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药话没说完,假睡的路建新忽然就从地上弹起来,像是受了大惊吓。丁细细赶紧挪了挪,把头摆直,想问这位茶王是不是做噩梦了,却见对方急忙跑出去了。李狂药见霸王岭外山林茂密,偶有古坟残露,怕是路建新撞邪了。等李狂药追出去了,路建新却在门外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茶味,这是他一个老朋友的味道。
李狂药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只有野花的芬芳与树木的青涩味,哪来的清香茶味。丁细细也闻不到,便问是不是搞错了,山岭内外没有人家,不会有人在这里喝茶,喝咖啡还差不多。路建新摇头否认,肯定自己没闻错,因为茶的气味比酒淡许多,所以茶人的鼻子要比酒人灵敏,历史上在皇宫替人辩毒的人都是茶人,而非他类。
李狂药心想,这话没错,酒味猛烈,茶味稍弱,不够灵敏可无法分辨茶汤的品质。可茫茫山岭,夜幕下哪有人家,真的会有茶香吗?李狂药倒不怀疑路建新闻错了,只是觉得夜里追出去不理智,山岭有一半都是热带雨林,毒蛇虫蚁特别多,黎族人说山里还有猛兽,要进去最好选在白天。
“路老哥,我们明天也要进岭的,不如先休息吧,没有好身体,做什么都吃亏。”李狂药劝道。
“好吧。”路建新冷静下来,可那股味道太熟悉了,他的那位老朋友会在海南的霸王岭吗?在他心中,早已平复的心,又掀起波澜,他似乎已经能料到此行的终点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了。
李狂药估摸时间不早了,便叫路建新早点休息,别想太多了。这时,丁细细却停住脚步,指着远处的山岭里,忙说道:“你们看!那边有什么东西?就在很远的那片地方,天上有什么亮亮的?”
李狂药以为又是发光的野鸭飞来了,抬眼一望,却见繁星满布的夜空下有一艘发光的古船。远远看去,古船很小,观察不到它具体的样子,但能看见周身披光带霞,美不胜收。那里正是他们明天要去的方向,废水坝在此地的十多公里外。李狂药心生好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异像,头一次还是在甘肃听丁忘忧他们说的。
他们三个人忘神地眺望了一会儿,正想说那艘飞天古船太美了,接着却山岭那边的夜空就发生了变化。

第五章 葫芦

朦胧的银光之中,古船在遥远的岭空上浮现了一会儿,随即一只巨大的黑手竟从山岭里伸出来,将古船连同银光都抓得湮灭了。那只手远在天边,可震撼了身在大院里的每个人,那该是多大的手才能触及夜空里的古船。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就想看山岭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动静,但银光和古船消失后,再也没有特别的景象出现了。
李狂药愣了愣,不相信地笑了笑,这世界真是够疯狂。不过,他宁可相信世界有妖怪,也不相信山岭里头能有一手遮天的巨兽。他们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一定真是巨手把古船和银光湮灭了。那景象实在诡异,不应属于人世间,李狂药不得不说服自己,那一定是山岭深处有强大的银光,古船和巨手都是投影出来的。
其他人还没做声,李狂药就咳了咳,提醒道:“我们休息吧。明天还要走十几公里的山路。”
“也对。林业局的人说越往里面越难走,十几公里搞不好要走一天。”丁细细同意道。
“咱们带了刀,还带了什么武器吗?”路建新问,“你们这些喝酒的人,总该带了点烈酒来吧,要是刀对付不了猛兽,起码还能点火退敌。”
丁细细莞尔一笑:“这事你放心,我从甘肃带了几瓶酒来,能驱蛇还能治毒,起火就更没问题了。”
