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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报和女人一样,太容易到手的话,都不会好好珍惜。我把情报装模作样做了点手脚,要花点脑筋和时间才能破解,如此一来,他们脑里仅有的一点怀疑,也会一扫而空。”
“你给他们的情报是什么?”
“好几十个瑞士银行的账户号码和确认人密码,我在网上找到的,是属于黑手党和若干国际犯罪组织。我把这些数据转换成复杂的图像,叫他们要花一番工夫好好破解。”
“落网的不是只有一个人吗?可是我觉得他们的核心成员就算不多,也不可能只有一个人。”
“我也有同感。可是事关重大,他们不会像我般找个替身去做。我猜只有一个原因:他们里面真的有人鬼打鬼黑吃黑。你的主人虽说是意外身亡,但和这些人脱不了关系,我起码替他报了个仇。”
“说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为我主人偷个十八年前已死的小孩的身份证号码?”
“简单得很,他们要一个真正的身份证号码去欺骗各种系统,偷同龄死人的,就永远不怕穿帮。毕竟,人就算死了,他的身份证号码也不会让给其他人,仍然可以通过数字查证(check digit),一般机构并不会去检查持有这号码的人是否仍在生。”
“原来如此。可是,他们到底怎样找到主人?”
“我也不清楚,推算他们在狮子银行里设下了大量监视和监听系统,知道你主人家里的面店出问题,结果一层层穷追不舍查下去。这个不难,只是花时间而已。十八个月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我完全同意。
“有这可能,不过,就算是真相又如何?主人已死,他老爸的面店,我始终也无法帮上忙。”
“这个嘛,倒不一定。”
我听到天照的话夹杂笑意。
【男人·来记面家】
晚上九点,男人拉下铁栅,准备结束一天的营生。铁栅碰到地上时,发出哐啷的一声,很是响亮。
不过,世道仍然艰难。
本来“来记面家”就不打算让儿子接手,他比自己有本领得多,应该要有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困在一个没有出息的面家里守业。商场上的竞争激烈,到处都是特色店,讲究装潢,讲究人气,讲究市场策略,讲究媒体报道,讲究名人推介,讲究各种男人不明白的东西。
像“来记面家”这种只是老老实实卖一碗手打面的小生意,根本没有多少客人。连来打工的帮手,做了几天后,发现别的店家愿意出多一半的工资,也辞职不干。他们甚至不会在乎取回那一两天的工资。
“我不要了,反正你也没多少生意,我也没做过什么。”其中一个临别前如是说。
男人不知道该不该感激这个年轻人。也许这个新世代其实话中有话,暗指他的店没有前途。他不了解新世代的表达方式。
儿子死了,也就不用守在这个没有前途的店里,与店一样走向没有未来的未来。那是无间地狱。
当然,他真不希望儿子就这样死去。儿子已死去三百又十二天,他每天都算着,一天一天加上去,加进心坎里。数字愈大,但他对儿子的思念并无法减少,只是埋得愈深。
儿子的真正死因,至今仍众说纷纭。警方说是非法赛车,可是,他反问儿子怎会上了那架据说是黑帮拥有的车子里?他们就无法解释下去。也有传媒为他不值,调查那架保时捷,竟发现车是偷来的,驾车的人背景也不清不楚……
街坊认为,根本是蓄意谋杀,地产商找黑帮把他的儿子挟持到车上,再大手笔用保时捷做杀人凶器撞过去,伪造成非法赛车的表象……网络上有大量指向地产商的传言,甚至在社交网站上建立专属群组讨论这件事,抗议地产商为收楼不择手段。
但是,始终没有人能拿得出证据来。很多人慨叹,财雄势大的黑手,当然不会让人找到把柄。他们已用钱建立了种种调查屏障,也找了替死鬼。
你永远无法打大老虎。
真是个他妈的城市,一天比一天腐败。
幸好,地产商慑于群众压力,暂时停止收购计划。
云吞面店也暂时得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不过,男人知道,就算地产商不收购,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在精神上支持不了倒下去,被死神收购。也许是一个月后,一星期后,甚至,就在明天,一睡不起。
地产商就是要等这一天。
反正他没有儿子,地产商会等到他死后,想尽法子把他的店偷过来——他们有的是律师,为钱出卖社会公义和灵魂的衣冠禽兽。
男人给店铺的铁栅扣上锁头,再把那张历经风吹雨打并因此开始有点残破的请人启示贴在铁栅上。上次贴了五天才有人应征,这次不知又要贴多久。也许,店子不应该再请人,反正也没有多少生意,而且还可以省钱。可是自己有脚患,不能长站,没有帮工,根本无法做下去。
也许,还是索性把面家关门大吉算了。
“爸——”
他听不到脚步声,只听到这么一喊时,惊觉眼前的明暗有点变化,转过身来,发现身后竟站了个年轻人。
——是什么鬼东西?黑社会吗?
