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很多人都以为音乐与酒无关,如今越来越多的科学实验证明了它们之间的奥妙,这才让世人不再以为这是迷信。诸如之前提到的酒厅用慢音乐暗惑客人多喝酒,这早就不是秘密了,并不是酒厅爱好高雅。
在古代,有许多催酒曲,顾名思义是让酿造的酒更加美味,同时也是一种速成之法,让酒的陈放一天抵数天。除了催酒曲,还有很多种酒曲,每一种都有各自不同的功效。特别是在古代酒商之间的生意中,有的粗人不懂酒与音乐的奥妙,谈生意时边喝边听主人请人吹奏的笛曲,糊里糊涂就贱卖了酒坊,或者做了亏本生意,事后却在想,自己那时怎么昏了头,明明酒量不错,才喝几杯就被鼓惑了心智。
可惜,中华酒文化虽博大精深,但历经多次浩劫,许多秘术早已失传,到现在听起来都觉得是迷信了。
李狂药听得出来,这是催酒曲,《醉龙神篇?下卷》有过记载,笛谱的音符和吹奏的一样。可这里只有丁家酒院,谁在吹这种曲子,难道附近有人在酿酒?大家没看见有人,又想回到东楼,问一问万长青为什么没跟来。当他们从西楼走出来时,看到酒院的门是开着的,不禁地大吃一惊,以为有人进来了。
“不对!是万伯伯出去了!你们看地上,雨水把石砖冲得很干净了,如果有人从外面进来,脚下会留些红色的泥水,地上的雨水不会那么干净的。”丁细细精明地说。
“他出去做什么?”王欧阳奇道,接着走向大院门口,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潭水依旧翻滚着,看不到一个人。
“他是不是凶手,怕被发现,自己跑了?”丁细细故意说。
“算了,万长青又不是小孩,他如果觉得我这里不安全,想要一个人逃走,那随他的便。”丁忘忧很不客气地转身就走回客厅,不过没关上门,这是为万长青留个下台阶,要是对方后悔了,还可以自己回来,然后谎称去追可疑的凶手了。
大家听着不休的笛音走回客厅,全身披雨,正想抹掉湿气,这时就看见客厅的一个桌子上摆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刚才桌子上却是空的。

第二十章 天谴

一张黑亮的木桌上放着一支金色的笛子,刚才客厅的灯灭掉了,可在黑暗之中还能看到金笛流溢着微微的光芒。李狂药拿着手电,照见了金笛,立刻想起蓝纱女子也曾手握过一样的笛子,就算有细微的差别,也不会差太多。
大家谁都不记得离开前,客厅是否有异,可跨进去看了看,别没有人躲着。李狂药没敢先去摸那支笛子,在长辈面前,这些都有秩序之分。等到王欧阳拿起来随眼看了看,觉得没什么新鲜的,于是就扔给李狂药。那支笛子不知是金属,还是玉石雕琢的,瞧不出质地,但通体晶莹,绘有精美的祥云、花草,让人一见就喜欢。
丁细细在旁边瞅了一眼,以为是谁偷了她老爹的笛子,放在桌上没拿走。实际上,丁忘忧的笛子是黄金做的,不像李狂药手上那支,完全辨别不出质地。况且,笛子仍在丁忘忧身上,没有离过身。除了丁忘忧,万长青也有一只笛子,上回在大海石他拿出来亮过,但那是青色的。
李狂药看完了,交给丁细细,她想随便吹一下,却发现笛子上没贴笛膜。没有笛膜,你肺活量再大也吹不出曲子。眼下,他们也没哪个雅兴,只想证明院子里是不是真的还有别人躲着,不然怎么可能又杀人,又藏肉酒缸,现在还送上一支那么漂亮的笛子。
没人说话,李狂药就开口问:“要不要去找万……”
