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奇风的语气软下来:“我不走的,你别老睁眼看我了,快睡!”
“哦。”叶小清说完就闭上眼睛。
袁奇风白色的衬衣沾满了红色的血,可他又不想回家换衣服,于是就叫马小田帮忙把衣服拿到市医院。当袁奇风换衣服时,装睡的叶小清偷偷地睁开眼,色咪咪地偷看人家健硕的背影,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在袁奇风只换了衬衣,要是还换裤子,那他就亏大了。有两位女护士也故意停在病房前,瞥了一眼,又害羞地跑开。叶小清发现袁奇风换衣服,准备转身了,随即又闭上眼睛。
马小田还要帮袁奇风拿衣服回茶楼,所以站在病房内等着,当他发现叶小清在偷看,忍不住笑出声来。袁奇风不明就理,奇怪地看着马小田,但没问什么。叶小清热得浑身出汗,闭上眼睛了,她就暗骂自己太色了,居然干这么龌龊的勾当。要是被人家发现,肯定会被扫地出门,让色鬼把她捉去。
马小田离开后,袁奇风就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叶小清马上睁开眼睛,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走远了。叶小清搞不懂,医院到底让不让接手机,但袁奇风就站在门外。她听了一会儿,好像是雷鸣的妈妈终于联系上了,她现在已经从美国赶回来了,此刻正要到市医院看望昏迷的儿子。
叶小清以前就听说了,雷鸣的父母很早就离异了,雷父去广东和一位小蜜结婚了,而雷母则远嫁美国。自从雷鸣受伤后,袁奇风一直在联系雷家俩老,现在才联系上其中一位。雷母要来市医院了,袁奇风要去接人,于是他就在门上简单地画了符,然后就走了。叶小清睁开眼,心想一道符能拦得住鬼影吗,还是跟在袁奇风身边比较安全。
深夜了,来医院探望的人不多了,雷母行李还未放下,来到市医院就一直待在雷鸣的病房里。叶小清忍着剧痛,贼头贼脑地躲在外面,偷听袁奇风和雷母的对话。袁奇风听到房外有动静,可雷母在和他说话,不便中途走开,因此就不再去管躲在外面的人。叶小清站得累了,索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静静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雷母坐在床边,抚摩雷鸣的身体,心疼道:“他怎么会变这样?我都叫他别干这行,他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动都不能动了!”
袁奇风不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地站在一旁。雷母回头看了一眼,体谅道:“这事不怨你,你别怪自己,以前的事情别放在心上了。”
袁奇风开口道:“小雨的事,是我的错。”
雷母摇头说:“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别提了。小雨死了,那都是天命,怨你也救不活她了。”
叶小清坐在门口打瞌睡,一听到“小雨”二子,心里就咯噔一声。袁奇风的茶楼不是“小雨”茶楼吗,这位“小雨”是谁?以前,叶小清也听雷鸣提过,他有一个姐姐,但很早就出意外死了。雷鸣和袁奇风性格窘异,他们怎么认识的,叶小清对此一概不知。继续听下去,叶小清才摸出个轮廓,似乎是八年前袁奇风做错了什么事,害死了雷鸣的姐姐——雷小雨。
谁知道,这还不是狠料,雷母在病房里又问:“都过去八年了,你还爱小雨吗?”
袁奇风毫不犹豫道:“爱!”
“难为你了,要是遇到合适的人,就把我的小雨忘了吧。让她在那边也好安心。”雷母叹道。
叶小清一个人坐在病房外,听到这段对话,仿佛整间医院都崩塌了。原来,袁奇风以前和雷鸣的姐姐相爱,但不知为何雷小雨在八年前死了。叶小清伤心地想,雷小雨好幸福,如果能让袁奇风喜欢上她,她也情愿一死。随即,叶小清就被这个念头吓到了,她捶了捶小脑袋,骂自己在想什么呢,她怎么会喜欢摆着一副臭脸的袁奇风。

