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一周,秦宁请了长假。机部动的人手短缺,致使我的转组请求遭到了驳回。当我第二次提出申请时,得知秦宁终于受不了惊吓与谴责,已递上了辞呈,离开了《申报》。
对于她的离开,打击最大的莫过于耿易。
我看得出他也在恐惧,即便是在这人声鼎沸的编辑部内,他时常还会像陷入无人境地那样,看着储藏室的木门惊叫或是大笑。这极大地影响了其他同事的工作情绪,搞得人心惶惶。
终于,在某个工作日的下午,耿易眼神呆滞地将一叠打印纸,扔在储藏室门口,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时,被众人拉了下来。
那时的耿易已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冷静,他痴痴傻傻,目无焦距,粗暴地推搡着想要拦住他的同事。
大家看出他的不对劲,简单快速地商议后,决定报警。耿易已经崩溃了,或许他也与秦宁一样,可以看见在宋佳琳的亡灵,徘徊在储藏室的门口!
警方赶来之前,被大伙箝制住的耿易不住重复着一句话,他说:“你们逃不掉的,有龌龊隐私的人统统逃不掉!你们全会受到报应!一个也逃不掉!”
这句话着实震慑了在场不少同事,我看着人们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谁都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它们见不得光,见不得人,惟有掩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慢慢腐败、变质。
耿易被警方带走的当天,我即时发了一封邮件到153@***.com。
我问:尹清树、秦宁、耿易都已相继得到惩罚了,你可以告诉我宋佳琳到底是因何而死了吗?真的与他们有关?
几秒钟后,几个冰冷的汉字竖着,回复而来——
她死于无法面对隐私暴露。
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因子,我看着电脑屏幕,反复咀嚼着这一句话。照水仙的提示来看,莫非宋佳琳并不是直接被秦宁、耿易设计所害?
正思索着,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着实惊得我战栗了一下。我拿起手机,赫然发现发送者的号码正是153!
还是水仙!
它以短信的形式,发送给我一段音频文件,文件名则为“隐私”。
这个诱人心神的标题,立刻让我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探知欲。为了不让其他人听见,我从抽屉中取出耳机线,插上手机,按下播放确定键。
音频一开始,马上令我微微皱眉。只因里面传来的低微呻吟声,显然是男欢女爱时所发出。尽管音频中的女人极力克制,但她在喘息中偶尔吐出的几句话,还是让我确定声音的主人正是秦宁!
她在呼唤与之纠缠的男子,我听见秦宁叫着耿易的名字!与她做苟且之事的人,果然就是耿易!
心头突然生起强烈的厌恶,我实在听不下去,正想调快音频时,耳机内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女性的哭泣。
那个声音很陌生,我确定这个人,我并认识。但我猜得到她的身份,她一定就是机动部原来的组长,宋佳琳!
夹杂着她的哭声,又一个男音窜入我的耳朵。我蓦然听到尹清树语气油滑地说:“宋姐,你也别这么伤心了。我给你听这段录音的目的,也是想让你知道,耿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早就知道他和秦宁的关系了……”宋佳琳含糊道。
尹清树的声音渐渐猥琐起来,他邪笑道:“哎呀呀,那怎么办好啊?宋姐可是我们《申报》的著名编辑啊,这件事捅出去怎么了得?难怪你一直瞒着,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似乎听出他话里有话,宋佳琳问:“你想怎么样?”
猥琐的声音再度响起,尹清树道:“你想让我不说出去你们三个的隐私,可以用钱堵住我的嘴!或者,用你自己也可以,呵呵,既然耿易都这么对你了,你还这么矜持做什么?”
真是下流无耻!
音频听到这里,我已是热血沸腾,心中暗暗骂道。
几秒钟的空白后,耳机内传出瓶盖被开启的声音。我听见一颗颗类似药丸的东西,被人倒了出来。
倒水、吞药、咳喘、灌水、强忍呕吐……
所有的动作都已通过音频,再现到了我的面前。我意识到有人正在服药,那是宋佳琳!她一定在吞刺激心脏的药物!
我终于明白邮件中那句话的意思了。所谓隐私,原来指的是纠缠这四个人间,所有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佳琳的懦弱,奠定了她悲剧的婚姻。为了事业上的形像,她拒绝了揭穿一切,自欺欺人。没有料到得是,上天竟再一次玩弄了这个悲惨的女人。秦宁与耿易偷情时的录音,被尹清树得到后,他竟厚颜无耻地以此相要,将宋佳琳彻底推上了绝路。
砰!一声身体倒地的声音过后,告知了宋佳琳的生命也快走到了尽头。
我默默地坐在办公桌前,不发一言。忽觉人们的探知欲很可怕,别人越是要掩藏的东西,自己就越想挖掘。但有时,这一做法的结局往往是如此地不堪设想。
正当我要摘去耳机的那一刻,无声的音频突然又响了起来。我木然听到一个机械的声音,平仄地说道:“陶子,难道你以为你没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吗?”
