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最惨的,就是旁边的那座墓碑上也溅上了血。

张达抱着鸡坐了起来,嘴里还念念叨叨:“这位先人,俺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这不是抓鸡吗,不小心到了您这里。一会儿我拿稀料来,把血给您擦干净。”

抬起头,面前的这座碑上斜着溅了一行血迹,碑上刻着几个黑漆漆的大字:徐斯文之墓。

一股阴风吹来,张达从头凉到脚。手里的公鸡还在挣扎,而他早已顾不得理它,双眼死死地盯在那块碑上。自从徐会计死后,他还从来没仔细地看这块碑呢。

这是一块白色的汉白玉石碑,在墓群中显得相当的普通。上面用黑色油漆填补在刻字的中间,油漆崭新,乌黑得发亮。“徐斯文”三个大字上被鸡血溅上了一抹鲜红。可是,可是……张

达的双眼不住地放大,眼珠瞪得快要爆裂开了一样。那“徐斯文”三个字边上,有另外的几个字,像是有人用手指蘸血写在上边的。歪歪扭扭,写的竟是——张达。

鬼,是鬼!她想要我的命!张达一松手,那只大红公鸡从手中挣扎着跳到地上夺路而逃。他哪里还有心思去追,一屁股坐在地上。公墓安静得十分怕人,四周高高耸立的一排排墓碑像一

群群白色衣装的游魂站在他的周围。张达仔细去看自己的名字,血红血红,竟和边上的鸡血一样如新漆一般。啊,不会是刚才上坟的那些人用鸡血写在上面的吧?张达仔细回忆刚才那个

男子的长相。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是他在徐会计碑上写了那两个字?可是他也不认识我呀,再说他是和一大家子人一起来的,怎么看也不像鬼。

“张达”两个字清晰可辨,而且就刻在徐会计名字的右侧。古时刻碑右侧为尊,一般书写男者姓名,左为后,书写女子姓名。而把他的名字写在这个位置正是合葬之意。难道这是一个诅

咒?不管是什么,起码写字的人一定知道他和徐会计的奸情。这太匪夷所思了,张达不敢再想下去了。他从旁边的地上找了块抹布,沾着地沟里的存水费力地在碑上擦了起来,直到那鸡

血和自己名字的字迹模糊到了一起,他才坐在旁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别再自己吓自己了。张达拍拍屁股站起来,在徐会计的墓前嘟囔了几句:“那天约会实在对不起你。可是真不是我害你的,你有怨有仇一定要去找凶手,和我没有关系呀。”走出墓区的

时候,张达又看见那只红公鸡此时正站在一座墓碑前面十分安静,面对墓碑单脚提起,像是敬礼的姿势。这只鸡身上真的是还了魂了?这些东西看来不能不信。领魂,那个魂还真的存在

张达回了办公室,和谁也不打招呼,只是一个人闷头抽烟,脑袋里胡思乱想,魂不守舍。他想这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本来自己就有生活作风问题,被公墓的同事知道了好说不好听。在

管理处的眼皮底下就有人在碑上写血书,说出来谁会相信呢?难道是徐会计阴魂不散找我索命?不管怎么说她是因我而死的,如果不把她约到那片松树林里,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唉,

想起来她的死也是很蹊跷,不会就此变成冤魂吧?哪天我还是给她多烧点纸,让她在那边的生活也稳定一些,别来这里找我。

办公室里还有我和孟哥,上午的活儿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各占着一张沙发休息。今天孟哥没和我说一句话,就连我主动和他搭话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和我哼一声。一定是于晶晶的事情让他

误会了。我真想立刻就和他解释清楚,可这办公室毕竟不是说这个事情的地方。此刻我们都把目光同时投向了刚刚进屋的张达,他那张黑脸上泛着紫青色。我的心一紧,他又碰见了什么

状况?是不是那个古里古怪的张淑清?还是那只大红公鸡呢?一向爱吃鸡的张达怎么没抓它下来?

开饭了,老王头招呼大家到外屋吃饭,桌椅碗筷早就摆好了。我们三个人各怀鬼胎想着自己的事情坐在了桌子周围。张达逐渐恢复了常态,但精神还是显得萎靡不振。好端端的天色怎么

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直刮得日头也失去了颜色,不免又要下一场大雨。室内的温度骤降,老王头关好窗又把大门别上,我甚至开始打哆嗦了。看这种天气我们

想骑车回家是没戏了,只有等主任的车回来。

老王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烧酒,掀开桌上的一个锅盖,顿时香味扑鼻,原来是小鸡炖蘑菇。张达大吃一惊:“王师傅,这鸡是哪里来的?”

