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先走,你跟在后面。”李狂药说完就把东西都收在身上,接着小心翼翼地去试踩古老的栈道。
栈道是用海柳建造的,坚固无比,经历沧桑后仍无枯朽的征兆。海柳是珊瑚的一种,形如陆地上丝柳,它的吸盘与海底石头相粘,采集很困难,因此很珍贵。由于海柳干后能变为黑铁色,所以又被称为海铁树,很多人拿它来当烟嘴。李狂药一见是海柳栈道,心就痒痒的,想要砍几截回去卖。不过,丁细细跟在后头,他不好停下来,所以就马不停蹄地往上爬。
栈道约摸有十多米,不算太高,可李狂药总觉得会脚底打滑摔下去,十多米就跟一百米一样难爬。然而,等他们上来后,俩人才知道那点海柳算不上什么。原来,在柱子洞的中端部分,还有一排回廊式的洞穴,地上倾洒着许多酒器、架子、石像,简直就像一处古代的宫殿废墟。
李狂药赞叹地来回观望,这上面有八九个空洞石室,里面的东西虽然被搬空了,但地上还有许多遗留的酒器。丁细细拾起一个满布青锈的青铜酒杯,眉头就皱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走马观花地检查了一圈,没看见其他人,这才停下来细想此处洞上石室是干什么用的。
这时,李狂药走进一间空洞石室,看见石壁上有刻符,以为和太奶奶的地洞怪符一样,走近了才失望地看出来它们不一样。丁细细跟在后头,也瞧见了那些石壁刻字,她走近后就朗诵道:“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你认识这些古文?你以前来过?”李狂药回头惊问。
丁细细笑了一声,答道:“我没来过,不过我倒是认识这幅古篇,它就是〈酒诰〉。”
丁细细知道李狂药不懂何为《酒诰》,于是说完了那句话,马上就顺便解释给对方听。《酒诰》是中国最早的禁酒令,是西周在推翻商代的统治之后发布的。现在出土的商朝酒器不仅数量多、种类广、而且其制作巧夺天工、堪称世界之最,这可见商朝有多么沉溺酒香。传说里,商纣王饮酒七天七夜不歇,酒糟堆积成山,酒池甚至可以运舟。
商朝的贵族们因长期用含有锡的青铜器饮酒,造成慢性中毒,致使战斗力下降。因此,酗酒成风一直被认为是商朝灭亡的重要原因。推翻商朝的西周眼见于此,于是就颁布了《酒诰》,其中就说不能经常饮酒,只有祭祀时才能饮酒。对于聚众饮酒的人,抓起来就杀掉。这也是为什么西周的酒器比商朝少很多的原因。
“不会吧?你是说很商周时代就有人飘洋过海来到这里?他们有这个能力吗?”李狂药不信。
“也不一定是那个时代的人。我看这些遗留的酒器,应该各个朝代都有,石壁上除了〈酒诰〉还有别的酒经篇章。”丁细细环望道,“这里肯定是某个人的藏酒阁,不知为什么,匆忙地把东西转移了。搞不好,洞外的那几条酒虺也是他留下的。”
“那我们还是快找好有没有其他路,不然就真得按原路返回了。可惜的是,洪喜鹊就要死在这里了。”李狂药忧心地说。
“等一等!”丁细细这时压低了声音,凝望石室外的回廊尽头,轻声道,“你快看!那里有个人!好像是一个女人!”
第二十四章 笛谱
李狂药皱着眉头,探出脑袋望向回廊尽头,心说这些人老喜欢装神弄鬼,好好地出来见人又怎么样?八成躲起来的女人丑得天怒人怨,所以才老躲在暗处,不敢正相见。这柱子洞的中部石廊里明显是藏东西的地方,而且以前被人匆忙地带走了许多东西,如果有机关的话,早就伤到那群人了。李狂药吃定没有机关,也知道装不了机关,随即就拿过鱼油灯,大步跨向暗处的女人。
丁细细见那女人一动不动,怕她来者不善,手里可能有武器,因此着急地追出去,想叫李狂药别走太快了。可当鱼油灯的黄红色光芒照射过去时,他们才发现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天若天仙的彩色石雕。女人石雕身披淡蓝轻纱,手握一只金笛,平静地望着远方,似乎能看透这黑暗的海蚀洞一样。
丁细细本身长得很水灵漂亮,可一见石雕女人,顿时就觉得自己黯然失色了。李狂药也看愣了,以前经常在市井里见到小姐,以为那算美女了,却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仙容神貌。可惜的是,这只是一尊石雕,不是活人。李狂药心想,石雕应该是按照人雕成的,如果见到真人,那不是让嫦娥这些仙女都无地自容了?
