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桐一急,又准备说什么,陈弘生却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遵从老前辈的意愿,不可勉强!”
陆桐临到嘴边的话,只能强行咽了。
到了此时,我也不愿意再搅合到五大队、九大队的琐事中,更不愿意成为陈弘生与邵如昕政治斗争的牵连人,所以我对陈弘生说道:“叔,如果这里没有我们的事情了,我们就走了。”
“嗯……”陈弘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了老爸一眼,又回顾我道:“元方,天理宗一干人要交给我,他们是要犯。”
我道:“这个自然。”
陈弘生点头道:“邵如昕也要交给我。”
我忍不住笑了,道:“叔,这个我就没办法了,邵如昕现在还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我的俘虏,我没法交给你。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们不会过问,更不会干涉的。”
邵如昕哼了一声,道:“陈元方,你现在是不是特高兴?是不是有种报复过后的快感?如果去掉你那自诩道义仁慈的虚伪面具,你是不是会马上和他们联手,对我落井下石,甚至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而后快?”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真是不可理喻!再跟你说一遍,我不以害人为快,更不以伤人、杀人为快!很早之前我就说过,结仇,冤冤相报,是前人撒沙迷后人眼的事情,对我没好处,对我的子孙后代也没好处。我为什么非要去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不要总是把自己的狭隘心胸安放在别人身上,然后想当然的认为,自己不害他人,他人就会害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病,妄想症!迫害症!”
邵如昕恨恨的瞪了我一眼,道:“道貌岸然,我就不信你的心不龌龊!”
我自失的笑了笑,道:“算了,我真是笨,我该知道无论我跟你说再多,也是没用的,因为你已经小性到骨子里了。”
邵如昕却不再理我,而是扭头觑着浑天成,道:“姓浑的,今日,你也要与我为难?”
“不是我要与你为难,是上峰的命令,让我配合五大队新晋总首领陈弘生带革职人员邵如昕归队审查……”
浑天成笑道:“上峰怕陈首领刚刚上任之际,开展工作难以得心应手,所以就让我保驾护航了。上峰还有命令,如果邵如昕拒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可以九五合纵,为国家清理门户!”
“哈哈哈……”
邵如昕惨笑一声,道:“好一个为国家清理门户!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的老上级退了,你们就敢拿我作践了!”
“邵姑娘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作践你。”
浑天成依旧笑着,道:“是你自己的下属,哦,不对,是现任的五大队总首领弘生老弟,他把你的一些比较隐秘的资料给上报了,这里面的信息比较多啊,你要灭掉所有的术界门派,你要搜罗所有的术界法、符、丹、宝、器,你要消灭所有的邪教,你要学会所有的术界本事,你要吞并政府所有宗教玄术部门,这么一来,你便是古往今来术界第一人了,不论是建立的功勋还是本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啧啧,这个,这个嗯,可是超越了你既有的权限啊,也急功近利了嘛……”
我心中一惊,这些话,邵如昕曾在颖水岸边对我说过,当时所有五大队的成员都被邵如昕给支走了,只有陈弘生似乎有意无意的徘徊了片刻,后来又好像在地上捡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来,估计是陈弘生弄了类似窃听器或者录音的工具,把邵如昕的话给录制了,然后上缴,恰恰罩着邵如昕的上司退居二线,新领导上任,要拿老领导的心腹开刀,邵如昕首当其冲!
这固然是权力斗争的结果,但邵如昕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犯了大忌,就算陈弘生不算计她,她迟早也要出事。因为她想做的是莫大之功,而自古以来,功高震主都是死罪!因为她把功劳占完了,后来者还怎么做?同僚还怎么做?她的上峰又将处在什么位置?
更何况,邵如昕如果真的成了古往今来术界的第一人,那么还有谁能治住她?
难以制衡,又功高而不能赏赐,怎么办?只能杀了!
韩信就是这么死的,岳飞也是这么死的,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朱元璋火烧庆功楼,也无非如此。
邵如昕精于算计,却不能从历史上吸取前车之鉴,落败也是自然。
念及此,我这个局外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高处不胜寒,思之生畏啊!
邵如昕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浑天成道:“就算我是越权,就算我是急功近利,也不该被立即撤职除名,还有被拘捕回去接受审查吧?”
