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伸手拉了一把老二,把他甩了出去,同时一跃而起,迎面拦在那影子跟前,抬脚去踹,却不提防肩头再挨了一记重击,当即闷哼一声,往后趔趄了五步,才站稳了身子——那影子也停住了,稀疏的星月之光下,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精悍男人站在那里,一只眼被黑色的眼罩蒙着,另一只眼精光暴射,亮的吓人!
“张连长?”我又惊又怒,道:“你要干什么?”
来人正是张元清!
刚才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手,也是正式交手,他来的突然,我应对的仓促,因为要救老二,所以不顾自己安危,挨了他两招,有些狼狈,看似是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但是我却心知肚明:张元清能在无声无息之际突然接近,猛起暴袭,力量又如此之强,他的本事之高,绝不在我下。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娘!”张元清脸有狞色的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吓得呆如木鸡的老二,恶狠狠的说:“陈弘德,再叫我听见一次,我就让你的嘴永远都说不出来话!”
我这才知道,原来刚才老二说的话,张元清都听到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躲着,我一向自诩耳聪目明,竟然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没有恶意,只是揣度!”我说:“是你太敏感了。”
张元清道:“揣度也不行!”
“那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我道:“你的身手,不像是来自行伍的,更像是来自江湖中!”
“废话!部队中能人异士成把抓!你以为就你有能耐?”张元清冷冷的盯着我,道:“陈弘道,你也用不着探我!我知道你的来历,也清楚你的底细!中原颍水东畔的陈家村嘛,呵呵……江湖上独树一帜的麻衣陈家,十二字辈,义、玄、丹、名,子、承、公、玉,天、汉、弘、元——你是第三十五代嫡系传人,神断陈汉生的长子!高中毕业之后,因未被公社入读大学,也一直在家务农,其实无业。你自幼跟着’相脉阎罗‘陈汉琪学习六相全功,有天赋有悟性又肯吃苦,本事在陈家弘字辈排名第一。后来多次闯荡江湖,屡有奇遇,而今本事已经跻身天下一流高手之列,而今世上,能胜过你的人,恐怕不超过二十个。”
我先是有些惊诧,继而又恍然:既然是屠夫安排我和弘德入伍参军的,那这些底细应该也是屠夫告诉他的,屠夫消息灵通至极,知道这些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奇怪的是,张元清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情绪,似乎对民间的江湖门派有着别样的兴趣。
这让我越发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我的来历您说的不错,至于有多少人能打得过我,我就不知道了。”我看着张元清,反问道:“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张元清嘿然一笑,道:“我只是想让你清楚,就算你再厉害,就算你是陈家弘字辈的第一高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这天底下,能赢了你的那二十个人中的一个!”
我做人并不算狂妄,也不爱与人比较高下,但是听了这话,也不禁微微冷笑。
“我知道你不服气。”张元清道:“不过我要告诉你,刚才,我打在你肩头的那一掌,满打满算,不过是用了我八成的功力!”
我心头一震,暗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张元清道:“麻衣陈家,江湖称雄,可在我这里,也不过如此!”
“独眼龙,你狂什么狂!?”老二从地上跳了起来,叫道:“刚才那是我大哥让着你!江湖上没有谁敢小瞧我们麻衣陈家!”
“是吗,陈弘道?”张元清握紧了拳头,朝我意味深长的一笑,道:“那你就别让着我,咱们再试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中的光芒更是古怪。
之前我就觉得张元清哪里不对劲儿,眼下,更是觉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瘆人至极,尤其是那只独眼。
可惜我没学老爹的相术,只跟着二叔学了相功,否则也能从张元清身上看出些他的底细来。
张元清跃跃欲试,我却毫无把握,而为了继续留在部队,更是不能跟他动手翻脸。
于是我说:“不用试了,我技不如人。”
张元清道:“你口服心不服。”
“不,心悦诚服。”我说:“张连长,你放心,弘德以后绝不会再说你的任何闲话,也请你大肚能容,他刚才真的是绝无恶意。”
张元清用那只独眼,直勾勾的看了我半天,然后才点点头,说道:“不错,世家大族的子弟,还算是没有纨绔之风,也没有傲慢之气,我喜欢你这性子。但也是刚刚喜欢,别叫我那么快失望!”