——地产公司终于忍无可忍,出动狠角色了吗?
他还记得,儿子死的那天早上,店里只有一个食客,却古怪得很,眼睛一直往自己身上盯,直到有街坊走来说儿子好像被人掳到车上时,怪食客不发一言冲出门口。
事后想来,这人很有可能根本不是食客,而是地产公司“委托”黑帮派来的杀手。
他们准备在一个早上同时解决父子两人。
他们顺利杀了儿子,还伪装成车祸。
不料,怪食客要杀自己时,竟有街坊走进店里,杀手见人多,无法下手,便马上逃走。
男人没有向警方说清楚这一点,只道自己多疑,如今回想,事实大概也相去不远。
如今,地产公司见风声已过,终于又忍不着要出手了。
——来,老夫已身无长物,只剩下烂命一条,要拿请随便。
——我等着和死去的老婆和儿子相会。
“你还请人吗?”
年轻人的问题,出乎男人意料之外。这人的广东话并不纯正,听得好不辛苦,不过,男人还是点头。
年轻人的眼镜好像不太寻常,镜片上面浮现了一些字句,年轻人好像仔细看了几遍后,才道:“我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可以。可是,我付不起多少工资。”
又等了一会,年轻人才道:“没关系。我喜欢你的店。”
“喜欢敝店?”男人实在好奇,问:“敝店有什么好?”
年轻人说了一堆男人听不明白的话,他费尽全力解释后,男人终于知道他说什么。
“好久以前……我来这里吃过……云吞面,好吃极了。”
“谢谢。”
——虽然敝店的云吞面实在不错,但被人如此称赞,感觉还是怪怪的。
男人摸摸自己的头,见过这年轻人吗?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他觉得好像有点面善,不是指外貌,而是神态、表情,还有,眼睛发出的光芒。
【我·替身的替身】
听了杂志报道后,我问天照:“你怎样驱使他去面店的?”
“很简单,这是我指派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只要他去帮忙两个星期,我就答应和他约会。”
“就是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我说过,他只有外表,脑内空空如也,思想简单,很容易操控。”
“不,我觉得一点也不简单。”
“那你就要相信,开始时确是我哄他过去,但后来是你主人的面店感动了他,让他做了你的替身,换句话说,做了人形软件的替身,一个替身的替身。这一点也出乎我意料之外。”天照很快话锋一转,问:“你现在觉得怎样?适应现实世界了吗?”
“还不错,距离现实世界,我又踏前一步了吧!”
