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上时,我还是无法松开手让夹子落下,“汪!”旺财无端地吠了一声,吓了我一跳,那夹子终于夹在了我的指骨上。算了吧,天意如此,我用另外四个指骨,把另一个夹子夹在另一只

手上。
春香开始摆弄那些开关,奇怪的是直到春香把夹子从我手上取下来,我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先生,这很奇怪啊!”春香在摆弄着那个仪器,她说取样已经完成了,不过她从仪器上附带

的显微镜头里,发现从我两个指骨末端取样的细胞,当一个被杀死时,附近一定范围内的其他细胞也会自动死亡,当然在此范围之外的细胞马上就会重生。
“好了,我把样本存储在真空室了,这样就算运输过程里颠簸也不怕了。”春香还真是个适合摆弄仪器的人,不记得是哪个心理学家说过:不论男女,不论工种,在工作时的状态,是最

有魅力、最有味道的。无疑这个时候的春香,比她之前任何时候,更好看,起码我这么认为。
关闭了仪器,她笑着对我说:“先生,还好你没有一个同胞兄弟……噢,不对,我是说还好你的体质是很奇特的。要是有另外一个跟你一样体质的人,那你就惨了!”我把白银左轮插入

肋下的枪袋,不解地望着她。
“我刚才不是说过,当你一个细胞死亡时,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细胞都会一起死掉么?当然在此范围之外的细胞马上就会重生。但是如把细胞放大到一个人这么大的质量和体积,如果有一

个体质和你一样的人,重伤了,那么你也会重伤,当然你受的伤可能会比他稍轻些,如果他死了,那么你最好的结果,恐怕也只有最后一口气了……”说着她马上就掩住了嘴。
但我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困扰我许久的疑团,刹那间一亮!
“你确定?”我一把就扯住她的手。
她很固执地点头,很顽强地咬着牙,似乎在宣告这个专业领域里,她就是王!她说:“确定,除非他在南极,你在北极,否则必定会殉难!”
哪怕她的额角渗出冷汗也没有退缩,我这才发现一时情急竟把她的手捏出四道青紫了。
我松开春香跌坐回椅子上,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海伦纳在医院时,我的子弹可以击伤她,而占尽优势的她会放过我们。原来不是她害怕老萧真的有什么后着,也不是她被击伤了。很简单,只是我当时受伤,伤到就要死了,每走

一步都会抖下许多骨头碴子了,如果春香所说的是对的,那么当时海伦纳必也重伤!
难怪海伦纳要帮我恢复身体,我想她应该明白我厌世的念头,她努力地不想让我死,因为她可以跑去南极,但我不会无端跑去北极,我死,她也死。
我没有再犹豫下去了,我开始收拾东西,我马上就去找海伦纳恢复身体,反正她不敢杀我!这简直是对她致命的诅咒。但是,我消沉下去了,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个致命的诅咒?那也

意味着,我永远也不可能去杀死她了!一时间,我失神了,夹在指间的烟头掉了地上也不知觉。
她不能杀我,我也不能杀她。天上果然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我用力地踩下悍马的油门,瞄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那台所谓的“不知名物质采样器”。垫了许多皮毛和泡沫——都是从废

墟里捡来的,都可以用来做减震的垫子——我想这样应该不会颠坏的。
“你前几天是不是被人施加了缚灵式?”当海伦纳的手下领着我七弯八拐,到达她面前时,她这么问我,没头没尾的,让我有点愕然。缚灵式?什么玩意?听上很厉害的名词,但似乎这

几天以来,我一直没受过伤害啊。
海伦纳穿着黑色的长皮袍,站在黑暗里,显得那雪白姣好的俏脸、修长的手更加分明。她的威压我仍能感觉到,但也许是因为我知道她绝对不敢杀我,又或者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总

之,她的威压现在已不能让我产生那种恐怖到下跪的颤抖。
但愈是这样,却让我愈加地感叹她的美丽,我不想说什么她和玉真的美是两个类型之类的屁话,那实在太过虚假了,不可能爱上一个女人就得因此扭曲自己的审美观吧?总之,我觉得,

海伦纳比玉真漂亮,漂亮得多,不是一个层次的,海伦纳的美艳是一种无可挑剔、让人在她面前可以醉倒的美,也许一笑倾城用来形容她,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我不会娶你的。”我想着想着,突然下意识地这么说了一句,话出口了我才觉得自己的可笑,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她是不可能杀了我的。海伦纳在十几米外的黑暗里,似乎听到

了我的话,轻笑了一下。我强逼自己面对她的笑容,我想我得坚强,如果连一个不敢杀我的人我都害怕,还怎么保护我的爱人?现在,我已不是只需要负责自己了。
但她的笑是那么灿烂,哪怕在黑暗之中只有朦胧的轮廓,也足以让我不能自主地发出本能的呻吟,我想恢复身体以后,还是不要再去面对她的笑容,否则我真的会流鼻血的。这时听见海

伦纳说:“你是不是到今天中午以前,仍无法使用你的异能?”
异能?我有异能吗?我怎么不知道?噢,也许她指的是我的头发吧,我耸了耸肩,无奈地说:“老实讲,这头发我指挥不了,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你指这是我的异能的话,向来我

都是无法使用的,除非它自己想动。”
海伦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她的手下把我带到一个明亮的房间里,让我躺在一个明显是手工制作的仪器上,我有点忐忑不安地问:“就这玩意能再造我的身体?我瞧跟DNA再造机差不多

,并且你们这个还没有厂家的LOGO呢……”
海伦纳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如果你不想恢复身体,就滚蛋。”
算了,反正她不敢把我怎么样,折腾死我,她不也得殉死么,我豁出去了。三两下剥光了衣服,躺进那仪器里,透过透明的外罩,看着海伦纳的手下把我带来的那台仪器跟我躺着的这台

仪器对接。然后他们按了一些按钮就离开了。
劈里啪啦的电流声,几乎是不绝地响起,房间里电弧乱窜,这情景实在太过恐惧,我想算了,我还是离开吧,谁知海伦纳会不会失心疯不想活了,自杀又怕痛,所以通过搞死我来自杀?
但就在我要伸手去按键时,我惊奇地发现,我的两根指头已经长出皮肉!尽管只有一个指节,可是,难道还不够吗?这时舱内亮起红色小灯,在透明外罩上浮现出警告字样:对象移位!

