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建议三个人分开行动,这样做能快点儿找到水源,可陈叔认为不安全,万一遇到狼群不好对付。走出了两条街道,我们马上看到了一个泉眼,可惜泉眼已经干涸了。这个泉眼直径有五、六米,想当年流出的水一定很多,保持了古城的湿润。虽然泉眼被黄沙掩埋了,但离地面仍有四、五米,可见当年的泉眼有多深。四周有人为修砌的痕迹,可能古城当年是建在暗河之上,古人在城里挖了九个取水用井,并美其名曰:泉眼。
既然都干了,我们只好换个目标,又往街道的另一头走了百来米,另一个泉眼就出现在眼前。可老天有意为难我们,这个泉眼依旧是干涸了的,一滴水都看不到。在路上,我们看到土包垒里有不少的金器,可都没兴趣多瞧一眼。沿着古城主干大道走了很远,沙地上留下了我们不争气的脚印,风一吹那些脚印就变得模糊了。我三步一回头,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窥视。有时候,人在孤寂的环境下会显得疑神疑鬼,我不得不安慰自己,古城里早就没有其他人了,别太敏感了。
主干大道都覆盖了黄沙,一条路都起伏不定,如果没有坚固的挡沙墙,整座古城早被淹没了。金日西移,热浪渐退,我们着急地寻找泉眼,顺着主干道找到了六个泉眼,但都早就干了。陈叔其实没帮上忙,只有我和木清香一心寻水,他老人家动张西望,恨不得找只狼来虐杀。
“这下可好,找来找去都没水,会不会另外三个泉眼也干了。”我丧气道。
“啊?不会吧?”陈叔终于感到事态严重了。
木清香却并不着急,倒是很淡然地说:“既然狼群能繁衍至今,附近就会有水源,继续找吧。”
其余三个泉眼不在主干道旁边,因此我们就往古城的别处走,把希望寄予剩下的泉眼。陈叔总想再杀几条狼,可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狼群,就好像它们并不在古城里。可我们亲眼看见狼群跑进来,总不会又从古城的另一个缺口跑掉了吧,那样就多此一举了。
当路过一间土石砖木结构的大屋时,陈叔想要进去看看,他说泉眼不一定是在露天的地方,古人也可能在泉眼在建一座屋子,防止沙土吹进泉眼。我虽然知道这事绝不可能,但也同意进去,顺便躲躲太阳。现在已近傍晚,可脚下的热气还滚烫得叫人想跳起来。
我还记得,残经上有云:“作屋覆泉,不惟杀尽风景,亦且阳气不入,能致阴损,戒之戒之。若其小者,作竹罩以笼之,防其不洁之侵,胜屋多矣。”这句话意思是说,在泉水上建屋子,不仅煞风景,还会将阳光挡在外面,阴气会侵蚀泉水,最好别那么做。倘若泉眼不大,就以竹笼罩着它,防止不干净的东西掉进去,比建屋子好多了。
古城似乎以茶为先,断然不会如此鲁莽,当年的泉眼上也一定有类似竹笼的东西罩着。不过,我还是很纳闷,既然古城视茶祖为上仙,又为何以将石塔命名为镇仙塔,这岂非大不敬吗。当年的贵霜帝国强极一时,学习了其他大汉、龟息、罗马的文化,自然不会弄错了汉文的表达。
我们三人同时走进去,土屋的屋顶还未破败,因此里面要凉爽一点儿。可我们一走进去,就看到四个人围成一圈,各自面对面的跪在一起。
我比先前要淡定,镇定地望了一眼,那四个人都已经变成干尸了,早就死了很多年了。可这种死亡的姿势,却是我头一回遇见,以前看到的是死人不是倒地,就是泡在水里,没有一个人是跪着的。
陈叔提防地走进来,看了四个跪着的死人就问:“他们跪着干嘛,难道犯错了?”
