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徐冬梅还是太善良,太单纯,所以才会太好哄,太好骗。
这种女人要是能管住李海那种花花肠子的丈夫,可就真是出邪了。
还是说老话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收起来了吗?”
万建魁把“淫乱木偶”装裤兜里半天了,徐冬梅还不敢扭过来头,只是别着脸,小心翼翼的问。
万建魁说:“收起来了。”
徐冬梅这才扭过了头,我看见她的眼圈都有些泛红,她问道:“万师傅,这会是什么样的人放进去的?”
“这可就难说了。”万建魁装出一副思索的样子:“你们这房子的风水太恶,会招来各种各样的恶人,如果不改改风水,恶人肯定不会绝,这类厌胜的镇物也不会绝。”
“那要怎么改风水?”徐冬梅说:“房子需要扒了重新盖吗?”
“搁不住扒了房子重盖。”万建魁说:“只需要请来一尊开了光的神像,改了宅子的气场,风水自然就变好了,恶人和脏东西也不敢来了。”
徐冬梅深信不疑的问:“往哪儿去请开了光的神像?”
“我师傅那里有一尊真武大帝。”万建魁说:“他老人家开过光、消过磁的神像,灵验无比!”
徐冬梅说:“那您师傅他能来吗?”
万建魁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他老人家喜好情景,轻易不出门。所以说,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到处走动的。”
“万师傅,您能不能帮帮我的忙,求求您师傅,让他帮帮我?您看我这里……”徐冬梅眼圈一红,眼泪掉下来了。
“你别哭了。”万建魁装出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说:“我最怕女人哭了!好了,好了,我回去在师傅面前给你求求情。”
“那实在是太谢谢了!”徐冬梅感激的擦了擦眼泪,说:“那刚才的东西怎么办?”
“没事。”万建魁说:“我回去以后,处理了它。”
说完,万建魁又瞥了我一眼,说:“妹子,这里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万师傅等一下。”徐冬梅走到床头柜旁边,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来两个红包,各塞进去一沓子钱,走了过来,递给万建魁一个:“万师傅辛苦了。”
“这……”
“万师傅您拿着吧!”徐冬梅说:“您可一定要把您师傅请来啊。”
“行!我帮妹子这个忙!”万建魁就势头把红包给接下来了。
徐冬梅又把了一个红包递给我:“也辛苦陈师傅来一趟了。”
我连连摆手:“我不要,无功不受禄,我什么也没干,收这个不合适。”
“您就拿着吧。”徐冬梅执意要让,我也执意不要,万建魁却一把接着,说:“他脸皮薄,我先替他收了,回去给他。”
我一阵愕然,几乎都要被气笑了。
万建魁见好就收,说:“妹子,我们先走了,回去在师傅面前求求情,要是得空,明天就能再来。”
“麻烦您了。”徐冬梅毕恭毕敬的说。
我心中满腹心事,也没法再把师傅做的那厌物藏在床板下了,我说:“我也先走了。”
谢丽红送我们出了大门,还说:“小陈师傅,记得我的床啊!”
我都没有搭理她,那床,我也不想去做了,这谢丽红就是个惹事的主,我再在她那里干几天,估计全城的人都知道我了!
等谢丽红转身回去之后,我看了万建魁一眼,他刚刚走到路口拐角处,正从红包里往外掏钱,准备数呢。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跑过去一把拽住他,冷笑道:“姓万的,真是小看你了,深藏不露啊!真是老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唤!平常看你蔫不拉几的,没想到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眼都不眨一下!蔫坏蔫坏,就是说你这种人的!”
“你给我放手!”万建魁急忙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谢丽红的人了——便恶狠狠的说:“陈木郎,夜儿黑可说清楚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管谁!今天你就想坏我的好事是吧?”
“坏你的好事?”我没有松手,依旧是攥住万建魁的衣服,说:“徐冬梅究竟请的是谁?是你还是我!谁坏谁的事儿?”
“请了你,我就不能来了?你赚你的钱,我赚我的钱!你自己不要的,现在眼红了?你给我放手!”
“我眼红?你放屁!”我骂道:“姓万的,这么一个可怜的女人,你还要骗,你缺德不缺德?你还要良心不要了?”
“良心多少钱一斤!”万建魁冷冷道:“她有花不完的钱,捐出来一点也不亏!”