“你看傻了?”丁细细没见到李狂药有反应,然后就撞了他一下。
“没有!”李狂药慌张解释。
“撒谎!其实我也觉得她挺美的!”丁细细倾心道,“不过好奇怪啊,为什么石雕会被摆在这里?”
“是因为太重了,没办法带走吗?”李狂药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东西被带走前,它为什么被摆在这里?莫非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是个男人?他太想某个女人了,所以雕了她的模样出来?”丁细细边说边打量石雕。
李狂药同样觉得奇怪,想要也打量这美女石雕,却又很不好意思。接着,鱼油灯闪动火焰,李狂药被美女石雕手上的金笛反光,这才静下心来,细细地观望那支金笛。自从他们上岛后,一直神秘的笛子声飘出来,时断时续。现在找到一尊石雕,上面有一支雕琢精美的笛子,李狂药实在没办法不觉得笛子有古怪。
石雕的色彩是很多年前绘上去的,到现在也未褪色,丁细细不停地赞叹,还想刮点颜料带回去研究。按理说,这种通气的地方,再厉害的色彩也要褪色,不可能维持得那么久。当看到丁细细要刮点颜料下来,李狂药想说万万不可,但话还没出口,对方就已经用匕首去轻轻地刮了几下。
可是,丁细细竟刮不下任何东西,仔细凑近观查,这才发现石雕身上裹了一层琥珀一样的东西。这层透明的物质很薄,可又坚固无比,也保证了里面的颜色不会褪掉。丁细细心说,这应该是什么奇特的树浆裹上去的,现在起码过了千百年,估计已经跟石头一样硬了。
李狂药怕附近有人,于是把灯放到地上,自己走到附近去。这里光线不能普照,谁要是想躲在附近,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李狂药没走多远,柱子洞上头就掉了几块石头下来,砸到底下的地上。那声音很响亮,一下子就引得李狂药紧张起来,以为有什么人爬在上面。可是这柱子洞都是直上直下的,只有一条不高不矮的海柳栈道能顺势走到柱子洞壁的中端。如果不是猴子的话,很难徒手爬在岩壁上躲藏。
石头掉了几块后,接着就没其他动静了,偏偏李狂药手里没有别的照明工具,只能拼命地把头探出石栏,往上张望。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李狂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黑洞一样的环境。这时候,丁细细还在忘我的解说,音乐和酒相辅相成,自古就是如此。比如,宋朝的古人有观测过,如果弹奏慢节奏的音乐,人会加快饮酒速度,一杯一杯地喝下去;而如果弹奏快音乐,人反而会慢啜细饮。这也是为什么,有的酒馆、酒吧会经常播放缓慢的、悲伤的音乐,普通人还以为那是一种情调。
这时候,李狂药越来越紧张了,便回头喊了一句:“喂,你别弄了,快来看看,先进来的人肯定在这附近!”
“急什么!你过来吧,别走太远。”丁细细冷静道,“他们既然躲着不见人,肯定是有他们的顾虑,没准他们还怕我们呢。要是想耍阴招,不一定玩得过我们。”
“你别那么说,万一真出事就不好了。”李狂药转身说,“既然前面是死路,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找刘付狼,再找别的出路。”
“等等!”丁细细这时叫住李狂药,低声道,“我把那层膜剥开了,你快来看,这些颜料后面居然还有东西!这石雕果真问题很大!”
