枉:“我的两个小祖宗,我送那东西给你是想交个朋友,没想害你啊。现在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赵帅黑着脸问。
“既然都露馅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和你们一样,也是为了金瓜人头贡茶!”廖老儿不情愿地坦白。
我跟赵帅只知道要找黄金盒子,却不知道什么是金瓜人头贡茶,所以两个人都一下子迷糊了。廖老二不明真相,拉着我们坐到一旁,说起了人头金瓜贡茶的事情。原来,在进贡京师的普洱茶中,极品名叫“金瓜人头贡茶”,现在杭州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还有实物,已被视为国宝。它之所以能留存至今,是因为北京故宫的一些老专家的保护。1963年,故宫清理清宫贡茶,获两吨多,其中就有一些保存完好最长时间达150年以上的普洱茶。可惜时值中国茶叶减产,这些贡茶就被打碎并入其他普洱茶中,流向了民间市场。所幸一些专家把较大的一两个金瓜贡茶留了下来,并于80年代交给农科院研究和保存。
人头金瓜贡茶的生产始于1729年,当时云南总督鄂尔泰在普洱宁府宁洱县(今宁洱镇)建立了贡茶厂,选取西双版纳最好的女儿茶,制成茶团、散茶和茶膏,以此进贡朝廷。制人头金瓜贡茶的茶叶,据传均由未婚少女采摘,且都是一级的芽茶。采下的芽茶一般先放在少女怀中,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后,才取出放到竹篓里。这种芽茶经长期存放,会转变为金黄色,所以人头贡茶又叫金瓜人头贡茶。
听到这里,我紧张就问廖老二,该不会你把放在农科院里的国宝——金瓜人头贡茶偷到这里来了吧。廖老二有点疑惑地看着我,但他马上否认,摇头说不是那么回事。廖老二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才又慢慢地解释。云南生产贡茶的时间,据考证是从1729年至1908年,达179年。1908年即光绪三十年之所以中止贡茶生产,原因是云南民间盗匪猖獗,将当年运往京师的贡茶,拦劫于昆明附近。当时朝廷动荡,国运式微,朝廷不追究,就不了了之了,且从此中断。
既然盗匪抢劫贡茶,那么其中就有些懂得茶道,知道哪些茶叶最为珍贵。有个盗匪认识金瓜人头贡茶,于是就留下了一大批,比起清宫保存的还要多出几倍。盗匪大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但有些又只想劫货而不愿意杀人,久而久之,盗匪发生了分裂。有一部分不愿杀人的退到佛海一带,并带走了抢来的金瓜人头贡茶,从此销声匿迹。
列强入侵中国以后,英国人想控制云南茶叶生产线,也有人汉奸这类人趋炎附势。有个人拿出私藏的金瓜人头贡茶,献媚般地给了一个叫作莱尔*纳尔森的英国人。这个人本想让莱尔帮忙,全家逃到英国享福,避开中国的乱世战火,却不想全家被莱尔杀害,只有一个小男孩逃过大劫。
“那个男孩就是我老爹。”廖老二说完就望着我,眼神十分地诚恳,像是在说他已经把秘密都摆出来了。
“你……”我有点懵了,想了半天才问,“这么说你……你祖上是土匪啊?”
赵帅猛地醒悟:“我就觉得奇怪,那帮土匪怎么看了牺杓不抢我们了,原来你们果真是一伙的!”
廖老二喊冤:“现在是和平年代,哪里有土匪,我的小祖宗,你们不要乱给人扣帽子好不好!”