“呵呵,这不就是刚才上坟的那家人留下来的吗。说来也巧,你刚才上墓地里面去抓没抓到,可它却自投罗网,溜达到咱门口来了。”老王头只要一开了话匣子就喋喋不休很难打断。

“噢。”张达吸了口凉气,心道:“这老王头把魂儿领进锅里了,不会遭什么报应吧。”

张达今天没吃鸡肉,只是夹了些凉菜。我和孟哥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吃得酣畅淋漓。

呜……呜……窗外的风里带着呼哨声,拉得长长的非常刺耳。隐隐地还有轰轰的雷声,像战场上千军万马鼓角嘶鸣。屋里的光线更暗了,哪里像是正午,更像是黄昏。屋里的桌上现在只

剩下一些残茶剩饭了。我们几个放慢了速度打扫这最后的战场。

雨声渐渐大了,从点点的声响连成线最后再响成一片,然后是风雨交加。半空中一声惊雷,好似是从房盖中间劈下来似的,整个公墓管理处的平房都颤了两颤。我们都没有防备,碗筷险

些掉在地上。老王头干了最后一口酒,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鬼天气,一会儿孙先生怎么来换我班呀。这天气要是骑车或是走上来还不得浇个透,非闹病不可。”我们都没说话,只顾

把最后一口饭填进嘴里。

当当当,当当当……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惊,一股凉气从脊椎尾一直窜到脑袋尖。

当,当。这声音十分清楚,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定是有人在敲门。

下着这么大的雨,什么人会到这里来?我们都屏住呼吸,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

当当当,当当当……孟哥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张达,张达看一眼老王头,最后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王头脸上。老王头喝了点酒,脸红得像马路中间的红灯。他明白大家此时为什

么看他。大家想起了他曾经讲过的那桩怪事。

窗外乌黑一片,屋里暗得需要掌灯了。每个人都不想回应那敲门声,也不敢走到门边。门外是谁?是徐会计找我们来了?是张淑清?还是路过附近过来避雨的村民?又一个炸雷,桌上的

碗都在嗡嗡作响。敲门声更急促了,看来没有人开门的话,外面的人绝对不会罢休。短暂的沉静过后,还是老王头打破了僵局。毕竟他是个庄稼人,胆子大脾气也倔,现在屋里有三个人

给他壮胆,总比半夜一个人要好的多,是人是鬼也要出去看个究竟。他拾起门边的木棒,向门边靠了靠,高声喝道:“谁呀,谁?”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一定是听见了老王头的喊喝才停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门外的动静。终于外面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郑辛元在这里住吗?”

我们几个人大惊失色,浑身的肌肉突突地颤抖,纷纷抓住离自己最近的碗、炉钩、小铲子等做武器,手捏得快碎了自己都不觉得。老王头退了两步借着酒劲高声喝喊:“不管你是人是鬼

,赶快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钥匙孔里好像被插了东西,锁芯突然啪的一下扭在了一边。这下却是我们都没有料到的,再上去想按住门锁已经来不及了。门被向外拉开,一个黑影就站在那里。

门外的雨连成了线,雨线编织成了一个水幕组成的背景,一个黑影作为前景瞬间就闪进了屋子。屋里的人只顾着看清他的面孔却都没料到他进屋的速度这么快。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时 “啊

”了一声,立马用武器护在胸前,准备和这个黑影做殊死搏斗。

那个黑影把雨衣的帽子摘掉说:“是我,你们都在干吗?”

老王头打开了灯,原来是隋主任穿了件黑色的雨衣站在门内,同样黑色的雨靴上沾满了泥。接着门外又跑进来两个人,竟是孙所长和关老师。我们这才注意到,孙所长的车就停在门外。

原来刚才雷雨声太大我们都没注意到有车开过来。

主任一脸不高兴,指着我们几个说道:“你们这几个人成天疑神疑鬼的,一听说什么郑辛元都吓破了胆。你们也好意思为人民服务,连唯物主义都不信了还干个屁。你看你们,快把手里

的东西放下,孙所长来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武器。我手里是把添煤的小铲子,等放回去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捏得通红。

孙所长扶着关老师进屋,关老师的脸色比走之前好了一些。主任也真是的,这么吓人的雷雨天他干点什么不好非扮鬼吓我们,可是谁敢教训他呢,只有他说我们的份儿。好在是一场虚惊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我们几个相视一笑,孟哥也冲我挤了挤眼,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好像他不是那么恨我了。

