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手?”我一边透大气,一边重新捡起盒子。
“总之不是赵喜悦的,看样子应该是几年前的了。”欧阳新怀疑道。
“我第一次打开盒子,里面没有这只手的!”我回忆道,并说,“现在有这只手在,报警的事就不用愁了。”
“你又想报警!”欧阳新旧事重提,“你报警的话,肖卫海是可能被抓走,但你怎么解释盒子的事?”
“这还不简单!”我哼道,“我前几天就给李舟警察说过盒子的事,是他们来晚了,没找到。我现在把盒子交上去,不正好解释了所有的事,到时候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我。”
“那赵喜悦的事呢?”欧阳新问我。
这一问,我哑口无言,赵喜悦本身是个敏感的事件,如果要把盒子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必定要牵出她的事。当然,我能省去赵喜悦的事,因为现在已经知道那晚不是赵喜悦约我去老马场的。可警察不同于一般人,你不能去做假供,那后果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这一连串的事件,哪怕省略一条线索,听起来都是漏洞百出。别说警察了,若非我亲身经历,就连我自己都不信。
“那你说怎么办?”我没主意了。
“先这样吧。我们把盒子藏在宿舍之外的地方,免得再被偷走。明晚我陪你去老马场,逮住了那个人,我们再匿名把盒子交出去。”欧阳新商量道。
“匿名个鬼!这上面全是我的指纹,李舟那个胖警察没这么好糊弄。”我丧气道,“你懂怎么擦掉指纹吗?万一擦不干净怎么办?还不如真名实姓地交上去。”这话话说完了,我看着欧阳新,纠结了一会儿才问道:“我知道你怕赵喜悦被牵出来,不过我觉得你有点怪,为什么你比我还关心赵喜悦?还有,那晚你屋里走出来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刘琴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
欧阳新料到我会这么问,因此听到这些话,倒不觉得意外。我本来不想多嘴,因为这是人家的隐私,可欧阳新老阻止我报警,又热心地帮忙等等,种种行为都太古怪了。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我都快怀疑他是另一边的卧底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定欧阳新要说实话了,可接下来夜里竟传来一声大吼,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在村尾,我清晰地听见刘大妈的声音,吓得我以为她真的夜里来巡视,抓到我和欧阳新偷懒了。随即,我们匆忙地把盒子藏在村尾的一拨树丛下,那边有条小路通去老马场,因为那边闹鬼,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等我藏好了盒子,与欧阳新跑回吴阿公的守灵处,然后就看见一群人从各自的家里出来了。人群中,我看见村长老婆也在,便去问怎么回事。村长老婆嘴快,正愁没人问她,满足她的需求。听我一问,村长老婆就说刘大妈见鬼了,她夜里上厕所,看见墙头有人头晃动,所以大喊大叫地让老公出来捉鬼。
“鬼?爬在墙头上?”我奇怪地想,今晚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想爬墙头,都要当男侠女侠吗?