“谁会死了还跪着?”我狐疑地走近,仔细地观察四具紫黄色的干尸。
很快地,我就得出了结论,这四具干尸和我们生活的年代很接近。要知道,古城已经毁灭近两千年,很多地方都被黄沙掩埋,城中的沙土几乎不流动,而且那时的古人肯定在黄沙之下。况且,四具干尸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近代风格,是前几年才有的探险服装。我心想,果然没错,在父亲离开后,和我们到达前,古城还迎来了另一批访客。
木清香也看出来了,并绕到我对面,半蹲下来观察干尸。我也有样学样地半蹲着,来回地把干尸看了一圈,他们身上都找不到明显的伤口,脑袋上也没有枪伤。我起初还和陈叔想得一样,他们都是被人枪决的,可实际情况却不像那么回事。
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渴死饿死,还保持跪着的姿势,几乎所有人都是躺着,或者靠在墙边。就算被人枪决,他们也会因为子弹的冲击而倒地,极少人还能保持跪地姿势。我托腮沉思,莫非这四个人命不好,跪着对天祈祷,结果一跪就翘辫子了?
这时,木清香又朝干尸凑近了一点,接着就站起来对我们说:“他们的眼睛很奇怪,和刚才在石塔里看见的干尸完全一样。”
“不会吧?”陈叔略微吃惊,但好像不是很在意。
我却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年代不一样的人,死亡的时间不同,为何伤势会一样。果然,我蹲下来扫了一眼,他们的双眼都模糊了,犹如被人用火枪喷过。人死后,在沙漠里会迅速地失去水分,变成一具木乃伊。在干旱的环境里,尸体的皮肤由于脱水,会变得褶皱。可干尸的双眼却非褶皱,而是模糊得如连眼睛的位置都快找不到了。
“看来他们伤口是在双眼,可他们为什么不挣扎,或者倒地,反而保持跪地姿势?”陈叔犯疑道。
我想解释,可又解释不出来,几次张口又把嘴巴闭上了。木清香也没有发言,看她那副面目表情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逐渐发觉,古城不太平,找到泉水还是尽快离开的好。想当年,贵霜帝国在此落脚,又有泉水,又无人侵犯,发展得这么壮大,但为何又迅速灭亡。从古城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不像是因为环境艰苦而迁徙,弄不好当年的沙漠还是个绿洲,比现在的情况好多了。
我在干尸身上搜了搜,可惜他们身上啥都没有,估计已被同行带走了,那些人不希望被人知道身份。我问陈叔这几年除了勘探队,还有别的外地人来过吗,但陈叔记不清了,问了等于白问。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蒋红玉那批人,她身上留下了大茶八卦针,可能身后还有一个高人,而那个高人制作了大茶八卦针。
我想得头疼了,现在时间紧急,屋子里没有泉眼痕迹,于是催道:“先去找水吧,别看了。”
“但愿能在天黑前找到水,那群狼现在肯定埋伏在暗处,等天一黑就会偷袭我们了。”陈叔自言自语。
木清香口无遮拦,竟在此时又提到:“上次我在古城里醒来,是十年前,这些人也许是十年前到达古城的。”
陈叔听了就追问:“你以前来过?”
我担心这样的纠缠会拖延时间,于是打断道:“没事,没事,继续找吧。”
可我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拍下木清香昏睡照片的肖农云是40年代的人,那时木清香应该还没出生吧。
其实,十年前木清香真正苏醒时,是在重庆的青雾山下。她在古城里只醒了一会儿,然后又失去了知觉。在木清香昏睡时,发生的事情肯定最关键。女人长相变化有大有小,依据木清香的交代,这十年里她的身体的确慢慢成熟。虽然脸蛋不会变化太大,但身体是长高了许多,因此长生不老与此事无关。
这件事怪就怪在,那么长的时间跨度从何而来。就算是植物人昏睡,他也会生老病死,不可能一切生命迹象都暂停。在我思考时,我们已经走遍了全城,但却一无所获。准备走到飞机残骸的附近时,我们这才发现,残骸已经被狼群霸占了,那里生息了五、六十只沙狼。
我吓得脚软,急忙招呼木清香和陈叔离开,可恨的陈叔还想开枪,但硬被我压下去了。现在找水要紧,把狼全杀了也没用,不如把力气都留着。狼群龇牙地盯着我们,幸亏没追出来,可能是看到我慌忙掏出来的针盒。
惊慌之余,我们又在古城里转了一大圈,几乎没一个角落都看过了,愣是没找到一滴水。更难以相信的是,古城里只有八个泉眼,根本没有第九个。木清香也仔细地数了,并做了标记,得出的结果虽然很失望,但绝对错不了。
所有资料、所有人都这么说,月泉古城里有九个泉眼,还有一个泉眼不停地冒出清水,可我们为什么找不到第九个泉眼?