“不用!”还没说完,丁忘忧就打断,“他肯定是自己走出去的,要不然肯定会喊救命,至于那支笛子……”
“难道是田螺姑娘送来的?”王欧阳开玩笑地说。
“那不如送点饭菜过来。”丁细细叹道。
“算了,时间不早了,细细你上楼去睡吧。”丁忘忧忽地好声说道。
丁细细有些累了,可哪里睡得着,只想继续留下来,看看晚上还会发生什么变故。大家也有点担心,若不再搜一次,怕是有人藏在暗处,睡着后就人头落地。为了安全起见,剩下的四人集结在一起,谁都不敢离开彼此的视线外。搜寻是从东楼开始的,这是李狂药第一次上东楼,第二层的空气显然比西楼要好许多,原来四壁有些小孔,虽然有时会被风沙堵住,但在强风吹打时会让空气流进来。
全部搜了一遍,在东楼没有发现,李狂药以为要下楼了,却见丁忘忧在他房间里翻出一个盒子,拿了一张很薄的膜片出来。李狂药一看便知,那是笛膜,用来贴在笛子左端的第二个音孔上,这样就能吹出声音。丁细细知道她老爹想试一试那支笛子,于是马上将笛子递上去,她也想听一听那么精美的笛子是否也能吹出美妙的音乐。
当笛膜粘上去了,丁忘忧就看了王欧阳一眼,然后才要试吹笛子。此时,楼外的笛音还未消失,但笛音回散得太厉害了,根本确定不了方位,似乎笛音源自脑子。大家翘首企盼,以为能听到什么动人的声音,哪知道丁忘忧吹了一下,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多少让丁忘忧有点尴尬,他经常吹笛子,这种情况可从未发生过。
试吹了一会儿,声音还是出不来,王欧阳就挤兑:“老妖怪,你会不会吹?别学南郭先生!”
“谁是南郭先生,我老爹才不是,肯定是笛子坏了!否则谁会舍得扔下那么漂亮的笛子?是不是,老爹?”丁细细帮腔。
丁忘忧也搞不明白,看到李狂药离他最近,便没好气地把笛子递过去,看都不再看一眼。大家不以为意,又去西楼搜寻,李狂药拿着笛子走在最后面,忍不住地激动起来。其实,在他见到笛子的第一眼,心脏就狂跳不止了。
其他人可能真的不知道,那支金笛为什么吹不响,可李狂药却知道,笛子其实没有坏。按常理,笛子贴上笛膜,应该能吹出声音。可那支笛子的质地特殊,是要配上龙蛋的金膜才能吹响。巧的是,李狂药早前在东海上得获一张金片,那正是龙蛋金膜。在《醉龙神篇?下卷》有酒曲记载,金笛是龙蛋熔铸而成,因为龙蛋熔铸困难,往往铸造不了笛形,所以留传于世的金笛甚少。当然,龙蛋并非龙所生,李狂药已经知道了,那是形似龙的九虺干的好事。
跟着大家下楼时,李狂药很想把这件事告诉丁细细,可他答应过传书的人保密。若要将笛子能吹响的玄机讲出,保不了要讲书的事也捅出来。保密的事让李狂药良心过不去,金膜和笛谱是他和丁细细一起发现的,藏在心里不说出来,实在是难受。李狂药正为此事烦恼,觉得做人太死板了,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王欧阳就哇了一声。
“怎么了?”李狂药被挡在后面,没看清楚状况。
丁细细踮脚一望,便回头说:“有人遭天谴了!我觉得他是活该!”
“细细,别乱说话!”丁忘忧也回头讲了一句,然后和王欧阳跑进雨中,将倒在雨中的江连海抬进东楼的房檐下。李狂药愣了好一会儿,心说原来是江连海晕倒在院中,被淋得湿透了。可他们上楼才一会儿,江连海怎么倒在院中了,他不是应该睡在西楼的房间里吗?难道江连海真的看到了凶手的真容,趁他们都上楼了,凶手想要杀人灭口。可真的要杀人灭口,不如一刀抹了江连海的脖子,至于大费周章地把人拖到院中吗?