“那是捐,你这是骗!”
“你少叫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骗了?”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我“呸”的啐了口吐沫,说:“你懂风水吗?你能掐会算吗?你师傅还会开光?你师傅是谁呀?”
“我会什么,还都让你知道?我师傅是谁,你也管不着!反正不是郑国彬!”
郑国彬是师傅的名讳,我听见万建魁提名带姓的喊,更是一阵恼火,把他的衣领子攥的又更狠了一些:“你这个白眼狼,你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是谁收留你了?是谁手把手教会你的本事?”
“他要是不偏心你,我还是他徒弟!”万建魁说:“我在他身边,比你在他身边的时间长吧?他凭什么把娇娇许给你!”
“原来你还惦记着娇娇啊!”我鄙夷的一笑:“万建魁,扫泡尿照照你自己,娇娇瞧得上你吗?心术不正!”
万建魁的脸抽搐了一下,眼神凶狠的像野兽:“陈木郎,你放手不放手?”
我心中“咯噔”一声,万建魁这是真恼了。
不过,我还是没有放手:“你少吓唬我!我不放手又怎么了?想打?你打得过我吗?”
我比万建魁年轻,又比他长得高大,力气也比他盛,单对单,我根本就不怯他!
“想打是吗?”万建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陈木郎,我是打不过你,但是要打,你就把我打死!打不死我,嘿嘿……郑国彬、郑娇娇,这俩老弱,我总能打过吧?”
我大怒:“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万建魁掰着我的手指头,松开了我攥着他的衣领子,然后扭头就走。
“万建魁!”我上前再次拦住他:“你新认了马乂星做师傅,对不对?”
“对!怎么样?”
“好,这是你和马乂星合伙做的局,对不对?你让马乂星一个木匠来假冒大师,还送开光的真武大帝!我看你和他都忘了他亲爹马藏原是怎么死的了!”
万建魁斜着眼睛看我:“陈木郎,你是打算把这事儿给我捅出去?”
“我刚才在徐冬梅家里是给你留着面儿!”我说:“你要是还这么坑蒙拐骗,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她们你是个大骗子!你那个什么淫乱木偶,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是你事先预备好的——掀床板的时候,你才从口袋里拿出来,栽赃嫁祸,假冒是在人家床板下面发现的!其实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回去说吧。”万建魁有恃无恐:“看徐冬梅她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万建魁算是看准了徐冬梅吃他那一套,自然是浑不在意。
我冷冷一笑:“女人好骗,男人未必!我等李海回来,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万建魁愣了一下,然后说:“陈木郎,说实在话,我是真不怕你揭我的底,我现在是门里面的人!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了,就别怪我把郑国彬干的好事儿也抖搂出来!他在那胖子墙里藏死猫眼的事情……嘿嘿!到那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在匠人圈里混?!我看谁还请你们去干活儿?!你和郑娇娇,就等着吃风屙沫儿吧!”
说完,万建魁扬长而去,只剩下我,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门里面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二十一章 领证

直到万建魁的身影消失很久,我都没有挪动步子,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刘二伟的家里,我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去了,谢丽红的嘴就是个惹祸的源头。至于徐冬梅那里,我过去了又能干什么?万建魁说得出就做得出,我有他的把柄,他有师傅的把柄,我毁了他,也就等于说是毁了师傅。去找师傅?师傅现在和大师兄还在工地上,那个工地里又有一半是马乂星的人,万建魁说不定就要去那里,我过去干什么?
