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西!”
水馨蓝呆了一呆,然后大骂一声,双臂伸出,两只鬼手脱臂而出,直插那老者双目!
“又来!”
那老者左手持扇,右手在前,中指和食指轻轻一夹,就像是一双筷子,轻轻地将两只鬼手拇指夹住,吊在空中。
老者盯着那鬼手,看了几眼,摇摇头,叹口气,道:“从死人身上弄下来的东西,晦气的很,晦气的很,一个女娃娃,还是长得不错的女娃娃,怎么会摆弄些这么肮脏的东西呢?”
说话间,也不知道老者用了什么法子,但听“哗”的一声响,那两只鬼手蓦然变黑,随即又散落成灰,簌簌而落,片刻间,那老者手中便空空如也。
老者拍了拍手,笑看水馨蓝,道:“别的东西,也一并拿来吧!”
话音未落,那老者伸手往前,隔空取物,转瞬间,一件水囊,一根软管,一个大黑木盒子便出现在他手中。
“这就是你袖中喷出水柱的道具吧。”老者看着那水囊和软管道:“不错,都是精心巧制,想你们异五行,也不乏高人。可惜啊,正应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水馨蓝完全愣住了。
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也都看的瞠目结舌。
这种手段,我们无法不瞠目结舌!
第九十七章 五行之下,四辰星君
回想起刚才我们打斗时的种种,再和眼前这老者一比,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
“这个黑冰,给你们应该有用。”那老者突然将黑木盒子朝我丢了过来,一闪念间,便落在了我的手里。
那力度,那距离,竟精准的不差分毫!
“你到底是谁?”水馨蓝自知已经跑不掉了,她看着那老者,怒目而视道:“死也不要我死得明白一点吗?”
那老者道:“我已经说过了嘛,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水馨蓝冷笑道:“你已经这么大的本事了,又何必装神弄鬼?”
“咳……”那老者咳嗽一声,缓缓摇晃着蒲扇,叹息道:“你要是不信我的话,那我有什么办法?”
“南极仙翁,南极仙翁……”德叔喃喃念叨着,忽然眼睛一亮,失声道:“是他!”
“他是谁?”
“谁呀!”
听见德叔似乎知道这老者的底细,我们连忙发问。
“他就是……”
那老者却似是遥听见我们的声音一样,目光幽幽瞟来,德叔本来要说话,甚至话都到了嘴边,被那老者的目光一瞟,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王贵华不明所以,嚷嚷着问道:“到底是谁?你说啊!就说了仨字儿,他就是谁啊?”
德叔无奈,只好道:“他就是南极仙翁!”
“我!”王贵华提了老大一股劲儿,被德叔的话差点没噎死。
邵薇也巴望着听,然后再失望。
就连支起耳朵瞪大了眼睛侧向我们这边的黄超和海朝正,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水馨蓝一咬嘴唇,忽然厉声狞笑道:“哈哈哈!好,就算你是南极仙翁,我今天也非要把你拉下仙鹤来!”
说完这话,水馨蓝两唇紧紧抿住,左右胳膊,各自伸出没有鬼手后的断腕之处,然后同时抵在日月角上,两眼圆整,死死瞪着那老者,脸上红光大盛,一片异样!
那老者眼中精芒一闪,右手“嗖”的伸出,在水馨蓝额上天庭一点,随即下滑至山根,又是一点,最后屈指下移,在水馨蓝人中处一扣,大拇指和中指又出,在水馨蓝两腮一捏!
眼看脸色已经红的异样的水馨蓝,忽然“哇”的一声,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
“你想要干什么?嘿嘿……”那老者冷冷一笑,道:“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也要与糟老头子同归于尽吗?”
“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水馨蓝惊恐地无回复加,神经质似地摇着头,道:“你到底是谁?求求你告诉我。”
“这就让你害怕成这样了?”那老者摇头道:“难道从你修行之日起,你就不明白一些道理?比如一山更比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比如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今天饶了你的命,不是不敢杀你,而是我不嗜杀!我也不怕你们的后台,不管他们有多硬,以后都不准到这个地方、这个城市里来!因为南极仙翁就在这里,我就是南极仙翁!昔年有五行六极,却不知五行六极之后,还有四辰星君!”
