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怎样。”义兄道:“只能随你。也看天意,看天是要归尘活着,还是要归尘死在你的手上。”
杨天再次愕然。
过了许久,他才摇摇头,叹息一声,苦笑道:“神相究竟是神相!我只是凡夫俗子!我服了!我答应您,以后绝不再对陈铮下手!木堂的人,只要归我号令节制的,也绝不会再对陈铮下手!”
“术界中人,誓言最重。”义兄道:“杨先生定无虚言!”
“那就告辞了!”杨天看了看杨柳,道:“你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杨柳道:“当然是回去了。”
“好。”杨天看了一眼歪在地上的杜故,上前一把提起他,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当先往外而去,杨柳就跟在后面,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杨柳!”
眼看着她就要出了洞口,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杨柳站住了脚步,扭过头来,与我四目相对,她突然笑了一下,媚入骨髓,但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我呆呆的出神。
“神相,为什么要放杨天走?”池农的声音响了起来:“就算顾及杨柳和铮子之间的感受,也该废了杨天的本事。免得他回去再作恶!放虎归山留后患啊。”
“杨天此人,不算是绝对意义上的恶人。”义兄道:“如果废了他的道行,放回去,对我们来说,可是弊大于利。”
邵薇道:“怎么讲?”
义兄道:“一个道行尽废的人,回到异五行之后,就真是个废人了。他绝不会再成为木堂的堂主。异五行会另行选出一个新的木堂堂主,这个新的堂主有可能会是个穷凶极恶的人,这对我们来说,是坏事,不是好事。与其让一个真正的坏人去执掌木堂,为什么不放过杨天一马,让一个不那么坏的人去掌控一个邪恶势力呢?”
众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义兄继续说道:“这还是其一,还有其二,杨天能保全性命,能保全道行,是因为归尘的缘故--我是因为顾及归尘和杨柳之间的感情,所以才放了他一马--这样一来,他就等于说是欠归尘一个人情!日后,你们对付异五行,这可是一个变数。杨天就等同于我们在异五行悄悄埋伏下的一个不安定因素!”
池农和成哥、邵薇已经笑了起来。
义兄道:“还有其三,异五行这次行动,一共出动了五个堂主,木堂为正,其余金、水、火、土四堂都是副主,行动的最终结果是四堂副主尽丧,只有他保全了。异五行不会不查明白这件事的,当查清楚以后,是咱们放走了杨天,那杨天在异五行之中还会得到信任吗?恶人之间,只有利益,没有信义!杨天若是被怀疑,迟早都会成为异五行其余四堂必欲除掉的眼中钉,肉中刺!杨天为求自保,极有可能会倒戈向我们这边。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
第一一零章 最后的心愿
义兄这一番议论,竟然是我们这些人之前谁都没有想过的!
经过义兄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做一件事,可以想的这么深,可以看得这么远!
我还真是缺乏历练,为人处世的经验,比起义兄,可算是差的也太远了。
成哥、池农和邵薇也无不心悦诚服。
成哥大拍马屁道:“神相真不愧是神相,神机妙算,天下无双!您就是比我们看得远!经过您这么高屋建瓴的一分析,我们就好比被醍醐灌顶,拨开云雾见青天啊!”
“大傻成,其实神相只有一个本事还不如你。”池农在旁边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成哥瞪着眼道:“神相有什么本事会不如我?”
池农道:“拍马屁的本事。”
“你个死兽医!”成哥大怒,破口大骂。
邵薇笑得花枝乱颤,陈弘道只是莞尔,义兄笑了片刻,然后走到蒋明义身边,道:“老舅,可睡够了?”
说来也怪,义兄只是这么一问,蒋明义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一个鲤鱼翻身,一跃而起。
蒋明义是被杨天用三魂之力给击败的,三魂七魄必定受损,所以才一直躺在地上翻白眼,只是不能醒转,义兄一定是修复了他的三魂七魄,他才能醒,但是义兄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这神乎其技的本事,当真是惊世骇俗!