王欧阳把人放在地上,拍了拍对方的脸,没听到回答,随即说:“看来这里真有其他人。门还在开着,我们不如先关上吧,没准鲛人趁着风大雨大,跑来兴风作浪了。”
丁忘忧不同意;“把门留着,再给万长青一些机会。”
说罢,丁忘忧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根银针出来,当即就扎向江连海头发里的一个穴位上。李狂药目瞪口呆,本以为丁忘忧对酒是个百事通,怎想连中医针灸也懂。可江连海没有马上醒过来,说书生里提到的中医奇效没那么夸张,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王欧阳半蹲着观察形势,总觉得江连海气数已尽,决计熬不过今夜,丁忘忧的救治无非是拖时间。想了想,王欧阳就拧开身上的金葫芦,给江连海灌了几口酒。
“噗!”立刻,江连海被呛醒了,不知是针灸起了作用,还是灌酒起效了。
“你快说,凶手是谁,为什么你会在院子淋雨!”丁细细急道。
“让他慢慢说。”丁忘忧倒很冷静。
“我……我……”江连海气若游丝,很辛苦地才说出来,“我是……自己走……下来的。”
“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怎么不躺在床上休息。”王欧阳不明白。
“是不是警告我们……凶手的样子,或是在哪里?”李狂药猜测。
“他……他……”江连海眼神涣散,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好不容易才继续道,“他是假的!他是假的!”
“谁是假的?什么是假的?你先说凶手是谁?到底谁杀了那么多人!”丁细细很着急地追问。
“细细,让他说,别插嘴。”丁忘忧劝道。
过了一会儿,江连海似乎回光返照,喘气的声音逐渐大了,终于就抬起手,指着在场的其中一个人,连说三次:“你是假的!你是假的!你是假的!”
恍惚之中,一声天雷降下,江连海再次失去了意识。大家疑惑地看着江连海僵直的手,他的手指着其中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李狂药。

第二十一章 恨天之恨

江连海早不晕,晚不晕,手指到李狂药面前,他就两眼翻白,又一次不省人事。李狂药百口莫辩,直怀疑这该死的家伙是故意的,好让众人怀疑他在杀人。什么假的真的,难道他自己是不是真的李狂药,会不清楚吗?不过江连海命在旦夕,强拼最后一口气走出西楼,不大可能在紧要关头还耍心思,要知道他起身就会动气,很可能没走下来就死掉。
刹那间,李狂药能感觉到大家对他的态度变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提防着他。虽然没有人表现出来,但那种感觉却很明显。李狂药倒不怪这些人,毕竟死了那么多,又找不到外人,谁都会认为凶手就是在场的某个人。如今,西楼的住客只剩他了,连他也觉得任何解释都很牵强。
丁细细先是惊讶地看着李狂药,然后说:“江连海肯定在蛊惑人心,我们不要上当。”
“他都半死不活了,骗我们有什么好处?”丁忘忧不认同。
“喂!阿药,你是不是真的李狂药?没戴人皮面具吧?”王欧阳说完就开着玩笑似的,去摸了摸李狂药的脸。
本来王欧阳是真的开玩笑,他刚才尽管有些怀疑,但仍相信李狂药不是假的。就算面相真的能做假,有那种夸张的易容术,但李狂药身上有独特的酒丹气味,这种是无法克隆复制的,同是酒丹也会有各自不一样的气味,服用他的人会终身有种特别的酒香味。王欧阳摸到李狂药的脸时,看他没反应,便扫兴地缩回手,问丁忘忧要不要继续救人。
“他强行下楼,伤口还没愈合,现在又裂开了。蜈蚣在他皮下窜动的范围太大了,现在恐怕只能争取多活一天,救是救不回了。”丁忘忧实话道。
“那他……他是怎么被蜈蚣钻进身体里的?难道真的下过井吗?”丁细细担心地看向雨夜里的水井,井口已经不再压在东西了,可也没看到鲛人从里面爬出来。
“先把江连海放在客厅吧,让他一个人待在西楼不合适,李狂药你在客厅守着他。万一万长青回来了,你在客厅里能第一眼看到。”丁忘忧交代了一句,马上就催丁细细快去休息,毕竟时间不早了,很快就要到凌晨了。
