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重山道:“刚才像是有人在我身后发笑。”
计千谋狐疑道:“袁老大,刚才那声音就是你自己的?”
薛笙白道:“我听着也像。”
“不是我!”袁重山道:“怎么会是我?!”
叔父道:“老袁,你往前面站站,树叶子遮住你的脸了,我瞧不见!别待会儿拱出来虫子大家都不知道。”
“嘿嘿……”
袁重山没有吭声,却又有两声冷笑响起,这次连我也听得清楚了,就是从袁重山那边发出来的!
“谁?!”
袁重山却突然扭过头去,“呼”的挥掌,只听“咔嚓嚓”一声响,一棵树应声折断,“哗啦啦”的砸落地上,在此之后,再无别的动静。
须臾,计千谋道:“袁老大,有人吗?”
袁重山回过头来,沉声道:“没发现。”
计千谋道:“那就是你在笑了,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袁重山怒道:“刚才不是我在笑!”
薛笙白道:“可是那声音谁都能听出来,就是你的!而且,袁老大,那股死人血的味儿也像是从你那里过来的。”
“薛笙白!”袁重山厉声道:“你这么诬赖我,是何居心!?”
薛笙白针锋相对:“这么多人听着看着,我哪一点是诬赖你的?!”
“你!”袁重山作势要朝薛笙白冲过去,计千谋却道:“袁老大,你最好别动!许首领的镇尸符虽然没了,但是丹符之火还在,要想烧你,嘿嘿……”
“好,好!”袁重山气的声音发颤,道:“那我走!”
“袁老稍等!”许丹阳开口问道:“薛老,你刚才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那股味儿确实是从他那边过来的。”薛笙白道:“我和袁老大平时的关系不差,没理由去冤枉他!而且,那两声笑,你们都能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给我药,快给我药!”
就在此时,一声叫喊响彻林间,袁重山突然跳了起来,众人各自惊呼,都以为袁重山要扑上来,纷纷闪避之时,却见袁重山转身跑了!
“快追!”许丹阳道:“是他!”
“是!”计千谋和薛笙白飞身便追。
我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真的是袁重山!
但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肉虫又是怎么上的身呢?想来更觉恐惧!
“***腿,还真是贼喊捉贼?!”叔父拉着我也要追上去,却听“哎唷”一声惊呼,我瞧见袁重山的身影扑倒在了树林子中。
薛笙白和计千谋上前一拥而上,袁重山叫道:“别伤我,这里有人!”
“咦?!”
薛笙白和计千谋将袁重山从地上提了起来,我和叔父、许丹阳也都赶到,只见地上竟然真的躺着个人,背朝我们。
“这……” 因为凑得近,我看了那人一眼,不禁惊愕道:“这不是张易么?”
“啊?!”众人吓得一起后退,叔父骂了声“窝囊废”,过去一脚踢翻了那人,面朝上过来,赫然是满脸的黑孔——正是张易,再也不会错的!
叔父也吃了一惊:“真的是张易啊!?”
我心中不禁凛然:肉虫第一次出来的时候,我们就是从张易的尸身旁边开始跑的,跑了那么长的时间,以那么快的速度,我们跑出去至少有十多里地!如此这般,没有跑出树林子都已经算是很奇怪了,可是居然又跑回到这里,那可就太诡异了!
薛笙白和计千谋虽然往后退,然是却还抓着袁重山的肩膀,袁重山也不挣扎,只是乱嚷:“是张易在捣鬼!是张易!不是我啊!”
计千谋道:“袁老大,刚才那声音可是你的!”
袁重山道:“肯定是,是张易假冒的!”
薛笙白冷笑道:“你让他再假冒一个试试?你瞧他这样子,还能说话吗?”
张易已经是死透了,既没有异变,更没有复活。如果说这样的一具尸体,还能假冒袁重山的声音冷笑说话,也着实叫人难以相信。
可是袁重山也不像是已死之人啊。
袁重山显得气急败坏,又委屈难当,叫道:“你们如何才能信我?!”