请注意,对象移位!三秒后重试,如对象移位将无法继续模拟性修复!
我连忙把手放在舱内注明为“手臂区域”的卡位内,三秒钟后一种轻微的搔痒感开始从手骨尖、趾骨尖和头骨顶上传来,尽管这搔痒并不致命,但是当它弥漫到全身时,就很有点让人狂

躁了。
我咬着牙,苦苦地忍耐着,但这种搔痒愈演愈烈,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谁知道这见鬼的仪器马上又在透明外罩上浮现出红色警告:警告!对象麻醉失效,三秒后重试,如麻醉失效将中

断模拟性修复!
这是谁设置的程式?真是倒霉。但我转动着眼珠,却见到肩膀上不再是森森的白骨,而是真真实实的皮肉,甚至我还可以瞄见上面的汗毛……啊,我转动着眼珠,眼珠,天啊,我激动得

想流泪了。
忍住,忍住,我强逼自己去想别的事,去想玉真,去想新的人类社会,去想美好的事物,我要挺过去,一定得挺过去这一关。这是在废墟里,只要我愿意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小雀斑,

我想起她,她给我的那一身衣服和靴子,一直在我的背包里,我并没有遗忘。
如果,如果可以有如果的话,当时我拥有身体而不是一个骨架子,那么我就不必和她分开,也不用接受最后她在我怀里逝去的结局……一定要撑住,我用力地咬紧牙关,可是那种搔痒让

我实在很难忍受,我几乎感觉大腿和腹部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忍受,我如此用力地咬着牙,以至牙龈都出血了,抵在上腭的舌头清楚地感觉到那咸咸的腥味……
舌头,牙龈,还有大腿和腹部的皮肤!据说雪盲是因为失去参照物而导致的,我不知道这是否正确,但起码,我现在觉得好受多了,我知道,我知道一切在好起来,在朝着我希望的方向

迈进,我可以忍受,是的,可以,尽管仍是如此痛苦,如此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几乎比我在废墟里呆的所有时间加上核爆前的日子——我走过的生命历程还要漫长。但没有关系,结束了,尽管身体上的那种搔痒似乎还在继续,但透明罩上跳动

着蓝色字符:正在验证模拟修复完成……头部验证完成……主躯干验证完成……那条蓝色的进度条已走了四分之三,我知道马上,我就要重获新生,至于因此我不能干掉海伦纳的事,谁

在意?反正就算不恢复身体,我干掉她我也得死,有区别吗?起码对我来说,我觉得这很好。
就在那进度条快要走完时,透过透明罩我可以看到整个房间的电弧已消失了,但这时我右手小臂突然传来钻心的痛,恢复身体之后,疼痛的感觉比之前要强烈许多倍,不知为什么,我感

觉开始右小臂开始流血了,如同被人用三棱刺刀捅穿了一样。
不过这时电弧马上又充斥了整个房间,那种微妙的搔痒又从右小臂处传来,我这次没有惊慌,持续了这么长时间,那搔痒也已经不太难受了,很快就结束了,不过我没有马上起身,因为

刚才的变故,我很担心这个新身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我躺着的支架被移出透明罩子,我才猛地跳了起来,我的身体,真真实实的身体!不过比起核爆前少了许多脂肪,如果不是身上那些胎痣仍在它们的位置上,我几乎不敢相信如此健

美的躯体属于我。
只是那外臂骨上的镯子,不知哪里去了,我的二头肌上无端多了一圈刺青状的花纹。
当我把衣服套上时,才发现有点麻烦,因为太紧了,跟穿紧身衣一样。
“感觉如何?”海伦纳慢慢地从外面踱了进来,我看着她的出现,却没有一丝恐惧,只是一个美女,绝美的美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傻傻地笑。
她走得近了,离我不到两三米的光景,在这光线极好的房间里,那领口的肌肤白得跟透明一样,尤其是那隐隐约约可见的锁骨沟,十足的销魂……不过,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我从没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她轻笑着,如白玉一样的贝齿,让人心醉:“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时有液体滴在我的唇上,我伸手一拭,丢人啊,鼻血了!
“不怎么样。”我急急地掩饰着自己的窘态,装作满不在乎地说,“莫名其妙身体上多了许多伤疤,你这破机器也很不怎么样嘛……”她说那是因为我骨架子上有损伤,所以模拟修复出

了身上对应的伤疤。不过我没注意听她在说什么,因为我闻到有些血腥味,不,不是我刚才的鼻血,在废墟这么长时间,对于血液的味道我很敏感的。
我抽动着鼻子,渐渐地我的眼光停在海伦纳的手臂上。她受伤了,按春香的理论,怪不得刚才我的手臂会那么痛,会流血。可是,有谁可以让她受伤呢?别告诉我说是人类,现在人类联

邦的军力除去核武之外,其实并不怎么样,连梅超风都搞得整个人类社会不得安宁。谁,是谁可以伤得了海伦纳?