蒋明义看看义兄,又看看陈弘道,道:“哎呀!吓死我了!还以为这次要丢人丢大了,说不定命都丢了!没想到你们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义兄道:“老舅,回不回去?”
“回去!”蒋明义道:“这次栽了大跟头,丢了大人!原以为在里面修炼了几年,再出来不说是天下无敌,至少罕有敌手,没想到这才到哪儿啊,就栽了!”
“回去就好,回去再细说。”义兄道:“木仙可是比老舅你聪明,人家出来转了一圈,就知道有些人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所以人家就安安分分的回去了。”
蒋明义道:“那个杨天呢?被你们废了没有?你们可千万不能废了他啊!”
义兄诧异道:“为什么?”
“我还要再会会他!”蒋明义道:“我说过回去再练五年,就能打败他了!你们到底废了他没有?”
“没有。”义兄道:“让他安然无恙地走了。”
“那咱们也赶紧回去吧!”蒋明义急不可耐道:“我现在是一点玩闹的心思也没有了。”
义兄道:“老舅别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什么事情?”
义兄着看向我,突然肃容道:“还有一个有情有义的郑蓉蓉,她的心愿尚未了结呢。”
一提起蓉蓉,我又伤心起来,她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又孤独,又无助,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白天鹅。
成哥也不无伤感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才我在的时候,蓉蓉这姑娘还好好的,怎么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就没了?”
池农道:“是郑卫鸿和王鸿自相残杀,蓉蓉这姑娘不愿意让郑卫鸿死,就挡了一枪。”
成哥骂道:“那两个混蛋!死有余辜!”
邵薇道:“他们确实也都死了。郑卫鸿在郑蓉蓉死了以后,自杀了,王鸿心中有愧,也自杀了。那个浣霞,见郑卫鸿死了,也散功自尽了。”
“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成哥摇摇头,叹息几声,忽然冲上来抓住我,然后一把把我上衣搂了起来,邵薇“啊”的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眼,不过手指头还松了松,俩眼珠子在指缝里转呀转的盯着我看。
我老脸一红,喝问成哥道:“你干嘛!又脱我衣服!”
“没了!”成哥捏着我背上的一块肉,叫道:“没了!死兽医,快过来看看,没了!”
成哥用的力气特别大,还揪着叫唤,疼得我呲牙咧嘴,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没了?”池农嘟囔着:“大傻成,你师父在呢,别老一惊一乍的。”
“煞暗斑痕啊。”成哥道:“你快过来看看,没有了!一点点印儿都没了!”
“真的?”池农也惊奇地叫了起来,走过来一看,然后也捏着我的肉,喊道:“真的!真没了!看来那个浣霞,还真是罪魁祸首啊!她一死,身上的厉祟消散,铮子背上的煞暗斑痕也就跟着没了。”
义兄道:“这也算是郑蓉蓉的功劳吧。郑蓉蓉一人舍生,这么多人都放下了怨恨和罪恶,就连归尘,也解脱了。”
邵薇道:“元方哥哥,蓉蓉姐在临死前还说她死了以后,要变成归尘哥的夜眼呢!”
“嗯。”义兄看了看我,道:“归尘的修为其实已经不低了,体内积聚的气,若是能加以好好调控,本事突飞猛进并不成问题。夜眼,自然也不在话下。”
陈弘道说:“这孩子的体质有些奇异,方才我与那杨天相斗,一口喝破了他的花蝴蝶,那些东西化成灰烬之后,散出来的祟气竟然全部被这孩子给吸收了!”