计千谋道:“袁老大,事关生死,不得不这样了!除非你能证明刚才的声音不是你发出来的。”
袁重山怒道:“你叫我如何证明!?”
计千谋道:“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不然让许首领的丹符之火试试你?真金不怕火炼。”
袁重山脸色大变,颤声道:“计千谋,咱们相交多年,却不料你如此歹毒!”
计千谋道:“袁老大,不是我歹毒,是这么多人的性命不能儿戏!如果刚才那笑声、话声是我发出来的,你烧死我一万遍,我也无话可说!”
“好!好!”袁重山大声道:“许首领,你要烧就请便!”
许丹阳沉默不语。
我忍不住说道:“袁老前辈不像是坏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害咱们。”
袁重山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薛笙白却翻眼瞪着我道:“小子,你没有听见刚才他笑的声音吗?还有他喊的话——给我药,快给我药——这不是跟张易、雷永济喊得一模一样吗?!”
我道:“或许是有人在模仿他的声音嫁祸他呢?”
计千谋道:“谁会嫁祸他?”
我道:“不知道。”
计千谋道:“嫁祸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总有这个可能。”
计千谋冷笑道:“总不能凭你随口说的一个可能就置大家的生死于不顾?!”
“你们怀疑他死了,难道不也是可能吗?”我道:“薛老先生嗅到的死人血的味道,难道不会是张易身上的吗?你们都是他的朋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决定处死他?!雷老前辈已经死了,你们难道不伤心吗?!”
计千谋登时变了脸色,薛笙白也不禁一愣,看了看袁重山,又瞧了瞧张易的尸体,耸动着鼻子,不再吭声。
许丹阳道:“薛老,那死人血的味道确定是袁老身上的吗?”
薛笙白摇了摇头,迟疑道:“现在仔细辨别,似乎,似乎更像是张易身上的。”
袁重山立即大叫道:“我说过,我真的没有死!”
第154章 来日大敌(六)
计千谋皱眉道:“难道真的是有人假冒袁老大?可是这林子里难道还会有别人?”
这话说的我如芒刺在身,急忙逡巡四顾,想看清楚黑暗中究竟是不是还藏着悄然窥伺我们的人,但除了黑暗,我什么都瞧不见。
但我的心更加慌张起来,因为我感觉在暗中确实有一双我瞧不见的眼睛,在窥伺着我们。
这种心情让我分外不安,甚至无意中瞥到邵如心时,我都怀疑是不是这个小丫头在暗中捣鬼——不过,她的表现倒比我显得镇定的多。
“一定还有别人!”袁重山突然说道:“你们想想,如果没有别人,这张易的尸体从何而来?!我们明明已经走远了,又如何会回到他的附近?!”
计千谋和薛笙白面面相觑,没有回答,我说:“大家还是不要相互猜忌的好,否则很有可能就中了别人的圈套,我看不如先走出这片林子再做打算才好。”
“恐怕是走不出去了。”叔父突然幽幽说道:“这林子里有古怪。”
薛笙白道:“陈汉琪,这时候你还吓唬人,安得是什么心?!”
叔父道:“如果你眼不瞎,就能看出来,不是有人挪动了张易的尸体,是咱们又绕回来了!”
众人都慌忙环顾四周,然后又纷纷看向叔父。
“一样的树林子,白天和黑地你们可能瞧不出来,但是我能。”叔父说:“我是夜眼,这个地方,我确定就是天黑之前张易死的地方!还有,你们忘了张易是自己又跑回来找咱们的么?另外,雷永济不也是离开咱们以后,又莫名其妙撞回来的么?”
众人都愣住了。
我细想一番,确实如此——张易和雷永济明明都朝着和我们相反的方向离去,结果却又遇着了我们!
薛笙白喃喃说道:“难道是鬼打墙?”
“不会。”许丹阳道:“有咱们这些人在这里,没有什么祟物敢作乱。”
薛笙白道:“袁老大,你快相相四周的风水,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啊。”
袁重山摇头道:“我可不是夜眼。”
叔父道:“你的罗盘呢?用罗盘来判断啊!”