主任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里,说临时要开个会。孙所长喝着茶水旁听。主任说:“前段咱们公墓发生了不少事,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没心思好好工作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咱

们这儿还指望着大家才能发展呢。我和孙所长商量了一下,以后呢要强化大家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定期开开座谈会,巩固一下唯物主义世界观。大家要清楚一点,这个世界上是根本不

可能有鬼的,所谓的鬼都在你们的心里。你们不要再口口相传那些所谓的怪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徐会计就是听了你们这些人讲的那些鬼话才经常产生幻觉的,最后竟然被吓死。你

们说说这些教训还不够惨痛吗?从今天开始,谁要是再鬼呀鬼呀的,我们先对他说服教育,教育不行就开除。下班以后除了打更的更夫之外,其他人等不要在这里逗留。为了更夫的安全

,我们以后可以允许更夫夜间不进入墓地巡夜。而且过两天所里就会拨款为管理处装防盗门窗,这样起码打更师傅们更加安全些。还有,关老师家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从今天开始恢

复上班。所长的父亲孙先生这些天义务地为我们公墓替工一周,我代表公墓全体对孙所长和孙老先生的无私帮助表示敬意。”我们几个人在主任的带领下齐刷刷地鼓掌,孙所长起身非常

绅士地向大家还礼。

还好主任以前是军人出身,开会一直是言简意赅,会议到此结束。我嘴角泛起一丝嘲笑:“哼,没有鬼,没有鬼哪儿来的我这种活死人?”

雨过天晴,一条彩虹高高地挂在云端。空气异常清新,一股只属于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鸟儿叽叽喳喳地享受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刚刚还很沉闷的山间立刻变得活跃起来。

送走了孙所长,公墓又只剩我们这些人了。老王头拿了把扫帚去清扫墓地,屋里的几个人也到门口去呼吸新鲜空气。听主任说,殡葬所准备先派一位会计兼职做账,过段时间上级单位就

会派位新会计过来。大家远远望着公墓西面的松树林不禁摇头兴叹,不管怎么说徐会计也太年轻了,竟然葬身在这里真是可惜。

我高估了孟哥,他还是没有原谅我,只顾和主任聊天看也不看我一眼。这种情况下我就没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我和关老师聊了聊天,他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身体还好,酒

也戒掉了。他没有提他儿子是怎么死的,我也没好意思问。本来我有太多的问题想和他交流,可是周围有人在也没法深说。

老王头拿着扫帚从墓地上下来了,他把张达叫到了一边,两人不知在嘀咕什么。张达的脸色随之一变,而后立刻快步上了墓地。他这是怎么了?我们几个人目送着他的背影十分诧异。

原来老王头刚才对张达说:“刚才我上墓地里溜达了一圈,发现了一件怪事。”张达的心头一紧,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王头问:“什,什么怪事。”老王头的表情十分凝重,他咬着牙一字

一句地说:“徐会计的墓碑上,不知是谁用血写着你的名字。”“啊!”这次吃惊张达可不是装出来的。虽然他先于老王头知道了这件事,但那些字迹明明已经被自己擦干净了,怎么又

出现在那里?

张达一边向墓地上走一边思索着整件事情的始末。一大家子人来上坟,位置倒是离徐会计的坟不远,然后那人拎着领魂鸡下山被自己叫住,接着抓鸡进了公墓,是鸡领着他到徐会计墓前

的,难道那只鸡真的是徐会计灵魂附体?想到这里张达不寒而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擦那些字的时候公墓上并没有人在,之后就下了大雨,难道那红色的染料经雨一浇字迹又显出

来了?一边盘算着,一边已经到了近前。

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件事情的诡异,张达的脑袋嗡的一声,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一齐涌向大脑。徐会计的墓碑上边果然有红色的“张达”二字,而且字迹有所变化——这两个字是有人新

写上去的。

远处几个人还在东拉西扯地聊天。张达看周遭四下无人,双手合十扑通一声跪倒在徐会计的墓前,小声祈祷:“斯文,你在那边安息吧,不要来找我。真的不是我害的你。当然了我也有

责任,改天来多给你上炷香,多给你烧烧纸也就是了,别这样逗我呀。”说完这些,他又捡了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把那些字迹擦了个干净。果然是新写上去的,借着草丛中未干的雨水,不

用太费事就可以擦掉。做完了这些,张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了公墓。

虽然我们各聊着各的,但张达的一举一动,没有逃到任何一个人的眼睛。关老师低声说:“桃子,你知道吗,最近真的是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不过我都这一把年纪了,我就是不相信

鬼神,你也不要相信。”

我一怔,没想到他首先开口和我聊到这个话题,“您都碰见什么怪事了?”