天黑得很快,太阳刚西移,一转眼就掉下地平线了。月泉古城外围有一圈焚风墙,因此晚上的温度要比外面的沙漠高,不至于如严冬一般刺骨。尽管如此,古城里还是有一些飕飕冷风,我们衣着单薄,于是就商量先回去找点厚衣服披上。现在出来太久了,安叔那边肯定很着急,可又没找到水,空手而归的话,那他们就会失去活下的信心。对于这一点,陈叔完全赞同,杀狼的心思也收敛了。
风声传来狼群的嚎叫,我们带来的弹药不够火拼,八卦针也不可能不够用了。至少十分钟内得回到塔殿,那里易守难攻,狼群若要来犯,我们只需要在殿门烧一堆火就行了。晚上的风劲小,风声大,听得我心慌难安,好像整座古城的鬼都在号啕大哭。木清香走在我旁边,身上的清香味扑鼻而来,但风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种诱人的香味。
我的嗅觉越来越灵敏,多亏了这些年的修炼,要不肯定和陈叔一样,什么都闻不出来。我们打来了手电,昏暗的空气里布满漂浮的沙尘,反射出了手电的黄色光柱,犹如一根棒子。逆风走了百来米,我们有点摸不着北了,好在石塔黑高,稍微抬头就能找到方向。就在我们要回到石塔时,那股浓郁的香味就更明显了,它的源头无疑就在石塔附近。
木清香也闻到了,走到此处后,她就转了方向,径直地往一处高耸的沙堆走。我连忙叫木清香别着急,走丢了就麻烦大了,吓得陈叔也追着跑,他还以为又有突发事件。这里已处于月泉古城中心,建筑都比周围的都要气派,且几乎全是纯石料建筑,屹立千年而不倒。
我跟着木清香的脚步,发现气味就是从前面散出来的,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一座宏伟的庙宇。庙宇前有两尊狼头人身像,它们有效地阻挡了黄沙,黄沙也在石像前堆成了小山。狼头人身像高近三米,夜里的月光照射后,看起来就跟活的一样。夜风吹得很有秩序,庙宇的表面覆盖了一层沙,如今被风吹了一天,又与我们这群入侵者见面了。
“妈呀,沙漠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太壮观了!”我呢喃道。
陈叔哼了一声:“这种东西都是压迫百姓才建造出来的,不就是拜拜神,至于搞这么隆重嘛。”
“那时候的信仰支撑着古城的所有人,这倒无可厚非。”木清香观点独到。
“读书人的偏见!“陈叔碎碎念道。
庙宇与石塔距离很近,气势不输高耸的石塔。在古时,贵霜帝国的庙宇职能与政权联系在一起,的确会给古城人民带来勇气。我把第九个泉眼的希望寄托在古庙里,虽然不大可能,但也是唯一的可能了。即便冒水的泉眼不在此处,庙宇里也会留下很多关于贵霜帝国的资料,甚至能知道茶祖与这群残余势力是怎么牵扯到一块儿的。
庙宇里漆黑一片,我们都没有贸然地走进去,万一里面也有狼群,岂不是自己送货上门。
我在沙地上摸了一块较大的石头,然后把它扔到里边,只听到哐啷的清脆响声,其他半点声音都没有。确定安全后,我们就壮着胆子走进去,想要看看当年的庙宇除了祭祀祈福,还能干什么。
“哇,这是……”走进去后,我就结巴了,眼前的景象前所未见,只在书中读过。
“是什么,难道刚才有人在这里吃饭?好香!”陈叔瞪大了眼睛问。
木清香轻移脚步,走过去后背对着我们说:“这是绣茶。”
庙宇之中,立有十八根粗柱,雕云画雾,宛如天堂。庙宇深处有一张六角石桌,大若卡车,桌身镀满了黄金,虽然时过境迁,但仍璀璨闪耀。更令人称奇,金桌上摆了五个镀金大瓷罐,如米缸般大,罐身有五色果点缀,连成龙凤飞舞的图形。香浓的味道就是从五个大金罐流溢而出,叫人垂涎,心痒难奈。
这种东西古称绣茶,是宫廷内的秘玩,寻常人很难得见。简单来说,绣茶就是在茶叶和其包装上下功夫,不仅茶叶是贡茶里的精品,就连包装都贴上了黄金等贵重之物。欧阳修对此还曾写道,“其价值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意思是说拿钱都买不到绣茶。这话没有夸张,的确仅供皇族赏赐赐给大臣,以及玩乐欣赏之用。
