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充满期待地看着燕长锋说:“你说这些东西我们能吃吗?”
燕长锋仍然沉浸在找到毒品的喜悦中,对填饱口腹之欲的事也就显得漫不经心,“吃不死人就可以。”
苏阳想想也是,于是将小米扛了起来,对燕长锋说:“我们先弄吃的去吧。”
燕长锋拿出数码相机,对着毒品拍了几张照片,再用手撕开一袋毒品,往自己的鞋底、口袋里等隐秘地方扑洒了些。
苏阳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问:“你在做什么呢?”
燕长锋淡淡地说:“留点线索啊。这样即便我们真的遭遇不测,将来别人找到我们的尸体,也可以从这些毒品痕迹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真凶。”
苏阳原本轻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
两个人退出地窖。苏阳用水略微淘了下米,再用洗米水洗了两套碗筷,再刷了一下锅。燕长锋则拆卸了一张小桌子当作柴火,塞进灶堂,用楼梯下的那些纸箱引燃了,很快就烧好了一大锅粥。
粥香引诱起二人腹中的饥饿之感,两人狼吞虎咽地各喝了两碗,空虚的胃一下子感觉温暖了许多。而胃的满足,让两人对于身处的环境也感到满意了许多。
燕长锋打了一个饱嗝说:“这些小米应该足够我们支撑上三五天。我想那些想置我们于死地的人应该不会等待太长时间,到时我们还是有机会趁他们开门准备为我们‘收尸’的时候冲杀出去,逃离青栏镇。”
苏阳眼前一亮,求生的希望让他对夜宿此间的恐惧感一下子减弱了许多。他问燕长锋:“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呢?”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啦。”燕长锋从灶堂里抽取了一根尚未完全熄灭的木棍,举着往二楼方向走去,“我们上二楼吧。那里安全一点,而且视野也开阔些,这样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可以及早得知。”
苏阳深知目前的处境下,唯一能够带他脱离险境的就是燕长锋,心中抱定主意不再与他顶嘴,而是言听计从,“行,就依你说的来做。”
走到楼梯口,燕长锋停了下来,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
苏阳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睁大眼睛,仔细地看了一下前方,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但越是这样,越让他觉得手脚冰凉,还有什么比燕长锋能够看到而他却看不到的东西更令人胆战心惊的呢?
他战战兢兢地问:“你看到了什么呢?”
燕长锋转过身,以手指指向楼梯口处,“你看!”
苏阳哭丧着脸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你就别吓我了,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吓你?”燕长锋“扑哧”一笑,说:“你怎么这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呢?我是让你看那蜘蛛网。”
苏阳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说:“哎,那你也不早说。”他凑近了一下,看了蜘蛛网说:“这蜘蛛网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这些蜘蛛结网的速度太快了点吗?”
苏阳这才注意到,仅仅在他们做饭、吃饭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之前被他们拆得七零八落的蜘蛛网竟然在两只蜘蛛的补缀下,恢复了一大半。但他还是不明白燕长锋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很快。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燕长锋微笑了下,说:“是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这幕后凶手的手段好高明,可以利用这两只蜘蛛快速结网来掩饰自己出入的痕迹。平常人怎么会想到这么密集的蜘蛛网后面会藏着一个地窖呢?”
苏阳“哦”了一声,心中涌起的,不是对设局者匠心的佩服,而是恐惧——恐惧自己拥有这么可怕的敌人。
燕长锋对苏阳说:“你稍等一下。”从脚腕的护腿上取出一把尖刀,再随手取了地下的一根棍子,捅开密结的蜘蛛网,钻入楼梯下。
随着火光的隐没,苏阳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耳边只听得“扑扑”的金属与木头相切割的钝响,刺得神经发疼。
就在苏阳为自己独立黑暗中所浮升起的胡思乱想惊吓得两腿战战的时候,燕长锋终于从楼梯下钻了出来。
苏阳喉咙发干,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燕长锋用手抹去沾在头上、发梢上的蜘蛛网、灰尘和汗水,说:“我把第三级楼梯给锯掉了一些,这样如果有人要上二楼的话,就会踩塌楼梯,我们就可以及时得知并应付他们。不过这几天里我们就得注意,千万不要踩上它。”
苏阳不得不佩服燕长锋的缜密心思和应对危机的能力,冲他送了一个赞叹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脚,跨上楼梯。
燕长锋打开朱盛世的卧室,说:“我们晚上就住在这里吧。”
苏阳是断然不敢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听到燕长锋的话,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说:“好啊。”
燕长锋看着苏阳的笑脸,心里却开始发憷:他是多了一重安全保护,可我却多了一层危险可能。他想了想,从客厅里找了两张长凳,再卸了块门板,架起一个简陋的床,放在门口。
看着苏阳不解的眼神,燕长锋只好找了一个借口:“靠近门口,这样有人进来的话,我也可以及早感知,做出反应。”
苏阳理解地点了点头。
燕长锋拿来当火把的那根木棍扑闪了下,最后一点火苗熄灭了。苏阳的心跟随着一沉。
燕长锋摸黑着来到窗口,将窗帘拉开,再打开窗户。窗外没有月光,只有漫天的星光,荧荧地映出屋中物件的轮廓出来。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黑魆魆的一片,像一只怪兽蹲在那里。
苏阳搬了两张椅子,来到窗口,将一张递给燕长锋,坐下,想了想,说:“燕警官,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能否向你请教一下呢?”
