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清身子左摇右摆,飘忽不定,比之从前,身法不但更快,而且更加诡异了。
我心中暗暗骇异,吸收掉残魂以后,竟然能把道行提升到如此之高的地步么?
眼见掌力始终无法及上张元清的身子,我自己又越打越累,便收了势,提一口气,猛地双手齐挥,“嗖”、“嗖”两声破空之音,两枚飞钉快若流星,径取张元清的双眸而去!
张元清把身子往下一折,嘴里仍然念叨:“打不着,打不着……”
我也没盼着那两枚飞钉打得着张元清,只是为自己争取时间而已!
飞钉打出的瞬间,我已经拔地而起,半空中斜身叠步连环踢出,使的正是“七星步”!
那张元清本是折腰仰面之状,见我腿法如此之快,情知不能起身,否则即便以他的功力,也要被我踹断几根骨头来,便索性把腰马之力卸了,整个人仰面躺倒在地上,等我双脚掠过以后,张元清又把腰一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而起!
恰就在此时,我回手连拍四掌,却不是打张元清,而是打张元清脚下之地,用的手段则是“悬空掌”!
所谓“悬空掌”,其用力之巧,用力之怪,近乎“隔山打牛”,之前老爹曾用这掌法开棺,手击棺材盖子,四角的铁钉尽数跳出,就连蒋赫地也敬佩不已。
我连击四掌,都打在张元清脚下的地上,一时间,枯草尘土如遭雷击,纷纷爆起,裹了张元清一身!
我趁势上前,一掌“塌山手”印在他胸膛上,这一下打了个真真切切,正正着着!
我心中大喜,暗想你终于也中了我一招!
冷不防张元清劈手也是一掌,也印在了我的胸膛上!
刹那间,就好似万斤巨锤猛然砸在我的心上!
我两眼一黑,往后便飞,落地时,才觉得疼痛至极,险些晕死过去!
我勉强保持着清醒,但胸中气闷,腹内恶心,几欲作呕!
张元清捂着胸口,揉了揉,便放下了手,他朝我缓缓的走了过来,龇着牙齿,还能瞧见些牙缝里的血迹,显见他也受了伤,只见他笑道:“你还真打着我了啊,怎么,你打我一掌,我打你一掌,我没有什么事,你却站不起来了?嗯!?”
我身穿软甲,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或许还不如张元清被我打的那一掌受的伤重,但是他的掌中阴气太浓,透过软甲,浸入我的肌肤,激的我几处大穴都麻痹了,血肉发僵,我一时间难以动弹,不得不提气运功,来化解那寒气。
“嘿嘿……”张元清笑着,道:“你不起来,那我就再打你一掌吧。”
眼见张元清抬起手,要冲我劈下,半空中一道灰影忽然落将下来,朝张元清扑去,张元清猛地伸手往上撩去,在空中一劈,我肉眼可见一股黑芒划过,那猫头鹰惨叫一声,血雾四散,左翅已被张元清斩断!猫头鹰也斜斜的坠落在地上,没有再起来。
“混账!”明瑶大怒,口中呜咽有声,须臾间,便听见草丛中“窸窸窣窣”的乱响,张元清低头四顾时,十几道白影忽然从草丛中蹿起来,跳到了张元清的身上,正是那些花鼠!
这些花鼠或咬张元清的胳膊,或者咬张元清的腿脚,或者咬张元清的耳朵,或者爬上张元清的脑袋,或者钻进他的衣服……上蹿下跳,“吱吱”嘶叫。
张元清也发起狂来,伸手一抓,便搦死一只,浑身一震,便又跌落几只,他抬脚便踩,把花鼠都踏成肉泥!
我怒提一口气,冲散最后一丝寒气,飞身冲张元清扑上,半空中一记“秋风旋斩荷”,正中他的脖颈!
只听“咔”的一声,张元清的脑袋往右一歪,我正庆幸自己的大杀招打中了他的要害,却见他又把脑袋往左一歪,“咔咔”两声响,复归原位,又伸手拍死最后一只花鼠,冲我冷笑道:“你还有别的本事么?”
我脊背一寒,只觉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这张元清正面受我“秋风旋斩荷”一击,居然恍若无事?!
他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样的话,我们哪里还能打得过他?
眼见张元清冲我走来,我意气消尽,竟连打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砰!”