接着,刘大妈紧张地对大家说,真的见鬼了,说不定吴阿公死不瞑目,嫌下葬得晚了。大家纷纷点头,没人往别处想。我站在人群外围,瞥见肖卫海也来了,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他也看了过来。我做贼心虚,连忙收回眼神,不再看过去。同时,我在想,今晚谁和我们一样,爬在肖家墙头上偷看呢,总不可能是暗恋肖卫海的花季少女吧?看现在的情形,肖卫海肯定没追上人,否则不会那么快回来。
夜里惊魂的事让大家聚在村子中,热闹地聊了近一个小时,我趁着机会和欧阳新回到守灵处,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我一直在等机会让欧阳新告诉我实情,可他不肯说,我就继续忍着不问。时间慢慢地推移着,当夜里的村民聊得累了,渐渐散去后,我就困得打起了盹。昏沉中,好像有人走过,但我累得动不了了,听到了动静也醒不来。直到感觉有人把手放到我脖子上了,我才从椅子上弹起来,以为谁要掐死我。
睁开双眼,天蒙蒙亮了,棺材旁边的蜡烛早就灭了。欧阳新被我的样子弄得很尴尬,因为他刚才是想叫醒我,而我睡着后,脖子歪到一边了。我意识到情况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到刘大妈来接班了,我才去包朱婆的店里买几个包子带回去给刘琴,待会儿还要去上课的。此时,村子里的行人慢慢多了,我和欧阳新都没有讨论,今晚要不要去老马场。
实际上,我到现在都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去一趟。现在找到了盒子,还回去的话,也许能少做一场噩梦,毕竟那盒子本来就不属于我。可现在盒子里的钱少了一大半,多了一只枯手,盒子的主人能放过我吗?我很想对盒子的主人说,这是肖卫海干的,你要钱找他要去,而且我也很想见一见盒子的主人,问清楚这些事情的来由,虽然盒子的主人不一定会让我看见,或者对我说明真相。
我头晕脑涨地买了包子,走回宿舍时人才清醒,本想拿着包子先给刘琴,然而武陵春却先杀了出来。武陵春堵住去路,不让我绕过她走进宿舍,大有灭掉我的气派。武陵春先是不可一世地瞪了瞪我,然后一手夺过我手上的包子,大声问:“你夜里借这么多钱做什么,昨天没问你,不代表今天不问。”
我抢回包子,忐忑道:“别问了。”
“我把钱借给你了,问一下会死吗?”武陵春不肯罢休。
这时,刘琴听到声音,从宿舍里走出来,解围道:“是这样的,阿春。我在医院欠了医药费,唐九月帮我借,她怕我没面子,所以才……”
“你有病啊,借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以前没借过钱?”武陵春信以为真,转个身就拉上门,朝教学楼那边走去。
不过,我觉得武陵春并不相信那番说辞,如果真欠了医院的医药钱,怎么会半夜着急地借钱呢。好在来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武陵春不便发威,这事就暂时过去了。我谢过刘琴,把包子递给她,然后就想把昨晚的经过告诉她,她有权知道实情。可刘琴求不肯接过包子,还一脸诧异地望着我,像是见了鬼一样。我以为脸上花了,或者她嫌包子不好吃,正想说包朱婆的包子最好吃,这时候学校的操场上就掀起一阵阵人声。我还没转过身,隔壁的欧阳新就从屋里走出来,抬头看着远处,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赶紧转身,心说到底了,大清早地不会都见鬼了吧。再抬头一看,娘呀,我整个人浑身猛颤,双腿一下子就软了。
第二十章 惊天一跳
秋天的清早,薄雾缭绕在小学周围,我转身看去,一阵凉风就将我吹醒了。原来,有一个小学生站在了楼顶,看样子是想要跳下来。我看得心惊肉跳,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要是学生出事,做老师的一辈子就完蛋了。不仅上级要处分,家长们也永远缠着你,而你又不可能生个孩子赔给他们。
我慌张地跑到了几步,一到操场上,仰着脖子望了望,要跳楼的学生竟然就是我班上的!武陵春认出了那学生,回头问我那不是村长的儿子王小龙吗,大清早的想玩蹦极游戏呢!我吓坏了,哪里说得出话来,当下就想跑上楼,劝王小龙快点下来。眼看,王小龙已经向前迈了一步,我是飞毛腿也跑不及了,顷刻间在操场上的老师和学生都惊呆了。
这时候,欧阳新赶到教学楼前,大声喊:“王小龙,你看你后面有什么!”