浑天成笑了笑,道:“你这么问,我就知道你为什么不是陈弘生的对手了。以前有人罩着你,真是你的幸运,你的觉悟实在是太低了。韩信被杀难道就是因为不姓刘而被封王吗?岳飞被杀难道就是因为莫须有的谋反罪名吗?”
陈弘生咳嗽了一声,道:“浑队长,这些话不该在这地方这么说。”
“哦,对不起,嘴快了。”
浑天成无所谓的致了声歉,然后笑吟吟的看着我道:“看陈元方的样子,就知道人家明白了个中缘由啊。”
邵如昕有些失态的瞥了我一眼,忽然大声喊道:“就算我不行,老资历的人那么多,怎么能轮到陈弘生这个杂碎?”
“呵呵……”
浑天成干笑着,道:“你问陈元方啊,他肯定知道。”
邵如昕果然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暗骂浑天成混蛋,嘴里连忙道:“这里没我们的事情了,我们该走了。”
众人却没有一个挪步,他们都是一样的心理,庙堂上的各种内幕如今一一暴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不愿意多窥探一会儿?
邵如昕却抢上来一步,紧紧贴着我,逼问道:“你说!你说!你说为什么会是陈弘生?”
“你失态了。”我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邵如昕又往前紧逼一步,厉声道:“你说了才可以走!”
木仙冷笑着,道:“元方,你要是再不说,人家可就贴在你身上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我猜猜。你们上层调动,新领导肯定要有新动作,要有新动作就得有新的班子,比较老领导经营那么多年,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思维和行事作风,新领导是指挥不动的,所以他要换人,不但要换掉你,还要把你们队中那些老资历的人全都换掉,因为那些资历老的人基本上都是你的人,换你不换他们,等于换汤不换药。而且资历越老,越难指挥。所以,他们不可能上位的……弘生叔恰恰是反对你的人,资历也浅浅,让他上位,他肯定会抱着知遇之恩,对上峰忠心耿耿……”
“够了!”陈弘生突然厉喝一声,脸色阴沉如水。
我脸色一变,自知说的话太多,只是懊悔。
浑天成却“嘿嘿”笑道:“弘生,如果陈元方是咱们的同僚,以他的玄术本事,再加上这份政治天赋,我看咱们两个也不用混了,该回家卖红薯了。”
我怒视浑天成道:“弘生叔与我们陈家是世交,我也不会去你们那里谋职!你少挑拨离间!”
浑天成又笑了笑,陈弘生的脸色却愈发阴沉。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木仙,深悔不该受她揶揄,木仙却伸出舌头对我做了个鬼脸,真让我哭笑不得。
再看邵如昕,又呆呆的出神起来。
面条突然说话道:“姓邵的,当初你仗着上面的势,处处压我们九大队,真是翻云覆雨,好生快活!可惜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笑脸嘲讽道:“春风得意马蹄疾嘛。就是蹿的太快,摔着了。”
邵如昕咬着牙道:“你们就不怕我东山再起?”
陈弘生闪烁着阴冷的目光,道:“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心中一凛,暗叹道:“邵如昕要是真的被陈弘生抓走,那她的性命一定保不住了!”
☆、第三五七章 高处孤寒[vip]
自古以来的上位者,无论是谁,都要踏着他人的鲜血和尸骨,步步高升。
残忍是必须的,仁恕是荒谬的,可笑我还一直劝慰邵如昕,她一个政客,如何听得进去。
可悲的是,今时今日,她也要成为别人攀登权力顶峰的脚下石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但是陈弘生变成这样子,我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和苦涩,虽然我还叫他叔,虽然我们之间还客客气气,可我知道,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巨大鸿沟已经插在我们之间了。
鸿沟两旁,是两类人,是两个世界。
而且,陈弘生要比我觉悟的更早,因为从他出现到现在,他就一直在摆正着自己的地位,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喊过老爸一声“大哥”,甚至连最简单的问候都不曾有。
唉……我在心中怅惘而留恋的叹息了一声,天命,用它那双无形的大手在拨弄着世间的一切,而我们,无论是谁,都回不去了。
只听邵如昕嘶声道:“陈弘生,你是要半途取我性命?”