第二十四章 最后之战
她见我盯着她的手臂,眼神有点游离,只说了句:“行了,回人类社会去当你的英雄吧。”便匆匆离开了。我一刻也不想在她这里呆下去,当然如果她诱惑我的话,我可能会考虑一下,

但我想多半我会拒绝的。
我开车回别墅,开到半路,透过挡风玻璃,我却见到前方停着一辆直升机。站在直升机边上的,是洞拐,他用枪指着我的车子。我打开车门对他笑着说:“走,我们去喝酒!我要吃牛扒

!还要吃云吞面,炸酱面,生鱼粥……”
“趴在车子上!”洞拐突然大声地吼叫,“把手放在我见得到的地方!两腿分开!马上!”说着他还疯狂地拉动了枪栓。他不是在开玩笑,那激光指示器已指着我的脑袋,他根本就把我

当成了危险人物,“不要逼我!我会马上轰烂你的头,在废墟里开着车如此洒脱的,只有你们这班杂种,人形腐尸。这名字你喜欢吧?告诉你这是最新装备的银子弹,可以打爆你们的脑

袋……”
我想让他停下来,让他放下手中的枪,正当我这么想着时,突然传来破空声,几道黑色的轨迹闪过,洞拐手上的突击步枪,已经在我的手上了。是头发,我发现自从恢复了身体以后,我

可以自如地指挥它了,比如,用力地关上车门,“啪!”车门在我心念一动就被关上。
这时洞拐掏出手枪,顶着他自己的下巴,他望着我的眼神里有恐惧。“放下枪,少尉,他就是你在这里等了七天的秋风。是的,相信我,如假包换的秋风。”熟悉的声音,从直升机另一

侧绕过来的,是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的芭特丽。
她望着我,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欢愉,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我这才想起我跟之前完全不同,怪不得洞拐以为我是人形腐尸,我把枪扔回给洞拐,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他感觉到了我的体

温,惊喜道:“真的是你?肥秋?天啊,太好了,要知道人形腐尸是没有体温的……”是吗?这不是我关心的事。
芭特丽已经一下子就把我扑到车门上,她深深地吻我,泪水淌个不停,几乎把我整张脸涂抹上她的口水。她把下巴靠在我肩头,轻抚着我的脸,我的呼吸有点急了,我,我,我侧过脸,

试图躲开她的吐气如兰,我说:“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头发,除你以外,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头发……”然后,她就用红唇再次封住我的嘴。我本不想这样的,真的,我一点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但是也许这就是恢复了身体的坏处,她

喘息着说:“从来没有人沾上我的体液而不死掉,除了你。”她的四肢如水蛇一样把我缠绕,她的吻让我迷乱,当我发现洞拐已不知跑去哪里时,最后的一点防御能力便也失去了……
她把一块被血染得斑驳的白手帕折叠起来,塞在我的西装内袋里,她说:“我问了旺财,它告诉我,你将恢复身体。你知道旺财无法表达太复杂的意思,但我宁愿选择相信它,所以我昨

天就让人给你准备了这套西服。”
她帮我整好了领带,将一对钻石袖扣给我戴上,然后把她送给我的怀表别好表链,解下她头上明黄的带子,准备给我绑上头发,我突然感觉到内疚。我捉住她的手,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千年不老的脸,洒脱的笑容深处是淡淡的无奈,她说:“不,秋,不需要承诺,好吗?来,让我帮你挽上头发。”
在车子的倒后镜前面,我端倪着自己。也许真的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兼之少了许多脂肪,看上去似乎还挺英俊的。但显然洞拐不认同这一点,他凑过来,对我说:“废墟给了你生活的

眼睛。”也许吧。
芭特丽和我一起坐在直升机上,仿佛放在我西服内袋的那条白手帕跟她没有关系一样,她跟以前一样对待我,这让我感觉到意外的轻松。旅程走了过半,她仍没有提起要我负责,我终于

松了一口气,起码不用考虑怎么面对玉真。
因为洞拐在进入人类社会的领空时,就开启了机载的通信装置,跟将军汇报了我的情况。一下飞机,将军就和一大帮人在天台等我,他远远地就迎了上来,我正在考虑现在我也算有军衔

的人了,是否该给他行礼时,将军已一把抱住了我,如斯亲切。
当将军搭着我的肩膀走近人群时,一脸的笑容,毫不作伪的是长辈见到晚辈出息了的安慰:“诸君,这位就是我们的英雄!秋风!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啊!这里我还要公布一个消息,

小秋不日将与小女订婚,到时各位一定要到啊!”
我再一次握了许多人的手,在挤出笑脸听完众人的恭维以后,我感觉到知识真的太重要了,如果把我换成他们其中一个,我必不能在这多人的场合,绝不重复他人的话,却表达同一意思


玉真甩了根烟给我,这让我有点无所适从,这样的场合,旁若无人地抽烟,是不是有点太过了?玉真就这么冷冷地盯着我,我犹豫了一下,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

我没皮没肉时,我会在第一时间点上烟,但现在,似乎我越来越多的顾虑了。
我还是点上了烟,然后牵起玉真的手。老萧靠在天台的边上,看着我们向他走过去,脸上的笑意愈来愈盛了,我没有想到他见了我第一句话是:“肥秋,你现在一点也不肥了,你看上去

肌肉一块块,一点也不好玩了。”
玉真不停地捏我脸,用力地扯着,直到我叫痛了,她还不放心,她忧心忡忡地说:“这厮真是肥秋?真是肥秋?”我抽了四根烟,整整被她捏了半小时,她还一脸的狐疑,我受了不了了

,拉起她手点了点那守宫砂的位置。
结果跟捅了马蜂窝没区别,“一记鞭腿宣告了又一次打情骂俏的开始。”老萧悠悠地喝着酒,望着我们这么说,我在快速地跑动诅咒老萧,这家伙怎么就不知道拉一下玉真啊?不过回头

一看,刚才那些和将军在一起的大人物都下去了,我倒也就安心了,猛地停了下来,任由玉真撞进我怀里。
老萧叫了一声,煞可恶地打断了我和玉真的拥抱,他说要是我再不回来,大约他还得蹲禁闭,理由是他哄骗我叛变人类。他说他要回家洗澡睡觉换衣服,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了,说完扔

下我们不管就走了。
我向玉真洋洋洒洒摆出了我想吃的菜谱。“行了行了!撑不死你!”
玉真很有点哭笑不得地打断我的话,“你说你要吃的这些,我看足够平常人吃上半年了,再说上哪给你弄什么福建特产‘土笋冰’、杭州特产‘东坡肉’?只有牛扒,法国菜,吃不吃?