我听到这句话,暗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问他后面有什么,这能有用吗?可是,王小龙出于本能反应,竟真的回头看了一眼,惊天一跳马上被阻止了。我会意地松了口气,敢情欧阳新这招很管用,以后再碰上跳楼事件,可以试一试。与此同时,王小龙回头看到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也荡然无存,再下一次决心又需要一段时间。
顿时,操场上站满了人,当地的老教师怕王小龙真的跳下来,着急地疏散人群,不让他们看到惨烈的一幕。我抓住机会,奔上教学楼,刘琴也追在后面。以前我听人说,跳楼的人站得时间越久,就越有救回来的希望,因为他们还处于挣扎之中。可是,有一位老教师拦住了我们,他嫌我们不是当地人,怕不能劝住王小龙,硬坚持让他去劝。
站在楼顶上的王小龙低头看见了,马上大喊:“让唐老师一个人上来,不许其他人上来!不然我就跳下去!”
“我?”我感到意外,刘琴也看向我,不知道为什么王小龙指定我。
那为老教师很不高兴,可碍于跳楼者的要求,他只能答应:“那你小心一点,要是小龙跳下来,你就死定了!”说完了,老教师又转向刘琴,喝道:“还有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去把张校长和王村长找来啊!”
刘琴什么话都没说,听到命令,立刻跑出了人群。我深呼吸一下,急忙大步跑上楼,这里只有两层,不消一会儿人就到了楼顶上。幸亏王小龙还没跳,欧阳新仍试着和他对话。当看到我跑上来,王小龙就回头看过来,一脸惊恐地想说些什么。猛地,我想起一些事,忽然理解了王小龙的举动。
顿了顿,我先打开了话匣子:“小龙,你是不是因为盒子的事才……”
王小龙恐惧地点了点头,并小声道:“老师,不要太大声,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就跳下去!我说真的!”
“好!好!”我马上压低了声音。
“唐老师……我们犯大错了,怎么办?”王小龙仍站在楼沿上。
这里是旧楼,不像城市那样,楼顶有护栏,教学楼顶上什么栏都没有,只要王小龙再迈小半步,他就会掉下去了。我手心都出汗了,嗓子沙哑,不知道要怎么劝他回来。不过,王小龙既然肯让我上来,还讲了那么多话,足见仍有一线希望。我说话时,暗中走了几步,可不敢走太多,怕被发现了。
王小龙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早不如以前那般顽皮可爱了,我耐心地劝道:“有什么事,你过来告诉老师。如果有人敢欺负你,老师帮你出气,你阿爸阿妈也会的。”
“不行!不能告诉我阿爸阿妈,他们会打死我的!你敢告诉他们,我就马上死给你看!”王小龙忽然激动起来,处在边缘的他竟有些摇晃,快要站不稳了。
我急得答应下来:“好!我谁也不说,你先过来吧!”
“老师,那个盒子的事情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们偷了东西,我想还回给你,可里面有那么多钱,我们就……”王小龙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你报警了,不敢再还回去,所以扔在了肖叔叔家门口……不是他偷的,是我们……”
关于这一点,我刚跑上楼就猜到了,谁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难怪肖卫海那晚能在众目睽睽下偷走盒子,原来我冤枉了他,一切都是王小龙自编自导,而我竟毫不怀疑。的确,谁都不会怀疑一个四年级的学生,何况肖卫海名声那么差,我更坚定地相信了。那晚大家被警察分别聚到三个地方,即便小孩子有机会跑出来,可是王小龙为什么有我的钥匙,因为锁上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我虽有疑问,但不敢让王小龙再受刺激,只一个劲地摇头说:“没事!老师不怪你,一个盒子,丢了就丢了。”
“可是……”王小龙更激动起来,“盒子不是唐老师的!他知道是我们拿了,现在来跟我们要。我们早把盒子丢给肖叔叔了,根本不能还给他,钱也被莫飞鹰收起来了。”
莫飞鹰是莫老板的儿子,王小龙和他玩得很好,除此之外,还有刘大妈的儿子韦大宝,他们三个夜里出来捣乱已经不是新鲜事了,没想到这事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刚才王小龙一直在说“我们”,肯定包括了莫飞鹰和韦大宝。看来盒子的主人那晚也想来偷回盒子,可暗中看见了小孩子先下手了,他一方面逼我还盒子,一方面又对小孩子恐吓,真是天杀的。