“不是距离现实世界,你现在根本就活在现实世界里。”
我亲耳听到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不只她的声音,还有室内播放的柔和背景音乐,也有来自室外,混杂了车声、狗吠和各色各样我还无法说得上的声音。
我亲眼看到天照,也看到她身后的室内陈设,看到窗外的风景:放狗的小孩、买菜的主妇、推车子的老人……
他们是真实的人类,身体不是由计算机绘图制成,手脚移动也自然顺畅无阻。
他们是真正的人类,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有自由意志,而不是按程序规定,或根据什么指导原则来行事。
他们也没有主人。
——当然,你也可以反驳我的话,不过,这已臻形而上学的层次,而不是人工智能的范畴。
我有手脚,虽不灵活,却行动自如。
我看见阳光洒到我身上,但没有皮肤,始终还是无法感受阳光的温暖。
也无法感到微风吹到身上的凉意。
天照已找到方法解决了我体内的计时炸弹:让我寄居在一个尚在开发阶段的微型机械人的体内。
至于她怎样把我的新身体弄到手,是另一个复杂的长篇故事。
目前我站在餐厅的餐桌上,比一只杯子还要小。
旁人只以为我是玩具,并没有特别留意到我是个活的机械人。
天照对我说话,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在这个人际关系疏离的时代,很多人宁向机器说话,也不对人说话。人际之间的对话,大部分都是隔着手机和网络进行,面对面反而容易无言而对。
她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她。
“你还没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思索了一会,道:“为家国,为民族,不可能?只能是为钱。我不觉得你和我主人有很好的交情。”
“不为钱,是为了正义。”
“为正义?”
“正义只是一半,另一半,是自我修炼。”
“自我修炼?”
“提升黑客技巧、解决问题的方法、自我挑战,不一而足。其实黑客精神和我们日本人信奉的神道教很相似,学会一样东西,不管是做好一碗面,还是做好木工,在心里都是献给神明;对个人来说,则是修炼,也是一种精神修行。”
“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话。”
“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早就有了答案:“我认为嘛……你只是想去香港实地吃一碗来记面家的云吞面。”
天照笑了笑。
她想起那个在网络狮子银行里救过她的男人。
——我家做生意,暂时缺钱,希望这次打劫可以帮补家计。
——你的供词像被告向法官求情,可信度近乎零。
两人相处仅有的短暂时光,只有数分钟,却影响她一辈子。
驱使她踏上最近这场精彩刺激冒险历程的最大诱惑,是狮子银行失去的那笔钱。虽然最后一毛钱也没拿到,而且还要倒贴,但知道了他生前死后的事后,她可一点也不后悔。把他的人形软件变成手掌机械人,只是第一步。
她会给他找功能更强大的机械人肉身,兼且体形最好是真人一比一大小那种。到时,她就可以挽着他的手,在现实世界里的街上漫步,而不是在网络世界里走路。也可以和他一起到餐厅用餐。也可以让他躺在身边。
利用人形软件加肉身,人就算死了,也可以复活过来。
远不只精神不死如此简单。
为他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钱。
爱一个所知不多的男人……打什么紧。他人已死了,也无法反对,而且自己也不会有损失。
就当为自己编织一个爱情故事,而且完全由自己做主。
这她可不必告诉对方。
就让一切藏在自己的心里,已经很足够。
趁这几天假期,她已经开始拟定下一步计划,为自己的终生幸福而努力。
访问
本报讯 位于西环的来记面家,最近多了一个来头很大的服务员——外号“黑武士”的日本著名模特儿黑泽武。这天我们去到店里时,只见他操半咸淡的广东话招呼客人。店里没有一张空位,门外排队的人也很多。
问到老板怎样找到黑武士相助,他还是一脸茫然。