吃就跟我走。”
但在我们下天台时,洞拐赶上了我,他紧张地把一个通话器递给我,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鹰潭!鹰潭!我是斗牛犬七号,重复一次,一二线阵地90%沦陷!无法坚守到明天天亮!我部

阵地无成建制连队!友军失去联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妈的!炮兵怎么打我们自己……”接着,沙沙的电流声,然后是沉寂。
洞拐着急地说:“空军出动六次、一百四十二架次了,被击落了二十七架强击机,据可靠线报,起码超过一个团的人形腐尸!还有数以十万计的腐尸在包围切割我们的部队,空军投入许

多钻地弹了,如果对手是人类,就算十个师的精英军人,在这样没有制空权只有单兵导弹的情况下,肯定会崩溃的。但它们不是人啊,炸掉半边身子它们还能冲锋啊!”
我摇了摇头,关我啥事?我挽着玉真的手,对洞拐说:“老哥,我总得吃饭吧,等我吃完饭,洗个澡,你有没有试过几年没洗澡?可是什么?没有可是,我记得我那两位老哥跟我说过,

你们军人,是不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
洞拐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不过我击中他的要害了,他向我行了礼,怒然离开了,走了几步,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我拉着玉真的手,进了电梯,玉真想说些什么,我按住她的唇,她

明白我的意思,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没有开口。
当吞下第一块食物时,当味蕾感觉到那法式牛尾浓汤的滋味时,我的眼眶情不自禁地发红了。我本来以为,再也无法领会这种普普通通的感觉,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活得像个人就行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把食物送进嘴里,哪怕是伴碟的土豆块也不放过。
“走吧,我们回家。”我拭完嘴角的食物残渣,对玉真伸出手说,“你说过,茅山的水很好,一沸水来冲茶,最是沁人心脾的,我们去茅山;你说爱斯基摩人冰天雪地的生活很写意,我

们也可以去。”
玉真的脸上有一丝苦涩的味道,她说:“那天,其实……”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自从恢复了身体以后,我觉得也许是头骨里重新生长出脑浆的关系,我的感觉比之前敏锐了许多,好像这种事,换作以前我大约等她说完还在发傻吧,

但现在,她刚开口,我就知道这不是我喜欢听的话。
我给她的咖啡加了两颗方糖,搅开了移到她面前说:“你觉得我恢复了身体,比之前那个骨架子更讨厌吗?嗯,起码不会比之前更讨厌就行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茶叶的问题

。”
我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对她说:“你知道,我的家乡是产茶的,嗯,那是极好的茶叶,叫做雪龙茶。但其实真正的雪龙茶,在五百年前,就只有大约半亩了。核爆之前,只剩七株半

的茶树,大约也就二分地的茶叶了。那二分地的茶叶,基本上是属于国宾级的。大家不论是说,喜欢喝雪龙茶,或是不喜欢喝雪龙茶,都不是专门指那二分地茶。哪怕是一国元首,把二

分地的茶叶都弄来归他了,也喝不了多久就断粮了。
“所以如果说喜欢喝雪龙茶,没有必要专去找那二分地的茶叶,就是琼浆玉液,也不可能天天喝。”我叹了一口气,把烟按熄灭了,抬头望着玉真,“要找雪龙茶,只要找到我家乡那座

山的茶树,就算正宗的了。我们,最低限度,起码是知己,对吧?”
玉真笑了起来,尽管不是海伦纳那种倾城倾国的美艳,但很温馨,很舒服。她浅尝了一口咖啡,对我说:“肥秋,我得说我们真的是兄弟。要知道,一开始我也是你这么想的。不过,现

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想我找到了那二分地的雪龙茶。”
她的手和我紧扣着,我们凝视着,真的一句话也不必说,就已经足够。
是的,如今清醒过来,我当然知道那天晚上在停车场,也许里面有很多波折,很多缘由,有很多都是因为冲动。事情也许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美好。但现在,谁在乎呢?谁在乎当初是

为了什么?只有蠢蛋才会去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只知道,我找到了我爱并爱我的人,已经足够。
我轻拥着她,离开餐厅,电梯门打开时,老萧刚好走了出来,他见到我们相依偎的模样,打趣说:“据说娶了知已做老婆的人,是会很痛苦的,因为大家的脾性都一清二楚,想偷腥也难

啊!”
我和玉真相视一笑,连答都懒得答他,只是告诉他:“保重。”我和玉真都足够保护自己了,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将军也好,人类联邦也好,都不必企图再用什么借口,来把我们拖

入那权术的泥潭。
但这温馨却如此短暂。当我们走到街道上,军号在吹响,那平缓的集合号,小喇叭,“的的、嗒嗒、的的嗒……”旋律弥漫在空气里,有一种莫名的庄严和肃穆。不过,那是当兵的事,

除非大学时期的军训,集合号向来与我无关。
我轻轻拥着玉真,向停车场走去,不料她却一把将我扯住,指着左前方。那是一个广场,一个军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中央,吹着集合号,他全副武装,一副整装待发奔赴前线的气势,让游

人自觉远离他。
集合号停了下来。我想他累了吧,累了就会停吧,我拉了拉玉真,轻声对她说:“走吧,维护世界和平跟修下水道的没区别,哪天整得完?这段修好了,那段又爆水管了。咱们还是去好