我猜想,王小龙既然选择了跳楼这一步,他肯定是知道找不回盒子了,昨晚爬在肖家墙头的一定就是他。昨晚肖家后面一片漆黑,逃开时我又被欧阳新扛着,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影是不是小孩子。随即,我假装松了一口气,直说盒子被我找回来了,一下子就还给盒子的主人。王小龙却摇头告诉我,盒子找到了也没用,因为他们拿出了一半的钱,现在那半钱找不回来了,盒子的主人会杀了他们全家的。
我脑子一片混乱,既然钱是他们拿的,怎么会找不回来了。那盒子里少说有十万块,在村子里,一辈子都花不完,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可能就没了。我忍住问题,不去追问,想劝王小龙快点回来,而他也有点动摇了。
此时,操场上的人没有被驱散,反而越来越多。王村长和老婆赶来了,一见状况,他们俩就大骂起来,言语中还有威胁的味道。我一听就慌了,现在他们居然还敢威胁孩子,这不是将孩子往鬼门关里推吗?!果然,王小龙刚要转过来的身子,又重新面向楼下。可是王村长他们还不停地骂,大叫要把王小龙拖回去爆打一顿,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这一骂,王小龙就完全激动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他就纵身一跃,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别跳啊!王小龙!”我大喊。
“啊——!”许多人同时喊起来,王村长和老婆骂得正酣,以为孩子不敢跳,当孩子硬生生地摔下来,他们就哑了。
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本来软了的双腿,现在更软了,连站都站不稳。刘琴看我还没下来,她就跑上来,欧阳新也来了。他们看到我在发抖,什么都没说,现在安慰的话显得很多余。我颤抖地走下来,不是怕要负责任,而是那一幕太震撼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有人跳楼。
我走下来了,看到一群人围在王小龙身边,张校长抱起躺在血泊里的他,大喊:“小龙还有气,快叫韦钱开车送他去县城医院!老王快去啊!”
我又惊又喜,原来王小龙还没死,仍有一丝生机。我挤到人群前,想要说鼓励的话,王小龙睁着迷离的双眼,一见我就轻微地摇头,小声地呢喃别讲出去。其他人听不懂,只有我才明白。张校长抱起王小龙,急忙走出学校,并叫其他老师安抚学生,不让大家跟来。接着,张校长还指责陪在旁边的村长老婆,刚才乱骂孩子做什么,不然孩子根本不会跳下来!
在场的人都这么说,连指挥现场的老教师也对我说:“唐九月,你别怕,这事不怪你。对了,小龙为什么说话忽然变小声了,他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他爸妈在家打了他,他跑到学校发脾气?”
我听到大家都那么猜,而王小龙也不让我讲出去,于是就点头承认。这一刻,我不敢再说出去了,要是说出去,韦大宝和莫飞鹰估计也要闹出人命,他们的家长更会把责任归咎于我,谁让我把该死的盒子捡回来了,那真是潘多拉魔盒啊!
过了一会儿,学生们被赶进教室了,老教师们就到二楼的楼梯上封死通往楼顶的门,不让学生再上去。他们封死后门,又七嘴八舌地讨论,暴力教育要不得。我实在没心思起哄,便走回四年级的教室,看向一反常态,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的韦大宝和莫飞鹰。当着学生的面,我不能跟他们俩问王小龙的事,因此我就站在讲台上,思考他们是不是见过盒子的主人了?至少,根据王小龙的说法,他肯定见过了。
村子里就30几户人家,他们常年生活在一起,有谁能威胁村长的儿子到要跳楼的地步?现在能肯定盒子不是肖卫海的,也不是他偷的,比他可怕的人会是谁?我知道莫飞鹰和韦大宝经过此事,很可能不敢透露真相,更不会对我说实话,这份心情我感同身受。
想了想,我就有了一个主意。很多学生看见了跳楼的事,而孩子们闹脾气的事也不少见,因此我就让他们匿名写一张纸条,说说心里话。等他们写好了,由班长收起来,打乱了再交给我。这样做,一来真的可以让学生放心说心里话,排解心中的恐惧,二来我可以试一试莫飞鹰和韦大宝,因为学生可能不知道我能认出大部学生的笔迹,匿名与否并不重要。
学生们纷纷赞同,没有人反对,很快他们就拿起铅笔,撕下作业本的纸写起来。其实,学校以前也搞过这种活动,为的是应付从县城来这里检查的领导,搞什么心理素质教育活动。几分钟后,班长从座位上起来收纸条,打乱了才交给我。我坐在讲台上,拿起一张张纸条,慢慢地看着。大部分学生在纸条上写:很害怕,最近连续死人,他们怕鬼。少部分说起了暗恋欧阳新的事,一看就知道是女生的笔迹。可惜的是,我看到韦大宝和莫飞鹰的笔迹后,他们在纸条上没有写关于盒子的事,只写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问我!”