李狂药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或许那只巨大的黑手并不可怕。他们回到院中,清空了脑袋的胡思乱想,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金日高挂,迫不及待地释放热能,给海南洒满阳光的味道。李狂药早上随便吃了点饼干,喝了一口消毒过的水,然后就背起一个包往外走。丁细细先打探好路的方向了,所以成了李狂药与路建新的向导,就好像她是当地人。
林场老院的后面是一片青皮林,长满了高耸的青皮树,跟《人猿泰山》里的丛林差不多。青皮树最高能长30多米,它不怕旱,不怕浸,天旱不枯,水漫不腐,即使遇上台风袭击,高枝少有的折断,偶尔枝叶呈现枯黄,一逢雨水,又能迅速恢复茵绿。丁细细说青皮树很珍贵,原本是林场工人种的,但后来因为环境不适宜继续居住,他们就搬到别处去了。
顺着青皮林往里走,会遇到一条大河,河叫坝水河。因为以前暴雨很多,岭里的河常发洪水,黎族的群众就建了一个水坝,用来抵御洪水袭击村庄。1950年,海南解放后,住在霸王岭外的黎族村庄就外迁到几十公里外的平原居住,不用再受洪水的困扰了。80年代,国家打算利用那条大河建一个小水电站,可那是一个脑热的决定,因此只建了一半就废了。因为霸王岭还没修路到岭里,来回靠工人背建筑材料,工程进度太慢,而工人住宿环境也苦不堪言。
李狂药看见青皮林里有几间土屋、茅草屋,不过都溃倒了,不能再住人了。那些是林场工人搭建的房子,还有一些是黎族先民留下的民居。黎族先民的老屋前挂了几只大葫芦,丁细细见了就走过去,说要把葫芦拿下来,待会儿会用得着。李狂药以为拿葫芦装酒,因为此行就是要找琼猿仙酿,葫芦比三岁小孩还大些,一定能装许多酒。
丁细细听了就笑道:“不是装酒,这是渡水用的。山里头的路早被森林吞掉了,我们慢慢开路走去水坝那边,太浪费时间了。不如找到坝水河,直接渡水过去。”
“葫芦渡水?怎么渡?难道还能变法术,让葫芦变成船那么大,我们就坐上去?”路建新来到茅屋前,新鲜地往着挂在屋檐上的葫芦。
丁细细踮脚一跃,轻松地摘下一只大葫芦,打点了上面的灰尘就说:“你们什么都没打听就来霸王岭了吗?真是够偷懒的!”
李狂药和路建新四目相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只以为人来了就好,哪里想过打听那么多细节。丁细细把葫芦递给李狂药,然后又去摘另外两个大葫芦,并说这在几十年前是黎族先民常用的渡水工具。因为黎族先民少不了要过坝水河,每次上山砍柴或打猎,就背上这葫芦渡水。
这些葫芦都是精挑细选的,非常结实,外面还以竹篾或藤网罩兜住。游渡时有两种操作方法:一种是用一只手臂挟住葫芦,另一只手和双脚划水,类似侧泳姿态;另一种是把葫芦置于头前,双手抓住葫芦上的竹藤网,双腿上下交替击水。黎族的葫芦舟,不单是过河的浮具,也是一种简单的运载工具。因为黎族的葫芦舟上部皆开口,外套以皮盖。过江时,黎族先民就把衣服和干粮装进葫芦内,有皮盖的保护,内部不会受潮。
事实上,人类在水上使用的交通工具,最早并不是船,而是漂浮工具。当时生产力极端低下,人类还不会制作独木舟、竹筏,而是利用一些浮力很大的物体作为水上交通工具,葫芦就是最早为人类所应用的漂浮工具。
李狂药摸了摸坚硬光滑的葫芦,心说这些应该是黎族先民拿去装琼猿仙酿的容器吧,可惜他们喝死了。丁细细没等李狂药想明白,她就摘下了三只大葫芦,分给每个人一只,用来渡水。坝水河水流很急,倒靠游的话,人游不了十几公里,说不定只游出几百米就沉到底下去了。
青皮林的面积很广,走了近一公里,李狂药才听到水声,那像过年的鞭炮声,急促又猛烈,可以想象出水河湍急。路建新远远见到一条腾起的河水,飞溅的水花像雾一样,他就嘀咕一个葫芦够吗,估计要两个吧。他们见到的河水太急了,不适合下水,因此又往下游走了几百米,当见到河水稍微缓一点儿了,这才打算用葫芦渡水。