起先,丁细细不忍心丢下李狂药,就怕有什么闪失,他得一个人应付。笛声还缭绕在雨夜之中,找不出方位,这音乐说不上扰人清梦,可丁细细就是觉得不好的事快要发生了。这是女人特有的感觉,往往很强烈,让人无法集中精神。丁忘忧其实也睡不着,但身体是本钱,精神不好的话,危险来了就没体力应付了。笛声也许是扰乱他们阵脚的迷魂手法,那个人吹得越起劲,他们越要睡。顺便试一试,吹笛子的人肺活量有多大,能吹多久。
李狂药也有点累了,再不睡,他可能就扛不住了。可一想到江连海命不久矣,李狂药就没睡觉的念头,再大罪过的人,死前总是可怜的。在其他人都去休息了,李狂药就一个人铺开丁细细从楼上拿下来的毯子,和江连海在客厅里睡下。院子的门已经关上了,为了怕万长青还回来,李狂药不敢睡太死,以免在风雨中听不出有人敲门。
江连海讲出“你是假的”后,脸色不仅青,而且白,像具早就死去的尸体。李狂药躺在地上,听着对方痛苦的呼吸声,早前的恨意就消失了。躺了一会儿,李狂药就坐起来,把桌子上的油灯放到地下,然后看着江连海,猜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假的?真的?如果江连海是力气不继,或者精神恍惚,指错了人呢?李狂药能肯定自己是真的,决计不会错,除非有鬼附身了,而他浑然不知。
“欧阳公说得没错,江连海罪恶滔天,也不会选在那种时候骗人,莫非有人假扮了谁,混进来杀人了?这有可能吗?”李狂药透着大气,苦思不解。这里的人肯定都彼此认识,没有谁能混进来,人皮面具又太假了,如果有人戴着,一准就被认出来了。
“喜鹊……喜鹊……”
忽然,江连海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他意识不清楚了,可能此时此地让他梦回大海石,以为还被困在东海上。李狂药没有打断,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江连海的声音时有时无,李狂药恨不得趴在地上听,可又觉得那样子太猥琐了。过了一会儿,江连海又没声了,可嘴巴仍在动,李狂药怕他在交代遗言,于是就下定决心,趴下来认真地听一听,反正客厅里又没别人了。
就在这时候,江连海微睁双眼,竭力地道:“恨天伯伯最恨酒!”
“什么?”李狂药没听明白,伏着问了一句。
“恨天伯伯最恨酒!”江连海还是那句话,但他已经咬牙切齿,生命正迅速流逝,没有机会再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果然,江连海说完了那句话,鼻息就没了,脉搏也停了。李狂药心情复杂地起身,不停地叹气,又死了一个人,究竟谁才是凶手。江连海用最后一口气讲“你是假的”、“恨天伯伯最恨酒”,这两句话到底什么意思?现在其他人睡了,李狂药不可能爬上楼,跟其他人讨论,只能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对着一具死尸发呆。
“对了!我何不趁现在的机会,去试吹那支笛子?神篇上的曲子我记下了几首,练一下好了。”李狂药急忙拿出怀里的笛子,想要把龙蛋金膜贴在音孔上,可手头没有笛膜胶,以为粘不上,怎知一贴就依附上去,想撕都撕不下来。
李狂药不得不暗叹,龙蛋金笛的神奇,为了不吵到东楼的人,他就打着伞走到酒院外,想要在外面练笛子。借着风雨之势,以及不灭笛音,李狂药就悄悄地开门走出去,打着伞就在门外吹起来。之前,李狂药曾在东海上找到一尊蓝女雕塑,它身上有一卷蓝色绸卷,卷上有一份完整的元朝古笛符。一出门,李狂药就凭着记忆,吹了那首曲子,他早想吹一下了,直到今日才如愿。
按照《醉龙神篇》的说法,那首曲子是醉人的曲子,不仅能让酒液更味美,还能迷惑人的心志。神篇上记载过,在两晋南北朝时期,中国北方先后出现了16个政权,与东晋对峙。由此出现的十多个皇帝里,由以一个叫符生的皇帝以好酒作恶而“闻名”。《晋书》上也有记载,符生“残虐滋甚,耽湎于酒,无复昼夜。群臣朔望朝谒,罕有见者。”