我看廖老二如此诚恳,不像是撒谎,所以也觉得四方红印匪与他没有关系,至少没有直接的关系。不过,我们和廖老二相交不深,他又送牺杓又说家族秘密史,依照他那狡猾的个性,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相信我们?我将疑问抛出,廖老二只说我们很投缘,所以才如此掏心掏肺,叫我们别乱想。
廖老二感叹地说,他虽有资格参加山东的茗战,却丝毫没有胜算的把握。那时在青岛,他已经是把祖上的宝贝都搬出来了,现在已经没招了。因此,廖老二才想到他老爹说过的金瓜人头贡茶,查了很久的线索后,他才来到妖宅,希望能找到一些残留的金瓜人头贡茶。我质疑就算有金瓜人头贡茶在妖宅里,但过了近百年,恐怕早就化为泥土。廖老二却不以为然,他说前人保存茶叶的方法不比现今差,有的茶叶能留百余年,不论环境多么恶劣,切莫瞧不起前人。
赵帅撞了我一下,又朝我使了眼色,他是说黄金盒子里装的可能就是金瓜人头贡茶。如果咱们能找到这些茶叶,那么就不愁没有翻身的资本了,要知道现在妖宅里的金瓜人头贡茶已经有近百余年的历史,绝对算得上是茶中的太上皇,也是不可多得的国宝。可是,现在廖老二也知道了金瓜人头贡茶的事情,也许知道的内容比我们还多,要怎么才能赶跑这个竞争对手。
可恨的是,我们只知道妖宅有黄金盒子,却不知道盒子里的是不是金瓜人头贡茶。不过仔细一想,祖父忽然发迹,做起了茶叶生意,极可能黄金盒子里装的金瓜人头贡茶。我一直好奇祖父为什么没有把黄金盒子里的东西全部带走,还对我说如果有困难可以到妖宅走一趟。现在我才明白,祖父没有完全取走黄金盒子里的东西,是因为他担心无法保存金瓜人头贡茶,所以暂时留了一部分在黄金盒子里。这样的话,祖父万一失败了,还可以继续回妖宅取用。幸亏祖父成功了,否则黄金盒子里的茶叶早就没了,如此说来,黄金盒子里的金瓜人头贡茶十有八九还完好地保存着。
我没把祖父的事情说出来,但妖宅的传说已不是秘密,所以我就问廖老二,妖宅的传说是怎么回事,该不会真有妖怪吧。廖老二遗憾地摇头,他只知道妖宅可能留存有金瓜人头贡茶,至于为什么妖宅如此诡异,他却没有一点儿头绪。廖老二对妖宅的传说并不尽信,他怀疑那是以讹传讹,恐怕这些传言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有点动摇,很想相信廖老二,但李秀珠说过她的亲身经历——一头牛神秘地消失在妖宅里。单不说其他怪事,一头牛忽然消失,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是难以置信。能让一头牛呼救,或者惊叫的机会都没有,人类很难办到,但妖怪就能办道,若真有这玩意儿的话。赵帅嗤之以鼻,他认为没有妖怪,根本是李秀珠胡诌的。何况来云南前,他到白云寺去求了开光法物,真有妖怪来了更好,可以试试开光法物有没有用。要是没有用,回到北京就把白云寺拆了,省得那群僧人招摇撞骗。
谈话间,山林有些异动,我们聊得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逐渐地,我发现鸟虫飞起,像是受了惊吓似,所以马上提高警惕。妖宅四周都是茂密的树丛,很容易躲藏,刚才我们就没有发现廖老二,可见要是有人埋伏,我们很难发现对方。山林的异动越来越大,廖老二和赵帅慌忙张望,但什么也没看到。
这种情况下,看不到什么比看到什么更令人着急,就是因为什么没看到,所以才有一种莫名难言的恐惧。山林里的怪鸟仍在以妖宅为中心,辐射状地散飞,就连山林都骚动起来。妖宅却依旧死一般的寂静,恐怕真有凶悍的妖物出现了,再待下去就不明智了。我见毒日正挂,现已是中午,就以要吃午饭为借口,想要体面地开溜。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正打算逃离妖宅,可当我们从妖宅后院拐到前面时,那一刻却全都惊呆了。
断壁残垣的红色废墟被绿叶青枝覆盖,这种景色在荒野本就有一种怪异之感。当我们绕到废墟前院,却看见鲜血飞溅在植被茎叶上,就如一场杀戮刚刚结束一般。刚才废墟上的植被还是干干净净的,一转眼的功夫就变了,我们三人都觉得奇怪。
我急忙搜寻血迹的来源,废墟上没有尸体,别说死人了,就连死猪死鸡都没看见一只。可是,鲜血是新鲜的,仍是液体状态,这说明鲜血是刚刚洒上去的。就在我们谈话的那段时间,废墟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真有妖怪出没?废墟上除了刚才虫鸟惊慌飞起,并没有多大的动静,而且如果没有那些虫鸟的声音,我们根本察觉不到暗地里的异常情况。
正当我一头雾水,怀疑是不是真有妖怪时,赵帅和廖老二却忽然大叫一声。他们正在另一头搜寻,我狐疑地走过去,问他们是不是找到尸体了,还是见到妖怪了。赵帅把我拽到跟前,那里的废墟是黑色的,可能是曾被火烧过,但上面竟有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离开寨子,否则。
“这是谁写的?你,还是你?”我问赵帅和廖老二。
“怎么可能是我写的!”赵帅不满地回答,“这几个字写得那么难看!”