下一瞬,明明已呈屏幕保护的屏幕,突然跳动,直切邮箱界面。我收到了一封水仙发来的邮件!
这一刻,我忽感大敌当前。一种直觉告诉我,这一次的邮件是冲着我来的。从小到大,我从未向人提起的事,只有一件!一件困扰了我很多年的事!
我想到了我的奶奶,一个满脸皱纹、眼睛浑浊的老太太。她的离去对于我的家人而言,是一种解脱,因为奶奶足足在医院躺了三年。
医生曾多次给我的父母暗示,是否还要继续治疗。爸妈很为难,家里的条件已不允许他们再养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人。
那时我才上初中,由于没及时交上学费,被同学耻笑。那一天,我去了医院,我对着奶奶说:“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只会拖累我们全家,让我们都不能活。”
那一刻,我望见奶奶的眼神变了,她瞪着我,显得很可怕。在我尖叫着冲出病房后,她便真的断了气,应了我对她说的话。
这些年来,这一直是我心底的伤痛,我不愿去揭开它。这一时刻,面对那封可怕的邮件,我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查看。
刹时,一张苍老、可怖的脸顿时出现在屏幕上,她狠狠地瞪着我,就如她临死前那样。那个人,正是我的奶奶!
颈项一阵酸痛,陶子放下手中的书稿,本想从座位上站起稍作活动,不料她刚一站立,眼前就笼上一阵黑。
轻微的贫血,让陶子时常出现这种状况。但她知道,刚才那一瞬的晕眩,并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上的不适,更大的原因是那叠匿名寄来的书稿。陶子并不是连载部的记者,如果是要投稿灵异短篇的话,也不该把稿子送来她这里。
隐私?
这一题目是在暗示她,不要管得太多吗?
又一阵平仄的敲门声,打断了陶子的思路。未等她作出回应,来者已自行开门,走入了办公室。
“师姐,你刚刚叫我录入的采访手稿,我已发去你的邮箱了。你可以再校对一下。”
见来的是师弟,陶子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点点头,坐回电脑前,查收邮件。
胡子走到她的身侧,问:“那起坠楼事件疑点这么多,简直不像是人类可以办到的。继续调查可能会有危险,你还是准备接着采访吗?”
忽感胡子的口吻有些奇怪,陶子望了他一眼。这个孩子从来都是和她一样,满怀正义,渴望揭露真相,今天怎么迟疑起来了。
“那是当然,我不会停止采访的。”陶子说着,点开了自己的邮箱,令她奇怪的是,里面根本没有胡子所谓发来的成稿。
开口询问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在一声呻吟之中。陶子惊愕地看,身侧的小师弟猛地冲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眼前的胡子早已没有了平日的亲和,眼中折射出狰狞。
“你不是胡子……”含糊地说出几个字,颈部的束缚越来越紧,陶子感到浑身的血似乎都在向她的头部涌。但这一时刻,她仍清醒。真觉告诉她,她的猜测没有出错。
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秦川制造的可怕怪物!
怎么办?
头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得近,陶子没用力气去挣扎,仅靠自己的力量,她根本无法战胜眼前的机器。她必须留下一个讯息给真正胡子,即便那时她已经死去!