“坦白说,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连名字也没听过。他自己摸上门来自我介绍后,我也不相信他是日本名模,只道是个来自助旅游的日本年轻人,和我开开玩笑。我根本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
问到阿武怎会找到这家面店还下决心要帮忙时,他的说法还是令人难以置信。他用日语说:“在日本,有个女孩子叫我来帮忙,指名是这家店,我一口答应,就当是来玩好了。只是没想到,来到现实,发现店铺的门面着实寒酸得很,和日本的老店家重视门面无法相比,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央请老板答应我的请求。我骗他说去过他的店也喜欢他的店,可是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话。幸好大概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他,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不说大家不会知道,原来阿武虽然来过香港好几次,但以前从没尝过云吞面。
“一试之下,我觉得香港的云吞面博大精深,绝对不比日本的荞麦面逊色。”
阿武帮忙了一个多星期,也连续吃了一个多星期云吞面。在第八天,他发现老板的云吞面在味道上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老板解释,自从阿武来到店后,有感连陌生人也来帮助自己,大为感动,觉得是上天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于是每天晚上关店后都在店里钻研云吞面的制法,没想到几天内就有重大成果。
小记认为,老板多年来一直研究云吞面,取得成果是早晚的事。
阿武补充:“我现在留在店里,已经不只是卖云吞面那么简单,老板的云吞面感动了我,让我领悟到面食的最高境界,于是决定暂停在日本的模特儿事业三个月,在店里帮忙,就当成是一种精神修行。我也很高兴事务所支持我。”
“知道他在日本每个小时能赚多少钱,我几乎晕倒。我们这种小店能付多少钱给他?就算现在客人多了,我也付不出他在日本收的天价,只能给他敝店一般员工的待遇。难得的是,他毫无埋怨。”老板说时,眼角犹有泪光。
一个日本名模竟然肯放下赚大钱的工作,来到香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面店打工赚小钱,仿佛是杀人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阿武的传奇故事传回日本后,当地的电视台还有著名面食杂志《荞麦春秋》①马上派记者和食家来香港品尝来记的云吞面,而且赞不绝口。眼光锐利的几家公司旋即派人来港,商讨合作计划。
『①日本杂志,内容介绍荞麦面的造法、食店、键具等饮食文化。』
目前,店里的一角堆满了来自日本的计划书,但老板根本忙得来不及看。
“我除了做面外,一点营商之道也不懂,要从长计议。”
他的云吞面虽然大获好评,不过,他的心底深处还有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心愿。
他的独子一年前意外身亡,死时才二十岁,生前一直希望可以重振面店的声威。
如今人已不在,也就无法亲眼看见来记面家现时的风光。
“我希望他尝尝我现在打造的云吞面,我相信他尝了一口后,也会大赞好吃。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店……”
老板看着年纪和他儿子相若的黑泽武,不无慨叹。
是时,阿武刚好回过头来,见老板用手拭眼,便放下手边的工夫,慢慢走近。
自幼丧父的阿武双手轻轻抱着老来丧子的老板,轻拍他微弯的背部。
两人的身躯微微颤动。
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记·人形软件说明书
香港虽为国际大都会,但以香港为背景的科幻小说并不多,想来有点可惜。一个城市的精神面貌,多利用各种媒体打造出来,也就是其软实力的表现。未来的香港是什么样子,以香港政府之官僚及思想苍白,固然无力打造,但此外,竟然也着墨不多。如果没有多少人愿意动用想象力思考香港的未来,换句话说,这城市没有远景,也没有未来。