李狂药愈来愈觉得危险很近了,可听到丁细细那么说,又好奇地走回去。花了几分钟,丁细细已经小心地剥掉一片坚硬的薄膜,还将颜料刮了一点下来。因为石雕非常精美,所以丁细细也没有大刀阔斧地破坏,就怕亵渎了这位美人。李狂药绕到美女石雕的后身,提起鱼油灯瞅了瞅,心里就说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而这时候,刘付狼已经在龟墟洞等得不耐烦了,洪连海也渐渐恢复了。可惜的是,洪喜鹊还是没撑下来,李狂药他们一走,她就死了。刘付狼沉默地坐在火堆边,一边自己做两个火把,一边想刚才的发现。先前,刘付狼想去找龟壳舀酒喝,翻了龟墟深处的碎片后,竟找到许多占卜有的龟壳,上面大多是商朝时代用的古符。
无疑地,那些古符就是甲骨文,因为商朝晚期的诸王用龟壳占卜,那种古文是刻在龟壳上的,所以就叫甲骨文,也叫殷墟文字。刘付狼无法解读甲骨文,但他却认得这做古文的风格。一见到龟墟下有这么多占卜用的龟壳,刘付狼就纳闷地想,商朝时代的国力纵使再强大,也不可能来到远海处的大海石上面。可这里明明有很多占卜龟壳,很多都已经石化,或者化为尘土,不像是近代产物。如果是后人把龟壳带来,又是有什么目的,难道他们认为古人的占卜很灵验,想拿来窥视未来?刘付狼认为这不太可能,商朝离当代太远了,古人占卜的未来,也成了当代人的历史,何况这些占卜多半不灵验。
坐在龟墟洞口,刘付狼想不出答案,于是就耐心地等丁细细回来。她那般聪明,肯定能想出原因。可是,刘付狼等了老半天,谁也没有回来,倒是洪连海开口咳嗽了几声。本来刘付狼又想拿洪连海练练手脚,但想到洪喜鹊已经死了,他才忍住这念头。当知道洪喜鹊死了,洪连海只难过了一会儿,然后就站起来说:“我要去前面看看,你想留在这里就随你便。”
“那你妹妹怎么办?你不背了?”刘付狼坐在地上,头也没抬地问。
“算了,她就在这里吧,反正船老大也需要人陪。”洪连海脱口而出。
“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确定船老大已经死了?他不是失踪了吗?”刘付狼立刻手握起一把刀子,抬眼瞪上来。
“啊——!”突然,一声叫喊传进龟墟洞,惊得刘付狼马上站直身子,因为那是丁细细的喊叫声。果然还是出事了吗?刘付狼不再做停留,随手拎起做好的火把,然后就马上往前跑。洪连海没有背上妹妹,也跟着跑,就怕被一个人留下来。可他们不知道,丁细细根本不愿意有人跑来,她那声惊叫也不是在向人求救,只不过是被吓了一跳。
先说丁细细在石雕身上刮下一层东西后,发现石雕内身绘有奇怪的字符,她马上就叫李狂药过去看。那些字符让李狂药好生眼熟,想了想,他想回忆起曾在太奶奶的地洞见到过。可惜,他那时没认出什么是字符,也没有一下子全部记下来。丁细细一开始也认不出,在昏暗的光线里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以前她老爹有本古书,上面记载这是一种元朝时期的笛谱符号。
“笛谱?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应该已经不流传于世了吧?现在都用简谱了。”李狂药不明白地说。
“古人既然把东西刻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肯定有他们的用意。你想,这女人手握一支金笛,我们又听过几段笛声……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能理解的。”丁细细兴趣渐浓地说。
怎知道,这时候有两个人终于现身了,他们一前一后,从一间空洞石室里奔出来,很快就往海柳栈道跑下去。李狂药忙叫丁细细别管石雕了,赶快去逮住那两个人,免得他们又躲起来。那两个人没有点灯,也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两个人就跟有夜视能力一般,在黑暗中奔逃居然如履平地。
丁细细又刮了一层薄膜,发现内层里有一张蓝色绸缎,她已经摸到了一角。那蓝绸摸起来跟新的一样,也许是受了薄膜的隔绝保护,所以才依然如新。丁细细着急地薄膜统统刮掉,小心地取出了夹在内层里的蓝绸,心说这一定很重要,必须带出去。那蓝绸不算大,只有半张报纸那么大,可上面用金漆画满了奇怪的笛谱,不知为何被古人这么神秘地收藏着。
李狂药看到丁细细一点儿也不急,他就说:“你倒是快点啊,不然我把灯拿走了!”