忽然一声枪响,张元清身躯一颤,肩头开始汩汩的冒血。
我精神一震,回头看时,见是老二站在屠夫的身旁,手里正拿着屠夫的那把手枪,喜不自胜的跳了两下,叫道:“老子打中了!老子打中了!让你个独眼龙猖狂!”
张元清回头说了一声:“打得好。”
当即舍了我,拔足飞身朝老二奔去。
老二吓得哇哇乱叫,转身就跑,我也急忙追张元清而去,老二本来就不会腾挪之术,哪里能逃得过张元清,眼看张元清追近,老二又把枪乱打起来——老二的准头一直就有限,刚才应该是暗中瞄准张元清了半天,这才打中的,现在一慌张,又没有时间进行瞄准,哪里能打得中张元清?
不但打不中张元清,有几次还险些打中我!
片刻后,子弹也打完了,张元清也到他跟前了,老二忽然把枪一扔,双手举过头顶,“噗通”一声,跪倒在张元清跟前,可怜巴巴的说:“张连长,国际惯例,缴枪不杀,我投降!”
张元清一愣,我正跑的快,看见这情形,也差点摔一跤。
张元清伸手去抓老二,老二猛地伸手朝张元清背后一指,叫道:“看,吴明!”
张元清便扭头去看,老二起身就跑,刚好迎上我,蹿到了我的身后,那张元清也发觉上当受骗,又扭过头来,老二便开始破口大骂:“独眼龙,你个信球,想打你二爷我,做你奶奶的癞蛤蟆梦!你来呀!你来呀!”
张元清托的跳过来,老二尖叫一声,飞快的跑了。
我心中思忖,张元清左肩受伤,臂膀应该不好用力,本事也大打折扣,这样还可以一斗!便硬着头皮又上前。
明瑶在那边唤了袁重山许久,也不见他醒过来,只好自己飞身过来帮忙,我二人联手抢攻,明瑶仗着身法灵动,闪展腾挪间,多施虚招,来扰乱张元清的耳目,我则打实,一招一式,都力求伤到张元清。
明瑶一边酣斗,一边说话,口中道:“张元清,你母亲是活尸吧?能活到现在,全仗了你父亲吧?那就是说其实是她害了你的父亲,你母亲害了你的父亲,你心中怎么想?”
张元清自然不答。
明瑶又道:“你母亲已经被我们制住,如果等到天亮,太阳出来,就算你母亲道行再高,恐怕也要不好过吧?”
张元清叫道:“我母亲已经修成了天尸!不怕太阳!”
明瑶道:“那她怕什么?”
张元清喝道:“你闭嘴!”
我知道这是明瑶一贯的招数,上次在太湖东岛跟那袁重渡打的时候,明瑶便是如此来搅乱袁重渡的精力,分他的神。
张元清本来就神智不清了,被明瑶一搅缠,更加混乱,明瑶哪里肯闭嘴,又说道:“张元清,你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么?你克死了自己的父亲,害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又连累了自己的母亲,你还要逞强做恶,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惭愧之心么?”
张元清怒道:“放屁!放屁!”
明瑶道:“你妹妹呢?你把她藏在哪里了?我瞧见她已经中了吴明的枪,而且受伤很严重,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张元清吼道:“闭嘴!”
第347章 千杀之地(三十一)
明瑶的法子已经凑效,我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张元清却渐渐露出了许多破绽来,几次都差点被我击中,我心中暗暗欢喜,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让我抓住机会!
只听明瑶又说道:“你就算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也知道,倪家祁就在这附近对不对?刚才我的花鼠就是循着她的血,找到这里的。”
张元清忽然舍了我,转身朝明瑶而去,明瑶见状,飞身就跑,我也连忙跟上。
张元清好像是发了疯一样,根本不顾他后面还有我,只是狂追明瑶!
明瑶的身法虽然灵动,但究竟气力不如张元清,奔的时间一久,便被张元清给追上,我在后面看的焦急,奋力提气,飞身跳起,半空中大喝一声:“张元清,吃我一掌!”
张元清连看也不看我,双手连催,隔着半丈远的距离,朝着明瑶“呼”、“呼”、“呼”、“呼”打出四掌来,掌风重叠,刹那间,黑气浓郁,寒意彻骨,明瑶正奔跑之际,忽然闷哼一声,“扑”的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我一记“塌山手”也劈落下来,张元清毫无防范,这一掌便正中他后背的“大椎穴”!