16小时前。

李英杰忙完了手头的工作,没有回去休息,反而赶去市医院看望雷鸣。自从雷鸣昏迷后,李英杰每一晚都会到市医院来,不管是不是到了凌晨。除了值班的医生,其他人都不知道李英杰来医院比谁都勤。可是,这一晚却让李英杰感到意外,因为雷鸣的病房内外都站了人。
叶小清黯然神伤,坐在椅子上忘了离去,当李英杰走过来时,她才吓得跳起来。李英杰“嘘”了一声,然后悄悄地搀扶叶小清离开,慢慢地离开了那边的病房。袁奇风总觉得外面有人,无奈雷母讲个没完没了,他就耐着性子认真地听。雷鸣还是老样子,没有醒转的迹象,但有一瞬间,袁奇风好像看到雷鸣的嘴角在动。
在市医院的另一头,叶小清躺回病床上,爱管闲事地问:“你是不是来看雷鸣,还说不喜欢他?”
李英杰不慌不忙地回答:“我没喜欢他!我来看他,是有别的原因。”
“他昏迷不醒,来看他又不能讨论案情,你还不肯承认啊?”叶小清冲人家挤了挤眼睛。
李英杰干脆转移话题:“我问你,你还没和别人提过素女门的事情吧?”
“没有!你别看我大嘴巴,我可能保守秘密了。”叶小清拍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李英杰说。
叶小清好奇地问:“你是不是有事?对了,徐子娟是不是……死了?”
李英杰点点头:“没错,关于徐子娟的事情,看来也只能跟你说了,因为我在检查她的尸体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地地方。”
夜已深了,叶小清却一点儿都不困了,因为李英杰竟告诉她,徐子娟也是素女门的传人!关于这一点,李英杰也很意外,为了确认这一点,她足足检查了十遍。素女门的人虽隐匿很深,但她们用的法器很特别,其中的镇魂钉就是素女门才有的东西。鬼怪善于逃遁,因为有的鬼是没有实体的,要定住它们,就需要镇魂钉打进鬼体里,使其无法移动。在白蜡林外,叶小清也曾见识过,李英杰用两枚紫色的镇魂钉救了她。女鬼若不想被钉住,她就只有离开艾静的身体,所以叶小清当时才得救。
“我在徐子娟的手上发现了两枚镇魂钉,这是素女门的东西,她如果不是同门,也一定和素女门有关联。”李英杰断定。
“原来如此!那晚我在树林里只待了一下子,却过去了一天,可能是她救了我。”叶小清说完,又想起吕雄鹰跟她说,是徐子娟打小报告,想要赶她走。莫非徐子娟知道学校里有古怪,想要支走她,免于灾祸?可如果真是如此,那徐子娟干嘛把一群学生带去实验楼,然后残酷地杀害她们?
李英杰对此也没有主意:“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徐子娟当时可能想用镇魂钉对付谁,但还没来得及用,她就遇害了。”
“学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肯定要停课好几天了。”叶小清叹道。
“你是怎么受伤的?有没有看清当时的情形?”李英杰询问。
“到处都很黑,哪里看得见哦。尤其刚进去就变黑了,眼睛还没适应,一开始发生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叶小清摆头道。
“那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这里有袁奇风守着,应该不会有问题了。”李英杰微微地笑道。
“哼!”叶小清嘟起小嘴,央求道,“明天你来看我好吗?我不要袁奇风看着我了,你来,好不好?”
李英杰轻笑地答应道:“好吧。”
当李英杰走后,病房又恢复了平静,叶小清躺在床上发呆,没有睡意。雷小雨?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人故有一死,但若死后还有人惦记,那才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想必雷小雨天上有知,她也会微笑吧。叶小清沮丧地望着天花板,心中既羡慕又妒忌,也怪自己没什么优点,难怪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

15小时前。

半夜里,叶小清自怨自艾,忍不住又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雷鸣的病房外。在医院,叶小清每走一步,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但回头又看不到人。雷母记挂儿子的病情,哭完后就和袁奇风一起去询问主治医生,雷鸣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叶小清等他们走后,这才转进雷鸣的病房里,可她一走进去就吓了一跳,因为雷鸣已经睁开了双眼。