袁重山道:“计老大、薛老大,你们到现在还不信我吗?先放了我,我要取罗盘了!”
计千谋和薛笙白都看向许丹阳,许丹阳点了点头,计千谋和薛笙白才都松了手。
袁重山站直了身子,甩了甩胳膊,朝我微微颔首,意有感激,然后又在口袋里一摸,拿出个巴掌大小的圆盘子,黑漆漆的好似一块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些白色的字,中间有个玻璃罩,罩着的是根磁针——此时此刻,那磁针正滴溜溜的在玻璃罩中转!
突然间,袁重山的脸色变了,环顾众人道:“这林子里真有古怪!”
我也颇认识罗盘,知道那罗盘中间玻璃罩中的那根针是磁针,可辨别东、南、西、北的方位,有灵性的还可以分辨阴阳祟喜之地。但是此时此刻,那磁针乱转个不休,却是十分罕见的情形!
计千谋和薛笙白都对袁重山心有疑虑,听见他说林子里有古怪,便更添敌意,那薛笙白冷冷的盯着袁重山,阴阳怪气问道:“古怪在哪里?”
“你瞧我这罗盘中针?”
“针怎么了?”
袁重山道:“这林中必定是有股极强的气,扰乱了我这罗盘中的磁针!”
计千谋道:“什么气?”
袁重山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中任何一行的气若有异常,便能扰乱磁针。此外,祟气过重,秽气过重,也会扰乱磁针。”
计千谋道:“那究竟是五行之气还是祟气?”
袁重山摇头道:“无法判断。甚或是……妖气?”
“呸!”薛笙白啐了一口道:“袁重山,我看你现在就是个妖怪!你少拿那罗盘吓唬我们,我觉得就是你在捣鬼!是你自己把罗盘的针弄得转个不停了?”
袁重山愤愤道:“你们要是不信我,我有什么办法?!”
之前还是袁重山在提醒我叔父,让我叔父小心一些,可是风水轮流转,转的实在是太快,现在竟是袁重山处处遭人怀疑!
计千谋盯着袁重山,道:“要我们信你也很简单——你打头,带着我们走出这个林子就行了。”
袁重山低头瞧了瞧手中的罗盘,又远望了番黑压压的树林子,迟疑道:“我可以打头,但是并无十分的把握可以走出去……”
“等等!”薛笙白道:“计老大,要他带我们走太冒险了!谁知道他能把咱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袁重山看向许丹阳,道:“许首领,你信不信我?”
“我……”许丹阳犹疑不定,道:“袁老,刚才那阵笑声,还有那喊声,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听到是你的。”
“我真不知道!”袁重山道:“可是首领,我在五大队里多年,为人如何,你应该很清楚的啊!”
“嗯,只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许丹阳应付袁重山了一声,又低头问邵如心道:“如心,你觉得呢?”
邵如心道:“我信。”
许丹阳道:“信袁老?”
邵如昕道:“嗯!”
许丹阳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邵如心突然瞥了我一眼,道:“就像他说的,声音能模仿的。”
“哦!”许丹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袁重山大喜,道:“邵姑娘明鉴!”
“许首领。”计千谋道:“我觉得,有人模仿袁老大说话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哦?”
“首领请想一想,咱们这许多人,各个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更何况还有陈相尊这样修为的人坐镇?如果说有人潜伏在咱们附近,还模仿袁老大的声音说话,咱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更何况,那声音就近在咫尺。”
“计千谋!”袁重山也急了:“我看你今天最有问题!”
计千谋道:“我怎么了?”
袁重山道:“你先前一直主张要舍掉雷老大,现在又一心冤枉我!你的面相外宽内忌,面暖心寒,十足像是个奸细!”
“嘿嘿……”计千谋冷笑道:“袁老大啊,你这话正中我的下怀,我一直主张要舍掉雷老大,事实证明我是对的,雷老大就是有问题!对于你,我可没有冤枉,但凡你能拿出点证据,表明自己是无辜的,那我就信你。至于我的面相,这几年应该没什么变化?既然你今天能瞧出来我是奸细,以前怎么不说呢?”