“咳咳!”张元清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又“哇”的一口,狂喷鲜血,身子往前趔趄了四五步,终于缓缓坐倒在地上。
“大椎穴”是人体要害,我刚才用尽全力,打中了张元清的大椎穴,若是换做常人,早已身死毙命,但是张元清竟只是咳嗽吐血而已,真真令人骇然!
此人的身子到底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难道活尸与活人所生的后代,就会有这种优势么?
我已经没时间想这些问题了——刚才那一掌,几乎耗尽我的全力,现如今,我的手臂已经软了。须得慢慢聚气,才能重新再来打过。
我缓缓走到明瑶身边,见明瑶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瑟瑟发抖,正不停的低声咳嗽,我顿时心慌意乱,问道:“明瑶,你怎么样?”
明瑶颤声道:“你先别跟我说话,我要运气把那阴气给逼走……”
我连忙道:“好,好!”
如果此时我真气充沛,自然能助明瑶一臂之力,帮助她驱走阴寒,可惜现在的我,连走起路来都费劲儿,我也只好坐在明瑶身旁,歇着恢复体力。
那边,张元清也是端坐不动,他之前被猫头鹰抓伤过一次,而后中了我两掌,都打在要害,又中了我一脚,也是踢在要害处,还有老二的一枪,打在他的肩头……他即便是不死,也是强弩之末了,终究不是神仙,也需要重新调息运气。
此时,老二缓缓的朝我走了过来,道:“大哥,你咋样,没事儿吧?”
我看见老二,精神猛地一震,道:“你快去,把张元清打……打成重伤吧,千万别让他再起来。”
我本来想说让老二杀了张元清,可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所以只说让老二把他打成重伤。
老二却道:“枪里没子弹了,要是有子弹,别说把那独眼龙打成重伤了,就是杀了他也不在话下啊。”
我道:“那正好……你去搬个石头,把他砸晕。”
“咦,这主意不赖!”老二欢天喜地的四下里乱看,去找大石头,不多时,搬了一块,摇摇晃晃的朝张元清走去,半道里忽然又丢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下,骂骂咧咧道:“真他娘的沉!累死老子了!算了,搬不过去了,老子再去找个小的……”
我:“……”
老二跑了几步远,提了个砖头回来,朝着张元清奔过去,临到跟前,大喝一声:“孽畜看打!”
“砰!”
老二一砖头盖在张元清的天灵盖上,那砖头变得粉碎,张元清脑袋上又淌下血来。
张元清抬头看了老二一眼,幽幽的说道:“打得好……”
老二吓了一跳,赶紧把张元清脑袋上的碎砖屑给擦掉,讪笑道:“张连长,我知道您有铁头功,故意来试试您的,啧啧……你的本事真高!您,您没事吧?还起不起得来?”
张元清没搭理他,继续闭眼,凝神用功。
老二见状,知道张元清起不来,胆子便又大了些,四下里看了看,没寻到什么好的武器,忽然把手枪打了出来,道:“这枪也挺沉的。”
说着,便举枪在张元清的头上砸了一下,张元清一动不动,老二又砸一下,张元清还是纹丝不动,老二“咦”了一声,道:“老子还不信了!”双手高高把枪举了起来,口中喊着号子,就准备砸下去,不料张元清忽然一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老二的脸上!
“哦!”老二怪叫一声,侧身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吭吭哧哧的,半天都没爬起来。
我叹息了一声,只好赶紧调自己的息。
张元清刚才也是在蓄气,但是被老二反复搅缠,难得集中,打了老二一掌,前功尽弃,需要从头再来,但好在落得清净。
如此一来,倪裳被我制住,不能动弹,袁重山、屠夫都伤重晕死,不省人事,老二也给打的头重脚轻,吓破了胆,再难起来,只剩下我、明瑶和张元清三人,看谁最先能恢复功力了——若是我和明瑶其中一人能先起来,那张元清就完了,如果是张元清先起来,我和明瑶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但即便是如此,我更要平心静气,不能躁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感觉气息快要平和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嘿嘿”的笑了两声,不觉睁开了眼睛,见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有个人影正缓缓朝明瑶走去,定睛一看,正是张元清!
刹那间,我汗流浃背——张元清到底先比我和明瑶恢复!
而且张元清真是恨极了明瑶,非要先拿明瑶下手了!
“张元清!”我也顾不上再调息运气了,大声喝道:“你有本事冲我来!”