“徐会计被吓死是我亲眼所见。那天晚上她下了班就直奔松树林,我觉得奇怪就一直跟在后面。结果她从林子里跑出来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整个面部都扭曲了。连

我也被吓昏了好几个钟头。我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把她吓成那个样子。难道树林里有怪物?”关老师宁可说怪物也不提鬼字,说明他还一直坚守在唯物主义阵营。我吸了口凉气,终于

搞清楚了那天晚上的情况。一定是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因为酒喝多了阴气过盛现了鬼形,从而吓死了徐会计。对,一定是这样。《封神榜》中不就有“苏妲己酒后露尾巴”那么一段吗。妈

的,我都拿自己比狐狸精了,真是可悲。想到这里我动了动嘴,还是没敢把真相说出来。我知道我说出真相的代价:不是把别人吓死,就是被人当作神经病。

眼看着孟哥和主任散步到了空地的另一端,应该听不见我们的对话,关老师又接着说:“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呢。”还有比徐会计的死更离奇的事情?这下我真的猜不透了。

“你知道我儿子死了吗?”说这句话时,关老师的神情显然有些黯然,想来是触动了他的丧子之痛。

“知道,可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儿子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家里,据儿媳讲,当时是晚上九点多,我儿子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她在卫生间洗澡。只听见一声惨叫,儿媳再出来时他就瞪大双眼死在沙发上。那个时间

和徐会计的死亡时间非常接近。第二天我和孙所长开车赶到以后,去看了他的遗容。他那惊恐万分的表情太像徐会计了。他们的死法就好像是出自于同一个人的手笔。”

“那后来怎么样?”听到这里我又糊涂了。难道除了我还有其他的鬼,在同一时间去哈尔滨吓死了他儿子?

“当地警方也做了调查,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当天家里确实也没进来过其他人。最后的结论是自然死亡——突发性猝死。但我知道,一定是另有原因。”这下我也没办法回答什么了。

我的大脑已经没法解释这么多玄怪事件了,更何况最近我几乎每天都被这些突发事件打击。这样下去还没等完全变鬼就先精神失常了。

“关老师,没事的。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最要紧,很多事情也不是咱们能够改变得了的。”

“是啊,是啊。多谢你桃子。”


第十章 迷情

我到管理处的办公室翻桌上的那本台历。腊八那天阳历的日期为1996年1月27日,而今天是4月15日,已经过了八十多天。那也就是说,顶多我在人世间再待九个多月就要变成鬼魂了?脑

袋上不知不觉爬满了汗珠。 于晶晶打电话到公墓,说要请我和孟哥去撮一顿美味。孟哥问我想吃点什么,我哪有心情吃喝,想都没想就随口答道:“狗肉。”

鸡西这地方虽然不像延边一样离朝鲜那么近,但也有不少鲜族人在这边居住,甚至还有鲜族人聚居的村落,我们当地管这种村子叫朝鲜屯。什么冷面呀、辣菜、狗肉的,做工都相当考究

。特别是狗肉炖豆腐,配上特制的狗肉酱那叫一个香。晶晶选的这家狗肉馆位于朝鲜屯边上,一个不起眼的农家馆子。不过来的人还真不少,“酒香不怕巷子深”,同理,“肉好也不怕

地方偏”。

春天来了,又到了漂亮姑娘们盛开的季节,晶晶这一身火红让人眼前一亮。我注意到今天她把头发高高地盘起,耳朵上还戴了金灿灿的耳钉,甚至脸上还画了淡妆,眼镜也没戴,想来是

配了博士伦。今天的她像出水芙蓉一样,有一种惊艳的美。哪里像一个大专的学生,简直就是一个美艳绝伦的成年女人。

我的心脏又不听话地重重跳动了起来,脑中那个邪恶的自己想:“要是离开人世之前能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也就不枉此生了。”那个正直的自己又说:“想什么呢你,你怎么会有那种奇

遇呢?这可是孟哥的女朋友。”

今天没办法,我又成了电灯泡了。每次不来的时候还想见到晶晶,等真见到了又觉得三个人在一起不太自然。晶晶早就订好了包间,这是一个农家小屋,进屋就要上炕。我们这些生于七