“对!”义兄道:“他是五行全缺之人,五行鬼众被灭之后形成的五行气,会自觉地往他身子里钻。”
“这样有投机取巧之嫌。”陈弘道说:“恐怕对他的修行不好。”
“嗯,老爸说的是。”义兄道:“毕竟那些五行之气都是祟物灭后所化,都沾染着戾气、怨气、恶气,不加选择,一概收纳,必定会有影响。只是我看归尘兄弟的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净化着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就是玉珠了。”邵薇道:“元方哥哥,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玉珠的事情吗?她感念归尘哥对她的恩德,便舍了投胎转世、重生做人的机会,而是选择留宿在归尘哥的体内,帮助归尘哥净化那些不干净的五行之气,从而帮助归尘哥修炼。”
“这便是宅心仁厚者的福报。”义兄点点头,道:“只可惜玉珠的道行也毕竟有限,我看时日久了,玉珠也会弹压不住。总之,此事可虑!我有办法止住归尘吸纳五行祟气,但一旦止住,归尘连简单的修行也进行不了了,这又是因噎废食。所以,依着我,还是静观其变,各安天命吧。蓉蓉姑娘……”
义兄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就随了她的心愿吧。”
我们都是一愣,邵薇道:“元方哥哥,你要怎么随了蓉蓉姐的心愿?”
义兄道:“我要让郑蓉蓉的身子化作归尘的夜眼,让郑蓉蓉的灵魂,投胎转世。”
邵薇诧异道:“她的身子?”
义兄手掌一翻,亮出一道白色的符纸,朝着郑蓉蓉的身子抛去。
那张符纸轻飘飘的落下,盖在郑蓉蓉的心口。
“且去,且去,且到彼岸去,到彼岸的清净世界去。”义兄喃喃念道:“肉体消磨,香魂重渡,别此残生,清光他驻……”
那纸符,在义兄的念诵声中,渐渐迸发出一道道奇异的亮光,璀璨的白芒四散而开,闪耀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郑蓉蓉在这白光中,身体渐渐变得稀薄、模糊,就好像是冰雪,在阳光中缓缓消融。
这一具冰清玉洁的身体,就这样,化作一点一点的晶亮星芒,像雪花一样,飘扬在空中,然后又慢慢凝聚成两块晶莹剔透冰片似的东西,徐徐朝我而来,嵌入我的眼中。
一股冰凉,直沁于心,一道倩影恍恍惚出现在我眼前,郑蓉蓉就站在那里,朝我甜甜的笑着,笑着……
第三卷
第一章 深夜来电
义兄离开已经有旬月之久。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午夜梦回,我眼前浮现的不是郑蓉蓉的身影,就是杨柳的面容。
义兄用了一道江灵姐姐的渡亡净化符,将郑蓉蓉的身化作我的夜眼,将郑蓉蓉的灵魂远渡幽冥,重新转世投胎。
义兄临走时,对我说道:“以后,你和郑蓉蓉的转世者还会再见。”
我愣了一下,义兄却已经笑着走了。
义兄说,神相令归我完全使用,必要的时候,令下门派全由我随意调遣,因为异五行这个邪教,比昔年的血金乌之宫还要诡异神秘,他们这个教派的组建目的是什么,背后隐藏的实力究竟又有多大,总教主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切都无从查起……成哥说后悔没有盘问杨天,义兄说杨天的为人,倔强而孤傲,只可以情动,不可以势迫,问他也是白问,他根本不会说的。
义兄不能在外耽搁太久,也不能对异五行进行完全的摸底排查,所以一切还得靠我自己。
义兄又指点了我一些使用皂白相笔的法子,将我体内的气息也梳理了一通,并嘱咐我基础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好好修炼了。
义兄、陈弘道、蒋明义是一道离开的,只留下邵薇没有走。
义兄说,对付异五行,单单靠我、成哥、池农还远远不够,玄门五脉,山、医、命、相、卜的高手,必须聚全,相互配合,相得益彰才可以。
邵薇没有案底在五大队、九大队那里,可以留下来。
日后,待机缘巧合,还会有山门、命门的高手来相会,与我们并肩作战。
对于未来新伙伴、新朋友的到来,我还是充满期待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栽了一个大跟头,一下子损失了四个堂口的副堂主,异五行元气大伤,这一个月来,他们完全销声匿迹了。
什么消息都没有。
邵薇也住在了池农的山庄别墅里,反正有的是地方,再来俩人也能住得下。
家里多了个女人,尤其是个漂亮的女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成哥和池农都变得比以前干净、文明了十倍--天天争着扫地、拖地、擦桌子、抹凳子,也不互相对骂说脏话了--装的人五人六,我看着都累。
