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如蝼蚁。
只有强大起来,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唐瑾胡思乱想了一阵,唐三叔过来蹲下问他:“乖乖,你怎么惹你老爷生气了?”
“你能保密,我就告诉你。”唐瑾转过头来,一脸不高兴的道。
唐三叔笑了,觉得唐瑾这才有些点孩子气,应着:“好。”
“我救了三皇子,老爷生气了。”唐瑾回道,又凑过去小声道,“打了我一顿,你这几天别惹他。”
唐三叔吃了一惊:“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会生气?”
唐瑾幽幽的盯着唐三叔:“你自己想,三皇子被花生卡在气管了。”
唐三叔并不是笨人,想通后浑身打了个颤,严肃的语气里带着斥责与抱怨:“你做事怎能如此莽撞!”难怪要他保密。
唐瑾一愣。
从小到大,因为他懂事,又是家长心头宝,家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凶过他。现在,他三叔也生气了。
唐瑾的情绪一下子丧了。
他该如何做到见死不救?
想来想去发现,要是事情重来一次,他怕是还会上去救人?
“我知道错了。”他闷闷的道。反正,这辈子再遇到这样的事,概率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唐三叔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颇有些苦口婆心的道:“不是三叔凶你,你想啊,要是三皇子出了什么事,圣上他能饶了你?!”
“唉!”唐瑾叹了口气,对唐三叔道:“你打一点水来,我洗梳一下,一会儿可能宫里会来人。”
唐三叔打了水来,唐瑾擦了身子换了身衣服,唐三叔也洗了脸。
一会儿后,家里人都整理了仪容。
这个时候,回去将救三皇子一事情给祖母讲了的向炜,也是得了一顿斥责之后被罚在书房闭门思过,让他很是郁闷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唐家一直等到了黄昏,只等到了鲍太医。
秦大夫与鲍太医谈论医学上的问题,两人谈的挺投机,唐瑾在旁长见识,直到晚上鲍太医走时也没有等到宫里来人。
你救了人家,人家也不一定会感谢你,只是皇家的“气度”摆在那里,不可能不来人赏点东西,今天没来,那就是明天后天或者哪一天了。
要是真没个赏赐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为了赏赐才救的人,倒不至于失望。
晚上躺在一起的睡觉时候,唐老爷子也不跟唐瑾说一句话,还背过身去,不理唐瑾。
唐瑾知道这是真生气了,用手拉了拉唐老爷子的胳膊,道歉:“老爷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他要是受个伤什么的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了,可当时是生死攸关之际,我……”
唐老爷子没应声。
“老爷……老爷——老爷~”唐瑾开始撒起了娇来。
半晌,许是被唐瑾磨的不耐烦了,唐老爷子才来了一句:“你心太软了。”
这评价,也对也不对。唐瑾清晰的道:“没有谁的心,生来是硬的。”
“亡羊补牢,羊死财伤,为时已晚。”唐老爷子又道。
唐瑾慢慢的啧了一下嘴,半晌才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是小心百年也会一朝不慎,而……”
“你出去,今晚跟你三叔一起睡去。”唐老爷子打断了唐瑾的话,说完觉得这不合适,边起身边道,“我今晚跟你秦爷爷去睡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唐老爷子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
唐瑾爬在床上,双手垫在下巴上,了无睡意。
很长时间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生物钟到了的时候自然醒来,收拾好以后,问刷完牙在漱口的唐老爷子:“那老爷你说,昨天我该怎么做?”