第十七章 倒流三

“雷鸣?你醒了?”叶小清一摇一摆地走进病房。
雷鸣睁开眼睛,吃力地坐起来:“我刚才就醒了。要不是我妈在唠叨,我就不会装睡了,你没看阿风的样子,想走又走不掉。”
叶小清假装生气:“你还装!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雷鸣坐定后,看见叶小清穿着病人的衣服,于是问:“你怎么也挂彩了?出什么事了?”
叶小清忍住疼痛,坐在床边把事情讲了一遍,雷鸣听得一惊一乍的,中间都没插上话。至于李英杰的事情,叶小清想说嘛,又怕说漏嘴,暴露人家的身份,所以就没提到李英杰。末了,叶小清还是没有憋住,怯怯地问雷鸣,雷小雨是不是真和袁奇风有一段过去。雷鸣平日里大大咧咧,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早就看出叶小清喜欢袁奇风了。正好雷母不在,雷鸣就顺着叶小清的话,把以前的事情翻出来。
雷鸣回忆道:“我认识阿风的那年才五岁,他那时候就是这个臭脾气了,见谁都不爱理。我那时候还想揍他一顿来着,叫了他很多声,他就是不应,一点儿礼貌都不晓得。反正,那时候我还不是他的朋友,他也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待着。”
“袁奇风只有一个叔叔,可能他们家因为和封建迷信有关系,所以文革时被批斗得很惨,他爸妈在那时候就死了。袁奇风本来是河北仓县人,不住在天津,是因为后来政府的分配才过来的。袁奇风和他叔叔本身不爱说话,所以谁也不理他们,他们也不想理谁。”
“当时文革结束四年了,但生活还很艰苦,常常吃不饱。袁奇风跟他叔叔相依为命,但家里穷得叮当响,他经常挨饿,没多久我就看出他比原来又瘦了一圈。我们家还算过得去,有一次我看袁奇风一个人坐在他家门口,于是就端了一碗饭给他,可他不给面子,又把那碗饭推了回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吃,他就是不回答,最后我生气地端饭回来,他却忽然跟我说了一句话:你们家有鬼。我一听这句话气得就想揍他,好心送饭给他吃,他居然咒我家有鬼。没想到瘦小的他力气挺大,我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将拳头收回来。我家哪有鬼啊,但是我爸那时候忽然得了病,怎么都治不好,谁也没往那方面去想。”
“袁奇风跟我说:你想你爸痊愈的话,今天晚上就把这碗饭放到你家门口。我那时候只觉得袁奇风爱面子,他只是想骗那碗饭吃,所以干脆将那碗饭给了他,离开以后我就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天晚上我喝水太多,要起来上厕所,那时候没有楼房,都是黄泥屋子,茅厕都是在屋外的。”
“我走出门想去上茅厕的时候,看见院子里站了一个孩子,这可吓了我一跳,我本想躲进屋子里的,但是我又觉得那人的脸很面熟,于是壮着胆子又看了一眼,原来是袁奇风站在我们家门口。”
“大半夜的,他装鬼吓人,我就想去教训他,可是一走近他,我马上发现家门不远处摆了一碗饭。”
“我看见那碗饭才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袁奇风真的没有吃那碗饭,他原封不动地摆在了我家门口。我刚想问他要干嘛,他居然提起一只鸡给我看,那时候的鸡可宝贵了,全是生产大队的东西,这些可不能偷,被发现的话后果就严重了。”
“我担心地问袁奇风:你要干嘛,可别乱来,别害我。袁奇风冷冷地看我一眼,我以为他要杀了那只鸡,可是他只是用刀片划伤了鸡腿,滴了一些血在那碗米饭上。袁奇风提的鸡也不叫唤,仿佛成了哑巴,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施了法,要不然那只鸡哪还敢这么安静。”
“滴了几滴血在白米饭上,袁奇风就让我站在他后面,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忽然觉得四周黑了许多,所以马上听话地跑到他后面。只过了一小会儿,我家居然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飘出来,她盯着地上的饭似乎很感兴趣,可是她一出来马上就被袁奇风锁住了。”
“袁奇风的手上射出一道金光,那道金光把女鬼锁得牢牢的,女鬼发狂地乱舞,但就是不能挣脱束缚。女鬼青面獠牙,我慌张地躲在后面,但是袁奇风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他那时候就有一种孩子不该有的成熟,好像一个大人。那一刻,我真的很惊讶,没想到一个同龄的孩子居然能治住一个女鬼,从那时候起我才知道袁奇风有特殊的能力。”
“不消一会儿,女鬼就被袁奇风收拾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后来,袁奇风告诉我,我家里藏了一个女鬼,它附在我爸身上,吸他的阳气练邪术,所以我爸才会生病。袁奇风滴了鸡血在米饭上,这是鬼最爱吃的东西。你没看清明扫墓时,有的人会把鸡杀了,把血淋在坟墓上吗。因此阿风才故意把鸡血饭放在我家门口,把女鬼从我爸身体里引出来。”
叶小清听到这里,她才觉得袁奇风为人不错,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那后来那只鸡……该不会你们俩个吃了吧?”
“那天晚上捉了鬼后,我就跟他分吃了鸡血饭,那只鸡我本想烤了吃,但他说鸡帮了忙,不能吃,所以又放回去了。”雷鸣不好意思地说。
“看不出他这么高尚。”叶小清觉得很意外。
“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就不高尚了?”雷鸣不高兴地问。
“好,你也高尚,行了吧。”叶小清妥协地说。
“所以啊,你别老跟奇风闹别扭,他那个人还是不错的。”雷鸣劝道。
夜静如水,叶小清鼓起勇气问:“那……后来呢?你姐姐和他怎么认识的?”
雷鸣忧郁道:“你也知道嘛,小时候谁不调皮,我从那时就跟着阿风到处犯险。我姐并不知道抓鬼的事,只是因为我的关系,她和阿风才慢慢熟悉。八年前,也就是1999年时,我们还在读高中。小雨参加了一个学校里的演出,被选中到重庆那边和其他学校一起表演,结果遇到了一个灵鬼。”
“小清,你现在也知道了,灵鬼通常都有千年的修为了,能够凝神聚形,是有实体的,很难对付。小雨去了重庆,我和阿风也一路同行。我也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时我被打昏了,只知道那个灵鬼叫木清香,是她把小雨害死了。阿风把这事归咎于自己,其实我和我妈都不恨他,他也不想那样的。”
叶小清惋惜道:“原来是这样,是不是从那时起,袁奇风就不做香头了?”
“是啊,要不是前段时间你见鬼了,我都不会去烦他,免得又让大家想起八年前的事。”雷鸣淡淡地伤道。