“这里只有回去的路,他们要是逃了,肯定遇到野狼,你不用着急。”丁细细镇定道,而她说得也有道理,同时把蓝绸交给李狂药,“你好好收着,将来也许能派上用场。好了,我们走吧!”
李狂药心神不宁,总觉得那两个人耍了什么把戏,只是他和丁细细还没有看出来。要不然,那两个人为什么不点灯,就是怕撞见他们吗?那两个人明明懂得九虺怕光,进来后却没有点灯,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李狂药越想越不对劲,当他和丁细细慢慢走下海柳栈道时,柱子洞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把没有准备的他们吓了一跳,丁细细甚至惊喊起来!
第二十五章 海底两万里
鱼油灯不能把柱子洞全部照亮,李狂药之前在柱子洞下面走过一圈了,并没有异常的发现。即使李狂药粗心的忽略了,丁细细那么细心,她总会注意到。柱子洞内皆为石质,挖几个石室都很勉强了,绝无机关可言。可他们从海柳栈道走下来时,却看到柱子洞的地上不断开裂,一下子就裂出个巨洞。一条骇人的石色九虺不知从哪里出现,正要往上面扑来,它又狼狈地跌进巨洞里。
丁细细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这条九虺太大了,比切菜用的砧板还要粗两倍。黑池里的那几条跟它相比,可以说是蚯蚓而已。那条大九虺准备扑上来时,丁细细以为它要上来吃人,谁知道只抬了个头就坠进石洞下面去了。接着,石洞里传来一声咆哮,还翻腾上来一股浓厚的酒味,叫人昏昏沉沉的。
李狂药心说,乖乖,那条九虺身体如此坚硬,色泽和石头没什么分别。那条九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刚才踩过去时,还以为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几块破石头。如今,九虺受到光线刺激,终于从沉睡状态醒来,一下子想要扑灭刺眼的灯光。可没想到,地上因九虺剧烈震动,竟然裂出一个大窟窿,不会飞的它就摔了下去。
李狂药胆战心惊地走下海柳栈道,对丁细细说:“这家伙真够大的,要是被那些当官的看见了,非得把它烤成肉串。”
“小心一点,万一它真会飞……”丁细细刚跟着走下来,话还没说完,九虺再次从窟窿里扑上来。
这完全出乎俩人的预料,九虺不会飞,他们还以为它摔死了。只见,九虺拼命地舞起爪子,一扒扫向李狂药和丁细细,他们离窟窿太近,一个趔趄就一起摔进巨大的窟窿下面。这时候,刘付狼匆匆地赶到,可惜没拉住丁细细,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那条九虺只抓了这么一下,然后又滑进窟窿里,再也没有爬上来。
刘付狼探头俯视,想看看柱子洞下的窟窿又多深,刚看见一片奇景,身后却袭来一股力量。受到猛力一推,刘付狼想要转身,可两脚没站稳,一下子也跟着摔入窟窿眼里。在摔下去前,刘付狼回头瞥见洪连海推了他一把,他旁边还站了两个男人,应该就是先进来的人。可惜,刘付狼摔得太突然了,落下去时没看清楚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只看见天杀的洪连海笑了笑。
再说李狂药他们跌落窟窿里时,本以为会摔死,但窟窿下面是一潭深水,俩人撞入冰冷的水中时,只觉得头疼欲裂,肺部扎了千根针一样。好不容易浮上水面时,又有一个人跌下来,溅起巨浪水花,搞得他们眼睛睁都睁不开,一时间看不见所处的环境。
大概过了几分钟,李狂药听见丁细细在喊他的名字,他就马上回了一句。他们这时候已经游到岸边,视线也慢慢清晰了,勉强能够看到周围的环境。同时,刘付狼一个人游到附近的岸边,他们三人没来得及问彼此的情况,手上也没有任何照明工具,但却马上就被窟窿下的奇景惊呆了。