袁重山恨恨道:“姓计的,你真是个毒人啊!”
计千谋道:“毒人不敢当,我姓计的只知道公家大局为重,私人感情要放在后头。”
“琪兄!”袁重山求援于叔父,道:“你还信我不信?”
叔父正要说话,计千谋便道:“陈相尊,一直以来都听说您的六相全功出神入化,无论是目力,或是听力,都早已经臻至化境。如果说有人在附近三丈之内潜伏着,你能听到他的动静吗?”
叔父道:“只要有呼吸,或者有动作,我就能听得见。”
“着啊!”计千谋拍手道:“刚才那笑声,还有那喊声,凭着嗓门的大小来判断距离的远近,我可以断定,就在三丈之内!如果是别的人在假冒袁重山,陈相尊应该能发现?”
“能的。”叔父严肃的点了点头。
“袁重山,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计千谋道:“连陈相尊都这么说了,你还要狡辩吗?说什么别人冒充你,别玩笑了,这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瞧着袁重山面如死灰的绝望模样,实在是于心不忍,便开口替他说话,我道:“计前辈,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可是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要袁前辈证明他自己是好人,这个很难,因为好人不需要证明,好人怎么证明呢?但是你非说他是坏人,那你可以证明他是坏人啊,你要是拿不出证据表面他是坏人,那他就是好人。”
我向来不太会说话,这次说的有点多,便局促起来,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有点语无伦次,但是又自忖言语中的意思应该不难理解。
袁重山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道:“这位陈世兄说的不错!计千谋,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坏人!我也没有违法乱纪!”
计千谋还要再说话,许丹阳摆摆手,止住了话头,道:“好了,现在大家同舟共济,谁也不要怀疑谁,咱们先出这个林子,好?”
既然许丹阳已经这样讲了,计千谋和薛笙白即便是心中再怎么不爽,也不会再发牢骚。
不过,计千谋和薛笙白他们两人却仍旧是一左一右站着,把袁重山夹在中间,四肢蓄势待发,眼含敌意外露——袁重山虽然明白对方的意图,却也无奈。
可是,我们该怎么出这片林子?
张易的尸体突然出现,袁重山的罗盘磁针又莫名其妙失了灵,夜色昏黑,林中死气沉沉,悄无声息的,任谁也不敢迈出离开的第一步。
很多时候,一步之错,可断生死。
第155章 来日大敌(七)
“前辈。”许丹阳突然朝叔父一拱手,恭敬的说道:“您老修得五大目法之夜眼,可视黑夜如白昼。这黑暗中的情形,我们看不清楚,您看的清楚。所以晚辈斗胆,想请求前辈带着我们走出去。”
“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叔父道:“这万一我要是带错了路咋办?”
许丹阳笑道:“前辈怎么会带错?就算是偶有失误,我们也肯定是无怨无悔的。如果前辈答应了,出去林子以后,五大队必有重谢!”
“重谢不用了,我也想出去,顺道儿带你们。”叔父环顾四周,前后左右都仔仔细细观望了一阵,然后锁着眉头问我道:“道儿,你约摸着咋样?”
我实话实说道:“大,我心里没底儿。”
叔父“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说咱们是走?还是不走?”
我道:“要不,等天明了再说?”
雷永济自己出走,跑了一圈回来,莫名其妙就死了,还弄了一脸的肉虫……这让我心中实在是瘆的慌!
叔父道:“为啥等天明?”
我道:“我想想雷永济的下场,心里头发憷,天明了也能壮壮胆子。”
叔父口头上嘟囔了句:“这孩子没出息。”却扭头冲许丹阳说道:“我心里没底儿,还是等天明了再说。”
许丹阳愕然,道:“前辈,这……”
“别这啊,那啊的了,老老实实的待着最踏实。”叔父说:“罗盘都玩不转,我就是有双好眼,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乱跑乱动。”
“嘁!”薛笙白道:“大名鼎鼎的相脉阎罗也不过如此!”
叔父翻着怪眼道:“那你去探探路?”
薛笙白不吭声。
叔父骂道:“有胆子就滚蛋,没胆子就憋住!成天就你的歪嘴话多!”