“这葫芦管用吗?不会游到半就裂开吧?”李狂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是几十年前留的东西。
“我看够呛。”路建新讲道,“不过丁小妹是让我们靠着葫芦顺水而下,不用游,相当于漂着。葫芦肯定承受得住,要是裂开了,我们再游到岸边就行了。坝水河也不是很宽,不用怕,淹不死人的。”
“对了,路大哥,”这时,丁细细想起来,说道,“我和李狂药都喝了很猛的雄黄酒,这可以避蛇。你不喝酒,万一水里有蛇,或者……”
“你放心好了,我以前住在四川的山里,那里的毒蛇可不少。茶境有个方法,就是用烟草去熏,你没听过毒蛇不咬烟鬼吗?用科学的话说,蛇怕尼古丁,我身上涂了老烟草,身上有怪味,它们不敢接近的。不过要泡在水里那么久,不知道效果能保持多久。”路建新解释。
丁细细不知道蛇怕尼古丁,看路建新底气很足,她就放心地做好准备,叫大家一个个地慢慢下水。李狂药热得大汗直流,倒愿意渡水赶路,一下水就觉得凉意入心,肺里的火都灭了一大半。漂在水中,只有头和一只手露在水面,那只手酸了的话,他们又换另一只手,惬意得他们想睡着。
坝水河有的河段水急,有的平缓,漂下几公里后,李狂药等人就听到猿猴的啼叫声,让他们想起酒仙李白的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清早,水面有丝雾气,李狂药看不到四周的山林是样的,也见不到猿猴的真身。只听到它们高亢嘹亮的叫声,一两公里外都能听见,声音还不停地回荡,像是在嘲笑闯入猿猴秘境的人类。
经过了近两小时的漂流,李狂药发现水流越来越缓慢,放眼一望,原来废水坝就在前面了。路建新回头看了落后的丁细细,问她要不要上岸了,这时他就感觉到许多东西打到他的脖子上。丁细细随即也发现雾气未净的水面上有古怪,于是她就马上喊:“我们太大意了,我们快上岸,马上游到边上去。”

第六章 黑冠长臂猿观测站

李狂药泡在水里太久了,起先热得发烫,现在却冷得意识模糊,没注意到坝水河面上积满了死鱼。丁细细叫他们游上岸时,李狂药有点抽筋了,葫芦没抓稳,然后就滑进了水底。好在路建新和李狂药靠得最近,他长年住在阴冷的地方,最适应山林里的生活,因此马上潜下水,捞起了沉进水里的李狂药。
一阵折腾过后,路建新把人拉上岸了,黎族先民的葫芦却越漂越远,没法再拉回来了。葫芦里有些药品、酒、衣物,丁细细见状,便说不必着急,葫芦没了就没了,他们待会儿可以到下游的废水坝把葫芦拣回来。那里的坝有个缺口,水都往那里流出去。接着,丁细细给李狂药灌了一口烧酒,让他暖了暖身,免得又抽筋。李狂药觉得很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居然最先抽筋出事,这让刚认识他的路建新怎么想。
“你不是身体不够强壮,这边的河水有问题,你刚才漂过来肯定喝了几口河水。”丁细细很细心,说道,“没看见水面浮了好多死鱼吗?我和路大哥都没喝水,对吧?”
“我是没喝,头一直倚在葫芦上。”路建新承认道,“我刚才把李兄弟拉上来时,没办法,喝了几口,现在觉得舌头有点打颤,好像水里有酒味,不过很淡,差点没尝出来。”
丁细细怀疑水底有问题,怕急着赶路,喝下的水会毒效发作,只好先让他们在河边的草地上坐一会儿。这时,太阳越来越大,三人冰凉的身体被晒到,却不觉得热了。雾气因为阳光的关系,没有完全蒸发,反而因为雨林茂密的关系,水气越积越多,雾反而更浓了。李狂药恢复了一点儿,便爬到河边往水底看了看,水质清亮剔透,靠近水面瞧了瞧。纵然水清,可云雾遮挡了阳光,很难看清水底的情况,只能依稀瞧出水底有一具黑乎乎的人形物体。
“好像是一只黑猿?”李狂药猜道。
丁细细站在一旁,把人拉回来,说道:“你别趴得那么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我去下游拣葫芦,路大哥,麻烦你看着李狂药,他刚才喝太多水了,我怕他会……”
路建新明白地点头:“你是怕水里有仙酿?虽然被稀释了,但喝了可能会出乱子?”