十年代的东北孩子都是睡这种火炕长大的,感觉非常亲切。炕上有一个小桌,中间放好了狗肉火锅,两侧是四把小凳。我独自先坐在一边,他们两个把随身的外套和手包挂在衣架上。

于晶晶挂完手包竟然挨着我坐下了。我完全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呀?可别让孟哥误会了。“晶晶,你怎么不坐对面?”我提醒了她一句。

“呵呵,今天我要请的主角是桃子师傅你呀,当然要挨着你坐。”她不但不走开,还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

我心里美滋滋的,身未动心已远:“今天没白来。管他什么天长地久,有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也够本了。”

孟哥咽了咽唾沫,想说点啥,终于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晶晶装作没看到孟哥那尴尬的样子,趴在我的耳边说:“今天可有好戏要看了,你准备好了吗?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啊,惊天的秘密?什么秘密?”

服务员把狗肉倒进了锅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我们每人倒了一杯鲜族的米酒,一起举杯。

晶晶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来呢是庆贺我荣升大专,以后俺也是大学生了。二来呢是来宣布一件大事。”

不光是我,连孟哥都愣住了,没听说她有什么大事呀。我们都宁神静气地听。屋里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锅里不住翻腾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我宣布,桃子师傅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

我和孟哥听完这句,惊得险些把酒杯掉进锅里。我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听错了。

“再说一遍,桃子师傅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于晶晶依旧是那么神气活现。

孟哥的脸通红通红,上面映衬着那些麻点十分难看,但还是强挤出一丝笑容:“晶晶,别总拿你桃子师傅开涮。人家没女朋友,有空你帮着介绍一个不就得了。”

晶晶表情中顽皮的部分忽然消失了,变得十分认真:“孟哥,我是认真的。”

我的心跳得厉害,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一味地埋头吃狗肉。

孟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表情终于可怕起来:“晶晶,你这是为什么?我哪里对你不好?哪里对不起你?”

晶晶的脸都变成了粉红色,像桃花,“哪里对不起我你心里最清楚。还用我说出来吗?”

晶晶这句话语气很重,我从来没听过她这样表情严肃地说话,顿觉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屋里的气氛十分紧张。锅里的狗肉还在不住地沸腾。孟哥听了晶晶这句话表情明显一变,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却不再说话。

我赶快打圆场:“狗肉好香呀,先吃肉,一会儿再聊。”

他们并没有听我的话,孟哥站了起来说:“晶晶,我们到外面去单独聊聊好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桃子师傅,我们吃我们的。”

孟哥双眼快冒出火来,目光从她身上移向了我。我吓得停住了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桃子,有你的。”说完这句话,他拿了外套跳下火炕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起身想追却被晶晶按住,“你追他干什么?给我坐下。”

我坐了下来,一语皆无,低头吃肉,也不敢再看晶晶一眼。一切静了下来,只有锅里的狗肉汤还翻着花儿。

许久没有人说话,我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她。于晶晶的两颊上多了两道长长的水线,这是我没想到的。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别管了。咱们好好吃咱的饭。”

……

天黑了,虽然晶晶和孟哥发生了不愉快,虽然孟哥误会了我,虽然我稀里糊涂地成了活死人,但这些竟都没耽误我的饭量。喝了一肚子的狗肉汤,我都快要走不动道了。晶晶提出让我送

她回去,我要打车被她拦下了,她说走路比较利于消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该问她什么或是怎么安慰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终于她忍不住了,对我

发作起来:“你个死桃子,坏桃子,你为什么不理我也不问我?有你这样的吗?”

“我问你什么?”对于女人我真的是一窍不通,不懂为什么她们会如此地善变。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呀?”她竟然从我身后将我一把抱住。我不敢动了,怀里像揣了个小兔子在乱跳。

“你,你这是干什么?”

“做我的男朋友好吗?”

……

原来一天前于晶晶碰到了一件让她无法接受的事。那天学校下午没有课,她像往常一样拨打了孟哥的呼机,可是孟哥并没有复机。算起来今天应该不是他上公墓的日子。没关系,反正她

学校离孟哥租房子的地方也不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晶晶买了几样水果乐滋滋地赶了过去。孟哥租的房子在三楼,刚要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呵呵,这家伙一定是在家睡懒觉

忘了关门,让我吓他一吓。”晶晶不声不响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卧室的门也虚掩着,不用说,孟哥一定是躺在床上睡大觉。晶晶暗自好笑,继续向前行进。突然听到一种沉重的呼吸声,那种声音很奇怪,好像是发自于孟哥又不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