薛笙白大怒,只喘粗气,不敢还嘴。
许丹阳赔笑道:“前辈,咱们真的不走了?在这里待一宿?”
“不走了,等会儿都找个树杈子睡**。”叔父道:“你有喝的、吃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分分,快渴死、饿死了!”
许丹阳道:“水我这里没有,吃的东西,我有些特制的压缩饼干,不知道您吃不吃得惯。”
叔父道:“拿来,我不挑食。”
我因为饿得很,便狼吞虎咽吃了一包巴掌大的压缩饼干,给噎了个半死。
袁重山看见,说道:“陈世兄,我这里有水,要么?”
我翻着白眼,连连点头。
袁重山背了个绿色的军用水壶,看着不大,却很容物,我喝了个舒畅,又给叔父喝,轮番几次都没喝完。
许丹阳、计千谋、薛笙白只慢慢吃饼干,却不喝一口水,嘴唇都干的起皮了。
邵如心既不吃,也不喝,就钉子似的矗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我们。那眼神,带点不屑,还有些悲天悯人,看的我一阵阵心寒,不禁暗忖:这小妮子长大了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许首领,把这张易的尸体给化了?”薛笙白吃了阵儿东西,一抹嘴,突然说道:“一直留着他,我怕再生什么变故,也不知道那肉虫留了卵没有。”
许丹阳道:“好,化了。”
薛笙白朝计千谋使了个眼色,示意让计千谋看好袁重山,计千谋点头领会。袁重山察言观色,也知道两人的勾当,只是叹气苦笑。
薛笙白拖着张易的尸体到一棵树下,翻药兜,拨动药粉,准备往那尸体上倒,那尸体却突然传出一声喊:“块给我药!”
“哎呀!”薛笙白吓得一蹦三尺高,白着脸就蹿了回来。
我们也全都惊得失色!
那声音是张易的,张易的尸体是要异变了么?!因为什么?!又怎么会这么快?!
薛笙白喘着粗气,喃喃道:“怎么会异变?怎么会异变……”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去看,黑暗中也瞧不清楚,只有叔父看了片刻,诧异道:“没动静啊。”
张易的尸体一动不动,除了刚才那声突如其来的喊叫之外,再无别的异样变化。
“可是刚才他就是说话了。”薛笙白惊慌的环顾我们,道:“你们都听见了?”
“你们都听见了?”
“听见了?”
“?”
“……”
一阵回声,在树林子里荡了开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愕然无比!
计千谋道:“这林子里怎么会有回声?”
“怎么会有回声?”
“有回声?”
“声?”
“……”
又是一阵回声荡了开来。
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这是在山谷中,在空荡荡的走廊里,说话有回声,那不足为奇,可这是一片树林子啊!
而且之前无论是谁说话,都没有回声,现在怎么突然就有了呢?!
袁重山却又是兴奋又是惶遽,嚷道:“我就说这林中定有古怪!”
“林中定有古怪!”
“定有古怪!”
“古怪!”
“……”
我忍不住大喊一声:“啊!”
顷刻间,四面八方都是我“啊”的回声。
“哈哈……”叔父笑道:“有意思!”
“哈哈……有意思!”
林子里回荡的都是叔父的笑声,我不禁毛骨悚然。
计千谋压低了嗓门,道:“我看咱们还是快走,这林子里是不可能有回声的。”
“可能有回声的。”
“回声的。”
“……”
周围也同样传来了低沉的嗓音,和计千谋的一模一样。
我猛然醒悟,道:“这不是回声!是有人在假冒咱们的声音!就像之前假冒袁前辈的那样!”
“是有人在假冒咱们的声音!就像之前假冒袁前辈的那样!”
“就像之前假冒袁前辈的那样!”
“袁前辈的那样!”
“那样!”
“……”
“不错!”袁重山也道:“这不是回声!”
“不是回声!”
“回声!”
“……”
“是哪路高手,露个面?!”叔父振声大喝道:“装神弄鬼的,不算本事!”
“装神弄鬼的,不算本事!”
“不算本事!”