陈弘生阴沉沉的一笑,道:“不会。上峰的命令是带你回去接受审查。只有在你拒不配合或者武力反抗时,我们才会动粗。当然,我们动粗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是为了制服你。只有在意外或者重大失误的时候,或许才会造成重伤以至于殒命的后果。不过,这并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事情,所以,我们会尽量避免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上缴武器,铐上手铐,跟我们走。”
邵如昕摇了摇头,鄙夷的冷笑道:“陈弘生,这些冠冕堂皇的官样儿话,你还是跟我学的吧。”
陈弘生淡淡道:“我比你年龄大,这些话,在没跟你之前,我就会说。只是跟了你之后,我很少有再表现的机会了。”
邵如昕哼了一声,道:“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五大队的作风了,也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阴暗心了。我就算现在配合你们,上缴武器,铐上手铐,跟你们走,并且一路规规矩矩,毫不反抗,我也会没命的。”
陈弘生似乎微微有些诧异,道:“那是为什么?难道有人会截杀你?你放心,我和浑队长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你装什么傻!”
邵如昕压抑不住自己的愠怒,大声道:“杀我的人没有别人,只有你!你怕我东山再起,因为我有那个本事!你也清楚我的手段,如果我东山再起,你就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就算我不反抗,你也会杀我,杀了我之后,你会说是因为我武力拘捕,在打斗的过程中被你们失手打死!到那时候,死无对证,我能怎么办?嗯?这是我玩剩下的把戏,你以为我不知?”
邵如昕毕竟是算计惯了的人,她的政治觉悟性可能没有陈弘生好,但是阴谋诡计,却绝对不输于任何人。
一旦回到她擅长的领域,再不需要任何人对她进行任何点拨和提示,她七窍玲珑,闻弦知意。
陈弘生却一脸沉着的看着邵如昕,眼睑低垂,目光幽幽闪烁,半句话也没说,似乎是在默认,又似乎是在否认。
邵如昕却越来越激动,她来回走动着,用已经走样儿的声音喊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人!你这么做很对!很对!你不愧是我的下属!”
浑天成笑道:“邵姑娘,平常心,莫激动。你想多了,想左了,弘生老弟是不会那么做的。”
“不会?”
邵如昕不屑的道:“你当然说不会!你也巴不得我死!”
陈弘生开口了,他盯着邵如昕,像一只野兽玩味自己的猎物似的,缓缓道:“邵如昕,该说的话,我全都说了,该做的保证,我也都做了,信不信在于你。我只关心一点,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是要配合命令,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还是打算拘捕,准备以一人之力进行武力反抗?”
“嘿嘿……”
邵如昕那冷艳的脸上挤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她把手缓缓插进口袋,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嘶声道:“陈弘生,你信不信就算有这么多人在场,我也能杀了你?”
五大队众人听见这话,立即都涌上前去,纷纷护在陈弘生周围,一个个都恶狠狠的盯着邵如昕。
陆桐更是厉声喝道:“邵如昕!我奉劝你不要乱来!否则后果自负!”
“呸!”
邵如昕啐了一口,道:“真是什么时候,无论什么人做主,身边都不乏摇尾乞怜的狗!不,有些人还不如狗,狗至少变脸也不会变的这么快!”
陆桐脸色猛的涨红,却色厉内荏道:“邵如昕,你少说风凉话,我永远服从上司的领导,服从上峰的命令!保护领导是我的责任,我也用不着向谁摇尾乞怜。”
邵如昕不再理他,而是眯着眼,盯着陈弘生,一股奇寒彻骨的冷意,包裹在她的目光中,刀一样的扎在陈弘生身上。
我知道邵如昕的手段,陈弘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要杀陈弘生,即便是有五大队的成员护着,她也是易如反掌。
至于浑天成和九大队,他们巴不得五大队内乱以至于式微,邵如昕杀了陈弘生,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所以他们只会袖手旁观,最多是打打太平拳,隔岸观火中呐喊一两声:“弘生加油!弘生加油!”
但陈弘生面对邵如昕的威胁和杀人似的目光,却一点也不害怕,他从容不迫道:“我信你能杀了我。但是我也信,你不敢这么做。”
“哦?”