一时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无路可走。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分外刺眼,照的我头脑一阵晕眩。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抹念头:那天半夜,师傅摸黑把我喊起来,带我去垃圾山上找死猫,然后我看着他挖出死猫的眼,泡进药瓶子里……当师傅和我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是不是就注定说,我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很早以前,在刚开始接触这一行的时候,没有遇到师傅的时候,那还是在工地上,晌午吃饭,一群民工围在一起,蹲在地上,听一个老师傅讲这个行当里的故事。他说——以前有个木匠,懂很多害人的法儿,他有一本书藏在身上,书上记载的也满满都是害人的法儿。每当他去给人做活儿的时候,趁着主家不注意,就会把那本书拿出来,随便翻到一页,然后就在这一页的害人法儿里挑一个出来,偷偷陷害主家。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做这种事儿呢?是因为他这本书是他的师父传给他的。他师父传给他的时候,说:你要么别看这本书,要么看了就不能停手,做了第一起,就会做第二起……要是哪天你不做了,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这书,你还不能一页一页的翻,必须是随便翻开一页,然后在这一页里挑,做的法儿也不能重样儿,否则也必死无疑。结果那个木匠没忍住,就看了那本书,然后就必须一直做下去,直到有一天,他翻开了书,却发现翻到了之前就翻过很多次的那一页,而且页面上写的害人法儿他也全都用过了,这可怎么办呢?木匠一下子慌了,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起来:徒弟啊,我终于把你盼来了,我下了十八层地狱,受了好多年的苦,你来了,我就该投胎去了。木匠扭头一看,他师父就在他身后站着,已经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木匠当场就吓死了!这本书,又落到了下一个人的手中……
老师傅讲的是鬼故事,当时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也没太当真,可是许多年后的今天,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想,或许那个故事不是什么鬼故事,那本书里记载的害人的法儿,不是别的法儿,而是木工厌胜术!
我陡然打了个冷颤。
木工厌胜术,就像是一个永不消失的诅咒,只要开启,就永远停不下来?
不管我学不学,它都会像幽灵一样在暗中跟着我,纠缠着我?
前面的路会是怎样?
师傅和我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的?
我的后背突然一阵发麻。
我是个思虑很重的人,我上过学,读书还算多,也很杂,只是因为经济困难,所以没有继续读下去,但是我的知识面并不一定比一些大学生窄。
师傅曾经开玩笑说木郎上到高中就不上学了,真是可惜了材料,看这孩子有时候唉声叹气,说话文绉绉的,要是一直读书读下去,说不定还能当个作家诗人啥的。大师兄也开玩笑说,这年头,在大街上扔十块砖头能砸死九个作家,还有一个是诗人,那绣花枕头,不一定有咱家老三懂得多哩……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才造成了我经常容易胡思乱想的性子,而此时此刻,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我突然很想见见娇娇,我朝着家——那个在城中村租来的小小院落——走了回去。
娇娇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哼着小调,看见我回来,她又惊又喜,站起来说:“晌不晌,夜不夜的,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活儿都干完了?”
“娇娇。”我上前抱住了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肩膀里,那股特有的幽香,让我刚才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获得了安宁。
“木郎,你怎么了?”
女人是这世界上最敏感的动物,娇娇一下子就觉察出了我的异样。
我本来想说没什么的,但是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来,我把头抬了起来,说:“娇娇,咱们去把证给领了吧?”
“啊?”娇娇一下子愣住了。
“咱们去把结婚证给领了!”我说:“今天大清早,师傅还敲打我,他都知道了我半夜偷偷钻你的被窝。”
娇娇的脸红了:“我爸也说过我,让我注意点。”
我挠了挠头,说:“那咱们就去把证给领了,到时候光明正大地睡一张床上,谁也不说咱俩的闲话了。”
娇娇抬起头,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我问她:“你知道你的户口簿在哪里放着吗?”
“知道。”娇娇说:“就在柜子里塞着。”
“那咱们现在就去!”我说:“我的户口簿也在屋里。”
“真的去呀?”娇娇还有些犹豫:“不跟我爸爸说一声?”
“你爸又不是不愿意,咱们回来给他一个惊喜!”我推着娇娇进了屋,去拿户口薄。
我想起万建魁那副嘴脸——他觊觎娇娇的心始终不死,我要断了所有人对娇娇有所觊觎的念想!
我和娇娇当天就领了证。
回来的时候,我还特意买了点酒和肉,娇娇做了顿好吃的,这算是庆祝,我们俩在家乐的跟傻子似的。
但是,娇娇所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终,都有一大块石头压在我的胸口,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我明明知道万建魁和马乂星在做局骗人,而且还是骗徐冬梅那样单纯、善良又可怜的人,我却不能说破,这让我深受良心上的谴责,也充满无奈的愤懑。
我记得十多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不许我再走祖上的老路,还对我说了三个字:“做好事!”
可我现在在做什么?
娇娇说:“木郎,你有什么心事吧,跟我说说?”