眼角瞥到了显示屏上的摄像头,在被猛地拎离座位时,陶子用了那一瞬间,按下了摄影确定键。
怪物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陶子轻轻地闭上眼睛。她已给师弟留下了线索,好了,就快结束了。
嘟!一声讯号音忽从袭击者的心脏处发出。
呼吸一下子舒畅,陶子猛地跌坐在地。她意识到153本身出了问题,她暂时逃过了一劫。
刚欲大声呼喊,下一刻,人又被打横抬起。
窗户已被打开,立刻吹乱了陶子的头发。当她被153架在肩上,背出窗外,沿着办公大楼的墙面飞快跳到房顶,又跃至另一幢楼时,陶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与秦媚颖同入大楼的男子会凭空消失了。
三瓣水仙花 迷藏
《申报》女记者陶子在报社的神秘失踪,引起了员工们的一阵骚动。多名同事证明,陶记者早晨采访归来,进入办公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在她的办公室内,除了那敝开的窗户外,没有任何途径供其离开。
可报社的编辑部设在写字楼的第十层,常人根本无法从窗口离开。第二天,报社方面在与陶记者的家人取得联系,得知她仍然毫无音信后,作出了报警的决定。
这一次的人物专访,胡子是一个人完成的。少有人知,与他搭档的师姐,这时身在何方。
胡子叹了口气,将镜头对准了大厅中央那对光彩夺目的新人,他目前出席的是富豪卓夕同的婚宴。排场很大,宴席就设在卓夕同的私人豪宅里。
司仪大声地调侃新人,胡子望着那身穿白纱的新娘,忽觉替她惋惜。回想昨天对卓夕同的采访,这个靠着翻炒房产而一夜暴富的男人,给胡子的最大感觉就是轻浮。
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不会主动借助新闻媒体来曝光自己的婚事的。采访中,除了大谈自己的创业之路外,卓夕同更大的兴趣则是叙述他的新娘有多么地完美。言谈举止中,那幅狎昵的神态令胡子反感。
镜头不觉间又瞄向了那位高贵的新娘,胡子暗叹,这个叫乔君娅的女孩看起来是如此脱俗不凡,高雅的气质无疑超过了在场的任何一位女宾,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铜腥十足的暴发户?
一场作秀般的婚宴结束后,宾客们纷纷离开。负责清理的工人收拾完毕后,也很快离开。接下来的时间,这栋豪宅都将属于卓夕同与他美丽的妻子。
婚宴上,卓夕同感觉到所有的年轻男士,像是都在垂涎乔君娅的美色。如此迷人的她,多数人见了后都会想入非非。
这令卓夕同感到很满足。与乔君娅接触只有短短一个月,卓夕同暗忖,以她的条件,追求者应当络绎不绝。将她闪电般地骗到手后,甚至还为自己庆幸。
“君娅!你在哪里啊?”
猥琐的男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卓夕同已经等不急了,他大声呼唤着乔君娅,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
女人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侍服于他脚下的玩物。
将整个底楼大厅转了个遍,并没发现乔君娅的身影。邪恶的笑浮在卓夕同的嘴角,那个调皮的新娘也许是要与他玩捉迷藏。
松了松领带,卓夕同将西服脱下,随手扔上皮制沙发。准备上楼寻找的他,刚一转身,突然惊叫起来,原来幽暗的楼梯上,正有一条白生生的手臂滚落而下。
冷汗冒上了卓夕同的额头,他不住后退,可那条手臂却像长了触角,直直地向他滚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卓夕同狼狈至极,猛地将那条断臂踢开,他接着嘶声竭力地大喊:“君娅!你在哪里?”
为了营造浪漫气氛而专设的壁灯,这时看来却是如此诡异。二楼的楼梯口,一条被拉长的黑影慢慢步入了卓夕同的眼帘。她一身白纱,左臂断缺,脸上的笑容阴森可怕。
“你不是很想得到我吗?为什么连我的手臂都这么害怕?”
卓夕同的表情正在疾速扭曲,他双腿直颤,“扑通”一声跌坐在地。看着明明拧断了胳膊却滴血未渗的乔君娅,卓夕同惊叹自己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怪物回来?
“你不是很喜欢玩儿吗?”拖着白纱,乔君娅缓缓走下楼梯:“那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捉迷藏的故事。你来作主人公好不好?”
“不,不要!你放过我吧!”再也没有了富豪的霸气,卓夕同不敢直视,抱头说道。
一阵尖锐的大笑后,乔君娅捡起了她的断臂,喀一下,就安在了身体上。她又道:“可惜,像你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肮脏人类,已经无权选择!”
这时的卓夕同早已瘫软无力,他趴在地上,无论如何堵住耳朵,仍然逃不开乔君娅的声音。汗珠已从他的额上滚落,身体前方,卓夕同的僵尸新娘正充满兴致地扮演着他的角色,诉说着一个可怕的故事……
一
周三,上午九点。
我走进办公室,开始每天工作的第一件事。
打开电脑,自动连接网络,然后电子邮箱里出现了“三封新邮件”的字样。打开邮件,前两封是客户发给我的合同样本。第三封的来信邮址有些陌生,内容也有些古怪: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来件的邮址是“153@***.com”。我将整个邮箱查了一遍,这的确是一个从未联系过的人。
这算什么?
一首现代散文诗?还是恶作剧?