好生一群小孩才是正道啊……哎哟!”
“生一群小孩!你当我是什么?”她捏着我腰间的皮肉,笑着说恢复了身体倒有个好处,便是要教训我再也不用满场飞跑地追打了,我说:“行,行,我错了好不好?青了!你再捏就该

紫了!”
“嗒嘟嘟嘟……”号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集合号了,是紧急集合号。我发动了汽车,轻轻握了握玉真的手,慢慢地踩下油门。车子在人流里缓缓地前进,在经过广场的时候,我特意

地不向车窗外看,如果有其他的路,我必不会从这里经过。
“人类联邦,废墟拯救行动特别行动队,队员集合!五分钟出发!”嘶哑的声音,透过车窗,让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颤抖,那号声,那号声它又响起,急促的三遍,然后又是那苍劲嘶

哑的声音:“废墟拯救行动特别行动队,集合!应到两人,实到一人!”
玉真望着我的眼神里,尽是期待。我无法面对她的目光,她从小就注定不是普通人,她的逻辑与我这种小市民是不同的,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真的不想,什么大义,什么荣誉,我觉

得和自己的另一半,在一起厮守,一起慢慢变老,这才是人生!
在回避玉真的眼神时,不经意间,我望了一眼窗外,洞拐又在吹响紧急集合号,他的脸色是如此的庄严、无畏,他望着我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发现了我,还是怎么地,我只觉得,他的眼

光带着不屑,带着一种对懦夫的嘲笑。
我就不信洞拐他九死一生回到人类社会,被关禁闭时,没感觉到无辜,没感觉到军方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但他仍站在那里,吹响着紧急集合号。他的确很像我逝去的两位老哥,当他们穿

上军装时,真的很难让人分辨出来,似乎外表只不过是一件外套,内里是一样的魂魄,坚强的魂魄和铁骨。就算把那骨压得粉碎,却不能让它弯曲,就算那躯体早不存在,却能在许多同

样的人身上,找出影子。
不知何时,我的脚松开了油门,踩下了刹车。当我打开车门时,玉真握住我的手说:“谢谢。”她知道我的性格,要不怎么会是兄弟?她当然了解我的小市民心理,她说谢谢,谢谢我为

她,站出来,当一次英雄,尽管我是从不愿意当英雄的——错了,我喜欢被当成英雄欢呼,但我不喜欢去做英雄做的事。
不过我回过头,吻了她之后,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这和你无关,这无关爱情。只是,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必须去,也许仅仅只是为了,我喜欢听那集合号……”她咬着唇

,点了点头。
出乎我意料的是,洞拐见到我,并没有我想象中激动的泪水,也没有热情的拥抱,他冷冷地对我行礼,用一种平静得让人害怕的语气:“中校,我们将面对近一个团的人形腐尸,还有不

计其数的腐尸,我们必须挽救兄弟部队,必须击败它们。请相信,也许我们会死在这次行动里,哪怕我知道你已经是一个废墟里的传奇。”
“请允许一个老兵对一个新兵的询问。”他紧了紧枪背带,就这么傲然地面对着我,全没有因为他的军衔比我低,或者我现在已经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而给我面子,他说,“你为什么来

?你为什么响应集合号来这里?”
我望着他,我想不通他们是什么样的逻辑,是什么支持着他和他这样的军人。我知道的是由于物资的紧缺,那个负伤的狙击手很可能整只手要锯掉,因为使用DNA再造机要排队,轮到他起

码要半年后,如果不截肢,坏疽病可能一个月内就会夺走他的生命。而如果要插队提前使用DNA再造机,他必须自己花钱,他没钱,他连抚恤金都只能拿到一半,因为军方没钱了。
洞拐他们应该不是不清楚现在作为一名军人的无奈,但他为什么还在要这里吹响集合号?当他再一次问我时,我随意地说:“为了兄弟,老哥,什么见鬼的少尉、中校,我是不理会的,

我只知道不能看着兄弟去死……”
“你不是我可以把后背交给你的兄弟。”他很失望,举起小喇叭,准备再次吹响集合号,只为他自己。我按住他的手,我觉得这很可笑,似乎很仪式化,难道要我说什么为了军人的荣誉

?不,我只是不能看着兄弟去送死,所以我来了。
我说也许他有一个能让我信服的答案?他沉默不语了十来秒,抬头对我讲:“我们必须干活,不然好人会死的。”出乎我意料的答案,也许真的就这么简单?也许吧,不过,这的确是一

个说服我的好措辞。
没有扯到什么国家民族,没有扯到什么荣誉和美德。很简单,世上总还是有好人的,我们不干活,好人会死的。我背起地上那个应该是属于我的军用背包,为了让好人活下去,所以,我

们因着集合号而整装待发。很傻瓜的逻辑,但岁月和伤痛却总掩不尽这淳朴的气息。
“指挥官同志,废墟拯救行动特别行动队,全员到齐。值勤军官少尉洞拐,请指示。”洞拐向我行礼。他用了同志这个词,而不是UN指定的“阁下”,这个词千年以来几乎成了一个完完

全全的贬义词,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无比郑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千百年前这个词开始风行的激情年代。
“出发!”也许唯一的遗憾,是我的回礼仍是歪歪斜斜地不够标准。
当我们到达与腐尸对垒的阵地时,暂代的指挥官望着我的脸,这个一脸血污胡子拉茬的男人,冷冷地用他嘶哑的嗓门说:“中校,这不是游乐场。我不会把这里的兄弟交给一位连军礼都

行不标准的人,就算他穿着中校军服也不行。”
他的参谋人员也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忙忙碌碌地进行各种电子通信和纸上作业,不时有人开启真空盒,取出新的通讯仪器,代替在废墟里被消磁的通讯系统。这时一轮炮弹呼啸着砸在临