祭天时,皇室就拿出缤纷的绣茶,摆出各种龙凤形态,奢侈程度都是民间难及的。绣茶光是一小份就能冲泡好几盏,大概太珍贵了,被赐予的大臣都不舍得饮用。我记得,残经上有云:“禁中大庆会,大镀金物,以五色韵果簇龙凤,谓之绣茶,不过悦目。亦有专其工者,外人罕见”。
绣茶所用之金银,五色韵果,皆融混了茶香精华,大金罐从里到外都是茶香。若在两千年前,那种茶香能飘千里,皇室也通常都会密封保存。现在沧海桑田,绣茶金罐的味道早已不如从前,但也能在百来米闻到。
这五尊绣茶金罐叹为观止,我们围在旁边看了半天,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我认真地看了看,罐身有乾隆字样,还有清朝其他皇帝的尊称,想来这批绣茶经由阳赤山带进沙漠。当年紫禁城危急,很多人带着深宫异宝潜逃,阳赤山带走的珍贵茶叶绝对不只这五罐绣茶。
罐子已被密封了,里面的茶叶究竟是哪一种,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打开只会将其毁于一旦,所以我马上扼杀了打开罐子的念头。金桌在摆放绣茶前,肯定另有他物,此时可能躺在庙宇暗处。我正想到庙宇别处找一找,兴许金桌上的东西还有缘得见,可一转身就觉得有问题。
木清香还未转身,仍在注视绣茶,陈叔也流着哈喇。这五罐绣茶太干净了,身上半粒沙尘都没有,金桌上也一尘不染,完全不像许久未有人踏足。
陈叔听了我的疑问,他就说:“难道古城里一直都有人住,不然解释不通啊。”
木清香肯定道:“没错,绣茶的香味持久,却不能自洁。刚才走进来,我就觉得这里太干净了,而且……”
等了半天,木清香没继续说,憋急了我就问:“而且什么,你倒是说啊!”
俗话说得好:近墨者黑。木清香和我混久了,竟然也学会吊胃口了。我不停地追问,木清香就把话题岔开,搞不懂她又在玩什么把戏。我最讨厌有话不说的人,在重庆青雾山下,木清香已经承诺有事不会隐瞒了,如今又故态复萌,真是气煞我也。其实,木清香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除了那个世界范围的灾难。我压住火,琢磨了一会儿,也许木清香有为难之处,因此就别和她计较了。
发现还有其他人,我们晃了晃手电,每一个角落都看了,可没有看到活人,或者活物。这种古城没吃的,环境又恶劣,哪里还能住人。我想到贵霜帝国的残余势力不仅崇拜茶祖,也崇拜月神迦罽,该不会那个该死的月神住在这里吧。
南宫雄声称看到有人飞下来,掳走他女友,并袭击了勘探队,还说那人就是月神。以前,在茗岭我们误把发光蜥蜴当成飞碟,因此我还特意问南宫雄是否看错了。可南宫雄坚称自己没看错,还用勘探队的名誉发誓,我见了也没好再问下去。
陈叔很诧异,也很担心,他说:“如果还有其他人,胡安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我先回去看看。”
“也好,我还想看看,如果那边有事,你记得叫小堂妹吹哨子!”我想了想,又说,“那个……你跟他们说我和木清香还在找水,别告诉他们第九个泉眼没有找到。”
木清香陪我留下来,其实我也很想回去,赵帅已经奄奄一息,说什么也要见他最后一面。可我们全部回去,空手而归,士气必然会受挫,这在绝境里会给我们带来灭亡性的打击。为此,我选择先在庙宇待一会儿,或许这座神庙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救命方法。
陈叔抱着猎枪走后,我和木清香往庙宇别处走,可惜庙宇原来的东西都不是被毁,就是被带走了。这间庙宇地板全是石砖,和石塔里一样,不像其他古城建筑,多为松脆的土砖。庙里没有沙尘,比石塔要干净,不像塔殿里铺了很厚的沙尘。
这时,我想到大家的处境,心生愧疚,于是问道:“木清香,如果我们走不出去了,被困死在古城里,你会怪我吗?”