一言既毕,那老者陡起一掌,按在水馨蓝的头上,水馨蓝立时扑地,那老者的手,也在瞬间收回。
水馨蓝在地上挣扎了片刻,终于勉强站了起来,脸上却有两行泪水滚滚而出。
命,是保住了,可是,一身的道行,飞高落低、叱咤风云的本事,却算是在瞬间毁于一旦。
黄超立时向属下努了努嘴,几个警员连忙跑上去,将水馨蓝给按住。
水馨蓝也不动,也不反抗,这个时候的她,本就是一个废人了。
“海朝正。”
那老者也没有再理会水馨蓝,而是瞟了一眼正看得目瞪口呆的我们,独对海朝正说道:“我知道你的来历,不单单是五大队,还有你们海家,我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海家,命术大家,总体来说不错,没有什么坏人,为国家出力更好,可是不要沾染了积弊陋习!回去最好不要告诉你们五大队我的事情,要是非说不可的话,那你就说,但是告诉你的队长,我喜欢清静,不喜欢被打搅,所以趁早免了请我入队的心,连顾问我都不会去做。更不要来这里查我,否则你们会后悔的!要是不信我的手段,回去问问你爷爷!”
海朝正似乎是越听越奇,越听越惊,因为他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等那老者说完,他深鞠一躬,道:“晚辈知道了。”
“你们。”那老者又看向了我们,道:“麻衣陈家的,洛阳邵家的,全真教的,每有一个是坏的,但也没有一个争气!要不是你们这么不争气,我会被吵出来暴露身份吗?”
我听见这话,简直是无地自容,德叔和邵薇也是面红耳赤,只有王贵华还傻呵呵地看着那老者,似乎骂的人里没有他。
说了一通,那老者才满意地道:“好了,事情都解决了,你们都走吧,别再打搅糟老头子睡觉是正理,否则,老头子跟你们没完!”
我们面面相觑,然后看着那老者踢着拖拉板,一晃一晃地走去,心中的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没有人喊住他,因为喊了他也不知道干什么。
但是却又觉得,不喊住他,少了些什么。
忽然,那老者自己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看向我们这边,道:“陈德,你在市里摆摊子,有人要弄你,他们说你是要在这里搞事,不是真摆摊子。事情传到了我这里,是我帮你说了好话,以后就没事了。我也不信你是真的要摆摊子,但是不管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相信,麻衣陈家的人,不至于乱来。”
“多谢前辈!”
我们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那老者是什么意思,德叔却是喜上眉头,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谢。
那老者头也不回地走着,道:“不用谢我,神相陈元方的面子,我不能不给!麻衣陈家的金字招牌,也不能不信!在这个市里,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动你们!”
最后这一句话说出来,我看见海朝正的脸色也变了,因为那老者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要给我义兄面子,保我们,谁都不能动我们,包括五大队!
“喂!”王贵华喊道:“老头,你到底是不是南极仙翁?为什么你跟画上的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那老者却已经走远了。
“踢啦”、“踢啦”的声音也消失了。
王贵华还要再喊,德叔却一把拽住他,道:“别喊了!咱们该走了!”
也不等王贵华唧哝,德叔拽住他,对黄超说道:“黄警官,后会有期!”
黄超木然地点了点头。
德叔又朝海朝正一笑,道:“后会无期!”
海朝正嘴唇动了动,终于只是咽了口吐沫,别过脸去,也不看我们,也不说话。
德叔拽着王贵华,我拿着黑冰,提着蓝灯,邵薇抱着潇潇,走在旁边,我们一路回旅馆而去。
等离黄超和海朝正远了,我忍不住道:“德叔,他到底是谁?四辰三君又是什么?”
“南极仙翁是他的绰号,他的真名叫做南星寒。”德叔悠悠说道:“术界的百晓生--御风楼主人,曾对近百年来,术界中所有的成名高手做过排名,六十年前,最厉害的有六人,分属山、医、命、相、卜五门,乃是山门的曾天养,医门的青冢生,命门的血玲珑,卜门的太虚子,以及咱们相门的陈天默、陈天佑两位前辈。这六人因处五方,所以被御风楼主人称作五行六极。五行六极之下,便是那四辰星君了。”
第九十八章 术界轶闻,江湖规矩
五行六级,白日上午,我还听邵薇念过一诵:西金铮铮飞血乌,东木茵茵掩青冢。北水沉沉生老怪,南火炎炎焚太虚。八野璜璜土中默,地势坤坤天承佑!