说罢,张元清转身就走,步伐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死独眼龙!”老二呸了一口,骂道:“臭不要脸的货材!半夜里藏在暗处,偷听两个大男人说话!”
“你别再骂他了。”我说:“连长其实人不错。”
老二瞪大了眼,道:“你说他还不错?!我呸!他让咱们这些新兵晚上睡在坟地里,自己还偷偷来听墙根,你说他是不是**?!”
“当兵的,如果这点胆量都没有,还不如回家种地去。”我说:“而且连长也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我看他是在保护新兵。”
老二道:“保护?”
我“嗯”了一声,道:“坟地邪性,难保不会出什么怪事,他夜里不睡,在坟地周围巡查,应该就是为了暗中保护咱们,要不是你一个劲儿的骂他,连带着辱没了他的父母,他哪里会出来收拾你。”
老二道:“你咋把人想的这么好?”
我道:“那你为什么把人尽往坏处想?”
老二呆了半天,心里已经服气了,嘴上还嘟嘟囔囔的说:“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张狂样子,居然讽刺我们陈家也不过如此,呸!自己是个啥来历?”
我道:“他的本事确实很高,我打不过他。他刚才要是真想收拾你,我也拦不住。”
“大哥,我看你刚才明明是让着他的!”老二道:“你就该好好跟他打一架,好让他知道知道咱们陈家的厉害!”
第315章 独眼连长(三)
眼看老二一副要闹事的样子,我心中便觉不安。
“你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参军的?”我沉了脸,道:“不许再惹是生非了!要不然以后别跟着我,自己找个坟头睡去!”
“不要,不要。”老二赶紧求饶,道:“我跟你开玩笑的,看你认真那样!不过——”
老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大哥!你说那个独眼龙他有媳妇儿没有?”
我道:“你管人家有没有。”
老二道:“好奇呀,他要是有媳妇儿,会生个啥东西?对了!”
老二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拍大腿,笑嘻嘻道:“那天那个女军医长得真好,啧啧,还摸我屁股,看我那眼神也不大一样……哥啊,你说她是不是对咱有点想法?”
我冷冷道:“我看你现在是屁股不疼了。”
“啊!”
我和老二正在说话,一道凄厉的叫声突然划破夜空,老二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的就往我怀里钻,我一把推开他,循声去看,早见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往我们这边跑来,嘴里大声的喊着:“别追我!别追我!别追我啊!”
我又赶紧往他身后去看,只见他身后空荡荡的,除了黑黢黢的夜色,再无其他,更没有谁在追着他。
“那不是朱云山吗?”老二惊呼了一声,道:“他这是咋了?大半夜的发疯了?”
朱云山跟我们同班,也是那天新来的人,平时虽然没怎么交流过,但看起来是十分精明伶俐的一个人,现在却满脸仓皇的乱窜。
“八成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我大踏步往前,迎上朱云山,劈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怕他禁不住力,所以没用多大劲儿,不提防刚抓住他胳膊,他却猛然一挣,力气大的惊人,倒把我的手给震开了!两眼冲我一瞪,“呼”的一掌拍来,嘴里叫道:“别抓我!”
这一掌来的好快!
我急忙侧身闪过,他左手紧接着又打来一掌,呼呼生风,我跳到一旁,眼看他神智错乱,又往前跑,便起脚在他膝盖后轻轻一踢,他“扑”的倒地,我上前按住他,他拼命的挣扎,我心中吃了一惊,暗道:“此人力气不小,掌法也精妙,果然不是一般的兵。”
“放开我!放开我!”他大声嘶吼,拼命挣扎。
我调动内息,使出“龙吟”的功力来,大声喝道:“朱云山!”
“啊?!”朱云山一怔,动作止住,目光呆滞的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好了,但片刻间,就又看到他的面孔扭曲起来,喊道:“别,别抓我!”
这一刻,他的力气奇大,死命的挣扎,我用的力气不小,也不敢再加力,怕把他的胳膊给拧断,只好松手,他立时像兔子一样的蹿了出去。
老二正好也赶过来,说了句:“朱云山,你——哎呀!”