燕长锋点燃了一根烟,惬意地吐了个烟圈,“说吧。”
“你今天早上是怎么突然会想去怀疑严所长,觉得他隐瞒了一个事实呢?”
燕长锋怔了一下,脑海中涌现起早上洗漱时想到的案件推理:在燕长锋的大脑深处,一直对苏阳说的话是存有一定疑虑。虽然他从苏阳的表现上找不出他说谎的痕迹,但他也知道,苏阳之前对他所讲述的,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的推断,而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为自己寻求开脱,也就是说,苏阳所想到的,甚至他说看到的,未必完全是真实的,只可能是他为自己的清白所寻找的部分证据。而昨天晚上苏阳的梦靥让燕长锋深切地感受到了隐藏在苏阳正常人格背后的一个黑暗影子,让他几乎要去假设,苏阳正是那一个杀死朱素、陈丽娟、张成廷乃至赵利蕊的真凶,尽管可能他的杀人,是在一种不清醒,或者说梦游的状态下。但燕长锋同时又对自己的假设存在着动摇,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他不能不考虑当初最早接触苏阳、并在上领公寓804遇害的邢警老陈对苏阳的看法,那就是他是无辜的。他深知,也许自己的办案能力有可能比老陈更高一筹,但在看罪犯的目光上,却很难抵得上老陈那数十年邢警生涯所积累起的敏锐性。另外,苏阳在梦游的状态下,虽然有一些惊人异样的举动,但却并没有真正做出危险性的行为。燕长锋知道,人的梦游行为基本上是受人的大脑中被压抑的部分所驱使的,他那会去做许多人平常里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那也意味着,苏阳的大脑中,杀人的想法一直是处于被压抑的状态。所以苏阳的那个“肢解”他的行为反倒可以理解成,他在意识中,一直是抗拒着去杀人的。这样的话,苏阳是凶手的可能性也就变得很小。
这些念头的纠缠让燕长锋感到痛苦,但同时也给了他启发:能不能换一个思维来看到案中人?比如朱素,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是一个受害者,那么有没有可能她是主动的呢,即她没死,所有的案情中,她是知情乃至参与策划的呢?另外,按照苏阳的说法,朱盛世是出于房子的事而主动选择了杀死朱素,但有没有他只是受胁迫的呢?这个想法令他激动了起来,因为他综合了这两个可能,发现其一个共同的线索:如果朱素仍是活着的话,那么她最可能的藏身之处就是老家;如果朱盛世是被迫杀死朱素的话,那么从朱盛世的生活轨迹来看,要挟他的人一定是生活在青栏镇的。再对应起昨天严所长对他俩的抗拒态度和他与朱盛世之间的关系,燕长锋越来越觉得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所以才与苏阳一起布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但失策的是,他低估了敌人的实力和他们的快速反应力,从而让自己与苏阳被困于这房子里。
对于这些复杂的推理过程,燕长锋是不可能与苏阳讲清的,更不可能告诉他说,自己在心中一直是将他当作嫌疑犯来看待,他只能敷衍道:“没什么,只是早上刷牙的时候想起了严所长,感觉他的态度有点不对劲,然后就想到,也许在清栏镇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朱素、朱盛世和严所长都可能与之有关。而目前朱盛世已经死了,朱素生死不明,那么严所长所代表的青栏镇知情人就是最大的线索。我们既然无法从他们嘴里撬出真相,就只能把他们引出来,主动带领我们接近谜底。”
第四十章
苏阳沉默了下来。他静静地注视着头顶斜上方的苍穹,良久,喟叹了一句:“可惜我们还是没能证实这个幕后人究竟是不是严所长,他与朱素之间的关系究竟又是什么。”
燕长锋安慰他说:“我们会想办法逃出这房子的。”
“不过也真的好奇怪。朱盛世当初为什么会这样构建房子呢,整栋楼简直就是一个囚笼,就那么一个出入的大门,难道他就是存心把房子当作是一个壁垒?”