这首在半个世纪之前,在术界广为流传,单道那不世出的六位奇人,正是东木青冢生、西金血玲珑、南火太虚子、北水曾天养、中土陈天默、陈天佑兄弟,这六个人,分属术界五大支脉,也是这五大支脉中处于最巅峰的人物。
但是四辰星君,我却没有听邵薇说起过。
不过德叔说的时候,看邵薇的样子,并未有什么惊奇的表现,似乎她也知道这些事情。
王贵华却道:“五行六级我听师父说过,这个四辰星君又都有谁?”
“四辰星君,分别是南辰长生星君、北辰紫薇星君、东辰青华星君、西辰太极星君。”
德叔道:“南辰长生星又叫南极仙翁,便是今夜现身的南星寒了。我一直以为这四辰星君和五行六极中人一样,早都在世上杳杳无踪了,是曾想,南辰居然就隐居在这个城市,而且今夜就能让咱们碰上。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肯卖元方面子,保咱们。据我所知,这四辰星君都是亦正亦邪的人物,脾气古怪,本事又极高,一般情况下,那是谁的账都不买的。”
王贵华瞪眼道:“他本事有多高?听起来这么了不起,比我老王还牛气!他有我师父高吗?”
“个头嘛,是没你师父高。”德叔笑道:“这本事嘛,说实话,比太古真人,那就嘿嘿……”
“你嘿嘿是什么意思?”王贵华不满道:“那个术界的百晓生,叫什么御风楼主人的,是个什么人?他把我师父排到哪一名了?又是怎么给我老王排的名?”
“御风楼主人,不知何许人也,也不知其姓名、年龄、籍贯,只是知道其有一处书楼,号称‘御风’,于是世上人便称之为‘御风楼主人’。此人是术界奇才,他的奇不在于他丰神俊朗的外表,也不在于他海纳百川的胸襟,更不在于他深不可测的城府,而是在于他那非同一般的大脑!”
德叔侃侃而谈道:“此人连我也没有见过,但是他却知道我。这么来说吧,术界的过去、未来、现在所有的事情,他全部都洞悉于心!无论何人何事何物,他全都明察秋毫!就连神相陈元方平生最敬服的人,也是他。陈家也曾请御风楼主人为家族做家族志,元方个人也曾请御风楼主人为己立传……啊,扯远了,言归正传。在御风楼主人的排名中,太古真人只算是术界一流高手,而且在一流高手中排名还非第一。一流高手之上还有绝顶高手,绝顶高手之上又有超凡入圣者。至于你王贵华,顶多算是二流高手了。”
“什么!”王贵华怒道:“道爷我居然算是二流子?”
德叔道:“不是我说的,是御风楼主人排的名,你若不服,可以找他理论。反正,他的排名,神相都是服气的。”
“神相都服了,我还有什么不服的。”王贵华沮丧道:“那南星寒算是几流?”
德叔道:“是绝顶高手。”
“呵呵……”邵薇突然冷笑道:“少说了几个字,是绝顶高手中的末流。”
邵薇一说话,德叔便不吭声了。
邵薇索性便继续说下去,道:“现如今,绝顶高手中的巅峰人物如陈弘道、陈汉琪、陈汉昌等,我姐姐邵如昕,江灵姐姐、木家姐姐、望月夫妇便是稍逊一筹,再次乃是原麻衣五老中的陈汉名、陈汉礼、陈汉隆、陈汉达诸人,四辰星君,尚在名礼隆达之后!”
我好奇道:“那超凡入圣的人又是哪些?”
邵薇道:“现如今超凡入圣的人寥寥可数,诸入陈天默、陈天佑等等,一手之数了。”
“那义兄元方呢?”
“元方哥哥已经是神相了。”邵薇笑道:“比入圣者,还要再高出一点点,天下间,唯其一人而已了。今夜的事情,也不是说南星寒卖元方哥哥一个面子,而是他还元方哥哥一个人情罢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隐居在这里?”