“等师傅回来了,我再说吧。”我不想辜负爷爷的期望,也不想让自己的良心受煎熬,我决定把事情告诉师傅。
直到傍晚,师傅和大师兄才回来,师傅看见我,就问:“徐冬梅家的事情了了?”
看见师傅一脸疲惫和苍老的样子,我突然又心疼了,我犹豫了一下,说:“了了。”
师傅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没有要人家的钱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师傅“哦”了一声,然后和大师兄都洗了洗手,坐到了桌旁。娇娇已经把饭菜端了上来,师傅就着菜吃了一口馍,又喝了一口汤,拿眼瞥我,说:“老三,我一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了,遇到什么难过的坎儿了吧?说说?”
我心中一动,到底还是师傅的眼毒!
不过这让我也轻松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万建魁去搅局了。他应该是在昨天夜里去找了马乂星,然后和马乂星密谋要做局骗人,今天一大早,他就守在徐冬梅家门口了。”
“啥?”大师兄半口馍差点喷出来,吃惊不小。
娇娇把筷子一放,说:“又是那坏东西、狼羔子!他是怎么骗人的?”
我把上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娇娇早听得是火冒三丈,把万建魁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师兄的嘴张大了半天,说了一句:“没想到老二还有这好口才?”
“你还叫他老二?”我冷笑一声,说:“忘了夜儿黑他怎么回敬你的?”
大师兄尴尬的笑了笑。
师傅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万建魁是受了马乂星的蛊惑,马乂星干这种事情,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跟他爹一样,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啊。”
大师兄一脸惊诧诧异:“师傅怎么知道马乂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师傅说:“老三说的那个淫乱木偶,叫欢喜偶,专一咒人乱来的。听老三说的那样子,雕工很好,也不像是新东西,所以肯定不是夜里才做的。这说明马乂星手里头早就有那东西,他手里拿这东西干什么?还有什么真武大帝的像,这是一套一套的,玩熟了的,串起来想想,又怎么会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呢?”
“怪不得我看见万建魁在今天半晌里才去工地,去了以后就跟马乂星躲在暗处咕咕唧唧。”大师兄一副恍然的表情,说:“原来都憋着坏呢!”
我说:“师傅,怎么办?这事儿咱们是管还是不管?”
“还是别管了。”大师兄说:“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不是有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吗?让他们自己作死去吧。”
师傅却反问我说:“老三,要是这事儿你不管,心里边能过得去吗?”
“过不去。”我老老实实地说。
师傅点点头:“那就管吧。”
“师傅!”大师兄急了:“万建魁要说砌死猫眼的事!”
“说实话,死猫眼砌进去以后,我就后悔了。”师傅说:“我还是那句话,纸里包不住火,他要是想说,迟早都要说。大不了咱们不在这个地方待了,换个地方,照样营生。会手艺,能下力,又吃苦,还怕饿死?”
“对!”师傅这么一说,我立即就缓过劲儿来了,压在胸口的大石头也没了,精神也来了,我说:“明天我还去徐冬梅家里,看他们捣什么鬼!要是马乂星真去弄个真武大帝的像,骗人家的钱,我就给他揭底儿!”
“唉……何苦呢。”大师兄叹了一口气,一脸苦瓜相。
“大师兄,别皱眉头了!他那么坏,尽干些丧良心的事儿,就该揭他!”娇娇朝大师兄撇了撇嘴,然后扭头对师傅一笑,说:“爸,我和木郎有件大喜事要跟你说!你可别激动啊。”
师傅眼皮抬都没有抬,夹口菜塞嘴里,边嚼边说:“领证了?”
我惊住了:“您怎么知道?”
娇娇也惊了。
师傅翻翻眼,反问了一句:“除了这,你们俩还能有别的喜事?”
我算是服了。
大师兄也兴奋起来:“这就把婚结了啊!没有喜糖、喜烟,是不是也不用给份子钱了?”
“让师傅挑个日子,过段时间办婚礼!”我说:“到时候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大师兄嚷道:“证都领了,还叫师傅?该改口了吧?”
我愣了一阵,看向师傅,师傅也正瞅我呢,这么多年的疼爱,我可是全记在心里,略微扭捏了一下,就喊了一声:“爸!”
“哎!”师傅答应的亮堂!