张元清回头瞥了我一眼,道:“我留你到最后。你也不用着急,其实也很快。”
说罢,张元清又继续朝明瑶走去。
我急的几乎岔气,但此时正在调息运气的紧要关头,是万万不可起身打斗的,不然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内伤殒命!
眼看张元清走到了明瑶的身旁,抬起手来,就要一掌拍下,忽然“砰”的一声枪响,张元清的背上已多出了个血洞,汩汩冒血!
张元清怒吼一声,反手在自己后背上连点。我大喜过望,抬眼看时,见是陈弘生正提着抢飞奔而来。
我心中更喜,陈弘生究竟还是顾念兄弟之情,他来了,他没有忘了我们。
张元清看见陈弘生,怒不可遏,大叫一声:“我要你的命!”提足狂奔而去。
陈弘生却不逃跑,仍旧是往这边奔,我正想提醒他躲避,却见他奔到了倪裳的身后,把枪口抵在倪裳的脑袋上,此时,张元清也跑近了,见状,不禁一怔。
陈弘生冷笑道:“张元清,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张元清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陈弘生道:“听说她是活尸,活尸的脑袋被打烂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但总归不大好看吧。”
“嗬……嗬……”张元清口中低吼不止,状若野兽,但终究还是站住了。
对于倪裳,张元清还保有相当的理智,知道那是她的母亲,也顾念母子之情。
“往后退!”陈弘生喝道:“你离我太近,我容易慌张,慌张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走火!”
张元清恨恨的瞪着陈弘生,开始往后退。
陈弘生又道:“不够远!再退!”
张元清便又往后退,直到离陈弘生有三丈远,陈弘生才停住了呼喝,而是把枪口抬了起来,离开了倪裳的脑袋,转而朝张元清打去。
“砰!”
张元清却也迅捷的一跳,躲了过去,陈弘生的子弹落空了。
陈弘生道:“张元清,你下次再躲的话,那我只好打近的人了。”
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感觉张元清终究还是要输了,但我们赢,却赢得如此下作。弘生他……
张元清愤恨的叫道:“吴明,我迟早要杀了你!”
陈弘生笑道:“张连长,不要急着说狠话,你先猜猜我这一枪,能不能打中你的脑袋?”
张元清直勾勾的盯着陈弘生,没有吭声。
这一刻,他突然变得出乎意料的安静。
陈弘生又说:“你千万可不能再动了啊。”
手枪已经举了起来,而且似乎也已经瞄准了张元清的脑袋,但是我却忽然瞥见张元清的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刹那间,我毛骨悚然,急忙冲陈弘生喊道:“别看他的眼睛!”
“晚了!”张元清那只阴眼缓缓转动,他的人,也慢慢朝陈弘生走了过去。
而陈弘生则像是突然魔怔了一般,神情骤然间变得呆滞,目光空洞,脸上几无血色,钉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
就在此时,我只觉体内的真气运转一周,重归丹田,四肢百骸,都是一轻,不觉一喜,终于恢复了!
第348章 千杀之地(三十二)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眼见张元清离陈弘生已经极近了,便先吼了一声:“嗷!”
六相全功口相龙吟!
这正是调息运气完毕之后的第一次施展!
积蓄已久,喷薄而出,且学着昔日爷爷对付青冥子的法子,将功力集于一束,直冲张元清脑干!
张元清蓦地一个激灵,人站住了,双手也抬了起来,去捂自己的耳朵。
陈弘生也被我这一声龙吟吼得浑身一颤,神智渐渐恢复。
我飞步赶上,喝道:“陈弘生,快跑!”
陈弘生晃了晃脑袋,这才彻底缓过神来,眼见张元清就在跟前,便提枪去打,张元清蓦地抬脚,戳中陈弘生的腕子,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陈弘生的手已经断了,枪也掉了,但他究竟硬气,连吭也不吭,垂着手便往后退。
张元清纵身而起,半空中朝着陈弘生的后脑,“呼”的一掌拍出,竟是要立毙陈弘生于掌下!
我已经赶到,本想着围魏救赵,但是又想到先前张元清宁肯挨我一掌,也要去打明瑶,他对陈弘生的恨又远在明瑶之上,所以我若是围魏救赵,张元清估计还是依葫芦画瓢,宁肯拼着挨我一掌,也要打死陈弘生。
电石火花一瞬间,我脑中转过了这许多念头,便斜刺里抄到张元清前面,抢在张元清手下,推了陈弘生一把,陈弘生跌了出去,张元清那一掌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肩头上!