“有可能吧。也许他就是自觉作孽太多,害怕别人潜入进来报复他,所以宁愿不便,也要保障安全。”燕长锋顿了顿,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座建筑除了空间上的封闭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吗?”
“是不是觉得它有点像古欧洲的城堡,而不像现代建筑那样,有阳台,有大飘窗?”
“不是。你有没有发现它的建筑并不是四方的,而是像金字塔那样向中心缩小的吗?只不过少了一个顶,所以并不呈现出锥形,而是梯形?”
苏阳仔细想了想,好象真的是如此,不禁大为奇怪,“还真是的哟。那朱盛世搞这么多鬼名堂做什么呢?我觉得这样子的结构很不好建造的哟。”
燕长锋摇了摇头,说:“我也猜不透。也许就是建筑师的创意吧。如果让我看的话,我觉得这样的建筑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易攀爬。”
苏阳则咀嚼着燕长锋关于“房子要是加个顶,就是个金字塔造型”的说法,若有所悟,“传说中金字塔是建筑中最具灵异的造型。据说连食物放在金字塔形状的模型中,都可以比在外面保鲜更长时间。”
燕长锋开玩笑地说:“那朱盛世要保鲜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像那些法老一样,保存千年啊?”
苏阳随口说道:“也许人家想要保存的不是遗体,而是精神或灵魂呢。”提及“灵魂”二字,苏阳突然想到一事,不禁失声道:“难道真的是灵魂?”
“灵魂?什么意思?”
苏阳全身的肌肉开始紧张了起来,“你相不相信人的灵魂是一种能量,而这种能量有可能被保存下来呢?”
“你且继续说下去。”
“你记不记得镇上的人说过,朱素的妈妈在去世后,她的灵魂曾经在这屋子里现身过吗?然后我又在这屋子里撞见了朱素奶奶的灵魂。以前我一直怀疑是不是朱素她家人具有特殊的灵异能力,但现在想来,是不是就是这房子的问题?”
燕长锋感觉苏阳的说法有点无稽之谈,但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毕竟他也知道,关于金字塔,有太多神秘的传说。比如胡夫金字塔究竟是怎么建造的,还有古埃及第十八王朝法老图坦卡蒙国王陵墓的那一个著名咒语“谁要是干扰了法老的安宁,死亡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的灵验等。
苏阳完全沉浸在自己惊人发现的震惊中,他实在难于想象,如果这座房子真的就是为“死人”而准备的,为保存灵魂的力量的话,那么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究竟会遇上怎样神秘古怪的事。
就在苏阳紧张得全身直流汗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一种空旷、沉闷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开大门,哼呀哼呀,又夹杂着像是老太婆在你耳畔叨咕般的吧嗒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苏阳惊乍得差点从椅子跌落下去,黄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而下,“这是什么声音?难道真的有鬼?”
燕长锋侧耳倾听,却发现根本无法辨定声音的来源。那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又好象是有人用音箱在你耳边播放,总之,它好象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拥涌过来,又缥缈不定。你感觉它在你身后,但你转身,它却又在你的身侧幽幽响起。哪怕你捂住了耳朵,它仍然像个不依不挠的小孩,扒着你的耳朵将声音灌了进去。
燕长锋心头也是大骇,他实在无法想象这古怪的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真的如同苏阳所说的,这荒宅里闹鬼?再看苏阳,他已经捂着耳朵,瑟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只恨不能用铅水灌入耳中,让自己彻底杜绝对声音的接收。
燕长锋强按住心头的恐惧,试着伸出手去,将窗户关上。那古怪的声音竟然一下子消减了许多。他暗松了口气,对苏阳说:“没事了。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并不是什么鬼魂作怪。”
苏阳畏缩地把手拿离开耳朵,果然那怪声不似之前那么强烈,而变得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如同一个孤魂野鬼在窗外绝望徘徊、摧心长号,反倒将恐怖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烈。
“我受不了这鬼地方了。”苏阳鬼嚎了一声,一把拉开门,但随即身体像被点住了穴道一般地僵在了门口。
燕长锋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全身不停的抖动可以看出他心底剧烈的恐惧。那是几乎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承受范围。
黑暗中,最容易传染的就是人的恐惧。燕长锋感觉自己的全身也忍不住要跟着哆嗦了起来。他极力地克制住内心的害怕之情,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用力地摁下,有一股火苗跳跃出来。
尽管那只是一点微弱的火光,但对于苏阳长锋来说,却是莫大的温暖来源。苏阳的灵魂仿佛受那火光所牵引,一下子附回了身体。他怪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屋里一缩,“啪”地一声,将门甩上,然后紧紧地抵着门,好象担心外面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入似的。
透过摇曳的火光,燕长锋发现苏阳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全身像得了伤寒一样地颤抖不止,额头上又大汗淋漓,简直就像是从水底刚打捞上来的溺水人。
燕长锋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头顶上冒,声音都变调了,急切地问:“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呢?”