我诧异道:“他原本不是隐居在这里的吗?”
“当然不是。”
邵薇道:“他是南辰,原本自然是在南方,只是因为三年前,他被他的大队头找上门来拼命,差点陨落,幸亏被偶然出世的元方哥哥遇上,强力调停,避免了两败俱伤的结果,所以南星寒欠了元方哥哥一个人情,他非要当时就报答,元方哥哥说他当时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南星寒报答的,如果非要报答,得等三年以后。三年以后,就在许都,陈家的人会惹上些麻烦,若南星寒愿意帮忙,就留在许都。南星寒想了想,就留在了这里。于是,也就有了今天夜里的事情。”
“真是神了!”王贵华嚷道:“三年后的事情,都被陈元方给料中了!我怎么觉得心里真不是滋味?”
“别不是滋味了!”我道:“那是我义兄!不过,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很好奇,那个南星寒说咱们在这里摆摊,有人要弄咱们,被他拦住了,是谁要弄咱们?咱们摆摊怎么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德叔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这里,已经出了麻衣陈家的势力范围,术界江湖上的事情便不归麻衣陈家管,咱们初来乍到,按照礼节,是要拜码头的。”
“拜码头是什么意思?”王贵华道:“这里哪里有码头?”
“此码头不是彼码头。”德叔道:“此码头乃是江湖行话,拜码头,就是向本地行当的龙头老大打招呼,送礼求关照。这个城里,无论是走街算卦的,摆摊看相的,做法事的、贩膏药的、卖艺的、要饭的、开赌的……小偷、打手、流氓、骗子、妓女等等等等,只要是在街头混的,都要拜码头,否则就混不下去!”
王贵华愕然道:“还有这种事?”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德叔道:“走的路长了,摔的跟头多了,自然也就长见识,懂事儿了。只是,我想麻衣陈家虽然管不到这里,但是名头之响,天下无两,到了谁的地头上,无论黑白,也都会卖个面子。所以,来此摆摊儿,我也就没去拜什么码头,不成想,还真有人暗中不满了。元方一走,陈家就衰败成这个样子了?”
“或许是南星寒故弄玄虚也说不定。”邵薇冷笑道:“他想让咱们欠他个人情。”
邵薇一说话,德叔便不说了,两个人之前几乎反目,心中的芥蒂,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弭的。
气氛一时又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旅馆也近在眼前了。
进了屋子,先看了看,纪秀才转世的土狗还在,它倒是一点逃跑的欲望都没有,或许就是想死心塌地跟着我们,然后好了结这一桩宿命,以后再也不去当狗当猪了。
我把蓝灯砸碎,玉珠便飘然而出,说了前后之事,她已经去过了所有仇人的家里,诸仇人皆在城中!是在回来的时候,被水馨蓝以阴阳眼窥见鬼神,又以鬼手灭了鬼火阴灯,用邪术将玉珠摄入蓝灯内,布下陷阱,等着我们去。
除却水馨蓝的事情,玉珠找到所有仇人的消息,倒令我们欢欣鼓舞,既然剩余仇人的转世都在城中,我们就不用再多多奔波了。
玉珠原本藏身的黑冰已经破碎,不堪再用,也幸好南星寒把水馨蓝身上的黑冰给了我,正好可以作为玉珠新的藏身之地。
熬了几乎一个通宵,眼看着天要亮,王贵华赶紧又去补觉了,我和德叔依旧是打坐练气,邵薇回到房中,想必也是如此。
练气练到神清气爽、精神充沛时,天已经大亮了。
这几日来,虽然白天、黑夜都辛苦,经历之事也是匪夷所思,但是我却觉得自己进益极大!