“这字可能是用手沾上血写的,你看我的手那么干净……所以也不可能是我,再说我们三个人一直都在一起。”廖老二解释。
“那就怪了,会是谁呢,总不可能妖宅里真有妖怪吧。”我犯疑地说。
赵帅可能心里有点发毛,但廖老二就在身旁,他为了面子,就大言不惭地说就要是真有妖怪就好了。现在城里人喜欢看新鲜的东西,把妖怪抓去展览,不知道能卖多少钱。我对赵帅摇摇头,奚落他就那点儿出息,不如把妖怪吃了,搞不好能长生不老。就在我们斗嘴时,廖老二却对着血字警告呢喃自语,像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经廖老二提醒,我才明白过来,刚才看见血字警告就觉得奇怪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离开寨子,否则”,否则什么呢,留下警告的人为什么没有写完?最可怕的警告不是警告的内容多么的恐怖,而是没有透露不听警告的后果,这会让人心里忐忑不安,惶惶度日。写几个字花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只要一分钟,留下警告的人为什么不肯写完。是因为血不够了,还是怕我们发现他,又或者是故意制造恐慌?
“依我看,是那个人没文化,后面的字不会写,所以……”赵帅不以为然。
“算了,别猜了,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对他们说,“先回寨子探探老王他们的口风,也许他们知道点内容。”
“这些血……不会真的是人血吧?”廖老二有所顾忌,“你们别说我迷信,如果不是妖怪,会有谁这么无聊,用这些血来吓我们?”
其实,不用廖老二说,我也开始怀疑真有妖怪躲在废墟里,要不这些事情无法解释。既然都有警告了,那就识相一点儿,权当给妖怪面子,暂时先离开废墟。不过,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惟恐打击赵帅的激情。赵帅不远千里来到曼笼寨,我知道他并不是冲着金光人头贡茶来的,他是想给躺着病床上的老爸一些精神上的慰藉,让他老爸活着的时候多笑一点儿。说实在的,要是没有赵帅在身旁,我是有多远跑多远,绝不会为了茶叶把小命丢掉。天知道那些茶叶还在不在,搞不好已经发霉,或者变成泥巴了。
正准备离开,赵帅却直嚷肚子疼,要找个地方解手。我皱皱眉头,叫赵帅跑远一点儿,别让味道飘过来。妖宅刚发生怪事,我担心附近不安全,所以又叫赵帅别跑太远。赵帅嫌我罗嗦,听都没听就跑掉了,只留下我和廖老二在妖宅废墟里发呆。
我见时机恰好,四下没有别人,于是就问廖老二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廖老二依旧不肯认帐,只说是投缘,所以才想交我这个朋友。无论我怎么努力,廖老二的嘴就是撬不开,搞到最后我都快相信廖老二所言非虚。就在我们谈话时,赵帅忽然大喊一声,划破了山林里的宁静。
我暗叫糟糕,莫非妖怪也有偷袭的本性,赵帅不会那么倒霉地出事了吧。我和廖老二疾步追去,顺着赵帅离去的方向,却一路找不到人,也没有野兽出没。直到来到一处山涧,我和廖老二才刹住脚步,不然就一头栽下去了。这时,我们才发现赵帅竟挂在山涧的一根树上,幸亏他死死地抓住老树,否则早就摔下去了。
“你怎么解手解到下面去了?”我故意胡说,想缓解紧张的气氛,可不知道怎么把赵帅弄上来。
“你罗嗦什么,先把我弄上去!”赵帅咬牙切齿地说。
廖老二往下一瞧,犯难道:“没绳子啊,这地方不好捞人上来!”