邮件并没有附件,也没有其他的内容,所以不必担心是病毒邮件。这让我松了口气。
若是因为这样一封邮件,让整个公司的电脑网络瘫痪,或者丢失什么重要文件,老板一定会杀了我。
我靠在沙发上,将那些奇怪的文字又看了一遍。然后用鼠标点击“回复”键,开始输入文字:
文字不错,但这是什么意思?
迷藏的游戏、钢铁的树、空中的透明罩子,还有地狱、天堂,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先锋派的散文诗吗?
为什么发到我的邮箱里?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邮件很快发送出去。等了五分钟,并没有收到回复,我开始做其他的工作。
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我完成了一个合同的草案,再次打开邮箱,里面已经有了一封新邮件。
打开收件箱,是从“153@***.com”这个邮箱发来的。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你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
我回复:
当然玩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的邮箱地址?
为什么不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五分钟后再次收到新邮件:
我们再来玩捉迷藏的游戏,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要是找不到的话……
我立即回信问:
找不到怎么样?
你究竟在哪里?
捉迷藏也总有一个范围吧,否则我怎么找得到你?
回信: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同第一封信的内容一模一样,对方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我回信:
为什么把第一封信的内容再重复一遍?
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至少要有一个范围,这样我才能找你。
是不是我找到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找不到又怎么样?
这一次的时间很久,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收到回信: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到我,只因为属于你的游戏还没有开始。
不用着急。
当游戏开始的时候,你将是其中一员,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结局只有两处,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这封信依然说得不明不白。
我继续回信:
为什么我的游戏还没有开始?什么时候才会开始?
地狱和天堂都是什么意思?
什么才是地狱,什么是天堂?
可是这次那边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我关闭了邮箱,开始注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就在你的身边,可是你看不到我……”
我环视着整个办公室,公司里算上老板至少有四十多个人,而跟我同一间办公室的也有六七个人,难道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虽然关闭了邮箱,可是那些奇怪的文字和对话却始终充斥在我的脑海里。
直到下午下班的时候,奇怪的邮件也都未曾再出现过。而我也始终没能够从身边的人中,找到那个给我发邮件的神秘角色。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二
周三,晚上十点。
我还未曾睡熟,便被手机短信的声音吵醒了。拿起手机,是黄磊发给我的短信。
黄磊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来到公司工作,而现在我们两个都已经是业务经理了。
短信内容很简单:
公司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人?
我皱了皱眉头。
公司在商务楼租了一整层楼,少说有十间房间,每个地方都可以躲人。从睡梦中被吵醒,我的心情有些糟糕。我按着手机,回复了一条消息:
你有病啊?公司里哪都能躲人,从仓库到食堂,少说有几十个地方,难道你让我都说一遍?
我埋头继续睡觉。
黄磊的短信也没有再来。
三
周四,上午九点。
如往常一般,我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从“153@***.com”发来的: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吞食智慧与良知。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人和灵魂都在追逐,奔向无尽的罪的深渊之底。
你找到了没有?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和昨天的那封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只是在最后多了一句:
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一幅画?什么画?”
我正自言自语,办公室的门突然“砰”一声被重重撞开了,老板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吼:“黄磊呢!他人在哪里!”
我摇头,说:“我今天没看到他,可能还没有来吧。”
“还没有来?”老板继续吼:“你现在马上打电话给他,叫他马上去死,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我胆怯地“嗯”了一声。
他又把手里的一份文件狠命摔在我的面前,说:“还有,你明天早上之前,把这份计划书做好。要是明天早上我看不到东西,你也跟他一样不用来了!”
我点着头,又“嗯”了一声。
老板说着气呼呼地从门口走出去,临出门时还用力踢了一下门板。
我开始打电话给黄磊,手机已经关机了。打电话到家里,接电话的人是黄磊的母亲。
黄磊的母亲告诉我,黄磊昨天晚上在公司加班,到现在还没有回去。
我放下电话,眼睛再次望到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文字。
心里的烦躁好像突然涌上来,大力地敲打着键盘,发泄着心中的郁闷: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没事做为什么不去死,搞这么无聊的东西惹人烦!
邮件发送出去,我的情绪也平静了一点,才拿起面前的计划书翻了翻。
这几乎只是一份计划书的构想,离实际成形还差得很远,就算我不停地干,至少也得忙一天一夜才行。
我叹了口气。
这时门又一次被“砰”地推开,老板又走进来。又是走到我的面前,将一张纸狠命拍在我的面前,怒吼着:“你立刻告诉黄磊,叫他回来收拾东西滚蛋!还有,叫他把这东西也带走!”