“看来他们知道我这招是试探他们!唉,现在的孩子真精。”我叹了口气,本以为这办法很聪明,原来学生们早就识破了。
我正想放弃,不愿再看下去,可接下来的一张纸条立刻就吸引了我的视线。
第二十一章 下葬
接下来的纸条写得歪歪扭扭,明显是故意不让我认出字迹。我拿起纸条,认真地读了一遍,上面写道:我看见谁杀了吴阿公。这句话让我很意外,原本想让莫飞鹰和韦大宝开口,现在却牵出另一个谜来。莫飞鹰和韦大宝写的纸条被我认出来了,因此这张纸条不可能是他们写的,那就是说四年级的班上还有一个知情人,会是谁呢?
我仔细地分辨了一会儿,但写纸条的人故意扭曲笔迹,很难认出来。不过,学生毕竟是学生,没有老师想得那么全面。只要我将其余学生的笔迹区分后,一一排除,那么剩下的人就是写这张纸条的人。我一下子冲动了,恨不得马上动手,找出这个学生。可我答应过了,这是匿名写心里话,如果我顺滕摸瓜,以后学生还敢信我吗?学生既然只敢匿名写出来,想必有自己的苦衷,我现在还是别逼得太紧,以免再出现王小龙的事件。
这一天早上的课很漫长,因为早上发生了意外事故,全校都改上自习课了。我坐立不安,站在讲台上拿手机发了几条短信跟刘琴聊天,问她是不是搞丢过钥匙。刘琴用很不肯定的语气回复我,不记得是不是丢过,并问我为什么提起这事。我回了短信,告诉刘琴今早王小龙承认是他偷走了盒子,因此他肯定有我们的钥匙,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
刘琴答不上来,我索性就不去烦她,此时欧阳新也给我发了短信,问我早上在楼顶和王小龙讲了什么。我知道早上的那番说辞瞒不过他,于是就全部招了,用简短的词句回复他。聊着聊着,我打得入神了,一条彩信就跳入眼帘,还附带了一张照片。我看了彩信号码,不是欧阳新的,也不是刘琴的,而是王金贵的。
自从离开了县城医院,把吴阿公的尸体运回来,我再没有和这位医生联系过了。忽然收到王金贵的彩信,我很些诧异,但一看彩信的内容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彩信的文字内容只有一句话:国庆能一起去柳州玩吗?图片则附了一束红玫瑰。我实在没那个心情,也不想若即若离地耽误别人,所以就回复:我不想去。国庆打算留在学校。不好意思。
回复之后,王金贵就没有动静了,我收起了手机,放学的铃声就敲响了。上午放学后,按计划村子要为吴阿公下葬,不能等到傍晚,否则太阳一落山,那就特别不吉利,而且这也是第七天了。我们四个年轻老师得益于吴阿公的维修手艺,必须一起去送他最后一程,因此午饭没吃就结队地走去守灵处。
在路上,武陵春不愿与我搭话,板着一副臭脸,像是天下人都欠了她一样。还好欧阳新主动跟武陵春讲了几句话,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刘琴挽着我,走得老慢,跟个老太婆似的。我理解刘琴以前是千金小姐,父母是小官,家里大富大贵,肯定没见过这等骇人的场面。于是,我就问刘琴要不要先回去,反正不会有人点人数,少一个老师不要紧的。
刘琴却答:“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怕还来?”我无奈道。
“我一个人在宿舍更怕,谁知道现在有没有其他人拿到了宿舍的钥匙,要不然我们今晚换一把锁吧?”刘琴瑟瑟地道。
“换什么呀?你拿把椅子顶在门后就行了。村子里没人卖锁,要换锁还得去县城买。”我嫌麻烦。
言谈间,我们四个老师很快走到守灵处,刘大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虽然这不算正式的丧事,但守灵处还是摆了一场简单的宴席,大家要先一起吃顿饭,然后才抬起棺材去下葬。几个大桌子上,有一个空位,那个空位就是吴阿公的位置。村子里的习俗是让故人陪大家吃顿饭,完事后就送他过鬼门关,了结了这段尘缘,不要再回来了。