“你放弃得太早了,我们一定走得出去。”木清香平静道。
“能吗?不一定吧,你又安慰我了。”我叹气道。
“我说‘一定’,就没有‘不一定’,绝对能走出去。”木清香口气坚定,她对我说,“现在先看看古庙里都有些什么吧。”
我皱着眉头,望着木清香,忽然也变得平静了,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又笼遍全身。现在纠结也没用,我深呼吸一口气,就跟着木清香一起走到庙宇的墙边,因为墙上隐约挂了些东西。走近一看,我真的震惊了,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原来,庙宇四壁都挂了几厘米厚的金片,每一张金片都有两米长、半米宽,最关键的是金片上上刻写的就是残经原文!金片被腐蚀了,看得出年代久远,上面的字体都是汉朝古体字。对于我来说,要读懂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我激动地望着金片,并让木清香帮我用手电来回地照明,好不容易找到了残经的开篇内容。
古庙里的残经原文与我读过的不大一样,极其生涩,要读很久才能弄懂,后面少了很多汉晋以后的茶事。我的那本残经已成了白纸,可字迹还留存时,上面的内容囊括了唐朝以后的茶事,由此判断,历代茶王都不断添加内容。我仔细地研读下去,很担心金片残经不全,就如茗岭青砖洞里的石板画一样。
可是,这一次,我终于有幸读到了残经全本,金片竟然包括了被撕掉的内容。我读到后面,记载了四川茶人破除焚风的方法,果然是用音律破解,最后那块石头也被砸成了粉末。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这就是祖父日思夜想的最后内容,到了四川茶人以后,还有不少的茶事记载。当我把金片经文全部读完,整个人都灵魂脱壳了,意识已经游离了身体。
原来,残经的最后部分竟真的有一个秘密!
木清香也在看经文,我看完后就对着她呢喃道:“这怎么可能,难道祖父早就知道最后那部分记载了什么,所以他才把经书给了我?”
古庙里挂了十六幅金片,包含了残经失落的那部分内容,多为古时茶人里口中相传的奇事。茶人里出的英杰不多,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会写书的无非陆羽等人,因此茶人口中相传的故事早就失传了。金片记载的内容我闻所未闻,看得目瞪口呆,把找水的事情都忘了。
当我读到最后一副金片时,那上面没有关于茶事的记载,却是关于残经相传的一个秘密。我误以为看错了,于是费神地再将最后一段念了一遍:“经书秘而不传,凡得残书者,即为王者,须换姓为阳,尊其秩序。经书一分为三,残书作一,金书作二,其三藏于月泉,观毕置还,禁携离。三乃本门之秘,载出源,只道王者知,勿诉旁者。”
原来,这并不是经书全文,而是第二部分。茶王历代相传的经书有三份,一份是我手里的残经,一份是金片经文,还有一份藏在古城里的某一处。不知“月泉”指的是整座城,还是单指某个泉眼。从文中能看出来,最后一部份记载了茶王的起源,这事只能让茶王本人知道,却不能告诉第二个人。而且,第三部份经文看完后,还要放回原处,不能带走。能保留千百年,第三份经书一定用材特殊,不知道我能否与其有缘。
看完这段,我和木清香面面相觑,原来拿到残经的人就是茶王了,这即是传承茶王的方式。我对此难以置信,倘若真有这样的门规,那阳赤山在佛海时就已经把茶王的位置传给祖父,而祖父在南洋时就把茶王的位置又留给了我,而且我那时还是个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小屁孩。
木清香看完金片经文,木然地望着我说:“路东浩把经书给你时,没跟你提过金片上的内容吗?”