时指挥所边上,尽管没有直接命中,但也震塌了屋子的一角,无数的灰尘弥漫在空气里,咳嗽的声音此起彼落。
我一尘不染地站在那里,只因为我不想被沾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异能,但恢复身体以后,我就有了。在军人们的嘶叫中,呼喝中,那位临时指挥官高呼着:“洞拐!我给你

一个班!马上把你那个公子哥儿上司弄回去!”然后是一连串的粗口,我没有感觉到粗俗,这就是铁马金戈的人生。
“给我两个班,必须会操纵火炮,如果我死了,他们自动退回你的建制。”我点着一根烟,缓缓对那临时指挥官说。他灰头灰脸的,眼睛几乎冒出火花了,一手向我挥了过来,我一下愣

住了,竟没有想出用意念把他的手挡住,他不是要揍我,只是把我的烟扯下,在地上踩熄。
他用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愤怒地咆哮:“你想死吗?你他妈的想死吗?这不是拍电影!这里电磁干扰很严重,尽管武器比千年前先进了无数倍,但战斗本质上和千年前的二战几乎没区别

!你想让对方那些打不死的杂碎,瞄准你的烟头,用狙击枪把你的脑袋打成爆裂的西瓜吗?操!”不过他骂完又回过头盯了我一眼,挤出一句,“小子倒是有种!”似乎这就是他能给的

我最好的赞美。
在洞拐向他出示了证明我战绩的文件记录后,也许因为我挂着的中校军衔,他还是给我了两个班。指挥部里每一个军人,都用不信任的眼光为我送行,更有洞拐相熟的同僚,拍着他的肩

膀,那表情不用说就是在同情这老兵摊上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而那两个班的战士,那些血火中沐浴过来的汉子,不论黑人、白人、黄种人,都透着剽悍的眼光,无畏而冷漠。除

了洞拐,没有人信任我。
幸好,我不是那种枭雄,我来,不是为了要得到他们的信任,只是我得干活,不然好人会死。
一路走来,是支离破碎的尸体。
并不只有我一个人想夺回炮兵阵地,早就有许多军人倒在了这条反攻的路上,我无法一一合上他们仍怒睁着的眼睛,许多不知名战士的手脚,叠在许多不知名的躯体上,相同的,只有那

血染的迷彩服。
我的心揪紧着,当我正在看炮兵阵地发射时的火光和浓烟时,一道临时掩体后面,左眼斜扎着绷带的军人大声地对我们吼叫:“趴下!趴下!那些杂种起码有二十个狙击手!”我挥手让

身后两个班的炮兵后撤,尽管他们对我并不信任,但他们都是军人,服从命令的军人。
打开皮箱,我没有理会炮弹在我身边爆炸,“废墟拯救行动特别行动队,前来接管防务!”洞拐向那个负伤的军人这么说,没有理会那些军人投来的不解的目光。我快速地装起狙击步枪

,把它和两个装满白银弹头的弹夹一起交给洞拐。
这是我可以把后背交给他的兄弟。
操起洞拐那同样装配了白银子弹的突击步枪,我走出了掩体,对方已经发现了我,火炮调整着角度,硝烟浓得分不清人影,我看到十一点的方向火光一闪,它的击发时机把握得很好,藏

匿的位置也很精巧,但在废墟,它忘记了,我没有天敌。
如同当时在医院,子弹不能接近海伦纳一样,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我仍清楚地听到,那狙击枪发射的弹头在我身前五米处跌落的声音。没有怜悯,我对它们从来就没有怜悯,三发点射

,白银子弹准确地将那狙击手打成通红的炭火模样,我没有兴趣去欣赏,只是迈步向前。
火炮马上对我的前方进行压制性的轰炸,气浪可以将我掀得腾空而起,可弹片却只能在我身前跌落,我走了十步,又被气浪掀起在空中翻腾了二十来米,打光了突击步枪的三个弹夹,弹

无虚发。
落地后透过硝烟,远远地可以看见炮位上,尽是一些通红的炭火状人形,在哀号,在扭曲,然后化为灰烬。大约有二十几个人形腐尸,见我扔掉了打光子弹的突击步枪,便嚎叫着上了刺

刀,向我冲锋而来。
它们根本就不值得我拔出肋下的白银左轮。在没有恢复身体以前,我在废墟就没有天敌,而今,我就是这里的真理,我就是这里的规则。我不知道这种猖獗的念头是如何从我小市民的心

中突然出现,但此刻,在硝烟里,面对向我扑来的人形腐尸,这就是我冷笑时唯一的念头。
在我面前,它们无法站立,不由自主地跪拜,尽管它们还努力想端起手里的枪,但这没有用。我怜悯地望着它们,左手浮现出银白的符文,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在我皮肤下游动闪烁,我缓

缓地把左手按在最前面那人形腐尸的头顶,它立刻化为灰烬,如同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当收复了炮兵阵地、无名高地、七八幢残楼上的火力点,当人形腐尸驾驶的装甲车在我弹指间如玩具般翻滚掀起,我仰天长啸。七个小时,我站在人形腐尸的大本营门口,点着一根烟,

仍是一尘不染。
我望着跪在地上的梅超风,它不敢抬头望我,我叹了一口气,它便愈加恐惧了,深深地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我觉得,它很可怜。那位之前要洞拐把我弄回去的临时指挥官来向我报告,一

切已经结束:“中校阁下,请指示下一步行动!”没有谄媚,但语气里透出之前没有的一股子亲切,我想,现在他应该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我了。
梅超风被钢链穿透了每一个关节,将会装进一个真空容器——这是联邦对军方的要求,送去相关部门研究。我看着将要被装进容器里的它,如果它的欲望不是这么疯狂,也许它可以很好