“都坐下来吧!不用等村长了,他和他老婆、还有张校长去县城医院了。”刘大妈发号施令。
在每张桌子上,用糨糊贴了一张纸,纸上写了名字,大家要按名字入座。我走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却与刘琴分开了。我们四个年轻老师分别坐到了不同的桌子,根本没法子讲话。本来,我还想和欧阳新商量晚上去老马场的事,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下葬回来后再说了。
村民们陆续到场,不过只有大人来,丧事一般不让小孩沾边。我拿起筷子准备吃饭了,却看到林书香和莫老板来了,并坐到了我旁边,夹住了我。我的老天爷,这是谁安排的,肯定是林书香叫刘大妈这么做的!我浑身别扭,坐不是,吃不是,恨不得装晕倒。林书香坐下来后,对我迷人地笑了笑,当想起这是丧事宴席,她又马上收住了笑容。
“你是唐老师吧,我们家的飞鹰乖不乖?”林书香用甜甜的声音问我。
我满脑子在想赵喜悦的话,对林书香万分厌恶,可人家在这么多人面前问我,不能不回答她。想了想,我就答莫飞鹰很乖,上课从不开小差。林书香听到我这么回答,觉得很无趣,当即就不说话了。奇怪的是,我们这群人刚要吃饭,摆在旁边的棺材竟砰地响了起来,一听就是有人在敲棺材!
诈尸?在中午?
大家忽地安静下来,秋风横扫,卷起寒意,逼得人抖了抖。很快地,动静没了,大家恢复了平静,继续吃宴席,没人去提刚才的事。可我觉得不对劲,这又不是拍鬼片,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怪事。棺材贴地而放,不会因为压到什么东西作响,肯定是棺材里有古怪。我一边吃,一边看着棺材,怀疑是不是棺材是不是被人换了,搞不好现在里面装着一个大活人。
那口棺材很容易认,因为是一口没上漆的棺材,当时装尸入棺,表面还被一抹灰弄脏了。我看着那抹灰的印记,确定这就是同一口棺材,只不过棺材里是不是只有一具尸体就不得而知了。我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棺材装好尸体后,当场就钉了钉子,后来一直有人守灵。所以,不可能有人换棺材,也不可能有人把它撬开再重新钉上。
实际上,严格地讲的话,我和欧阳新守灵时,曾离开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如果有人来做手脚,并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村民都那么朴实,谁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我劝自己放宽心,别老疑神疑鬼,这时候棺材又响了,而且越响越大,大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假装没听见。
“会不会里面有人?”我紧张地问。
刘大妈不高兴地瞪了我,答道:“别管那么多,快吃,那是吴阿公在跟我们说再见!”
“这……”我压住话头,不敢在多事,而且村子里没听说谁失踪了。棺材放在这里这么久了,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时候才响,只有刘大妈的解释是最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