尤其是池农,百般讨好邵薇,不让邵薇做饭,不让邵薇做家务,有事没事的时候就从邵薇那里套木仙的消息--虽然邵薇已经明确告诉他,他没希望了,但他依旧是乐此不疲。
由此来看,池农还算是个痴情的男人。
又过了一个月,在我将皂白相笔、金牙线完全练熟之后,也完全适应了夜眼--视黑夜如同白昼,深水井底也能开目,明察秋毫之末,详辨万色之别。
时间,已经是深秋十月了。
天气日益发寒,但是我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邵薇对我说,那是我练气已经有所成就,不畏严寒了。
这天夜里,在睡梦中,我被一阵铃声惊醒。
很久没有过的体验了。
自从郑蓉蓉离开以后,除了高队长、郑景山偶尔请我们去吃饭、聊天以外,几乎没有人再给我打过电话。
我拿起手机一看,那号码十分熟悉,但我一时竟想不起是谁的。
蓦然间,我脸色一变,想起来了--这号码是我在德叔家里居住时候的固定电话号码!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闪动的数字,确信无疑,那就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但是家里的电话在德叔去世后没多久,就停用了,再说现在家里面也没有人了啊。
那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手机不响了,我正准备去跟成哥、池农说这件事,手机却又响了。
我立即接听,但接过之后,电话那边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喂”了十几声,又喊了几声“谁”,那边依然是没有声音。
“大半夜闹鬼?”我心里猜测着,把手机给挂了。
但刚刚挂掉,铃声立马又响了起来。
我一看,还是那个号码,我又按了接听,但结果和之前一样,那边依然是声息全无!
如此这般,手机一连响了有十多次,次次无人。
成哥在隔壁喊道:“铮子,你有完没完!他妈的谁给你打电话呢?你倒是接啊!你不接就挂了啊!”
我回道:“我怎么知道是谁?”
成哥道:“你傻呀!谁跟你打电话你都不知道!”
这时候,手机又响,我心急火燎地接通,心想如果再不说话,我就把手机关机,看还打不打,结果这次我刚一接通,里面就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铮子,是我。”
我一愣,好熟悉的声音……
瞬间,我便醒悟过来,这声音,是德叔的!
深更半夜,已经去世许久的德叔用家里的电话打我手机?
我额头上的汗顿时涔涔流下。
怎么办?
“嘟,嘟,嘟……”
在我还没想清楚该不该说话,该怎么说话的时候,对方忽然挂了电话。
然后,在随后的十多分钟内,再也没有打过来。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成哥!”
“农哥!”
“薇薇!都赶紧起来!”
我穿上衣服,跳下床,跑到他们卧室门口,大声地喊叫,拍打门。
“我擦!铮子,我要掐死你,我刚刚睡着!”
成哥穿着小内裤怒气冲冲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作势要掐我脖子,我连忙指了指手机,道:“薇薇马上出来了--还有,刚才是德叔给我打电话!”
“我管谁给你打电话呢!”成哥喊道,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但随即他猛然站住,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说谁给你打电话?”
我道:“德叔。”
“啥?”
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池农惊诧道:“铮子,你不会是受了惊吓,出现幻觉,开始说胡话了吧?大傻成赶紧给我滚回去,别吓着薇薇了!”
成哥立即蹿回卧室,片刻就穿好了衣服出来。
薇薇穿着睡衣走到了我跟前,说:“归尘哥,你做梦了吧?”
我看了看薇薇,这一身宽松的睡衣将她那饱满玲珑的躯体衬托的更加诱人,我脸上不由得一阵发热,突然间很想念和杨柳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是做梦!没有发烧!是真的!”
我把刚才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然后道:“就是这样。”
成哥与池农面面相觑,成哥道:“会不会是有人跑到咱们家里,把电话给弄通了,然后打电话给你,冒充老爹?”