我愣住了,心里嘀咕木清香总是直呼长辈全名,真乃大逆不道,好歹祖父也是上一任茶王。想归那么想,木清香这种性格倒挺让我喜欢的。名字本来就是给人叫的,不让人叫全名,干脆别起名字好了。每个人都叫赵皇帝、李太后、张王爷,岂不皆大欢喜。也许世俗礼节没有学会,这才使得木清香与众不同,我都不忍心指责她。
无语了一分钟,我才开口道:“祖父给我时,他那天喝多了,把经书给我后,他也没再提这事。大伯父不是说了嘛,祖父那时去了茗岭,他根本没来过月泉古城,又怎么会知道金片经文写了什么,更不会知道经书其实有三份。”
“我想他已经知道了。”木清香完全无视我的论断。
我心很乱,想到这徒有虚名的茶王称号,不知该高兴还是伤心。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王不王的,真是神经病,不怕公安把你以反人类、反社会的罪名抓起来。我拿了茶王的名号有屁用,又不能当饭吃,谁爱当谁当去。既然轮到我当茶王,那就由我终结了这无聊的规定,反正我绝不会再把残经写成册子,又传给下一个倒霉鬼。
祖父可能是无心之举,因为他没让我改姓阳,他也没该过姓名。可祖父那群人一心要找茶王的秘密,难道1971年回到大陆,他为了二伯父寻找丹药时,无意间发现了茶的秘密,于是才悟到自己就是茶王了。祖父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我会来到古城,还解开了茶经的秘密。
“如果可以,我倒很想看看第三份经书写了什么。”我说完看了木清香一眼,又急着补充道,“但我对茶王称号没兴趣。”
“如果你看了第三份经书,也许就不会以茶王为傲了。”木清香冷冰冰地说。
“为什么?好歹是个王,虽然不那么正式。”我酸溜溜地问。
“你难道没看出最后那段话的含义?”木清香反问我,语气有点不屑的感觉。
最后一段是“其三藏于月泉,观毕置还,禁携离。三乃本门之秘,载出源,只道王者知,勿诉旁者”,我仔细一读,果然读出了问题。残经能带在身边,金片不便携带,故留于古城,第三份经书暂时不知道材质如何,但既然记载了茶王起源,为何不允许透露给别人呢。这不是明摆了,丑事自知便可,也就是说茶王起源不光彩,搞不好他们都是太监。
我和木清香你一言,我一语,有点忘乎所以了,直到古城里传来一声长哨声,我才从经文的事情里抽回神智。我暗呼糟糕,石塔那边有危险,小堂妹他们不会又出事了吧。刚才我们一直等陈叔回来,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来,只能看经书打发时间。
幸好古庙和石塔离得很近,我和木清香冲回去时,哨声还没停下。回到石塔前,我吓了一跳,冒着火光的塔殿门口挤了一群狼,每一只都喷着灰色的热气。我暗骂一声,谁吹的哨子,这不是叫我送死吗?狼群被我和木清香的脚步声吸引,纷纷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我先发制人,接连射了几发针出去,狼群才退了几步。木清香和我趁机溜回塔殿,可前脚刚踏进去,狼群又逼近到石塔前。殿门烧了一道满满的火堆,安叔把所有的固体燃料都用上了,最多能烧一天一夜,过了明天就没什么可烧了。我惊魂稍定,困惑地数了数塔殿内的人数,居然少了两个人——小堂妹和南宫雄不见了。
我着急地问安叔:“我们去找水时,发生了什么事,路雨唯和南宫雄去哪了?”
安叔惊慌地站在火堆前,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们去得太久了,你的堂妹不放心,所以就和南宫雄去找你们。我还以为你们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