“咔!”
张元清何等力道,我的手臂应声脱臼,那股剧疼,痛彻心扉!
这还是在软甲的护卫之下,否则,这条手臂估计就要彻底断了!
但陈弘生终究还是被张元清的阴风扫中,跌倒以后,挣扎着看了我一眼,道:“大哥……”随机歪头倒下,便再也没有起来。
“陈弘道!”张元清怒喝一声:“你找死!”
骂声中,张元清揉身扑上,我坏他好事,他显然是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暴躁起来,招招极尽恶毒!
我一臂脱臼,虽然功力恢复,但打的却比从前更加吃力,我原以为张元清之前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就是他全部的本事了,没想到他之前其实一直没有用尽全力,眼下,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我被他一阵猛攻打的几乎透不过气来,节节败退,又极力运气调息,去抵御他招式中的阴寒之气,渐渐的,我体内的气息便又开始难以维系,一股莫名的燥热,突然自小腹而起,开始蠢蠢欲动。
我心中大惊,知道那是倪家祁所下的热毒,原来这毒果然没有消失,现在又准备发作了!
可是倪家祁明明说过一天只发作一次,而距离第一次发作还没有过去一天,怎么就又要发作了?
难道是因为我和张元清打斗的太久,真气消耗的太多,以至于无法压制那热毒,所以它会提前发作么?
对敌之际,容不得我胡思乱想,张元清虽然受伤颇多,但是我一只胳膊脱臼,只凭借单臂,根本斗不过他,我凭借“纵扶摇”的身法,且战且退,渐渐往林子里隐去。
因为在空旷的地方,目标太过于明显,如果能退到林子里去,凭借树木作为掩护,我可以打的不用这么吃力,气息也能勉强跟得上,否则,这样下去的话,要么是我被张元清给打死,要么是我的热度提前发作出来。
张元清不知道我的意图,只是恶吼不止,嘴里反复的说:“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如此这般,倒是终于叫我慢慢的挨到了林子里,一进林子,我转身就跑,张元清在后面叫到:“你跑不掉!你跑不掉!”
我绕着大树闪躲,张元清左抓右拿,几次堪堪碰到我的衣角,但仍旧是差一点,他恼怒起来,挥手便去打树,一掌下去,击的木屑纷飞,但是林子里的树多是些粗壮的杨树,韧性极强,哪能骤然之间被人打断?
张元清打不折那大树,更是怒气冲天,两只手轮番拍打,“砰”、“砰”的乱响……
这倒是叫我腾出了手来,觑看着张元清没有逼近,便把脱臼的那只胳膊垂下来,手掌按在地上,约摸着对准了位置,猛然一按,“咔”的一声,那胳膊复归原处!我也疼的满头大汗,但是这条胳膊终于又能用了,却是好事!
站起身子,我瞧见张元清的目光已经朝我瞥来,忽的绕过树,纵身一跃,冲我扑落,我斜刺里退开,转身回旋就是一脚踢去,张元清单臂格开,另一只手“呼”的一掌,阴风扑面,寒气逼人!
我往后一退,感觉小腹的那股燥热更明显了,而起已经开始慢慢朝着别处蔓延。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忖道:“若是这样打下去,必然是我的毒先发作,届时,恐怕是死路一条!不如速战速决!”
但是一看到张元清满脸邪恶狞毒的样子,我默默的哀叹一声:“罢了,罢了!他的本事比我高,我哪里能速战速决?”
又退了几步,躲过了张元清的几掌,感觉那热已经开始散到四肢百骸,周身毛孔都开始发胀,我往树林外投了一眼,远远的瞧见明瑶还端坐在地上,心中忽然安定:“我的毒已经无药可救,就算是那倪家祁还活着,我也不可能用那种法子为自己解毒。自己也不能变成像张元清这副模样,丧失理智,去害别人,而今之计,倒不如与张元清同归于尽了吧!那样,明瑶和弘德他们都还能活下来!”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力气倍增,也不怕张元清了,眼见张元清扑上来,我也不躲避,迎上去,大吼一声,抬手便朝张元清面门上拍去!