我道:“有这个可能,但是那声音实在是太像了!”
邵薇道:“我总觉得大半夜的打电话,可疑。”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池农道:“铮子,要不你打回去一个试试。”
我立马用手机拨回去,但听筒里传出来的一直是忙音,根本没人接听。
一连打了十几次,都是这样,我看着三人道:“现在怎么办?”
成哥道:“怎么办,回家去!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捣鬼,敢冒充老爹,我废了他!”
邵薇道:“会不会是个圈套?故意引诱咱们回去,然后对咱们加害?”
“对!”池农道:“风平浪静了没多久,敌人又开始活动了。”
成哥道:“就算是圈套,也得回去,不然你心里能忍住不解开这个疑惑?”
池农点点头道:“忍不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
我们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停当,邵薇也换好了衣服,我们快步走出别墅,锁好门,然后往停车场跑去,坐上车,依旧是池农开车,风驰电掣地就往老家去。
第二章 死后复生
半个小时后,我们便到了家门口,来不及感慨一别多日,我自是一马当先,开门往院子里走。
进了院子之后,我看见屋子里黑暗一片,不似有人,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屋门,然后悄声打开,不料刚一开门,屋子里的灯立即就亮了,而我迎面就看见一人远远地站在屋子的角落里!
“啊!”
我忍不住惊叫一声,往后急退,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却听见成哥惊叫一声:“爹!”
我急忙定睛看去,只见灯光之下,视野虽然有些恍惚,但一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慈祥,须发抖擞,浑身卦衣,不是德叔是谁?
成哥激动莫名道:“老爹,原来你,你还在!”
我惊愕难言,我是亲眼看着德叔下葬的,德叔的死,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怎么现在会出现这种情况?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又或者是德叔,死而复生?
因此,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让自己的大脑也清晰下来。
邵薇本来对德叔是看不顺眼,后来德叔去世,邵薇心中又愧疚,现在见了面,也不敢上前。
而成哥却猛地往前冲去,似乎要去抱“德叔”,池农一把拉住成哥的衣领,骂道:“大傻成,能不能别冲动!蹲过十年号子的人,怎么还这样!”
“德叔”也摆着手道:“成子,别过来!”
成哥一愣,停住了脚步道:“怎么了?”
“德叔”看着我们四人,幽幽道:“我非生人,周身都是阴气,你们阳气太盛,接近我会冲散我的阴魂。”
我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情形实在真假难辨!
只听“德叔”对成哥说道:“好孩子,好孩子,十多年了,你还是那个样子,没变化多少。”
成哥已然是泣不成声,池农突然拉了我一把,将我往后拽了几步,然后低声道:“铮子,这人真是你德叔?”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
池农又看邵薇,邵薇道:“看样子,分辨不出来真假。就是感觉,感觉上有些不对劲。”
“女人的感觉要比男人敏锐,也比男人准确!尤其是卜门高手的感觉!”池农深深看了我一眼,冷冷道:“铮子,关心则乱,你可要清醒一点!你德叔不是死了吗?不是你亲手办的葬礼,亲眼看着他下葬吗?”
我喃喃道:“是。”
池农道:“你相信这世上有起死回生的事情吗?”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是我没见过这种事。”
池农又看向邵薇道:“你呢?”
邵薇道:“元方哥哥或许有这种本事,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远方哥哥从来都没有提过,他把德叔给复活了。”
“我怕是连神相自己也没这个本事,否则为什么不让郑蓉蓉复活?死而复生,是违背医理、逆天、逆道之事!如果人死了都可以复生,那阴阳如何轮转?六道如何循环?”池农道:“作为医生,我也没见过这种事,我更不相信!”
我迟疑道:“可是他的样子,就是德叔,一模一样,没有半点不对啊。”
池农道:“你别忘了,我就是个易容高手!这世上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说完,池农猛地上前,一把将成哥和德叔拉开,对成哥沉声道:“大傻成,他不是你德叔,你德叔已经死了,是铮子亲手埋的,亲眼看的!你别在这里像个娘儿们一样哭哭啼啼了!”