原来,海蚀洞除了上面这层,下面还有一层。这种地形并不罕见,很多海岛的海蚀洞也有,李狂药之前就想过,会不会下面也是空的。上面的柱子洞其实是贯穿到底下的,只不过中间被人用石板粘合起来,将它封住了。
直到现在,他们也才看见那条九虺没有坠落下来,而是被一条粗大的青铜链子锁住了脖子及腰身,它摔下来时就被吊在柱子洞的石壁边上。方才,九虺拼命地想爬上来,不是想吃掉李狂药他们,而是怕被吊死在半空中。李狂药呼了几口气,往上望了一会儿,九虺随着青铜粗链来回地荡漾在半空中,还没有死掉,但也够呛的。
窟窿底下离海柳栈道约有三十多米,在下面有许多枚金蛋,金蛋的光芒让他们能够不用火把也看得见彼此。金蛋附在水潭附近的石壁上,因为它们都被凝固在一堆透明的树液脂体里,所以没有掉下来。那种树液脂体和蓝纱美女石雕身上的差不多,想要破坏掉那层透明的膜,得花一番气力才行。
窟窿下除了有一个深水潭,下面还有一层又宽又长的洞穴,李狂药爬出水滩后就说,这下面应该到海平面以下了,怎么会有空气?海蚀洞是受海水冲刷才出现的,上面的石洞有空气是因为海水退却了,可窟窿底已经到海平面之下了,应该灌满海水才对。这处深潭也是海水,潭底肯定通往某处裂开的海岩,但水还是少了点。按常理,水应该把柱子洞下面的空间全部淹没。虽然一时想不明白,但李狂药还是感谢老天,让他捡回一条命。
这时,丁细细缓过神了,她爬出水潭后,忙问刘付狼:“洪连海人呢?是不是他把你也推下来了?你太不小心了!”
“我……”刘付狼不想解释,说了一个字就沉默下来。
李狂药知道刘付狼那时是听到叫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哪会想到洪连海会下毒手。不过,他们如果不摔下来,根本不会知道柱子洞下有这副奇景。他们没有照明工具,只能靠窟窿石壁上的金蛋借光,不敢再往深处走去。又过了几分钟,李狂药终于能站起来了,他出神地看向黑暗的尽头,总觉得里面有一群恶鬼,正等着他走进圈套里。丁细细跟着站起来后,往潮湿的洞穴走进去几步,然后又蹲下来。刘付狼怕她好奇心太重,想要闯入这片未知的地域,赶忙叫她停住脚步。
丁细细猫着身子说:“你们看,洞里有水流到这边来。”
“有就有吧,管他干嘛,现在该担心怎么爬上去。洪连海那兔崽子肯定不会好心救我们,那两个先进来的人估计带他走了。”刘付狼气道。
李狂药也很担心爬上去的问题,所以说:“要不我先试着爬上去?”
丁细细一点儿也不急,还用手沾了沾地上的浅浅水流,尝了味道后就说:“是海水。”
“你渴了?”刘付狼呆道。
“嘘!”丁细细睁着狐狸般的眼睛,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在快要走出金蛋光芒的范围时,她就看见这头的黑洞尽头有个庞然大物。那是一艘沉船,看体积应该是一艘货轮,但周身被青色的泥浆裹住了,很难看出它的来历。现在是太平盛世,如果有沉船,消息早就传开了。唯一的可能是,这艘船是在二战那段时间沉没的,那时是个乱世,谁有空来打捞,除非船上有稀世珍宝。这艘沉船受到洋流的冲击,竟撞入海洞的洞口,慢慢地船身就混着淤泥,将洞口堵得水泄不通。当然,还是有点水渗进洞里,并顺着洞里的地势汇入深潭。这口深潭看起来不大,但肯定通往某处,否则即便洞口被堵死了,以前存留的海水也不会消失。
丁细细看见沉船堵洞,兴奋得厉害,哪里还管身处的环境有那么危险。其实,他们现在再担心也没用,毕竟没人能徒手爬上去,除非有人愿意放绳子下来,可洞里并没有绳子。丁细细比较乐观,没有太操心,要想爬上去的方法,她宁愿等一会儿再动脑筋。