10小时前。

天已亮了,早上的马路渐渐拥挤,人来人往,谁也不会注意谁。李英杰一个人来到南门外大街,悄然走到小雨茶楼外,仰头凝望三楼。那一层的窗户挂上了厚厚的窗帘,似乎用透视光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越是如此,越让人起疑。李英杰站在街对面,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不如趁袁奇风不在,现在就闯进三楼。
不过,这不是万全之策,贸然闯进去,或许会引起袁奇风的注意。李英杰静静地沉思,不如借别人的手,把三楼彻底打开,这样她的身份也不会被别人发现。叶小清城府不深,又住进茶楼里了,干脆让她去动手,袁奇风决计不会怀疑。李英杰微微皱眉,又不忍利用叶小清,毕竟那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李英杰左右为难,最后狠下心来,她费尽周折才找到三楼里的真相,她不能就这么罢手——三楼必须彻底打开!

第十八章 倒流四
6小时前。

张丽丽苦恼地在医院外徘徊,心里的秘密不知对谁倾诉,身旁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就算有信任的人,他们也帮不了张丽丽。快要天亮时,张丽丽才从夜店里回家,虽然累得站不稳了,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来到市医院。可一走到门口,张丽丽就不敢进去了,生怕雷鸣还没醒过来,除了这个男人,她想不到谁还能帮忙了。若她去求袁奇风,恐怕对方会拒之千里。张丽丽自认没有叶小清那么单纯,以她现在的身份,谁还会相信她。
“唉——”张丽丽顶着头上的太阳,在市医院门口站了很久,香汗淋漓。
可惜的是,张丽丽不知道雷鸣已经苏醒了,大家正为此事欢呼。雷鸣好不容易恢复了,嚷着肚子非常饿,要海吃一顿。 雷母一见儿子醒了,第一句话就是逼他改行,不让他在干这些危险的活儿。袁奇风站在一旁,很奇怪地看着叶小清,发现这个笨女人今天话很少,眼神也有点呆滞。