尤其是这练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有水之气的入侵,现在修炼时,总觉得有一小股气流在体内游走,凉凉的,很是舒服。
跟德叔说了,德叔很高兴,说这是练气有小成的体征,让我继续坚持。
对于人体奇经八脉、十二正脉以及三百六十余处穴道,德叔只要有闲暇的功夫,便给我讲解。
只是,他和邵薇的关系,似乎是越来越僵,两个人见面,根本一句话都不会说。
吃过早饭之后,我们依旧是出去摆摊,守株待兔,等着转世之人,自投罗网。
第九十九章 守株待兔,劳燕分飞
上一次,王贵华跟着德叔,脸上被居委会的挠了好几道,这次,他是死活也不和德叔一起了。
邵薇看见德叔也别扭,于是我便和德叔一道,王贵华满心欢喜地跟着邵薇带着狗去晃荡了。
我和德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无非还是术界里的各种轶闻奇事,多是和麻衣陈家有关,尤其是和义兄有关。
中间,也有几个人过来,要看个手相,问个姻缘,或是测个字,求求前程。
这种入门的功夫,不要说德叔了,对于我都是小儿科。
不过,也没有人来找我,我年纪轻轻,看上去像个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哪像德叔,四五十岁的年纪,却一头雪白的头发,道风仙骨的。
就这么着,很快,一个上午过去了,没有见到什么和玉珠仇人投胎传世者相关的人。
到了中午,我和德叔也没有再挪地方,我去买了饭菜茶水,和德叔在摊旁一吃,照旧守在那里。
邵薇和王贵华带着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玩耍,一直都没有看见他们俩人和狗的影儿。
下午,几乎是又这么蹉跎着过去了。
收获也有,就是德叔教我的周身血脉穴道,我基本上全都记住了,方位,也都知道在哪里。
眼看天色要黑下来,也该吃晚饭了,德叔说:“走吧,今天没戏了。”
就在此时,一个女人晃悠悠地走到近前,隔着几步远,看着我们的摊子,不走动了。
这女人三十岁上下年纪,模样周正,穿着也都还好,没有穷酸相,只是满面愁容,双目通红浮肿,像是常哭之人。
就在我仔细打量她的时候,怀中的黒木盒子骤然变凉,一道声音猛然在我心中响起:“仇人来了!”
这是玉珠的声音!
我精神陡然一震,终于是等到了正主!
我立时低声对德叔说道:“德叔,来了一个,就是眼前这位。”
德叔本来是准备收拾摊子的,听见我的话,手一抖,马上坐了下来,上下打量那女人。
那女人出神似的,呆呆地看了摊子几眼,然后一折身,轻飘飘,梦游似的,又要离开了。
“夜里既然做了噩梦,梦见前世债主来讨债,心中难安,想要求神问卜,这很正常。”我看她要走,赶紧大声说道:“可是,既然来了,却又一言不发,看看便走,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听见这话,仿佛浑身都是一抖,头猛然扭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当然是我。”
玉珠昨天夜里既然见到了几位仇人,那一定是托了噩梦,这女人只要是玉珠前世的仇人,那也一定做了噩梦,所以我这样说,百发百中。
果然,她不打算离开了,而是走到了摊子跟前,看看德叔,又看看我,道:“你刚才是在说谁?”
“呵呵……”我笑道:“明知故问!当然是说你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女人盯着我道:“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夜里做了噩梦?而且梦见的是前世仇人来讨债?”
“我不但知道你做了噩梦,知道你前世的仇人来讨债,我还知道你那仇人是个女人,是个相当漂亮相当年轻的女人!”我盯着眼前这人,道:“而且,她要讨的债,是命债!”
这女人惊呆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就好像是刚刚偷了东西的小偷被人当场抓住,她恐慌地看了看四周,看看四周是否有人在看她。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街道两旁的路灯都已经开启,过往的人、车不多,也不少,都是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等着吃饭。
谁,也没有往我们这边看来。
一个路边看相算命的小摊贩,到处都会有,也不乏来看相算命的人,谁会特别注意我们,特别注意她呢?
她看了片刻,又扭过头来,看着我和德叔道:“你们,都是看相的?”
我笑道:“这是我师父,我是徒弟。我们都是看相的。你要是嫌我年轻,可以让我师父出相。”
那女人点了点头,我递给她了一把马扎,她坐了下来,然后转而问德叔道:“要你看相,多少钱?”
德叔摇了摇头,道:“不要钱。”
“不要钱?”那女人惊诧道:“你摆摊看相不收钱?”
“不是不要钱,是不要你的钱。”德叔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因为忌讳,所以很多时候会收费,但是对于有些人,我们是不会要钱的,比如你。”
那女人越发惊异,道:“都哪些人找你们看相,你们会不要钱?”