我知道以香港政府之无能,香港的未来不会好到哪里去,更有可能一天比一天沉沦。不过,生于斯长于斯,我倒很想在小说里描绘香港的未来。纵使,这个未来,不是你想看见的,也不一定会发生。
可是,写了下来,叫看了的人有所防备,也许就会朝好的方向去思考。像乔治·奥威尔的《1984》,至今仍是最无可动摇的警世之书,大家都不希望世界变成作者描绘的极权社会。
我希望香港变得更美好。
当然,不是政府官员口中的美好,他们指的美好只限于经济层面:经济自由度高,有利营商,企业赚大钱,出了多少个富豪。
只有文化水平低的官员,才会吹嘘香港有多元文化;不是自我催眠,就是自欺欺人。
我指的美好,是老百姓由衷称赞和向往的美好。
香港的种种不美好,使她愈来愈像反乌托邦电影里的未来世界。
种种已经不再超现实的生活(如污染得厉害的空气,恶劣的居住环境,尽力剥削市民的商家等),使以香港为场景的科幻小说,轻易超越国界,引起不同读者共鸣。
像我上一本书《黑夜旋律》,获台湾评审青睐,便在于书中描绘的资本主义霸权,根本就是一个全球化的问题。
然而,我不知道这种科幻小说会有多少香港读者喜欢。毕竟,拜填鸭式教育之助,香港政府已成功在教育阶段摧毁了好几代人的阅读能力,在重重考试里一早掏空了他们一生的阅读兴趣,培养了一批批的“次等文盲”(Secondary Illitelate)——虽然识字,却抗拒知识,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当然,更加不会喜欢主动找书来看,以反智为信仰,以消费娱乐信息为精神食粮。
于是,这个城市的精神面貌,比沙漠还要干涸。
阅读已变成奢华。
在街上碰到持书的途人,不论捧读的是文学巨著或通俗小说,我都为他们仍能享受阅读而感到高兴。
我也希望你阅读《人形软件》时能好好享受阅读的乐趣。
如果你喜欢本书,请告诉朋友、网友,用电邮、微博、博客、社交网站等任何方法交流。这是一个书讯流通量不多的城市,写作这一行比黑社会还要边缘化——我多么羡慕台湾的同行,拥有很多热情的读者。
我写通俗的大众小说,不走曲高和寡的路线,本人也非常俗气,需要读者的支持。
杂乱无章的后记,来到这里,我还是未能免俗的必须感谢天行者出版社上下。很少香港出版社愿意深耕类型小说。感谢乔靖夫兄的穿针引线,让我找到好的出版人,和认真无比的编辑团队,还有其他在各自岗位动脑筋的战友,我可以放心把作品交给他们。
身为无可救药的处女座,我不止要把书做好,还要做到最好。
书的内容,由我负责。不过,整本书从制作到宣传,是团队努力的成果和心血结晶。
还要谢的,是倪匡老师。我在几本旧作里都谢过老师,这次也不例外。
在二十多年前,老师的著作伴我度过了一整个暑假,既培养了我的阅读兴趣,也开启了我的写作兴趣。如今老师替我的著作背书,既叫我不知如何感谢,也感动不已。
最后,我还要谢谢你,不知身在何方的读者。
在这个不读书的城市,阅读是小众口味的年代,甚至实体书快要退位让贤给电子书的历史交替时刻,你买下我这本用油墨把字印在纸上装订成册的书,不管是在家里、咖啡室里、茶餐厅里、路上、车上、船上、飞机上、沙发上、床上、马桶上,用一种已有几百年历史而快将湮没的方式去阅读我写的故事,我感到一种难以言传的古典和浪漫气息。
又或者说,我深感荣幸。
简体版后记
谢谢世界华文科幻协会颁了星云奖的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给我。2010年我上成都出席颁奖礼,见识到内地科幻界人才济济,除了作者和编辑外,还有学者、粉丝团、专职的封面设计师等各个环节互相配套,构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叫我好生羡慕。
如果说还有什么欠缺,就是最后变成电影这一环。众所周知,华语电影最欠缺的类型,也就是科幻电影这一版块。
而我打从写《人形软件》这故事起,以悬疑复杂的架构,加上画面感,并设计成三部曲的结构,就是以拍成电影为最终目的。
不用说,要把这么一个系列变成电影,不可能一步到位,除了资金,更欠缺的,是人才,恐怕要好多年后才能实现。
希望《人形软件》能变成电影,不只是我的心愿,也是不少香港读者的期望(见诸他们的读后感!),我乐见其成。