地活下来。它哭了,在这一刻,它很像人,但伤痕是不能用眼泪弥补的,死去的人类也不能用眼泪挽回生命。我扔下半截烟,狠狠地踩熄,快步走上已经停靠着等我的直升机。
我操纵着头发掏出烟送到嘴上,这是我恢复身体以后喜欢玩的把戏,但在我打着打火机时,却突然失去了控制,火机差点跌出了舱外。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又无法操纵我的头发了,很

奇怪,如同我之前不知为什么可以操纵它一样。
不过这不算什么,当直升机在联邦总部的天台降落时,我觉得很轻松,我再不会对谁亏欠什么了。我想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我给了将军他所要的东西,也让玉真可以为我骄傲一次,这是

一个很不错的结局,接下来,我该去考虑如何跟玉真生一群小孩。
但一下飞机,我就觉得头痛无比,因为我见到了芭特丽,她为什么又来找我?天啊,难道要我负责么?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她只是走过来递给我一封信,微笑着对我说:“不要想

歪了,只是玉真托我把信交给你。”
尽管这样,我却发觉我的头痛并没有丝毫的缓解,甚至越来越重了。我强撑着打开信,玉真说她为我骄傲,不论我能不能成为英雄,敢于站出来就是勇士。这让我苦笑,果然是从小被当

成异能者培养的思维。
但接下去,我就笑不起来了,她在信里说:我也要去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抱歉不能向你透露任务的内容,但不必为我担心,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去北极钓鱼。
我一时间心中尽是惊恐,我知道她的任务是什么了!
“你会不会开飞机?”我对着芭特丽咆哮,她被我吓了一跳,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指着那直升机,推着她说:“快啊,快上去!我要赶去救玉真!她们去对付海伦纳了!”
芭特丽不满地扁了扁嘴,女人,总还是会吃醋的,但不论如何,她还是发动了直升机,载着我飞离了大楼。她有点漫不经心地说:“你急什么?缚灵式的研究已经成功了,她所在的小队

,有七个缚灵式的高手,加上萧先生,海伦纳是很强,但又没有和梅超风一样漫山遍野的手下,有什么好担心的……”
“住嘴!”我的胸口突然如被刀劈一样的疼痛,我的嘴角溢出血来,就算他们能重创海伦纳又如何?只要不能一击致命,那修复仪器很快又能让海伦纳复原如初了。我禁不住惨叫起来,

一口鲜血喷在直升机的透明前罩上,突如其来的重击,在我的肋下三寸,我知道,老萧他们已经在我上直升机赶往联邦大楼时,就发动了缚灵式,限制了海伦纳的异能,这是为什么我突

然不能操纵头发的原因。而现在,海伦纳在受伤,重伤。
我不知道是希望海伦纳被干掉好,还是希望海伦纳得胜好,这是一个狗屁选择!
直升机在快要到达海伦纳藏身的地方时,因为燃油耗尽而迫降了,所幸飞机上有一辆准备空投给伞兵用的突击车,芭特丽被我的模样吓得快哭了,我只是示意她把我扶上那辆车,让她开

车,快点开车。
“啵!”我右臂迸裂,鲜血一瞬间就渗透了我的军服,我转过头望着芭特丽,想跟她细说这其中的原因,我想她活了千年,说不定有点办法,但我一张开口,头部就一阵剧痛,一口鲜血

喷在芭特丽的脸上、身上。
我怕是要死了,不知道玉真他们大获全胜回来,面对我的尸体,会有什么感觉?我想将军是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但大约洞拐会去我墓前喝上一杯酒,如果我没有被切片研究的话……我挣

扎着坐起身子,对芭特丽说:“不要,不要让他们把我切片!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她停下车子,抱着我,哭得像个泪人,只是拼命地点头。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这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事,我想玉真应该会哭吧,老萧大约也会给我点上三根烟,也就这样了,没什么好担

心的。
我虚弱地举起手,指着前方,对芭特丽示意,让她开车:“让我,再见玉真一面。”我的右腿也断了,我对疼痛已经麻木了,从倒后镜里,我似乎看见两位逝去的老哥,坐在车子的后座

,笑望着我,他们说我很好,是个男子汉。
死了吗?我死了吗?温热的唇吻上了我,我定了定神,后座根本没有人,芭特丽在疯狂地亲吻我,已经看得见海伦纳的那幢楼了,我想这是最后的吻吧。当芭特丽从我身上离开时,我只

觉得我很困,我好几年没睡过觉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天很黑……不,我不睡,我要见玉真最后一面。
腥咸的液体,滴入我的口中,渐渐地,让我快要睁不开的眼睛重新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边痛哭,一边把血滴入我口中的芭特丽,她不知怎么在那柔嫩的腕上割了道口子,血正从那里

流入我口中。
我想阻止她,但我几乎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她捏着我的嘴,让我把血咽下,哭泣着:“记住我,答应我,肥秋,你一定要记住我……”我惨然地笑了,这次,我有皮有肉了,我怎么也想

不到,这种三流肥皂剧的情节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她的血,渐渐地让我恢复了一丝生机,但当我有力气把她推开时,她的脸色已苍白得不行了,我用车上的通讯装置呼叫洞拐,让他带救护队过来,要带大量的血浆:“不要管什么血型,

血!你尽可能地多弄点血浆!”
“挺住,芭特丽,芭特丽,挺住……”也许人走到最后关头,真的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我帮她包扎了手上的伤口,对她说,“你不是还要给我生孩子么?你记得吗?”她苍白的脸上