“这酒香有点像,我猜是这样的。”丁细细边说边望向水底,这时一道金色的阳光穿透云雾,射向水底,一只四脚朝天的黑冠长臂猿就出现在水底。那只猿猴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死了,水里的死鱼也漂在水面上,随着水流往废水坝的缺口涌去。
丁细细去捡葫芦了,李狂药就试着站起来,可总觉得头很晕,身体发冷。路建新劝李狂药别着急,最好让阳光暴晒一阵,把身上的水都晒干,顺便把酒气蒸出去。这说法虽然有点荒唐,但不无道理,于是李狂药就坐在扎人的草地上,慢慢地晒暖了身子,热汗也从体内流了出来。
靠近水坝的雨林依靠着一座茂密的山岭,不算太高,只有几百米,可却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一群水鸟飞在空中,盘旋在白云下,没有一只敢到河边嬉戏,不知道是怕河边的人,还是怕河水有问题。李狂药稍微好些了,觉得双腿不沉了,他就站起来观察这附近的情势。可这一带的雨林又高又密,即使飞在天上,也很难看清情势。
李狂药往河边看了看,见到几棵青皮树被野葡萄藤缠绕着,随即就走近瞧了瞧。野葡萄结出了黑色的果实,比起酿酒葡萄要小许多,但广西人最喜欢拿这种葡萄酿酒,味道非常独特。李狂药看见粗壮的葡萄藤有拉扯的痕迹,地上掉下一些葡萄串,藤条上还有一些黑色的毛发,这说明黑冠长臂猿来过这里,没准猿猴的老窝就在附近。
这时,站在后面的路建新拍了拍李狂药的肩膀,提示他在二十多米外有一栋两层楼的小院,现在已经被青色的藤萝缠绕住了。他们俩心说,这里怎么会有人类文明的建筑,是不是废水坝留下的工人宿舍?走近之后,李狂药剥掉带刺的藤萝,这才注意到楼房外有块白漆红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水坝站黑冠长臂猿观测站”。
“原来霸王岭里面有观测站,这点我倒没听说过。”李狂药意外道。
“这里的黑冠长臂猿最多,有观测站不奇怪,这也说明附近肯定有许多猿猴,它们的老巢肯定离我们不远了。”路建新说完撞开了门,往里头看了看,带楼的院子很小,比林场的老院子小两倍。里面的杂高比人还高,观测楼都被挡住了,很明显地,林场的老院子被丁细细清理过,否则根本不能歇脚。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李狂药想走进观测站,丁细细就拎着三个湿漉漉的大葫芦走回来,叫住了那两个人。当李狂药解释,那里面是观测站,丁细细就想说别进去了,他们今晚又不会在这里休息。紧接着,观测站的楼里竟然响起砰砰声,跟有人捶打墙壁一样。这院子肯定很多年没人住了,没人会在楼里敲打,因此大家都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身汗。
“可能是什么野兽吧?”丁细细一面把葫芦放下,一面说道。
“我听着不像,应该是什么东西在楼里面敲。”路建新侧耳倾听。
“这里面的杂草没有踩倒的痕迹,肯定很久没人进来了,是不是什么鸟啄窗子?”李狂药疑惑地问。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别节外生枝。”丁细细谨慎地说,“先到附近看一下,有没有黑猿出现,昨天的野鸭肯定在这附近喝过仙酿。我刚才去拣葫芦,靠进河边的淤泥有许多水鸟嬉戏的踪迹,肯定错不了。”
李狂药总觉得观测站有股邪气,似乎里面关着妖怪,一看就莫名地心慌。等他们回到河边了,李狂药又不由自主地扭头望了一眼观测站,仿佛那里面的楼在喊他过去。丁细细觉得李狂药有点撞邪了,便拍了拍他,问他怎么了。李狂药不好直说,只是摇了摇头,说可能头还晕着,神志恍惚。
路建新瞧出了问题,想了想就转移注意力,问他们河底怎么有只黑冠长臂猿,是不是失足淹死了。坝水河靠进废水坝后,河面宽了许多,两岸的淤泥也多,爬上岸很不容易。如果猿猴不小心掉进水里,是有可能淹死的。可猿猴干嘛跑到这里,不跑来就不用淹死了,听说过猿猴爱吃水果,没听说猿猴爱捉鱼。
丁细细却不那么认为,她道:“这只黑冠长臂猿可能喝了仙酿才出事的,水里都散出酒味来了。”
“你们酿酒的人好奇怪。明明会喝死人,为什么还叫它仙酿,就因为那些酒是在山里头发现的,所以就叫仙酿了吗?”路建新苦笑一声。
“书上是这么叫的,既然以前叫珠猿仙酿,后来又叫琼猿仙酿,应该是很久以前就有这东西了。不然,叫法不会根据古代的地名变化而变化。至于为什么叫仙酿而不叫毒酿,我就不知道了。”李狂药坦然地说。
“古代还有皇帝吃仙丹吃死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也没把仙丹叫毒丹啊?”丁细细盯着流淌的河水说,“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些被猿猴酿出来的酒为什么会毒死人?照理说,味道不好,也可能喝死。这和仙丹又不一样,仙丹被术士加了太多的有毒物质了……你怎么了?”