感谢刘慈欣和韩松两位科幻大家为我写推荐词。我在上世纪90年代的《幻象》科幻杂志上读过韩松老师拿下首届世界华人科幻艺术奖的名作《宇宙墓碑》,印象很深刻。那时我还是小读者,没想到差不多二十年后竟有缘在成都见面。同一天,我还和刘慈欣老师见面。《三体》的宏大和完整度叫我瞠目结舌。内地和港台两地在科幻创作上的取裁和着力点大不相同,可以借鉴的地方实在太多,非我这篇后记所能盛载。
谢谢《科幻世界》杂志的副总编辑姚海军兄答应让本书冠上“科幻世界杂志推荐”的字眼。这八个字对我来说意义特别重大。我早在十多年前已投稿往《科幻世界》,并蒙青睐在1998年4月号刊出以体育为主题的《渐近线》。当年我在香港见过时任领导杨潇女士。去年我们在成都再见,没想到一晃已十二年,我也从青年变成了中年,自是感慨不已。
谢谢天窗中国的同事,努力让我能正式在内地出书,也让我更了解内地的出版状况和网络生态。
我写作本书时,考虑到当代人的节奏和阅读的步伐都比较急促,是以在文字上比较精简,情节发展也较快。为保留香港特式,我在简体版的内容和文字上都只做了很轻微的修改,纯粹是补漏。人形软件02生死之轮
作者:谭剑
人物简介
【我】
宁志健的人形软件,现居于机械人肉身里。
【天照】
白天是模特儿,晚上是美女电脑黑客。
【蝶神】
魔神教分舵舵主,红发。
【龙神】
蝶神的上级,蓝发,女。
【0】
魔神教教主。
【石野凉】
曾参与伊拉克战事,现为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
【铁雄】
模型设计师。
序·复活
男人觉得自己应该死了,明明死了,早就死了,如今不知怎样又回到人间世。
面前的两个女人看来没有一丝惊讶。她们一个红发,一个蓝发,除此之外,外表完全一样,像一对双生儿。中年的双生儿。这很对男人的胃口,他对年纪偏大的女人特别有好感。
男人不必站起来,他本来就是站着,这很奇怪,他不相信自己在意识迷糊下还能站着,这完全违背他所知的物理学定律。
两个女人在窃窃私语,不过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会成功吗?”红发女问。
“应该会吧,你不见他已经醒来了吗?”蓝发女道。
“之前的几个也一样,他们醒后,很快又昏死过去消失了。”
“那些是用最简单最原始的人形软件做出来的结果。你新来,我给你解释个中的详细分别,这样你才能真正了解早前失败的原因:这家伙早就死了,无法贴身学习,只能爬梳他的传记,虽然有很多,但还是单方面的学习,此其一。其二,这家伙活在一百年前,和当代人的想法不一样。其三,他比一般人聪明得多,想法很复杂,要模拟他,也比一般人难得多。”
“所以只有飓风级人形软件才办得到?”红发女又问。
“完全正确。你看他现在身上的颜色多饱满,这就是成功模拟的证明,之前的一直停留在半透明状态。”
“对对对,我记得。”
男人又听到她们讲了好一大段自己无法了解的话,涉及一些他还不懂的知识范畴。
“你听到我们说的话吧?”蓝发女问,脸上挂了笑容。
“这里是什么地方?”男人点头。
“那你觉得呢?”蓝发女反问。
“这里的感觉好怪,好像我以前住的世界,但我似乎不用呼吸,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如果有上帝的话,他会告诉我这里是天堂或者地狱。可是,我感觉不到地狱的烈火。如果是天堂的话,我又觉得这里缺少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绝对的喜悦和平静,我不觉得自己心平气和。而且,我也不觉得你们是天使。”
“为什么?”两个女子同时笑问。
“你们有太多疑问,如果上帝全知全能,他会让你知道答案。”
“他不一定会告诉我们答案。”蓝发女望向红发女,后者点头。
“问题是,这个世界没有上帝。”男人道。
“因为上帝不掷骰?”蓝发女问。
“不,我曾经好奇上帝创世时到底有没有选择。从上帝容忍大屠杀这回事来看,他看来更像撒旦。我从来不认为有这么一个个人化的上帝。如果有宗教这回事,人类要崇敬的应该是宇宙本身。”
蓝发女不打算和男人在这方面纠缠。如果这次真的复活成功,对方的智力可能远远在她们之上,甚至,是远远在地球任何人之上。蓝发女的工作不需要跟对方纠缠,她也没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