当发现了沉船,丁细细又叫上李狂药和刘付狼,一起往另一头走,以为那边也有沉船或者潜艇什么的。可是,他们快要走出金蛋光芒的范围了,也没看见那边的尽头有什么东西。丁细细低头看了看,另一头的深洞比较干,没有水流扑下来。因为洞里有能呼吸的空气,所以丁细细就猜想另一头极可能通向地面。如果长期是封闭的,他们早就窒息而死了。
此时,悬挂在洞壁上的九虺又挣扎了一下,闹出很大的动静。李狂药惟恐九虺挣脱青铜粗链,又走回去窟窿正下方,确认链子是否锁得住它。那根链子长期积尘,在鱼油灯的光线里看得不透彻,他们还以为是石头,但坚固性还是没变。不像封住窟窿口的石板,过了千百年,它竟脆得像饼干一样,九虺用力地想腾起来,石板就断开了。
李狂药看到九虺下不来,这才安下心,同时摸了摸怀里的蓝绸和金片。那些东西还在李狂药衣服里,但已经沾了水,他怕蓝绸上的笛谱遇水而化,所以马上打开来看。奇怪的是,古人用金漆绘上去的笛谱没有任何变化,根本不会因为水而褪色晕开。李狂药见到这情况,既是纳闷,又是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李狂药想把丁细细叫回来,别往另一头走太远,却注意到不远的暗处里有一个不寻常的东西。李狂药狐疑地走过去,弯腰拣起来后,他就说了五个字:“海底两万里。”
丁细细听见了就转身笑了笑,问李狂药是不是看到那艘沉船很惊讶,想起了法国的那本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了。那是法国科幻小说家凡尔纳的代表作,于一百多年前出版。小说从海面上“怪兽”出没,频频袭击各国海轮,使市民人心惶惶开始,到潜艇鹦鹉螺号被大西洋旋涡吞没为止,整部小说都悬念迭出,环环相扣。
李狂药听到丁细细讲了那么多,又不好打断,等她说完了,他才举起手里的东西说:“这里有本书……就是你说的小说〈海底两万里〉。”
登时,深洞内一片静寂,许久没人说出一个字。
第二十六章 黑老三
起初,李狂药没看清楚地上的书,以为是什么失传的经书,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一本科幻小说。窟窿眼下面的海蚀洞,鬼都没有一个,谁会跑到这里读小说,也没那个必要。书上肯定有出版日期,李狂药想到这一点,马上就翻开内页看了看。这样或许能推出一个时间段,从而得知什么时候有人来过。
书是旧书,装帧设计都是七、八十年代的风格,不过书里的内页都发霉了,一翻就有细小的虫掉到地上。李狂药用手擦了擦,把书凑近双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辨认出那是中国青年出版社的书,出版于1979年12月。也就是说,把书留在这里的人,肯定是1979年12月以后来的。这本书的版式后来肯定翻新了,所以书的主人极可能是80年代来到这里,而非90年代。
丁细细也很纳闷,李狂药在翻书时,她便问:“书上有没有写名字?那个年代的人很喜欢在扉页写名字的,快看看!”
“就算有,字迹也化掉了吧,这书肯定被水泡过,皱巴巴的。”刘付狼不乐观。
李狂药急切地翻到首页,果真看见两行字,可惜光线不够明朗,字迹也模糊了。想了想,李狂药就走回窟窿眼下,想要借光再看看。可丁细细担心洪连海会从上面扔石头下来,便叫李狂药别走到正中央,小心被人害了。刘付狼仰头望了望,看不到上面还有没有人,可他们刚才也在窟窿眼下面待了一会儿,并没有人砸东西下来,也许洪连海和另外两个神秘人已经走了。
接着,李狂药又把书的扉页搓了搓,一层浅灰脱落之后,他终于能够勉强辨认那些字迹了——“黑老三,1983年7月21日”。除了这些字,再没有别的笔迹了。李狂药搜肠刮肚,想不起认识一个叫“黑老三”的人。那组日期可能是买书的日期,但肯定离黑老三上岛的日子不远,因为看完了就没必要带到岛上来继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