李狂药在大家说话时,又回头呆呆地望着,丁细细不禁地担心,以为他喝了河水,脑袋坏掉了。实际上,李狂药真的听到有人在喊救命,那声音是从观测站里传出来的。奇怪的是,其他人就听不到,惟独他有这种感觉。一阵犹豫后,李狂药决定进观测站看一看,也许真有哪个猎人被困在里面了。
丁细细拗不过李狂药,只能任他跑去,但她紧跟在后,没有离开半步。路建新慢了半拍,随后才追来,他是在想院里的杂草都直耸着,哪像有人闯进去过,怕是见鬼了。等他们折返了,院子里的声音就渐渐变大了,果真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李狂药拿着刀砍倒了几拨剑草,跑进去听了听,原来一楼最左边的房间有动静,声音都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等等!李老弟,你不觉得蹊跷吗?”路建新忽然拦道。
“怎么了?”丁细细问,“是不是你也觉得不对劲?”
李狂药不是笨蛋,当然察觉到异常了,只是听到喊声,救人心切罢了。在观测站的一楼,最左面的房间被砌死了,窗户和门都被砖头封着,他们绕了一圈都找不到出入口。如果有人被困在里面,早就死了,现在怎么可能敲打墙壁呼叫?李狂药在找出口时,左找又右找,什么都没找到,只见到一行被污尘染灰的红漆大字——禁止入内!

第七章 被砌死的房间

那行红漆字写得很潦草,红砖堆砌的墙壁上看着不大明显,加上又有点褪色了,和砖头的色彩无异了。观测站至少有十几年的历史,甚至二、三十年了,那个年代的人做事很认真,在墙壁上写字一定会非常工整,除非事态紧急,他们才会匆匆留下草字。
李狂药把观测楼旁边的剑草都砍倒了,以为房间肯定有出入口,至少有窗户,最后却什么都找不到。路建新也觉得奇怪,这房间明明有窗户和门,但后来被砌死了,他们在外部看得很清楚。若房间被砌死很多年了,里面就算有神仙,估计也被饿死了,现在哪来的力气敲打墙壁。
丁细细以为隔壁的房间有门,或暗道,闯进去搜了搜,却一无所获。他们原本还说服自己,一定有出入口,哪知道被他们证明没有了,反倒有点恐慌的感觉。普通的猿猴观测站里怎么会有如此诡异的房间,难道观测站的工作人员抓到了什么东西,把它关在房间里面了?看这架势,房间里的东西肯定让他们害怕,那干脆杀了它,不就一了百了,莫非杀不死?
“我看还是别管了吧!”丁细细退回草堆里,想要离开。
李狂药却道:“万一里面有人呢?怎么能见死不救?”