唐老爷子吐了嘴里的水,倒了杯子里的水,回屋,不理他。
唐瑾跟过去,又问:“是你你又会怎么做?”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最优选择。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救好还是不救好。
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示意唐瑾坐在一边:“我也不知道。”
“你只是气我鲁莽冲动,不是气我救人对不对?”唐瑾没坐,他屁股还疼,站着问。
“我只是……执念太重。”唐老爷子叹息一般的道。
不只是让唐瑾沉思,唐老爷子昨夜也想了很多,没睡好。
唐瑾沉默了下来。
“我去看书了。”唐瑾轻声道。学到的权谋多了,才更能保唐家安稳。
书刚拿到手里,听到有人敲门。
唐三叔正在读书,唐三婶在做饭,唐瑾跑去开门。
门外是皇后宫里今天见过的那位张内侍,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三辆马车,车旁站着几个宦者。
昨天没等来人,唐瑾还以为人是他下值后来或者他上值时被叫到宫里受赏,没想到他们大早上的来,连忙将书夹在腋下,笑着拱手见礼:“张贵人,快快请进。”
张内侍笑容极为亲切的回礼,跟唐瑾进来了。
家里人闻声而来,站在门口观望。
张内侍进了屋后,也不打什么花腔,笑道:“奴婢张田,是奉皇后之命来传懿旨的。”
这并不意外,家里人连忙进来,跟在唐瑾身后跪好接旨。
只听张田念道:“秘书省秘书郎唐瑾,学识渊博,临危不乱,果敢勇毅,救澍shù礽réng皇子于危急,谦而不满,甚得皇子感激,特赐城南三进宅子一座,当街铺子一套,银八百两,北珠百颗,金、银、玉、翡、翠、宝石,头面各六套,上等绫、罗、绸、缎、锦、绢,各六匹。钦哉。”
唐瑾忙带着家人跪拜下去,恭敬的口称:“臣接旨,吾后千岁千千岁。”
然后伸出双手接过了绿色的普轴懿旨。
心下感叹,皇后的风格真是跟皇帝一样简洁干脆,没有送什么金瓶玉如意名家画作之类的,而是房子银子这种急需的硬通货。
张田伸出手扶唐瑾起来,笑道:“恭喜啊!”
唐老爷子在后边看到张田是真扶唐瑾起来而不是客气一下的虚扶,心下唏嘘。
“辛苦了。”唐瑾笑着起身,双手将懿旨递给了唐老爷子,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来,就往张田手里塞,“劳您跑一趟,一定拿去喝点茶。”
张田笑着接过来放入袖子里。他一接手就能掂量出多少来,知道以唐家的家境来说这不少了,不过看到唐瑾一下领了这么些赏赐,到底眼红,心下有些郁闷自己的命运。
唐瑾请人入坐,唐三叔跑去泡茶,寒暄了一些吃了没的话,唐瑾将唐三叔泡好的茶推到了张田面前,笑道:“上次圣上身边的唐中官来时没有好茶招待,让我很是愧疚,后来就去买了些好茶,您尝尝怎么样?”
张田抿了一口,笑道:“挺好的。”
没有从色形味名中给上一句点评,挺好的就是说一般了。
唐瑾也不在意,宫里有地位的宦官有时能得到皇帝后妃的赏赐,喝过的好茶肯定很多,他的茶再好也就这样。
唐瑾又表歉意:“家母绣工有限,给您的荷包虽不太好看,但已是家里最好的了,还请见谅。”
唐瑾这么多废话,不过是想隐晦的给张田表达出:我给你的谢礼和给皇帝身边的中官一样多,对方等级跟你一样但他师父是皇帝身边红人,我给你的谢礼要是比对方多了,我得罪人,对方面子不好看,于你也不利。
只是不知道,这张田能不能听懂了。
在宫里能爬到高位上的宦官都是人精,张田这前后一想,便明白唐瑾刚才提什么唐俊的用意,讶异的看着唐瑾,又望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唐老爷子,这是大人教他说的吧?
连忙笑道:“唐大人过谦了,荷包很好看。”
唐瑾就笑了,道:“晚上请您吃酒,可得赏脸啊。”
“哎呀,那感情好,可惜我今儿晚上还要上值,只能等下次了。”
一听张田这样说,唐瑾就放了心,想着不知道张田待的时间长不长,自己还要去上值,可别耽搁了。
张田把茶喝了,这才笑道:“皇后殿下赏给你的这座宅子昨日刚清扫完毕,今日便可入住,您看这赏赐的东西是直接给你搬进来还是搬到新宅子里?”