邵如昕冷笑道:“你好像比我还了解我。”
陈弘生道:“可以这么说。从你担任五大队的总首领开始,我就一直在研究你,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当然也包括你自己。你对权力的渴望,你对高高在上的渴望比任何人都强烈!你不允许自己跌下来,你受不了自己是孤身一人,所以你才会巴巴的赶来,来拿天理宗的人犯去立功。如果你杀了我,杀了五大队的现任总首领,那么你就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你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你干吗?”
说着,陈弘生已经从五大队众人的包围圈中挤了出来,步步逼向邵如昕,阴笑道:“嘿嘿,我来了,我现在就站在面前,你抬抬手指头就能做了我。可是,邵如昕,你敢吗?你敢吗!咹?”
邵如昕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在陈弘生的逼迫下,她居然往后退却起来,甚至连手臂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暗叹一声,她输了,彻底输了。她真的不是陈弘生的对手,陈弘生把她看的一清二楚,看的明明白白,不掌权,对邵如昕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骄傲的几乎变态,她完全不能容忍自己失败,更不能容忍曾经高高在上的自己一夕之间跌到谷底,而且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她不敢杀陈弘生。
“嘿嘿嘿嘿……”
陈弘生满意的笑了起来,发出夜枭一样的刺耳声音,震的我鼓膜越来越痛,也将我们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刹那间,我仿佛一点都不认识他了。
青冢生喃喃叹道:”又一个,又一个啊……”
我明白青冢生的意思,又一个权力的牺牲品诞生了。
他可以对付邵如昕,但是他不该这么残忍,不该这么沦落,他不是权力机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如果他非要这么做,那么邵如昕倒下了,他就是第二个邵如昕。
他甚至比邵如昕更可怕!
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和睦相处,和衷共济吗?
他还是那个伏牛山中,无名谷底,和华明、紫观道人出生入死的陈弘生吗?
他还是那个见到老爸就激动莫名,大声喊着“大哥”的陈弘生吗?
他还是那个关心我安危,用真诚的心呼喊我名字的陈弘生吗?
他不是了。
永远都不会是了。
我心痛的咬紧了牙。
不远处的老爸,看着这一切,然后和我一样,紧紧的绷着嘴,拧着眉,失落和痛楚全显在幽幽的目光中。
“走吧!”
老爸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元方,咱们走!”
我点了点头,道:“诸位,咱们该走了,这里没有咱们的事情了。”
“嗯。”
“好!”
“是!”
“该走了……”
众人纷纷响应,大家一起挪动步子,陈弘生却突然把目光扫过来,道:“慢着!”
我心中一惊,回顾陈弘生道:“怎么?”
陈弘生看也不看我,只用那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可以走,什么责任也不用承担。但是你们要留下来一个人。”
我脸色顿变,道:“你要留下谁?”
陈弘生冷冷道:“木仙!木家的木仙!”
“凭什么!”
表哥大声的喊道:“你是什么意思!”
木赐也把阴沉的目光投向陈弘生。
陈弘生没有再说话,浑天成却狞笑着道:“凭什么?凭她是我九大队的叛徒!我们就有权力清理门户!”
☆、第三五八章 大奸似忠[vip]
浑天成虽然包藏祸心,但是却把话说的滴水不漏、义正言辞、冠冕堂皇,他要以清理门户为由,不仅可以正大光明的带走木仙,甚至按罪将木仙处死也有可能。
公门的饭不是你想吃就吃,吃的不爽就可以随便吐出来。这饭有倒钩刺,吃了就吐不出来,非要吐就要割肠破肚!
更何况木仙不单单是把饭给吐了,还把吃饭的碗给扔了,甚至连做饭的灶台都给砸了!
对于讲究绝对忠诚和零容忍的公家来说,叛徒,罪在不赦!
纵然是木赐、阿秀和表哥再愤怒,对浑天成也无可反驳。
不只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面现不虞之色,却也都只能默默无语,相互交换着愤怒的眼神。
饶是一项伶俐刁钻的木仙,此时此刻也无话可说。
现在的浑天成,就像是一只按住了老鼠的猫,用爪子来回拨弄着自己的猎物,那眼神充满戏谑、嘲讽、得意和满足,他轻快地拨动着自己那修长的手指,在脸颊上悠闲的刮摸了几下,然后笑容不改的对木仙说道:“怎么样,小仙,你也跟我们走吧?”