老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朱云山撞了一下,惨叫一声翻到在地,叫唤不止,滚动不已。
“老二!”我跑过去,拉了他一把,见他满头大汗,夹着腿,蹦啊蹦,我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别,别再喊老二了……”老二呲牙咧嘴的说:“他***朱云山撞到我,我老二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老二的意思,又吃惊又好笑,猛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张元清又回来了。
“是不是朱云山刚刚从这里过去?”张元清瞪着独眼,往远处张望。
老二看见是张元清,就开始胡诌,道:“不是朱云山!我们啥也没看见!”
老二这张嘴就是招祸的嘴,老爹时常说他属乌鸦的,出门在外最好多闭嘴,少说话,老二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
张元清当即就被老二拙劣的谎言给激怒了,独眼一红,眼看就又准备对老二下手了。我赶紧说:“是朱云山,他不知道怎么了,神智好像有些不清楚。一路狂奔,嘴里胡言乱语,拦都拦不住。”
张元清道:“他往哪里跑了?”
“那边!”我伸手指了指朱云山的去向。
张元清一个箭步追了过去。
“今天晚上真他***倒霉!”老二揉着裤裆,一边**,一边骂骂咧咧的说:“独眼龙这个鳖孙,是跟二爷我干上了!大哥,你怎么一点都不帮我?我是不是你亲弟弟?咱俩是不是一个娘生的?”
“来之前,老爹交待的话你都忘了?”我说:“他是连长,你老跟他对着干能讨什么好处?你是兵,我也是兵,来了,就服从领导,服从命令,你要是不想当兵,就回家去。”
“你啊,一点革命性都没有!”老二摇摇头说:“不积极,不反抗,奴性十足!”
我道:“你再说一句?”
“玩笑,玩笑,嘿嘿……”老二一脸贱笑,道:“哥,你说朱云山那信球货发什么神经?”
“尽跟你废话了!”我没好气道:“走,咱们跟过去看看!”
老二道:“你别跑太快啊!”
我回手拉住老二的胳膊,飞步直追,老二被我带的嗷嗷乱叫,我也不停,老二喊道:“腿折了!哎哟哎哟!脚崴到了!我里娘啊,你要弄死我啊!”
我说:“当兵不是来享福的,跑都跑不快,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跑了有两里多地,老二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哥啊,亲哥啊!别跑了!你再跑就没你老二了!”
这话说的我心里一阵别扭,咋听咋觉得怪。
我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心疼老二,而是我看见张元清就在前面,朱云山也在那里,但他们两人的模样却极为诡异。
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才看清楚,原来是张元清从后捏住朱云山的脖子,把朱云山的脑袋捏的向后仰着颠。
朱云山的双脚已经离地,身子有些蜷缩,喉咙里“咯咯”的怪响,就像是在吞咽嚼不碎的骨头一样,他的眼睛已经全部翻白,嘴角汩汩的往外流着口水,脸色青灰,恍如死人!
我惊疑不定的看着张元清,心中料想他是在帮朱云山,但是却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里娘啊!”老二走到前面看见这情形,惊呼一声,指着张元清,哆哆嗦嗦的说:“哥,快看!你还,还说他他不是**?你,你看他在干啥呢!?折磨咱们的同志!”
张元清用那只独眼冷冷的瞥了一眼老二,没有吭声,手上的力气却似乎用的更大了。
我耳听得朱云山的呼吸声越来越弱,甚至渐渐消止,也觉不妙,忍不住喝一声:“张元清,你到底在干什么?!”
张元清也不理睬我。
“你快住手!”我越发觉得此人古怪。
张元清还是不吭声,也不放手,那朱云山的表情越来越不妙。我忍不住往前走去,手里悄悄扣起铁钉,口中道:“你再不住手,别怪我跟你动手。”
没想到张元清提着朱云山,忽然转身就要跑,我手起飞钉,喝道:“打你环跳穴!”