赵帅拼命地抓住老树,人这么吊在空中,力气再大也维持不了多久,所以我急得跳起来,但又不知道怎么办。眼看赵帅逐渐支撑不住,我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拧成绳子把赵帅救上来。就在我真打算脱衣服时,一根绳子忽然从我们身后抛出,落到了赵帅面前。
我惊讶地回头一看,不知道何时身后竟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绳子就是她抛出来的。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多问,管那个女人是妖怪,还是神仙,总之得先把赵帅这混蛋拉上来。廖老二力气不大,刚使劲就开始气喘吁吁,根本帮不上一丁点儿忙。赵帅看起来不胖,只是有点壮,想不到他抓住绳子后,反倒差点儿把我拽下山涧。
忽然,我感觉到一股力量释放在绳子上,往上拉拽的力量增强。回头一看,原来是女人也帮忙拉人,看不出弱不禁风的她也有两下子。好不容易,我们终于把赵帅拉上来,他一上来就趴在地上大呼好险啊。我忙问他怎么回事,明明是去解手,为什么掉下山涧去了。赵帅大吐一口气,对我说他解手后又忽然想小便,因为解手处有异味,所以他才跑到山涧旁“放水”。谁知道,赵帅还没站稳,忽然就有人在他后面推了一把,他连身后的人是谁都没看见,就这么嗖的一声掉下去了。
“会是谁?谁会想要害你?”我疑惑地问,“该不是你辜负了哪个少女,人家杀上门来了吧?”
“去你的!谁跟你开玩笑!”赵帅假装正经,脸却红了起来。
廖老二一直盯着忽然出现的女人,我也觉得好奇,于是就想问那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那女人却已经转身要离开了,从出现到离开,她一个字也没说。我连忙叫住她,既然附近只有她一个人,或许她就是推赵帅下山的凶手。赵帅也不笨,尽管这女人挺漂亮的,但他这回没有着迷,并问那女人为什么要推他下山,言下之意是他已经认定那女人是凶手。
女人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她脸色嫩如豆腐,白如雪玉,浑身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女人没有解释,看了我们一眼后又要离开,连抛出来的绳子都不要了。不过,仔细一想,女人不可能是凶手。如果她是凶手,那就没必要把绳子抛出来,更没必要出力把赵帅拉上来。
赵帅太笨了,竟又问女人为什么行凶,女人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那是你的事。”
“我们没这个意思,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看见是谁推老赵下山的。”我不知道为何,说话时很紧张。
“现在人已经救上来了,再问这些有用吗?”女人冰冷地说。
我一时语噎,不知作何回答,整个人都傻愣地站在原地。廖老二一直盯着女人发呆,估计老去的春心又开始荡漾了,
就连刚开始很生气的赵帅也慢慢两眼放光。女人穿着不像是寨子里的人,一看就是外地人,不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附近。难道又是来找金瓜人头贡茶的人,敢情只有我以为这是秘密,原来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那女人慢慢地走进林子深处,但她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我们说:“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很快整个寨子都会灰飞烟灭。”
“什么?”我迷糊地问,但那女人已经越走越远,显然不会详细告诉我她话里的用意。
整个寨子灰飞烟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曼笼寨有难了,是什么事情能让整个寨子都没了?令人意外,我竟不觉得女人的话有假,反而很相信她。等女人消失后,赵帅才说会不会女人就是留下血字警告的人,那句未完成的警告很像女人刚才说的话。我猛地点头,说还真有点像,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历。
我忽然觉得廖老二很安静,扭头看了看他,没想到他却一直盯着女人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我问廖老二怎么了,该不会是刚才拉绳子太用力,心脏有问题了吧。廖老二呸了几声,说这话太不吉利了,他心脏跳得可有力了。女人已经走掉了,我看廖老二失魂落魄的模样,就以为他想找小老婆,没想到他很认真地说那女人可能不是人!
现在仍是白天,毒日未落,那女人虽然白得有点夸张,但阳光下有身影,况且她长得和人类没什么两样。女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种鬼怪会如此乐于助人,就算是鬼怪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廖老二好像很紧张,急得语无伦次,话都讲不清楚。我好奇地问廖老二,那女的究竟哪里不像人类,但廖老二却反问我,那女人哪里像人类。
廖老二说不出实际的内容,我嫌他故弄玄虚,所以懒得再问。廖老二却压低了声音,仿佛四周有人在偷听,他说等从勐海回到青岛,会给我们看一个东西,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我将信将疑,不知道廖老二又在搞什么名堂,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非得离开勐海才能告诉我们。赵帅惊魂未定,根本没弄明白廖老二要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站在一旁听我们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