他说着又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消失在走廊里。
我瞅了瞅桌上的纸,是一张普通的A4型复印纸,朝上的一面是空白的。
我掀起来,才看到背面的内容。
是黄磊的的脸。
黄磊的脸好像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有些变形,双眼显得木讷无神。看样子是把脸贴着复印机的曝光板,才会印出这样的图像。
这时几个同时都靠过来看我手里的图像。我问他们:“老板今天是怎么了?你们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涛是一直跟着我的大学生,他说:“听说昨天晚上黄经理本来是要加班做一份计划书的,可是今天早上老板来的时候,非但计划书没做好,连黄经理的人都找不到了。”
“后来老板又在复印机上发现了这个。”刘涛指了指我手里的图像,继续说:“火气自然就更大了,今天几乎每个经理都被他骂过了。”
黄磊不见了。
可是昨天晚上他还发了短信给我,为什么会突然就不见了。
我朝着身边的人挥挥手,叫他们都去工作。然后坐在椅子上,有些发呆。电脑屏幕上还保留着“邮件已经成功发送”的字样。
“迷藏……”我嘀咕着:“你找到了没有?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我从手机里找到了昨天黄磊发给我的短信:
公司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躲人?
他为什么问我这个?难道昨天晚上黄磊是在玩捉迷藏?
那么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难道就是指我手中的这个?
那么黄磊现在是去了地狱,还是天堂?
忽然电脑的音响里发出“嘀嘀”两声,我立即刷新页面,邮箱里又有了一封来自“153@***.com”的新邮件。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
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只留下在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四
周四,晚上十点。
我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
那份该死的计划书已经折腾了我整整一天,现在至少还要加一个通宵的班。跟我一起加班的刘涛出去买夜宵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伸了伸懒腰,放松一下已经开始僵硬的脊背和脖子。
忽然一丝淡淡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我靠在椅背上,一整天的疲倦一下子涌上来。
眼前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曲线、数据和文字,几乎都一起旋转了起来。一阵迷迷糊糊之后,我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叫醒我的人是刘涛。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端着一杯咖啡,已经差不多喝干了。
我笑了笑,说:“我刚才忽然觉得很累,就睡着了。”
刘涛也笑着说:“那正常,老板说得轻松,这些东西一般都要做一周左右。一天内做完,当然要累得不行。”
我看到自己的面前也放着一杯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但只喝了一口就又放下来,对刘涛说:“你知道我喝咖啡一向都不放奶的,怎么今天忘了?”
刘涛看着我,说:“不是啊,这咖啡不是你自己冲的吗?”
我说:“我自己冲的?”
刘涛说:“是啊,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咖啡放在桌上了。我桌上也有一杯,我以为是你冲给我的,我就喝了。”
刘涛又说:“你一定是睡糊涂了吧,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
估计这小子是怕我责怪他,才不肯承认,我也懒得再问,说:“不管咖啡的事情了,我们得快工作了,不然明天一定又要挨骂。”
刘涛点着头走过来。
我们刚要开始工作,突然间本来亮堂堂的办公室一下子暗了下来。不仅灯都灭了,连电脑都“吱——”一声停了。
“停电了?”刘涛说。
我摊了摊手:“可能是吧。”我继续说:“你去把窗帘都拉开,里面能亮一点,等电来了,我再开始工作。”
刘涛立即走到窗口,把厚厚的绒布窗帘都拉开了。
窗子是很大的落地窗户,月光照进来,还算很亮。看着窗口的月光,我的脑子突然想到了两句话:
迷藏的游戏已经开始,在钢铁的树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
——在钢铁的树里。
很多人把都市比喻成“钢筋水泥的丛林”,那么“在钢铁的树里”应该就是指在高楼大厦里。
——白色的光进入空中的透明罩子。
现在的样子岂非正是如此,在半空中的巨大落地玻璃窗,那不就是“空中的透明罩子”?
还有今天上午看到的“人间的最后一幅画”。
邮件里所说的话,竟然都在生活中一一地应验了。
那么“疯狂的兽性与欲望伴随”和“吞食智慧与良知”又代表了什么?
我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陈脚步声。
脚步声很清脆,是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走廊里,显得特别清晰。
脚步声停在办公室门口,“咄咄”的敲门声响起来。
我和刘涛互相望了望。
我们还没有说话,门已经被缓缓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的阴暗中。
玲珑修长凹凸有致的身线,在淡淡的光亮下显得更加突出。白色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