符生喝酒作恶,就跟月圆之夜有人发狂一样的诡异,最突出的一次是他在太极殿大设酒宴。监酒官向群臣传令,凡与宴者均要一醉方休。符生在乐工陪奏下,引吭高歌,后来越喝越怪,不仅拉弓射杀了监酒官,还有许多官员也被射杀。在酒宴之上,惟独一个人置身事外,冷眼相看,那就是当时吹奏笛子的一名女乐工。
李狂药已经知道,从秦朝开始,七皇就流传下来,他们虽然远在各地深山大川,不与外人往来,但却一直是夺权的有利杀器,几乎能一人乱掉朝纲。在史书上,符生也是喝到发狂了,让武士杀死他的,似乎酒一直都在控制着他。《醉龙神篇?下卷》在介绍酒的乐曲时,只说那是融合幻术、音学、酒学而来的奇学,不仅能乱人心志,连动物也会被侵扰,诸如九虺就是这么被控制的。普通的笛子也能练,但功效不及九虺金蛋铸造的笛子。
李狂药看到书上说得神乎其神,只是半信半疑,哪知刚吹了几个调子,睡在东楼的人就马上睁开了双眼,像是鬼叫魂一样。同时,李狂药望向夜里的风雨,笛音本是无色无味,可眼前的风雨中竟飘散出醉人的香气,漆黑的夜里也激出轻薄的五彩之光。
很快地,另一个笛音消失了,似乎是自知不及李狂药吹得那般好听。声音一听,李狂药也跟着停下,就怕露馅了。刚想打着伞跑回院子里,这时候他就看见地上有脚印,有人从门口走出去,绕到院子的侧墙外去了。地上的泥又湿又滑,一脚踩上去,很容易留下印子,这是李狂药第一次注意。看那些脚印,不只一个人走过那段路,而且有人走去又走回过。
“难道……”李狂药收起笛子,打起伞走过去,然后摸出大衣口袋里放的一支小手电,慢慢地摸索过去。
转了一弯,侧墙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红色的烂泥,可脚印还没消失。李狂药顺着脚印走下去,又转了一个弯,来到院子的另一面墙外,这时的他看到眼前的情况了,马上就激动起来。

第二十二章 鲛皮

老酒院处于水潭中心的高地上,高地虽然坚实,但不算大,一座院子就几乎把高地占完了。李狂药打着伞,顺着凌乱的脚印走过去,以为凶手躲在外面,哪知道墙下竟有几块翻起的石板,里面有一条渗水的地道。雨水随着红色的泥浆缓缓流进去,在夜里看上去跟血浆差不多,到了那里脚印就消失了。
李狂药惊喜万分,料想这就是“甘潭地阁”,大家一直在院子里找,却没人想过到外面去找。院中有一口深井,大家要么以为井下有暗道,要么以为暗道在院中某一处,原来那是一个障眼法。李狂药早知道院中挖井很突兀了,现在才知道挖井不是为了找地阁,而是误导他人。
一瞬间,李狂药完全明白了,多年前的酒商熊中仙已经找到了地阁,建酒院时就故布迷阵,让其他人找错方向。现在连续下了两夜的大雨,更是不会有人找到外面来,自然都会在院中转圈子了。不过说来奇怪,地阁的入口被熊中仙掩盖在院外,谁知道这个秘密,丁忘忧是主人家都不知道。
“凶手是不是在里面?”李狂药提着手电,踏着泥水靠近入口,想往里面看一看。
地道的石阶被磨得失去了棱角,泥浆流淌进去时,石阶就跟滑梯没什么两样了。李狂药的手电不够亮了,蒙蒙的光芒照不到镜头,只依稀看出里面积了水,似乎水潭下面还有空间。不过,石阶的倾斜度很高,地阁应该是在潭心高地下面,否则潭水早就侵蚀到地下,地阁纵使有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那种大自然的威力。
迟疑了一会儿,李狂药决定先不鲁莽地闯进去,与其他人商量之后再做打算。不等李狂药回去,院子里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积水让声音扩大了,老远就能听到。果不其然,李狂药刚转身,丁忘忧就率着其他人杀过来,忙问他为什么打开门,跑到墙外这边来。地阁的入口就在眼前,话刚问出口,丁忘忧就一摆手,意思是说不用回答了。
“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丁细细小声问。
“我……”李狂药摸了摸衣服内袋里的金笛,吞吐道,“我听到有动静,所以……”