成哥一愣,随即又茫然的看了一眼“德叔”,“德叔”倒是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他那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你到底是谁!”
池农恶狠狠地道,手里寒光一闪,银刀亮出,他人也往前缓缓走动,口中说道:“你再装神弄鬼,休怪我不客气!”
“德叔”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张池农吗?禹都国医世家张家池字辈中医术最高明的人,咱们之前可不是没有见过,十三年前,成子还没犯事入狱的时候,你们俩就是好兄弟,整日在一起厮混。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池农闻言,神情一滞,显然是“德叔”所说的话没有纰漏。
但很快,池农就冷笑一声,道:“你倒是把我们的底细查的挺清楚的。不过,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德叔”道:“十三年前,你曾偷偷让我带你去找麻衣五老中的陈汉名老爷子给你看相,汉名老爷子说你罗睺不长,难食用天仓,计都不齐,妻儿难有,双眉相侵,无兄无弟,命犯劫煞,终生多舛。命相虽不好,但可以解,平生只需多行善积德,相逐心生,自可改运。现在再看你的面相,显然已非十三年前之模样,我猜你这许多年来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积累了不少德望。当年为你看相一事,是你再三请求我,我才带着你去的,这事儿就连成子也不知道,想必你自己也不会说出去吧?”
池农完全傻了,握着刀的手也垂了下来,口中呐呐说道:“是啊,这事只有我和德叔、汉名老爷子知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德叔”淡淡道:“因为我就是陈德!”
说罢,“德叔”瞟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瞬间有些迷失,恍惚中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德叔生前的日子里,只听“德叔”温声道:“铮子,难道你也不认你的德叔了吗?”
此时此刻的我,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德叔生前的音容笑貌,几乎无法抑制自己要痛哭出来,但我仍然强抑自己不发出声音,而是颤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德叔”道:“铮子,这年三月,我们一起去六里河出相,六里河的村长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你,你不愿意……去年正月十六,咱们从马家店行夜路,途径一处坟地,遭遇一个木魅,你差点被勾走,回来后你大病三天……咱们去郑家救郑老太太,被咬了一口,命丧九泉。这些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听见这话,心中“嘭”的一声响,如五雷轰顶,这些事情,除了郑家的事情之外,其余的两件都是极其隐秘的事情,只有我和德叔才知道,别人就算刺探消息,也不会了解地如此详细!
我忍不住道:“你真的是德叔?”
“德叔”笑道:“我当然真的是。”
成哥和池农过来一把揪住我,池农道:“铮子,你是不是对我们说谎了,德叔是不是根本就没死?”
成哥道:“你带我去看的那个所谓的咱爹的坟茔,根本就是假的吧?”
邵薇也疑惑道:“德叔究竟是去世了还是没有?”
到了这时候,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德叔去世还有我为之办葬礼的事情都是错觉,也许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情。
可这一切也太荒谬了!
就在我自我否定时,“德叔”忽然道:“铮子没有说谎,我确实是死了。”
此言一出,我们四人再次惊住,我和成哥、邵薇都说不出话来,只有池农大着胆子问道:“那您现在是鬼?”
“德叔”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池农道:“那您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德叔”道:“我是死后复生。”
池农深深地看了德叔一眼,摇摇头道:“我不相信。”
“德叔”道:“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我忍不住道:“德叔,不是我怀疑。您死之后,是我亲自埋葬的……您怎么可能会复活?”
第三章 移魂炼魄
“德叔”忽然沉默了,片刻后,“德叔”道:“你们现在看我的样子,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我道:“看上去有些恍惚。”
成哥道:“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邵薇道:“总觉得面容模样不似之前那般真实。”
“德叔”缓缓伸出手臂,将袖子捋了上去,露出看上去和常人无异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敲了敲,那里登时发出几下奇怪的声响,“德叔”看着我道:“铮子,听出来是什么声音吗?”
我脸色一变,道:“这声音有些像敲打在极硬的东西上发出来的,像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