苏阳拼命地摇头,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惊恐,一副吓破胆的模样,“没,外面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什么都没有看到你怎么会吓成这样?”
“风,好冷的风。”苏阳将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好象身陷冰窟一般。
“风?”燕长锋实在无法想象一阵风可以让人恐惧成这样,“有那么可怕吗?”
苏阳嘶声尖叫了起来,“那不是普通的风,是从地狱里来的风,一直吹进我的骨头缝子里。我感觉得到,它分明是在阻止着我出去这个门!”
看着苏阳脸上的神情,燕长锋开始有点相信那风的邪门,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他拉开衣柜,从中找了一条毛毯,扔给了苏阳,“裹上它,暖一暖和吧。”
第四十一章
苏阳将全身裹在毛毯里,身体的颤抖渐渐地平息了下来。窗外的怪声似乎得到什么昭示,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隐没。整个屋子回复了一点人间的温度。
燕长锋枯坐在椅子上,杂乱无绪。他越来越觉得整个案情朝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滑落。虽然自己竭力地想把它揪回理性的框架里,但鬼神却已悄悄地侵袭上,任他手忙脚乱,也无从抵御。“难道这屋子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惊悚着。
苏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木表情地从燕长锋身边擦过,带来一股冰冷的气息,砭人肌骨。燕长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会不会苏阳刚才开门的时候,就将那东西给带进屋了,或者附在他的身上?”
他拿眼偷看了苏阳一眼,发现他目光发直,面容槁白,行为僵硬,像极鬼附身的模样,心头不由地一荡。他暗暗吞咽了口唾沫,尽量让声音平静地问苏阳:“你没事吧。”
苏阳缓缓地转过头来,直楞楞地盯着燕长锋,死白木然的眼神看得燕长锋的头皮都几乎麻炸开来。大约过了一分钟,苏阳扔下硬邦邦的一句话:“我困了,睡了。”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多时,竟然真的响起均匀的呼噜声。
燕长锋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到底有没有中邪呢?”他环视了一下四周,黑沉沉的一片,似乎里面藏着无数的鬼魅,随时都准备扑上来,扯住他的手,他的脚,将他拖入地狱十八层中。燕长锋用力地摇了下头,极力地将这些不好的念头驱赶出自己的大脑。他发现自己的大脑有几分晕涨。他看了一下紧闭的窗户,想起之前那碜人的怪声,还是打消了打开窗户通风以清醒头脑的欲望。
他站了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个枕头,一条床单,一条被单,将床单铺在之前搭构起的简单拼床上,把枕头搁在上面,躺了上去。
燕长锋原本只是想闭目休息一下,以应付随时可能冒出的危险。但连日来的劳累,加上之前的紧张,都让他的身体感到特别的疲惫,当身体一碰上床,所有的倦意都翻卷了上来。而苏阳那抑扬顿挫的浑浊呼吸声,仿佛有着催眠的魔力,让他下意识地跟着苏阳的节奏呼吸,悠长、缓慢的呼吸,正是睡眠最好的前奏。不知不觉中,他就坠入了幽梦乡。
窗外,有长风呼啸而过,掠过树梢,惊起了无数鸟儿的夜栖。那声音,如怨如诉,似鬼泣,如狼嚎,好象一柄沾满血腥的长剑在空中飞舞,将死亡的气息一缕一缕地晃荡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渗进屋子里,化作冷酷的、压抑的气息,将人的梦境搅成一通噩梦。
燕长锋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越睡越冷,只想将整个被子都卷起来睡。隐约中,感觉到苏阳似乎也受那寒气的驱使,从床上爬起,摸到他的“门床”头,与他并卧。燕长锋虽觉得异样,但睡意实在太浓,很快就将他的意识掩盖了过去,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但令他睡梦不得安宁的是,苏阳大概是寒冷的缘故,总在不停地扯着他的被子,将燕长锋的睡梦扯得断断续续的。他只得用力地用手抓被子,不让它逃离开自己的身体。苏阳也扯得更加来劲了,到最后简直就变成了是一种较量。这样时间一长,燕长锋的双臂酸麻不堪,于是手一松,被子一下子被扯掉了开去,带动他的手臂跟着往后挥去,“咚”地一声响,燕长锋疼得倒吸了一口气,他“刷”地一下从“门床”上坐起,恼怒地转过头去,准备大骂一声苏阳。
就在燕长锋坐起的时候,他听到大的那一头也传来“咚”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一个人坐起的声音。顿时,他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去,含在嘴里的骂声也被咽进了肚里:既然苏阳是跟自己睡在一张“门床”了,那么又是谁睡在大床上?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整个身体陷入了更深的冰冷中。他惊恐地伸出手去,没错,摸到的是一面墙。“既然我是贴着墙而睡的,那么刚才又是谁在跟我抢被单,难道那手是从床底下伸上来的,还是从墙外伸进来的?”