“我看万长青那老家伙已经捷足先登了,难怪他忽然跑出去,原来已经想到地阁在外面了。我们居然还在为他操心!”王欧阳笑道。
“笛声消失了,我们一直找不出来源,会不会有人在下面吹的?”丁细细问。
丁忘忧一声不吭,先是闻了闻地阁涌出的味道,有点腥,又有点酒味,不知下面搞什么名堂。地阁是焚烧古书的惜字宫地下室,只集书,不集酒,缘何有酒味出现?在古代,地阁都是把各地的旧书残卷收来,待到吉日再一起焚烧,应该很安全才对,所以也不会有机关暗器,毕竟不会有人企图偷烂掉的书册典籍。
“老爹,不下去看看吗?也许凶手在里面。”丁细细开口问。
“别着急。地阁只是藏书的地方,不像古墓或者藏宝阁,一般没有机关,也不会有两个出口,里面如果有人,他只能从这里出来。”丁忘忧耐住性子说。
“你老爹说得没错,我们还是等在外面好了。地阁建了有几百年了,现在大雨侵蚀,搞不好要跨塌的,为了早点看凶手长什么样子,那可不划算。”王欧阳劝道。
李狂药却不那么想,地阁虽然是惜字宫的藏书之地,但这里曾被熊中仙改建过,他可能把地阁也顺道改了。井下渗出奇酒,可能地阁里珍藏着熊中仙留存的佳酿,为了不受文革的破坏,他就把酒藏在院外的地阁里面。这样一来,红卫兵来抄家,他们就不会找到重要的东西,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院子之中了。
夜已深了,大家在为下不下地阁讨论着,李狂药觉得小心谨慎是应该的,所以就想朝里面吼一声,先警告里面的人,他已经无路可逃,并被发现了。这时候,李狂药一低头,却发现雨水冲刷的阶梯上一张黑色的鳞片,掩盖在红色的泥水下,时隐时现。这个发现让李狂药大吃一惊,还以为阶梯是鲛人变化而来,早前他在井水中也曾见过黑色的鲛鳞。
接着,李狂药关起雨伞,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往入口处的阶梯戳了一下。本来,李狂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最多红水泥浆下面有一张黑色的鲛皮,哪里知道戳下去再拉起来后,他和其他人就吓了一跳。
“我的天,那是什么东西,蛇吗?”丁细细慌张道,可随即又镇定下来。
“不是蛇,只是一张皮!”丁忘忧不挪一步,静静地站着。
“我的妈,这是皮吗?哪有这么长的皮?”王欧阳啧啧道。
李狂药很意外,站在雨中,撩起了那张黑色的鲛皮。那张鲛皮很厚,鳞片下有一层黏液,伞尖戳上去就把它裹住了。这还不足以让大家有如此大的反应,主要是鲛皮盖在阶梯上,长长的,一直长到解体最底下,直到手电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李狂药起初也以为是蛇蜕皮了,可蛇蜕皮一般是干而透明的,不会那么新鲜。这么长的鲛皮,如果不是蛇蜕皮,那会是什么?鲛人能蜕皮么?从没听过说!
大家看着那层鲛皮,下去的念头就马上打消了,至少不会现在趁夜走下去,起码等多准备几支手电和武器。王欧阳上回被苗毒重伤,还未痊愈,实在吃不消打斗之事,于是李狂药就劝他先回院子里看着江连海的尸身。王欧阳不喜欢被人当作病号,懒得理会,只跟丁忘忧回去备了点灯油和火具,计划去探一探地阁里的虚实。
李狂药和丁细细守在入口住,以防凶手趁人备逃出去。可是,李狂药却不觉得凶手躲在地阁里,因为要进去就得从院子大门走,否则得有非常好的身手才能翻墙而入。地阁的出现不意味着凶手就在里面,其实凶手应该还在院子里。再者,地阁是惜字宫的一部分,而惜字宫早与佛塔,那时还没有七只鲛人的传说,如今地阁出现诡异的鲛皮,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吗?
丁细细看到李狂药心事重重,便问他怎么了,在得到答案后,她就轻轻地道:“小心谨慎是应该的,不过我们不下去的话,那就搞不清楚真相了。”
“可是万一地阁塌陷的话……”李狂药望着沉重的雨夜,很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