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声中,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师傅:“师——爸……”
刚喊完这一声,娇娇和大师兄又已经笑成一团了。
“别笑了!”我挠了挠头,说:“爸,今天万建魁说了一句话,我感觉很奇怪。他说他是门里面的人,不怕我揭他的底,门里面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啥?不是!万建魁他说啥!?”师傅的脸一下子变得黑黄,瞪大了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极为可怕。
我不由得吃了一惊:“爸,您这是怎么了?”
“万建魁说他是门里面的人?”师傅有些神经质似的,说:“老三,你没有听错?”
“我没有听错,他就是这么说的。”看着师傅这个样子,我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安,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爸,到底怎么了?”
娇娇和大师兄也都收敛了笑容,盯着师傅。
师傅癔症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发直,什么话也没说。
“爸?爸!”娇娇使劲推了推师傅:“你怎么了?别吓人啊!”
“哦,哦。”师傅这才晃过来神似的,勉强笑了笑,说:“没事,走神了。”
娇娇说:“那门里面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那是啥意思?”师傅的脸色完全恢复了正常:“老三听秃噜嘴儿了吧?好了,时间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洗洗睡觉。”
师傅站起了身子,却朝我递了个眼色,我心中一动,暗暗会意。
这一天夜里,倒是用不着半夜偷偷钻娇娇被窝了,夫妻同床就寝,名正言顺!可是等到娇娇睡着了,我又偷偷溜出了被窝。我知道师傅也一定没有睡着。果然,我刚掩上了卧室的门,就看见师傅坐了起来。
我和师傅出去的时候,大师兄还在鼾声如雷。
跟着师傅走到了院子角落里,默默的看着师傅吸完了一根烟,才听师傅说了一句:“木郎,刚才我说让你管徐冬梅的事儿,这话我说错了,我收回来,那事儿不该咱们管,也轮不到咱们管。”
“哎?”我愣了一下:“这是怎么说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师傅没有吭声。
我突然间有些晃过神来了:“师傅,万建魁说的那个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师傅叹了一口气,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民国时期的一个帮派吗?专门行使厌胜术来害人、骗人的帮派——厌胜帮。”
“记得。”师傅半夜里喊我去找死猫,挖猫眼的时候,跟我提过这件事儿。
师傅说:“那厌胜帮,又唤作厌胜门!门里面的人,就是指厌胜门里面的人!”
“啊?”我怔住了。


第二十二章 厌胜门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华大地,正值风起云涌的峥嵘岁月,各国列强在神州割据称雄,无数军阀明争暗斗,古老的东方满目疮痍……而这个时候,却恰恰是中国历史上会道门最为兴盛发达的岁月!
会道门,也叫做“道会门”、“会门道”,因为那些以封建迷信为手段,欺骗广大百姓的民间秘密结社。一般都叫做“某某门”、“某某道”、“某某会”,比如说上世纪兴盛一时的老母会、大刀会、九仙会、红枪会、黄带会、小刀会、一贯道、九宫道、跪乡道、小黄门、大圣门、天直门、混元门、老天门……所以将这些组织统一简称为“会道门”。
在大大小小三百余种会道门里,有一派就叫做“厌胜门”。
厌胜门奉鲁班先师为始祖,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伙做木工、泥工、瓦工的匠人群体,但实际上,他们却是一个组织极为紧密,等级十分森严的诈骗团伙!
厌胜门里最高辈分的人,也就是一把手称为“泰山”,内部呼为“山爷”。山爷下面是“台柱”,大台柱、二台柱、三台柱……数目不等,以贡献晋升,内部呼为“柱爷”。台柱下面是“椽子”,最小的等级是“砖头”。
泰山是厌胜门里发号施令的人,对厌胜门的所有计划和行动全权负责,拥有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权力。泰山一般在当地甚至全市、全省都有极高的声誉,比如某某风水世家的正宗传人,比如某某易数流派的亲传弟子……泰山泰山,就要坐得稳,所以他们是很少亲自露面的,除非是那些特别大的局和行动,台柱们镇不住场子的时候,泰山便要出山了。
台柱则是一些能言善辩,“能掐会算”,跟三教九流、黑白两道都打得通关系,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的假大师。
椽子是市井街坊里吃得开的人,土木行当里的老手、老师傅或者中间人,类似现代的包工头。
至于砖头,就是纯粹的工匠了,真才实学,会木工、泥瓦工、雕工,上面布置好的局,就由他们亲自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