4小时前。

当法医把尸体处理完了,公安局那边就来人了,要找袁奇风和叶小清录口供。本来袁奇风沾血的衬衣是证据,但白痴都看得出来,此案又将悬而不结,故只是走一走过场罢了。叶小清捉摸不透,徐子娟究竟是敌是友,袁奇风也没有想法。此案一出,红星高中就停课了,其他学生也陆续转到别的学校,没钱也要借钱转走。
叶小清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结束了,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她又情不自禁地怀疑是自己害了那所学校。不过,徐子娟昨晚的举动是很异常,让人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公然行凶。若徐子娟真不是普通人,她大可以暗地里搞手段,用不着暴露自己。叶小清迟疑了,昨天捅伤她的人,会不会另有其人,与徐子娟没有关系?
待雷母出去买吃的,雷鸣就把袁奇风和叶小清叫进病房里,着急地问了案情的进展。当知道徐子娟已死,雷鸣就说:“会不会是哪个学生失手杀了老师?”
叶小清很想说徐子娟可能是素女门的人,可又要保密,只好讲道:“这应该不可能。我那时虽然分不清谁是谁,但你同事告诉我,那把刀上只有徐子娟的指纹。”
雷鸣躺在床上,看向袁奇风,问道:“你怎么看?”
不等袁奇风回答,病房的门上忽然闪出一波银光,一道图腾闪现在雪白的门上。大家如惊弓之鸟地望过去,门外站了一个人,那人就是张丽丽。张丽丽纠结了很久,决心走进医院里,最后她喜出望外,雷鸣竟然苏醒了!尽管其他人都用敌意的眼神盯着她,但她不以为意,硬是走进了病房。
叶小清惊讶地问:“袁奇风,你不是说……门上的符咒是用来……”
“她不是鬼,门上的符咒显现了,是因为她沾了很重的阴气。”袁奇风轻描淡写地解释。
张丽丽一进来就激动道:“雷鸣,你终于醒了!”
雷鸣厌恶道:“你来干什么?要不要穿那么暴露,你有那么热?”
叶小清赶紧打圆场:“雷鸣!说话别那么刻薄,人家好歹是来看你的。”
张丽丽习以为常:“没关系,以前是我的错,不过这次我真的有求于你,还有你这位朋友。”
袁奇风纳闷地望着张丽丽,心想这女人要求他什么,有事不会去报案吗,莫非又有一个女人遇到鬼了。张丽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很想赶紧把事情的原委讲出来,可如果手上没有证据,这些人肯定不会相信她。雷鸣起初还以为张丽丽又来闹,心急火燎地想把对方赶跑,结果一听人家提到了红星高中的案子,这才把嘴巴合上。
张丽丽一字一句道:“那盒录音带在我手里,你们听了以后,一定要帮我!”
“帮你什么?那带子是你偷的?”雷鸣诧异道。
“不是我偷的!是另外一个人!我一会儿把他带来,你们听了那盒录音带,一切自见分晓!”张丽丽辩解道。
“你没把带子放身边?”雷鸣又问。
张丽丽苦笑:“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放身边,万一我死了,那盒带子不就被毁了?”
“你先告诉我们,那盒带子到底录了什么内容?”叶小清迫切地想知道,一想起当初李严听录音带听死了,她心里头就痒痒的。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一定要等我!”张丽丽说完就奔出病房外。
雷鸣朝袁奇风使了个眼色,袁奇风会意地跟出去,他们是怕张丽丽会在取回录音带的途中遇害,所以让袁奇风跟在身边。叶小清甚感意外,看似纷乱的线索,马上就会由一盒录音带连接起来,她有点喘不过气来。雷鸣还以为叶小清头晕了,忙叫她坐到床边,别带伤站太久了。
“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他了?”雷鸣酸酸地说。
“啊?喜欢谁?”叶小清漫不经心地回答。
“还有谁?袁奇风啊!”雷鸣直直道。
“我脑子有病,谁会喜欢他!”叶小清矢口否认。
“那我昨天跟你说了我姐的事,你为什么就开始恍恍惚惚的?”雷鸣开解道,“我劝你还是另选一个对象吧。阿风他如果真能忘记我姐,他就不会用‘小雨’当茶楼的名字了。我还一直怀疑,他是不是没让我姐转世,一直把她留在三楼!”
叶小清猛地醒过来,李英杰问过她,茶楼的第三层有什么东西。那晚,李英杰也说了,第三层可能住了一个鬼,莫非真的是死了的雷小雨?人死不能复生,如果袁奇风真的把人家的魂魄留在茶楼里,那他真的是一个大变态!叶小清失望透顶,如果她死了,谁这样强行留住她,她宁可魂飞魄散。
雷鸣感觉说过火了,赶紧改口道:“可能我也猜错了。那小子城府太深了,没准儿三楼全是金条,现在的钱太容易贬值了嘛!”
可是,叶小清还是觉得心很痛,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她太小心眼了?还是她真的喜欢上了那个臭脾气的香头?叶小清不愿意再想下去,于是顺着雷鸣的话题,一聊就聊到了以后的计划。既然红星高中办不下去了,叶小清也待不下去了,不如离开倒霉的天津,到别的地方去重新开始,也好忘了某个人。
雷鸣一听就不肯:“走什么走?你才来多久,一年还没到,这么快认输了?”
“这不是输赢的问题,好不好?现实就是现实,容不得半点理想。”叶小清痛苦道。
“你别那么消极,随便就能混得好了,那谁都跑到天津来了。”雷鸣继续开导。
叶小清不置可否:“我也不会马上走,起码等这事了结了再说,现在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只顾自己逃走。”