,泛起病态的红晕,但那眼里,却终于有了生机。
“你会来看我和孩子吗?偷偷地不让玉真发现?”
“会的,会的,偷偷地,不让玉真发现。”
我用车上一把狙击枪当作拐棍,可以调节抢托长度的狙击枪,用来当拐棍再合适不过了。但如果海伦纳再被重击一次,不论她有没有死掉,我想我是活不下来了。
在这生死边缘,我拄着狙击步枪,一瘸一拐地向那幢大楼走去。我突然想通了那天是谁击伤了海伦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自己。这也是她帮我恢复身体的目的。她在试验自己受到

伤害时,被波及的人会怎么样。当一个所谓的天人在仪器里修复受伤的地方时,仪器外的另一个人是否也同时被修复。
她感觉到了危险。人类那些缚灵式什么的,对她会造成威胁,所以她才弄出了那台机器。我想通了,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了。我从来就不觉得海伦纳是个好心的人。
当我瘸进大楼,映入眼里的又是尸体,不过大都是上次见过的海伦纳的手下。这时我听见了老萧的声音,艰难地喘息:“海伦纳,你和梅超风勾结,我们……我们早就知道了,没有你的

支持,她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的。”所以这次以佯攻梅超风为代价,再用精锐小队来执行斩首行动?
但这时我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细节了,我激动地拄着狙击枪瘸着走向老萧说话的方向,却不料绊到一具尸体,重重地摔了一跤。我当作拐棍的狙击枪飞得老远,随着我的惨叫,那前面的

屋子里也传来了海伦纳的惨叫,如同二重奏一般。
我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我用尚能动弹的一只手,使尽全身气力向前爬去,我用尽全身的力量呼唤玉真的名字,但没有回应,这让我的痛苦从身体向心灵侵蚀,我只知道,往前再爬一

点,再爬一点,我听到了,玉真微若蚊蚋的声音:“肥……肥秋。”
声音辄然而止,不,不,不会是这样的!
我的五个指甲已经全翻了起来,但我也终于见到了玉真,她靠在墙角,气若游丝。
“杀……杀……”她苍白的嘴唇颤动了几次,只是一个杀字。我的泪滴在她的脸上,洗去血污,露出俏丽的原色,我说:“杀了海伦纳?”她笑了,如昙花般美丽,在我怀里,她静静地

沉睡了,脸上是如释重负的恬静。
为什么,为什么在她沉睡以前,不是对我诉说爱意?我苦笑着抹去自己的泪,也许,她本来就不是看言情剧长大的小女孩吧。我扶着墙单腿挣扎着站了起来,老萧合着眼,倚在墙角,不

改的洒脱,只是嘴角的半截香烟已被血渗熄了,我探手在他的鼻前,已然没有气息。
海伦纳在血泊里,妖娆如花,哪怕任谁都看得出她只剩一口气。
我捡起一把战术刀,这是玉真交代我的愿望,我狠狠地斩了下去,但我站立不稳,一用力自己先摔倒了,却斩在海伦纳的腿上,她惨叫着,伴着我的惨叫。她已说不出话了,但眼神里却

是说不出的得意。我杀不了她。
不,我一定得结束她,我得干活,好人才不会死;我得干活,这是爱人沉睡前的愿望。人被逼急了,总是有办法的。
我将七八把突击步枪压在她胸前,然后把两把战术刀并排深插在一块木板上,让战术刀的刀刃和木板形成一个“L”型,下面的一横就是刀刃。我把她艳丽无双的螓首抬起,将那白天鹅一

样美好的颈垫在刀刃上,我的后颈马上有划破肌肤的疼痛。这是突击步枪的重量在将她往下压,以至切断。
然后我用尽全力爬进了那台修复仪的房间,启动了那台机器,然后躺了进去。
电弧在房间里飞舞,我的后颈部越来越痛,但马上疼痛又被搔痒的感觉代替,接着又是剧痛,又再次被修复,我的泪水却不能修复地淌过脸颊。
当我再也感觉不到后颈疼痛,我走出这台仪器,回到刚才的房间里,海伦纳那美丽的颈部已经被切断。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抱起玉真,我把她放进那台仪器里,再次启动,但那见鬼的仪器居然跳出警报:没有生命迹象!没有生命迹象!
妈的!它坏了!一定是这样,玉真只是睡着了。我抱出玉真,一脚就把这鬼机器踢烂了。玉真只是睡了,只是睡了。
尾声
只有人,才会写日记。为了让我时常想起这一点,我不时地写写日记。
某日,晴。芭特丽复原得很好,其实她比蟑螂还强悍,只要给她充足的血浆;她借给我一笔钱,三千多万,恐怕我得还很久。但没办法,我必须去买一个维生舱给玉真,医院不肯为她治

疗,而且我把两个只会胡说的医生揍成重伤,他们居然说玉真死了!医院申请了禁制令,不许我再带玉真去复诊了。
某日,雨。第一次下的不是酸雨了,看来也许附加在个人所得税上的“修补大气层”的税款,还算有点意义。我重新在废墟里住下有半年了吧,芭特丽今天送来一张超声波的检查结果,

说怀的是男孩,不过我没空理会她,因为我得帮玉真换衣服,我是不许其他任何人沾维生舱的……
某日,晴。将军来找我,要求我去军队上班,他说再次大选开始了,我可以为他加分。他用了三个小时告诉我,他如果能当选,对于我的族人的意义。最后我还是答应每个月抽一两天,

去应个景。当然不是他那激荡的谈话打动了我,是我得弄点钱买能源,维持玉真的维生舱,总不能一直向芭特丽借。
某日,阴。我重新回到废墟已经有五年了。春香要结婚了,她劝我搬出废墟,她有点激动。可是她不懂,如同海伦纳这样的人,只有在废墟里才能找到,我得找一个能让玉真醒过来的人

。旺财越来越肥了,将军似乎当选了吧?还是没有?天知道。芭特丽和她的小孩明天就要过来了,那小子很逗,他会帮玉真洗脸了……(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