“本事!”
“……”
叔父大怒,骂道:“鳖孙,我****八辈祖宗!”
“****八辈祖宗!”
“八辈祖宗!”
“祖宗!”
“……”
叔父快疯了,暴跳如雷的还要再骂,我赶紧上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了,因为我也快疯了!
之前还感觉在大屋子里乱喊乱叫听回音很有意思,可是现在,我们每说一句话,林子里都会有四五句重音,这种感觉真是难受之极,简直是快要了我的命!
叔父想骂娘,却又不好说话,气的直跺脚锤树!
我想了片刻,拉过叔父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字,问道:“大,对方是人还是鬼?”
我之前和明瑶就曾经这样交流过——我又忍不住想起了她。
唉……
若是依照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对方最好是鬼祟。因为,如果是人在和我们作对,就太可怕了!
想想,刚才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袁重山背后,模仿他的声音,而我们竟一无所知!到后来,又模仿张易的声音,我们仍旧是没有发现!若真是人,那这人的本事该有多高?!
可是叔父沉吟了片刻,却在我手心里一撇一捺,写了一个字:“人。”
我心中不禁凛然,慌忙又写字问道:“为什么?”
叔父回道:“鬼的味儿我多少都能闻出来。”
我明白了叔父的意思,他老人家到现在也没有嗅到什么异常的味道!
我失望的收回了手。
五大队那边,看见我和叔父在手心里写字交流,也得了灵感,许丹阳拍了拍邵如心的脑瓜子,又伸出了自己的左右手,用食指、中指圈了个圆,扣在自己的两只眼睛上,朝邵如心比划。
邵如心当即会意,叮叮当当的开始从自己的衣服里掏东西,很快,便摸出来两块圆铁片。
小小的手掌摊开,邵如心寻找着树叶缝隙中投射出来的月光,捏着架,迎了上去,把手掌放在月光下——我这才看见,她手心里的铁片是两枚占卜用的铜钱!
月光照在那铜钱上,色泽便开始变得异样起来,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力量。邵如心拿起铜钱,盖在自己的双眼上,把眼睛透过铜钱的方孔来看向四周。
恍惚中,我想了起来,老爹似乎说过:“玄门五脉,各有各的观祟之术。”邵如心施展的,便是卜术中的一招,唤作“透阴目”,这招手段只能是年纪不超过一纪的卜术高手才能施展出来!
那铜钱也是卜术高手特制的有灵性的道具,透阴目施术者从那方孔中,可以看到肉眼无法瞧见的鬼祟。
由此可见,许丹阳跟我是一个想法的,他也希望这林子里捣乱的是鬼祟,而不是人,所以才叫邵如心用这法子来观察。
计千谋、袁重山、薛笙白全都紧张的盯着邵如心。
只见邵如心缓缓的扫视着前后左右,身子转了一个圈,又回到远处,然后放下铜钱,收归口袋,漠然的朝许丹阳摇了摇头。
虽不言语,但是这意思很显然——捣乱的并不是鬼祟!
如叔父所说!
许丹阳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第156章 消弭无形(一)
我忍不住又在叔父的手心里写字,问道:“大,能听得出来对方的大致方位吗?”
叔父摇了摇头。
我又问:“能听出来对方有多少人吗?”
叔父再次摇头,回道:“对头各个是高手!咱们这次惹上大麻烦了!”
我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我一直认为天底下除了老爹和叔祖辈的人物,再没有谁能难为得住叔父的。可是,现在对方已经这般戏弄我们了,而叔父居然仍旧听不出来对方有多少人,方位在哪里,甚至连对方的气味也闻不见,又说对方各个是高手……对方的本事究竟有多高?难道,这片林子是我们的死地?
“朋友,我们是五大队的,你们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跟我们为敌?”许丹阳突然大声喊道。
“我们是五大队的,你们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跟我们为敌?”
“你们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跟我们为敌?”
“为什么要跟我们为敌?”
“……”
四面八方回音重重,全都是许丹阳的声音。
声音虽近似在耳旁,眼前却一个人也看不见,我的头皮都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