不待他反思这个问题的答案,耳边就传来苏阳凄厉的叫声:“鬼哪,有鬼哪。”紧接着,他听到有人掉下床去的重重“扑通”声。这声音,一直震荡到燕长锋的心尖,让他的整个心猛地揪疼了一下。他慌乱地跳下床去,大声叫道:“苏阳,是你吗?”
听到燕长锋的声音,苏阳如同找到救星一般,拼命地往他的方向爬来,“燕警官,燕警官,是你吗?天哪,快救救我,我遇上鬼了!”
“鬼”一字,像一把尖刀一样,刺得燕长锋心头透凉。他如同中了魔似地呆里在地,任苏阳像一个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抓住他的脚,瑟瑟发抖不止。
如此大约持续了有一分钟,燕长锋终于定下了神,出声问道:“怎么了呢,你撞见了什么呢?”
苏阳强撑着站立了起来,但整个身体如同秋风中的寒蝉,簌簌抖动,“燕警官,你昨晚是不是……是不是就一直都睡在这小床上?”
燕长锋心头一沉,知道苏阳肯定了遇上了与自己一样的古怪事宜,抽搐着脸说:“是啊,怎么了呢?”
苏阳呻吟了一声,“天哪,那昨晚睡在我旁边,任我抓着他的手的人又是谁呢?”
燕长锋的身形虽然挺立不动,但颤抖声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惧,“人,什么人?”
苏阳长叹了一句,说:“我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当时我裹上那毛毯之后,就感觉上下眼皮特别地沉重,就好象那毛毯中藏有瞌睡虫似的,然后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就直接上床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全身好冷,那一种寒冷,就像昨天晚上在门口遇上的那一阵邪风一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窗户上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我看。我想睁开眼睛,可是全身就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就在这时,我在床边抓到了一只手。我以为那是你的手,所以就紧紧地抓住,这才感觉稍微温暖了些。看你没有出声,也没有拒绝,我就一直抓着你的手,然后重新睡过去了。直到刚才,刚才……”苏阳的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嘶声道:“刚才我还在睡梦中,听到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呼唤说:‘该起来了。’初时我以为是你,但猛然间觉得不对,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天哪,这屋子里除了你我之外,什么时候又进来了个女人呢?鬼,那一定是鬼!”
燕长锋虽然心头极度震惊,但多年的警察生涯磨练出他在危难的时刻依然可以保持一丝的冷静。他闭上眼睛,仔细地琢磨着苏阳的话,再对照起刚才自己的遭遇,猛然心头一动,说:“你说,刚才你最后一句听到是:该起来了,对不?”
苏阳的脸都快挤出苦水来,拼命地点头道:“对啊,对啊。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说我们的寿命该到期了?”
燕长锋慌乱地从身上摸出打火机,打着了,将放在桌子上仅剩的小半截蜡烛引燃。烛光将整个屋子的轮廓都剥离了出来,也照见燕长锋脸上的阴晴不定和苏阳脸上的崩溃之情,然后,一切与昨晚他们进来时的情景别无异样,连窗户都依然是紧闭中,甚至屋里的温度都回复到正常九月的温度,有点清冷,但绝不至于寒冷。
燕长锋抓起苏阳的手,急促地说:“跟我来!”
“你做什么呢?”苏阳惊乱地想要去挣脱燕长锋的手,但无奈燕长锋的手如同一个铁箍,怎么都挣不开,只能任由着他拖着,踉踉跄跄地出了门,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