“我不去……”木仙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可怕,只在这一刻,她才仿佛变回了一个女人,只有二十四岁的女人。
我忽然想到在陈家村,我被锥心丧魂术制住的时候,奄奄待毙,却找不到对我下毒手的人,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一筹莫展,我开玩笑说是太岁星君犯轴,特意找我下手,当时木仙说了一句话:“但愿不是那个邪术,或许就是犯了太岁。我今年就犯太岁,诸事不利呢……”
现在想来,竟一语成谶!
浑天成身后的短发女幸灾乐祸的笑道:“丁小仙,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难看?难道你也会害怕?你为什么会害怕呢?唔,让我猜猜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嗯?我们九大队对付叛徒的手段?啧啧,不要这样子,我们会对你特殊优待的。”
“你敢!你们带不走她!”表哥愤怒的喊道。
短发女冷笑一声:“我当然敢,我们也带的走她。”
木仙陡然打了一个冷颤,似乎整个身体都缩小了一号,她惊恐的看了一眼浑天成,浑天成依旧是笑吟吟的,一副于世无害的样子。木仙又迅速把目光投向陈弘生,陈弘生却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你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眼中捕捉到什么确切的信息。
但我看的出来,陈弘生的眼神是残忍的,残忍中带着一丝快感!
木仙缓缓转过她的那张俏脸,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一直在迅速的运转着大脑,我在思索该如何解决这个危机。
青冢生在一旁叹息一声,伸手碰了碰我,我一愣,随即感觉到他把一件坚硬的东西塞到了我的手掌心里,我略一摩挲,便知道那是神相铁令。
青冢生的这个举动也算是在向我传达他的意见,百般无奈之下,要我以神相铁令作为凭借,发动场中的十九家术界高手,以武力反抗浑天成和陈弘生。
我紧紧的攥着神相铁令,心中却是万分明白,这是下下策!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我们永远都不会是五大队和九大队的对手。
要另想办法。
我看着陈弘生,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叔叔,就真的非要这么做吗?”
陈弘生道:“元方,你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是人在公门,也是身不由己。不带走木仙,以后我们还怎么管理其他下属?”
老爸也终于开口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陈弘生瞥了老爸一眼,还未说话,陆桐就冷哼一声,伸手指着老爸,道:“凭什么就给你破例?你算什么……”
“啪!”
陆桐话还没说完,陈弘生就已经勃然大怒,回手就是一巴掌,将陆桐刮倒在地,半边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五大队、九大队众人纷纷变色,就连我们这边也全都诧异无比。
陆桐也不敢站起来,只是捂着脸,既尴尬又恐慌还可怜巴巴的仰望着陈弘生。
陈弘生盯着陆桐,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他是我大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做陈弘生?因为我的命都是他救的!你敢对他指手画脚?咹?”
陆桐慌忙爬起来,朝着老爸走了几步,然后一揖倒地,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陈族长,我是吃了屎灌了马尿,刚才满嘴胡沁,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变色龙,而君子可欺之以方,老爸反而被弄的手足无措。
我只是奇怪,就算陆桐说话有些过分,但陈弘生也完全没必要弄的这么大动静。他在搞什么?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瞥了陈弘生一眼,只见他正觑着老爸,眼中有股灰芒一闪而逝,我心中咯噔一声,慧眼相神,此中有诈!
刚冒出这个念头,陈弘生便开口了,他冷冷道:“陆桐,你可知道天地君亲师乃人伦五常,决不可违背?”
陆桐回过头,低声嚅嗫道:“属下知道。”
陈弘生道:“除去天地君,就是亲为尊了。我陈弘生漂泊半世,无父无母,无子无女,只有这么一个大哥。他救过我的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如果有人辱没你的父母,你该怎么办?”
我的眼皮霍的一跳,浑身都是森森冷意,此时此刻,我已经完全明白了陈弘生是什么意思,也完全料到了他要干什么,他真是好奸诈!