我疯狂的抢攻,几乎将自己所会的掌法、腿法、指法全都使了一遍,打的密不透风,就连我自己都有些晕了,那张元清一开始还有些招架不住,到得后面,终究是道行高过我,便慢慢适应,又拆了数十招,张元清忽然冷笑一声,猿臂轻舒,一把捏住了我的右手手腕,我吃了一惊,急忙挥动左掌,但腕子上一紧,左手也被他拿住了!
在这时候,我不假思索,立即翻身蹬腿,一个“倒踢天宫”使将出来,那张元清猝不及防,没有料到我在双手被擒的情况下,还有这等奇怪的招式打出来,而且我几乎没有迟疑,出招太快,张元清的下巴被我踢了个正着!
那下巴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饶是张元清这种浑身筋骨血迥异于常人的硬汉,也“唔”的一声,痛的撒了手,去捂自己的下巴!
就是这时候,我大喝一声,飞身扑上,双臂平擎,双掌向下,临近时,变掌为爪,使出“擒龙手”来,立时抓住张元清的双肩!
这时候,不知道是打的久了,还是被那热毒给激的,我也狂躁起来,奋力提气,想要把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在我的双臂之上,将张元清撕成两半!
但是提气的一瞬间,脑中忽然鼓胀,就像是有人用双手在我左右耳朵上同时拍了一下似的,我稍稍一怔,那张元清已经抬起头来,那颗阴眼对准了我!
我吃了一惊,急忙要躲避的时候,却感觉整个身子一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攥住了我。
眼前的情形蓦然变了!
林子消失了,张元清也消失了,我独自站在一处冰天雪地里,白茫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一道寒风吹起来,裹卷着我,我突然觉得好凉爽!
身体里那股狂躁的热,在这一刻变得弱了。
我猛然清醒,知道这是被张元清的阴阳所控,极度危险,忙捏了个婆娑禅功“静”字诀,又去咬自己的舌头,只觉舌尖一痛,恍惚间,眼前情形又变!树林还是那个树林,张元清还在眼前,那只阴眼的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瘆人至极!
而我的双手,竟然松开了张元清的肩膀!
我吃了一惊,张元清见我醒转,也吃了一惊!两下里都是一怔,又都慌忙往后退开一步。
张元清“呼呼”的喘息着,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这情形我那天夜里见到过,就在他对抗陈庆风残魂的那天夜里!
我心中一动,难道我的婆娑禅功正好是张元清阴眼的克星?
他对我施展阴阳的法门,结果被我的婆娑禅功所破,竟至于功力耗损到了这种地步?
刚起了这个念头,张元清忽然嘶声大叫,双手捂着自己的那颗阴眼,跪地哀嚎!
我呆住了,这时候,正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刚才,我已经有心要杀他,可是现在,清醒了,我反而又下不去手了。
我朝他走了过去,想着废了他的道行,却不料刚到他跟前,他猛然起身,抬起了头,那颗阴眼“啪”的一声,竟然破了!
一股血迸射而出,溅了我一脸!
惊愕中,我只觉有什么东西钻到我的眼里去了,似乎是血溅到了眼球,又似乎不是,我慌忙去揉眼睛,却忽觉浑身一颤,一股奇寒彻骨的冷意,从双目开始上下侵袭!
第349章 千杀之地(三十三)
突如其来的奇寒让我措手不及,而周身百骸诸处毛孔中本来已经渐渐消失的那热,竟又一起涌现出来,这一股寒,这一股热,在体内激荡起来,我的身子在这片刻间,连动都不能动了,偏偏浑身上下都难受至极,犹如千万只毛虫在衣内乱爬,又有无数根针在体内,对着五脏六腑乱扎乱戳,既痒的异常,又疼的异常!
张元清刚才还在疼的满地打滚,嘶吼不已,此时,突然悄无声息了。
我的眼睛刚才被渐入了不知什么东西,现在也睁不开,也瞧不见张元清的模样,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努力调动体内的真气,使得那股阴寒和热毒渐渐汇集相遇,但在而今的状态下,真气运转的极慢,我知道焦躁也无用,此时最是凶险,还需得按捺下性子来,便捏了个婆娑禅功的“宁”字诀,缓缓运功周转。
但我刻意留了耳相听觉,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顷刻之后,那热毒和阴寒似乎消融了部分,痒和痛已经不如刚开始的时候那般剧烈,我也渐觉手臂已经能动弹了,不禁心中暗喜。
就在此时,我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料想那是张元清,便暗暗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