张元清斜刺里一闪,躲了过去,但势头已缓,我提气一跃,施了个“纵扶摇”身法,抢出两步,挡在张元清身前,左手“擒龙功”去抓张元清的肩,逼迫他放人,右手“提千斤”,就去夺朱云山。
张元清一手提着朱云山,只剩一只手来抵挡,再加上朱云山的重量,他的速度也减弱不少,被我抢攻了几个回合,虽然都躲了过去,但是却渐渐狼狈,眼看接下来难以抵挡,他突然一撒手,把朱云山丢在了地上,托的跳出圈子,朝我怒目而视:“陈弘道,你想干什么!?真要打?!”
我道:“正要问你想干什么?!”
张元清道:“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我是在救朱云山!”
我愕然道:“救他?”
“功亏一篑!”张元清愤愤的指着躺在地上的朱云山,道:“你仔细看他的样子!”
我扭头去看朱云山——被张元清丢在地上之后,朱云山先是一动不动,继而“咳咳”了几声,然后扭曲着挣扎了几下,开始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脸上堆满诡笑,目光异样的从扫过我们三人,猛然间怪叫一声:“好喝!好喝!你也喝,你也喝!”怪叫声中,朱云山朝着老二就冲了过去。
“哎呀我里娘!”
老二惊叫一声,抱头鼠窜,我刚想拦住朱云山,张元清却出手更快,身子往前一个腾挪,右臂轻探,又重新捏住了朱云山的脑后脖颈,左掌在朱云山背心一按,朱云山两只眼猛然圆整,嘴里“呼呼”喘息,渐弱渐平,数息之间,才稍稍收敛了狂态。
“你奶奶个腿呀!”老二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朝朱云山骂道:“吓死你二爷了!”
我看着朱云山仰着脸在月光下露出来两排寒光闪闪的牙齿,也觉得微微有些悚然。
“看见了?”张元清沉声道:“他魔怔了!”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向张元清,问道:“他说好喝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好喝?”
“尿!”张元清冷冷的说。
“啥?!”老二一蹦三尺高,支支吾吾道:“他,他刚才说好喝的就是尿?他,他还叫我喝?”
我也觉不可思议,但是仔细一嗅,果然哪里有些骚臭味。
第316章 独眼连长(四)
但朱云山为什么会喝尿?
“我刚才检查过他守夜的地方,那里有座平头坟,却被挖掉了一大片,还有些尿骚味。”张元清说:“据此推测,应该是朱云山在那里撒了一泡尿,然后就魔怔了,那被挖掉的一大片,是他连尿带泥,全给吃进肚子里了!”
“啊?!”我和老二都是又惊又恶心又难以置信。
老二喃喃说道:“这,这信球货的口味这,这么重?”
“陈弘道,你过来帮忙。”张元清说:“我按他的脑后风府穴,你点他的督脉灵台穴,五息一断,以阳盛阴气灌注入他的体内,叫他把吃的脏东西给吐出来!本来我刚才就要成功,是你搅乱了我,现在我们合力,可以事半功倍,叫他醒来的快些。”
“好!”我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依言而做。
六相全功里有一路掌法,叫做“太虚掌”,灌注以阴盛阳之气;又有一路掌法,叫做“塌山手”,灌注以阳盛阴之气。所以,张元清要我做的事情,对我来说,并不难办。
我们两下合力,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张元清突然喝了一声:“闪开!”
我想也不想,一跃而起,从朱云山身旁跳了出去,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朱云山“呕”的一声,垂下头来,“哇哇”乱吐,吐出来的东西,黑乎乎一团又一团,仿佛发乌的米粽,却又骚臭冲天。
“真的是尿?”老二嘀咕着,刚近前看了一眼,就“呕”了一声,掉头狂奔,跑到三丈开外,自顾自地狂吐了起来。
我屏住呼吸,近前去看,才发现朱云山吐出来的都是污泥!
张元清冷冷的说道:“这些都是朱云山尿湿的坟土,被他颗粒不剩的全吞了。”
我一阵胃寒,朱云山也是倒霉,撒尿不看地方,那平头坟下必定是有古怪的。
那和了尿的坟土实在是骚臭的令人发指,连张元清都受不了,掩鼻走开。
等朱云山全部吐出来之后,张元清拖着他又往一旁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住。
朱云山已然是神志不清了,张元清索性就把他丢在了地上,任他昏睡。
老二吐完了,擦擦嘴,过来看看朱云山,又看看张元清,道:“独——连长,还真是冤枉你了。可是你的举动太可疑了,而且我们刚才问你在干啥,你为啥不回答?”