2小时前。

李英杰早早请了假,一回到家里,她就用钥匙打开了一个柜子,从里面那出了一面雕工精细的铜镜。接着,李英杰把窗帘都拉上,门也反锁上。屋内昏昏沉沉,李英杰没有开灯,似乎很能适应这种昏暗的环境。她捧着铜镜,端坐在一张木桌前,对着镜子念了几句话,镜子就缓缓地冒出了一阵紫色的光晕。
只听,李英杰对着镜子说:“我已经知道袁奇风的秘密了,他果然还是忘不了那段感情。”
铜镜上的紫光闪了几下,李英杰又说:“我想了个办法,再过不久,有人会替我把三楼打开的。到时候,就由不得袁奇风死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了,这也是为他好。只不过,我就得牺牲叶小清了,就怕那时会伤到她。”
铜镜上的紫光转了几个圈,李英杰会意道:“我懂了。总之,我不会让袁奇风得逞,雷小雨不属于他!”
现在。
另一头,张丽丽已经从家里找出了录音带,袁奇风一路随行。当他们走进病房时,雷鸣和叶小清都乍舌瞪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走进来的张丽丽、袁奇风——还有失踪的洪海!叶小清还以为洪海死无全尸,或者被困在鬼域里了,没想到他还活得好好的。张丽丽气喘吁吁,异常激动,洪海也坐立不安,他们一进来就拿出了随身播放机,还有那盒录音带。
叶小清好奇地追问:“洪海?你到底去哪了?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洪海是个憨头憨脑的小伙子,他害羞道:“我躲在张老师家,我怕……我也会像李大叔那样。”
张丽丽在旁解释:“洪海说的是李严,就是那位老保安。那天李严出事了,是洪海偷了录音带,然后再到我家里躲起来的。”
“什么?是你偷的?”叶小清愣道,原来她真的错怪徐子娟了。
洪海内疚道:“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那盒带子录到的内容太……没人会相信的!”
雷鸣打断道:“到底录了些什么?快放来听听!”
袁奇风在来时的路上还未听,只一个劲地注意周围,惟恐有人要暗算张丽丽。张丽丽抹了脸上的汗水,把录音带放进播放机里,并按下了播放键。众人屏住呼吸,安静地听下面的内容,生怕漏掉一个字。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盒普普通通的录音带,竟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第十九章 一个延迟的诡计