邵如昕恁多阴谋阳谋,在陈弘生面前,完全就是个雏儿!
大奸似忠,大奸似忠啊!
老爸等人还茫然不解,都呆呆的看着,恐怕有些人心中还暗自欢喜,陈弘生对老爸如此尊敬,那老爸说的话,他能不买账吗?
就连木仙的神情都已经放松了。
可他们怎知道,这只是一场戏!
陈弘生要一步步逼迫老爸出言求情,不是为木仙,而是为陆桐。
以老爸的性情,一旦为陆桐求情,就再难恬着脸开口为木仙求情了。
青冢生虽然活了一百多岁,但他是鬼医,他平生打交道最多的不是人,是尸体!就连他接触到的人,大多数也是病人,是有求于他的人,他的心中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他也看不出来陈弘生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有太虚,太虚奄奄一息的歪在地上,这边的一幕幕情景,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也听得明明白白,他是真正的人精,是真正的鬼蜮伎俩高手,他看出来了,他干咳一声,哆嗦着笑了。
陈弘生淡淡的瞥了太虚一眼,然后又回顾陆桐,道:“说啊,如果有人辱没你的父母,你会怎样?”
陆桐的一张脸,此时此刻已经恐慌的扭曲起来,他呐呐道:“我,我,我不能容忍……”
陈弘生紧逼一句道:“不能容忍又要怎样?”
陆桐哆哆嗦嗦道:“我,我要反击,我,我要回骂,我,我打他们……”
陈弘生摇摇头,叹道:“太轻了,看来你是完全不了解像我这种举目无亲之人的感受,你完全不知道仅有的亲人在我心中的分量有多重。我的大哥跟我是一体的,我的命就是他的……”
“弘生……”老爸忍不住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陈弘生却陡然一声大喝:“陆桐!刚才你用哪只手指我大哥?”
“啊?”
陆桐痴痴呆呆的看着陈弘生,木雕石塑般的站着不动。
陈弘生狞笑一声,道:“看来你是忘了,我给你提个醒,是右手!你不是医生嘛,拿出你的手术刀,自己把那只手剁了!”
“啊?”
众人轰然失声,然后又瞬间沉默,每个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陈弘生,不解,诧异,惊悚,思索……近百人的场面,刹那间静的仿佛空无一人。
只有太虚继续会意的笑着,我也在心中叹息道,我没看错你啊,陈弘生,你果然要来这一手了。
陈弘生似乎很满意众人的这种反应,他再次厉声喝道:“怎么?不动手?我这个新上任的首领说话还不如邵如昕是吧?”
邵如昕忍不住摇头道:“陈弘生,你太狠毒了!”
陈弘生不屑的一笑,道:“邵姑娘也好意思说我狠毒?陆桐!你究竟动不动手!”
此时太阳高照,晴空万里,陆桐的脸却像是城隍庙里的判官,说不出的诡异可怕,他拨浪鼓似的摇晃着脑袋,嘴里结结巴巴嘟囔道:“不,不,首领,大队长……你饶了我,我错了,我,不,我不……”
“你不?”
陈弘生嘲弄的反问了一句,扭头喝道:“万辰,万机,出列!”
“是!”
两个长相类似的中年男人从五大队队列中应声走了出来,他们的帽子上都绣着“山”字。
曾子仲在一旁低声道:“山术世家的万氏子弟……”
陈弘生道:“陆桐不执行命令,你们帮他执行!”
万辰迟疑了一下,嚅嗫道:“首领,他是医门,要不要换个惩罚措施……”
陈弘生冷冷道:“轮到你当总首领时,你再决定如何处罚下属也不晚!”
万辰吓得脸色一变,连连道:“不敢,不敢!”
☆、第三五九章 针锋相对[vip]
陈弘生这话,不仅仅让万辰吓得面无人色,五大队其他成员也都噤若寒蝉,个个低头不语。
他们应该已经认识到,陈弘生虽然没有邵如昕的功力高深,但他绝对是一个比邵如昕更加恐怖的存在。
邵如昕只铲除对她有害的人,处罚办事不力的人,偶尔也冷血的对待对自己无用的人,但是邵如昕有自己的骄傲,她并不屑于过分欺凌自己的属下,也不会无事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