“刚才我正要逼他把吃下去的脏东西给吐出来,气贯内外,怎么能言语泄息!”张元清瞪着眼道:“眼看就要成功,却被你们给打搅了!”
我脸上一热,呐呐道:“对不住,张连长。”
“这到底是个啥地方啊?”老二转移话题,道:“咋就这么出邪?”
“这个乱葬坑,下面埋着数千尸骨。”张元清道:“冤魂厉祟,邪气冲天,不出邪才是邪事!”
“好哇!”老二怪叫一声,道:“独眼龙,原来你是故意的!你知道这里邪气冲天,还故意叫我们来守夜?你,你他奶奶个腿的,你到底安的是啥心!?你不说清楚,我明天告到上面去!就算不当这个信球兵,我也要告倒你这个死变态!大哥,你说对不对?”
我看着张元清道:“连长不是那种叫兵故意来送死的人。”
“他要是不懂也就算了,可他明明知道的一清二楚啊!”老二不罢休道:“那你说,他不是叫咱们来送死,是干啥的?”
“试探。”张元清面无表情道:“就是为了叫你们来试试这个地方究竟邪不邪!”
“大哥,你听听!”老二再次被激怒,嚷嚷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可忍,大婶也不能忍了!”
老二说着,捋袖子就要上前跟张元清干架,走了两步之后,发现我没动,又悻悻的站住,回头冲我说:“陈弘道同志,虽然你是我的大哥,但是我还是要批评你一下,你咋就一点大无畏的革命情怀都没有?我们敬爱的领袖说了,要打倒一切不厚道的行为!要对独眼龙说不!要把反抗斗争进行到底!”
我懒得理他。
老二又说:“独眼龙不顾我们的死活,叫我们来守夜,这就是典型的官僚主义!典型的反人民反革命行径!我们要团结起来,把这个独眼龙重重的打倒在地,严惩不贷……”
“闭上你的鸟嘴!”张元清突然伸手揪住老二的衣领子,一只独眼涨得通红,骂道:“屁话真多!你再多说一句弄死你!”
我忍不住想笑,说:“老二,你别说了,张连长要是真想害咱们,就不会告诉咱们这些事情了,更不会去救朱云山……”
我的话还没说完,“呼”的一声怪响,平地起风,带着一股寒意猛然侵来,阴气森森,瞬间就激的我两臂满是鸡皮疙瘩!
我心中不由得骇然,这样浓烈的阴气,平生还是第一次遭遇!
张元清也吃了一惊,放了老二,老二却趔趄了几下,差点摔倒,就好似突然挨了一记闷棍,脚步轻浮,脸色煞白:“哥,独,独眼龙对我下毒手了,他娘的暗算我,我,我有点晕……”
“不是我!”张元清目露凶光,逡巡四顾,道:“小心,来者不善!”
“嗬……”一道喘息,倏忽而起,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嗬……嗬嗬……”
我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两抹异亮的红芒在幽幽黑暗中诡异的闪动着,飘忽着,与这红芒相对而视的那一刹那,我的心猛然一紧,就像是被一双手突然捏住了心脏!
至少有十息,我都无法感受心脏的跳动!
“啊!”
老二突然大叫一声,软绵绵就往地上瘫倒。
“老二!”我一个箭步跳到老二身旁,而那红芒也一闪一闪,急速往前,朝着我们这边鬼魅般掠了过来!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以心相而觉,一股极度的危险却叫我局促的几乎难以喘息!
我的手心里也捏满了汗水!
冷汗!
“我的头……”那红芒越来越近,那声音,也越来越近!
我的头?
谁的头?
不行了,我心中暗忖:“必须马上离开此处!”
“嗐……”
就在我想拉起老二,叫张元清跟我一起跑的时候,身边突然也悠悠的传来一声古怪的叹息。
我扭头一看,只见张元清缓缓伸出手来,竟然揭开了那片一直蒙着他残眼的黑色皮罩!