“第一,至善之人。”德叔面无表情,道:“第二,至恶之人;第三,没钱的人;第四,要死的人。”
那女人呆了呆,然后道:“那,那我是哪一种?”
德叔阴森森道:“你是第四种。”
“啊!”
那女人被德叔的神情和语气吓得惊叫一声,猛地从马扎上站起来,惊恐地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连我也被德叔吓了一跳。
德叔却皮笑肉不笑,道:“坐下来再说。”
那女人呆了呆,然后还是坐了下来。
“姓名。”
“何语汇。”那女人道:“我的生辰年月日是……”
“不需要。”德叔还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道:“不需要你的生辰八字。”
何语汇一愣,道:“不要生辰八字?”
“这世上这么多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同分同秒生的人太多了!”德叔道:“命运都一样吗?四柱八字并非不准确,而是不精确,只做辅助作用,不能主导。我们是相士,你的人都来了,无论是形、音、味、行、字,都在跟前,我们都能相,既然这样,又何必舍近求远?”
何语汇愣愣的不甚明了,德叔道:“我的意识就是,通过你的面相、声音、气味和行动举止,比通过你的生辰八字,更能精确的判断出你的命运,懂了吧?”
“懂了。”何语汇点点头,道:“您还没解释,为什么说我是要死的人?”
“因为你刚才就是想去自杀的。”德叔道:“目色钝滞,行止虚浮,乃形亏之相,命宫惨淡发白,乃是形带杀之色。你这样的面相,这样的面色,走走停停,东张西顾,眼神飘忽,浑不知何所以往,何所以去,这不是要自杀,是想干什么?”
何语汇的眼泪登时涌了出来,也不做声了。
“咦,这是……”
王贵华和邵薇带着狗从远处走了回来,王贵华一看见正在哭泣的何语汇,便嚷嚷起来,我赶紧比划着,制止了他。
邵薇走近,挨着我低声问道:“来了一个?”
“嗯。”我点了点头,道:“第一个。”
邵薇便不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何语汇。
王贵华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支起耳朵,准备开听。
何语汇看了看邵薇和王贵华,我连忙道:“您不用怕,这两位跟我们师徒是一道的。”
何语汇便问德叔道:“师傅能不能看出来,我有什么难处?”
“这有什么难的。”德叔道:“你奸门晦暗发黑,左右鱼尾同形异纹,乃是劳燕分飞之相。”
何语汇不懂,道:“什么意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德叔道:“劳燕本属异种,同飞乃是偶然,相离却是必然。你和你们家的那位,同床异梦,各安一心罢了。”
何语汇呆了片刻,突然站起身子,离了马扎,双膝猛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道:“老师傅,您救救我,您救救我!我真的快活不成了!”
第一零零章 前世孽债,今生清还
德叔猝不及防,我们也都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有想到,何语汇突然间会反应这么大。
德叔赶紧上前把她搀起来,道:“你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要是让路上的人看见了,不立时要围上来看热闹?有话,你就好好说。我既然开了口,出了相,能帮你的必定帮你。”
何语汇这才站起来,但是刚站起来,原本跟在邵薇后面的土狗忽然蹿了上来,朝着何语汇就是“嗷”的一声叫,神情变得极为怪异!
“啊呀!”
何语汇看见那狗,竟然惊得又跳又叫又骂,连连喊道:“走开!走开!别过来,真脏!”
那土狗还非要上前凑,被王贵华给一把按住了脖子,骂道:“老实点!”
土狗这才不动,何语汇也安定下来。
我和邵薇面面相觑,心中已若有所悟,德叔看向何语汇的目光,也意味深长起来。
只见何语汇重新坐好,道:“老师傅是有真本事的人,您说的都对,这位年轻师傅说的也对。我是昨天夜里做了噩梦,今天也想寻死,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我丈夫,我丈夫他……”
说到这里,何语汇便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王贵华急道:“你丈夫咋了?死了?”
邵薇瞪了他一眼,他才闭嘴,何语汇哭了一会儿,也不说话,而是突然把左臂上袖子翻起来,然后又用左手把右胳膊袖子也翻上去,露出肉来。
两条胳膊并排伸在眼前,我们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