“李老弟,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这里面怎么可能有人,要有也是鬼,救鬼干嘛?”路建新干笑一声。
李狂药尽管只听到敲打声,但能感觉到一股急切求生的欲望,似乎再晚一步,里面的生命就会消失。李狂药也觉得奇怪,心里凭白无故突生这种念头,跟中邪了差不多。都说地灵出人杰,山灵出妖精,这霸王岭灵气冲天,有妖怪倒不足为奇。他们漂流而下时,听到猿猴空灵的啼声,就能听出那不是一般的兽鸣,有种脱离人间的错觉。
“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说?”丁细细察觉出异样,不安地问。
李狂药实话实说,然后道:“可能我喝了河水,意识有点乱。既然人家砌死了,我们就别破坏了。听你的,走吧。”
路建新也认为少管闲事为好,他们正想离去,被砌死的房间里就响起一声长啸。房间无比严实,不通气流,声音回荡在里面,整间房都震动了,依附的灰尘也弹到炎热的空气中,在阳光里肆意飞舞。李狂药转身回望,迟疑地停住脚步,房间以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不让他轻易地离开。
渐渐地,丁细细也被李狂药感染了,这房间明显有问题。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找猿猴窝,以及琼猿仙酿,而这里又是猿猴观测站,没准儿两者之间有关联,观测站肯定要建在猿猴经常出没的地方。于是,丁细细跟着回头走了几步,问李狂药想不想把房间打开,趁着白天时瞧一瞧。
路建新久居深山,对奇事怪象已无新鲜感,只想快点找到猿猴窝,继而寻到酒境的所在地。昨夜,路建新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茶味,总觉得老朋友在附近,他早就按捺不住,恨不得立刻把霸王岭翻过来。看到那两个人停了下来,路建新就叹了口气,他不能坐视不理,只好参合进去。
李狂药等长啸声消去了,想问那是人在喊,还是兽鸣,怎知接下来就听到有人在屋里闷闷地喊:“救命!啊!啊!”
“真的有人?”丁细细甚感意外,“他怎么进去的?”
“先别管他怎么进去的,我们现在又要怎么进去救人,难不成把房间砸出个洞来?”路建新一边说,一边堵住耳朵,房间里的呼救声实在刺耳。
那呼救声持续了半分钟,越来越弱,最后就听不见了,连敲打声也没了。李狂药朝砌死门口的墙壁踢了几脚,没踢穿,心急火燎地想是不是那人死了,早知道应该一进来就动手了。观测站的楼有两层,其他房间都没被砌死,丁细细找隔壁房间再次找了找,没找到通道,这次却在角落的黄色草堆里发现了一个棕色的大坛子。
敲打声消失了,房间又无法进入,李狂药想要找块大石头砸出个缺口,这时就听到丁细细说她找到一个酒坛了。这里以前是黑冠长臂猿观测站,有酒坛出现不太合理,那时的观测人员也不会乱喝酒,否则会被领导批评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酒坛是在观测猿猴时找到的,而另一个房间被砌死与酒坛有关。
李狂药闻声走进隔壁的房间,路建新也好奇地进去了,当他们看到了那个棕色的酒坛,立刻认出那是从地下挖出来的。坛身如今还有未剥干净的赤土,雕绘的鱼有五种颜色,在坛身的泥下若隐若现。蛛网挂满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李狂药先瞅了瞅酒坛,脸色就变了。
起初,李狂药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坛,哪知一眼望去,竟然是宋朝时留下的五色锦鱼坛。说是五色锦鱼坛,它并不是以装酒蕴香出名,而是以它本身的重量闻名。别看那个缸子只有一般的大小,可一个壮汉都无法轻松地搬动,就像它拥有本身不该拥有的重量,这还是指在酒坛空时,若盛满了酒,更是没人能搬得动它。
在《醉龙神篇》上有记载,宋朝时有人于黄河里打捞起几尊五色锦鱼坛,一共请了三个大汉才能从泥沙里抬起它。当时的人认为那是仙人留下的东西,有仙气,故异常沉重,凡人不能轻易移动。后来那三个坛子流去何方,神篇上没有详细记载,也没提及缸子装了酒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狂药只记得五色和锦鱼的特征,不敢判定那就是神篇里的仙坛,于是便叫丁细细和路建新让开,他要试一试。一走过去,李狂药先拿起堵在坛口上的一个生锈的脸盆,然后低头一看,里面没有酒,也没有水,空空如也。坛子并不大,和普通的米缸差不了多少,可李狂药想提起它时,竟差点拉伤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