张丽丽疑神疑鬼,总觉得不放心,放录音带时还要求把病房的门关上,窗帘也拉上了。叶小清一一照办,只想快点听完带子里的内容,满足好奇心。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吭声,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打算等放完带子再问。
终于,随着播放机的启动,真相缓慢地揭开了。
录音带先是沙沙声,一开始只有脚步声,还有无关的路人交谈声。听那些内容,录音带一开始就录音了,提着播放机的人一开始是在校园里,然后走进了一间办公室。这一段内容很长,起码走了五分钟,大家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可张丽丽仍叫他们继续听下去,好戏还在后头。
“报告,校长!”一个女声响起。
“进来吧。”叶小清听得出来,这是吕雄鹰的声音。
“校长,我要跟你报告一件事。”女声继续道。
“怎么了,白云?”叶小清稍感意外,原来这是白云的声音。
“我们高三8班商量了,能不能请学校给我们安排一个专业的地理老师,不让徐子娟老师代课了。徐老师是教数学的,根本不对口,还不如我们自己学呢。”白云讲道。
“关于这个问题,你们班上的同学反应过很多次了,这次他们找你做代表来提意见,我会认真考虑的,你先回去吧。”吕雄鹰打起官腔。
“谢谢校长。”白云说完就走了。
录音带到了这里就没声了,大家还想听下去,可等了一分钟也没有听见声音。叶小清失望地看着播放机,这哪跟哪嘛,这段对话有什么奇怪的。不过,她现在才知道,若不是高三8班的学生提了要求,她就没机会到红星高中任教。雷鸣烦躁地坐在床上,想大声问张丽丽搞什么鬼,录音带里的内容没什么特别嘛。
怎知,张丽丽紧张地嘘了一声,录音带还在放下去。约摸过了两分钟,空白的内容放完了,忽然就爆出一声怒骂:“吕雄鹰,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小清很惊讶,那不是李严的声音吗。接下来,吕雄鹰讲道:“老李,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听说,你要砍了白蜡林?建一栋学生宿舍?”李严质问。
“没错。”吕雄鹰答道。
“你疯了!你难道忘了,白蜡林里有什么东西吗?这样一来,不是暴露了那件事吗?”李严忿忿道。
“怕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秘密,我们后来不是处理干净了吗?”吕雄鹰说。
“真的处理干净了吗?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树林不干净!前几天我看见你走进林子里,你想干什么?二五零二研究所的事,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李严怒问,然后他惊讶道,“桌上的录音机是怎么回事,谁按了录音键?吕雄鹰,你想干嘛?”
这时,录音带又响起白云慌张的声音:“校长,对不起,我忘记把录音机带走了。一会儿还有英语课,老师要给我们放课文磁带的。”
录音带以白云的这句话为终点,当大家听完了,都觉得呼吸不畅。雷鸣赶紧叫叶小清把门窗打开,通通风,别把人闷死在病房里。叶小清没料到,这事和吕雄鹰也有关联,这一窝学校的工作人员各怀鬼胎,果然不能待下去了。洪海现身后,一直没有作声,叶小清想问他为什么宁可相信张丽丽,也不去找警察。洪海与叶小清视线交汇,可他又低下头,不去看任何人。
张丽丽轻拍洪海的肩膀,鼓励道:“说吧,他们能信任。”
洪海抬起头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本来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叶小清忙问:“什么计划?”