然后我便看见了一颗暴突的眼球!
巨大的眼球!
张元清的整个眼眶,都似乎已经无法容纳那颗眼球,仿佛只需轻轻一触,或者微风轻轻一吹,那眼球就会滚落出来!
没有红色,没有黑色,那只又大又突的眼球,通体发白,白的晶莹剔透,像极了刚刚剥过皮的新鲜荔枝!
就是这样一颗可怕的眼球,朝着那疾驰而来的红芒转动,那红芒猛然止住,在暗中一闪,惊又潮水般退却,片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骇人的喘息、呻吟、言语声,也一并消失。
随之消失的还有刚才那种能让人窒息的恐怖、压迫感。
“呼……”
我如释重负,心有余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虽然一直没动,可却像是打了一场剧烈的战斗一样,不单单是手,额头,脖子,前胸后背里都是汗水,衣服全部都被浸湿了。
再看张元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又把那只残眼给遮住了。
但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异常难受,额头上全是汗水,脸色煞白,口中喘息不止,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刚才,你,你的眼睛?”我惊诧而好奇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张元清的语气极端生硬,像是在警告我,不许再多问一句关于那残眼的事情。
我本也无意窥探他的隐私,他既然不想说,我便也不再问他。
只是我心中暗暗叹服,原以为他那只眼睛瞎了,却没想到是如此一只不寻常的残眼,竟能将那来历不明的红芒惊退,着实匪夷所思!
我低头看了一眼老二,见他双眼紧闭,面如死灰,竟是晕死了过去,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探他的鼻息。
“他没事。”张元清说:“是被刚才的鬼语乱神了,眼下只是昏迷。”
“鬼语?”我道:“刚才那奇怪的声音是鬼语吗?”
张元清古怪的看我一眼,说:“神断陈什么都没有教给你吗?怎么好像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惭愧。”我说:“我父亲是很忙的一个人,很少带我出相。所以就连六相全功也是我叔父传授给我的。”
“嗯。”张元清说:“不过你的功力之深,却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陈弘德听到鬼语便神魂颠倒,昏死不醒,你看到鬼眼,却还能稳住,不愧家学渊源,麻衣陈家,倒真不能小觑。”
“那两道红芒是鬼眼?”我一阵惊愕,道:“我陈家麻衣相法里说,五大目法,夜眼相暗,慧眼相神,灵眼相气,法眼相邪,天眼相道!只有法眼才能看到邪祟,我,我不过是寻常的眼睛,怎么能看到那东西?”
第317章 千杀之地(一)
“事故原因到现在也没有调查清楚,为什么车会翻下柏油路,又为什么会摔成那个样子,还有,为什么军记掉了脑袋,干事却毫发无损?”张元清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其实原因我是知道,但是他们都不信。嘿嘿……那就去由着他们查,查来查去,我看最多也不过是荒谬结案!不再死几个人就算万幸!”
我心中一动,道:“你带的这支新入伍的兵,各个都不是寻常的人,恐怕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张元清不置可否,而是说:“你倒是聪明!”
我说:“这也是你让我们在夜里守在这里的原因。”
张元清道:“不错!”
我点了点头,心中基本上明了,道:“怪不得屠夫会想让我入伍,他是信你的,而且想帮你证明。”
张元清道:“屠夫是我的朋友,也是明白人。”说罢,张元清又看我一眼,道:“他向我极力推荐你,说你很不错。”
我道:“他过奖了。”
张元清道:“怎么,现在怕么?”
我道:“既来之则安之。”
张元清道:“好,果然还不错。至于以后,我拭目以待。”
我看了看张元清,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老二已经忍不住问道:“独——连长,那干事和军记的死,到底是啥原因?别人不相信,我信啊!你快说说。”
张元清没有回答老二的话,而是反问我们两人,道:“你们知道这地方为什么会是个乱葬地吗?”
我道:“是因为打打过仗么?”
“算是,却也不全算。”张元清说:“这里在一百多年前,其实是个村寨,而那寨子里曾经出过一场冤案,死了一个人,而后又发生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奇案!最终死于此地的人有千余之众,所以这里也叫千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