洪海局促地讲道:“我们班要换地理老师,这事讨论一年了,也没有结果,学校总以经费问题拒绝。我们听说,学校要建新的宿舍楼,没钱会建楼吗?因此,我们想了一个办法,让身为英语科代表的白云去找校长,先假意交谈,然后故意把录音机忘在办公室里。英语课一直都是用录音机放磁带的,白云拿着这东西去找校长,他不会起疑。你们也知道,有的人表里不一,我们这么做是想录下校长的真实想法,也许白云一走,他会讲一些什么话。”
叶小清惊叹不已,这群学生真狡猾,居然用了一个延迟的诡计。他们可能想录下校长说省钱不请老师的话语,不料却录到李严和吕雄鹰的对话。如果不是当事人,他们听到那两分钟的空白处,很可能就停止播放了,因此后面的内容就不会被发现。
“后来,我们听完磁带,马上就慌了。校长可能做了见不得的事,但光凭一盒磁带又不会被采信。磁带本来让白云保管,谁知道她忽然死了,连李严也死了。我看到新老师拿着李严的遗物走到实验楼,没有放进宿舍里,下课时就偷走磁带,跑到张老师家里躲起来。”
面对洪海的自白,叶小清无话可说,学生遇到问题,头一个想到的人竟是张丽丽。叶小清很困惑,眼前的坐台小姐有什么手段,竟能让学生们的心都向着她。不过话说回来,洪海消失这几天,张丽丽把他藏得很好,对此不露声色,谁也不知情。可见,张丽丽处事谨慎,对得起学生们的信任。
洪海继续自白:“那天,我看到黑板冒出一行血字,我就知道白云的死不简单,很可能下一个就是我了。我怎么可能还待在学校里,拿了磁带我就翻墙跑出去了。校长一定懂得邪术,白云和老保安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叶小清对此不确定,吕雄鹰对她很好,处处给她台阶下。就连徐子娟建议赶走她,吕雄鹰也承诺帮忙联系其他学校。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吕雄鹰既然在磁带里说了那些话,想必以前真的干过丑事。猛然间,叶小清想起点什么,于是让张丽丽倒带,她要再听一次录音内容。
在倒带时,袁奇风赞许洪海的做法,如果他没逃走,肯定也死了。因为洪海身上全是阴气,就连张丽丽都被洪海传染了,因此病房门上的符咒才会显露。这种阴气会让人精神萎靡,袁奇风当下就点了点两人的额头,张丽丽和洪海立刻感到一阵清新的气流注入全身。雷鸣见了就抱怨,袁奇风怎么不给他也驱驱邪气,现在虽然醒了,但仍全身不舒服。
这时候,带子倒好了,叶小清忙叫他们安静。又听了一遍,叶小清大气喘个不停,红星高中的案子竟和一个农业传说有关。磁带上有“二五零二”的字样,他们听录音时,也听到李严提起“二五零二研究所”,这组数字定与这个研究所有关。外人恐怕不知道这是什么研究所,可叶小清却有所耳闻,二五零二研究所就在天津蓟县至北京平谷高速公路旁。
雷鸣热得把被子踢开,然后问叶小清:“怎么和你的专业扯上关系了?”
“我们也查过这个研究所,不过不知道它是干嘛的,你怎么知道它在哪里?”张丽丽问。
袁奇风望向叶小清,心想笨女人虽笨,但关键时候总能帮上忙,这次他倒要听听笨女人要说什么。叶小清在大学里深得老教授们喜爱,曾和几位老教授做过研究,还外出做了实践调查。关于一些农业研究的逸闻,老教授们最喜欢讲了,顺便向后生晚辈显摆学识。二五零二研究所不算出名,但在农业研究里却小有名气。
近年来,作为天津建材基地的蓟县,由于沙、石矿的无序和过量开采,使大面积山体破损,植被破坏。在文革后,那里却有一个农业研究所,专门培育农作物。因为一个研究成果,那个研究所还拿了一个级别很高的奖金。那个研究成果和一场白蜡树的病情有关,拿了奖金后,研究所就搬到别处去了。
2001年,蓟县作为国家实施京津风沙源治理工程重要一环,关闭了污染严重的采矿企业。在天津蓟县至北京平谷高速公路旁,那里有不少废弃的矿场,还有破旧的老研究所。因为那里的植被遭到破坏,地表也出了问题,所以那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去了。
听到这儿,雷鸣吃力地坐着问:“李严和吕雄鹰以前是不是那个研究所的人?”
张丽丽接话:“这我不清楚,我连研究所的事也是现在才听说的。”
叶小清建议道:“这种研究所的资料你们找不到了的,要不找个时间,我们去研究所的旧址去看一看,或许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