既然有了新房子那自然是住进去,蜗居在这里实在都没有老家来得舒畅,地方太小了,什么都不方便。
唐瑾侧头扫了一眼唐老爷子的神色。
皇后赏的房子一定是好的,可用意就不一定好了。谁知道旁边住的都是谁,会不会是皇后家的各类亲戚和三皇子的拥护者,那要是住进去还不钉死在了三皇子一派。
唐老爷子没什么表情,唐瑾一下就懂了,笑道:“怎好麻烦您多跑,……”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张田已经打断了唐瑾的话:“哦,三皇子还特意让多叫了一辆车出来给您搬家。本是昨天就要来得,想着晚上搬家不合适才今早来。殿下还让圣上写了条子给您请一晌午假搬家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车都已经到了门边了,再拒绝就不好了,唐瑾只好道:“那就搬到新宅子里吧,请一定替我谢过三皇子美意。”
突然要搬家,家里一下子忙乱了起来,饭也不做了,都急着收拾东西。
唐家的东西并不多,毕竟没住多长时间也没置办下多少,柜子床桌子凳子这些大件的也不是自家的,很快就收拾完了。
张田还叫了几个太监来帮忙向车上转东西。
一辆车装不上,唐家自己的车里也放了些才刚好。
等到了地方一看,这座三进的宅子是整整五开间的,不像租住的那样是三开间,晒个贴身衣物都不方便,把唐三婶喜的啊。
他们把自家的东西搬到了廊下,小宦官把赏赐下来的东西搬到大堂里来。
唐瑾一看不对,这东西明明要比懿旨上多很多啊。
张田一拍头,笑了:“忘记说了,三皇子也赏了些东西,这是单子,您过目一下。”
第166章 快来订阅我(∩_∩)
唐瑾拿过来一看。
当头的就是:叆叇一对。
叆ài叇dài的意思是光线昏暗之状,那这个叆叇,到底什么东西?
唐瑾假装自己能看懂,不动声色的向下看。
楠木孝顺六个。
锡夫人六个。
铜壶漏刻两个。
投壶两套。
双陆两副。
百索两条。
抹牌两副。
铜环儿两对。
蹴鞠皮球两个。
唐瑾:“……”
孝顺是挠背的,锡夫人俗名烫婆子,冬天给里边灌了热水放被窝暖脚用的,漏刻是计时的,三皇子送他的这个是铜制的。
除了这些,其它的东西全是玩具。
投壶很简单,就是前边放一个口稍微大一点的壶,人站远处拿箭向壶里扔,有的不是用箭投,而是用木棍别的这一类的东西。
双陆占地大一点,排开是长方形,两方对阵。他没玩过,也没见人玩过,只听他老爷说过,感觉有些像是棋一类的,棋子是竖起来能手捏住的,有些像国际象棋的棋子。
百索玩法跟跳绳一样。嗯,应该一样?他只见人玩过几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他不知道的玩法。
抹牌只看着就懂了,牌嘛,就那样。
铜环儿他就知道了,这就是铁环儿材质上的升级版。铁环儿他前世小时候就玩过,有两部分,一个直径四十厘米左右比筷子细一点的环,一个带U型勾的臂长的长柄。玩的时候把环放进U型勾里,捉住长柄一端弯腰向前滚,滚不好环就会从勾子里掉出去。
蹴鞠皮球不是个稀罕物,但他也只在来京考试的路上见人玩过一次。唐朝时马球风靡,宋朝时蹴鞠流行,到了他们咸国这里……
呃,或许并不是不流行,而是他实在没玩过,不晓得情况怎么样。
三皇子这是把他当成小孩子?还是上次他在宫里说平时在家里只读书了没玩过,这话被三皇子记住了,可怜他才送他这些?
不过说实话,这些玩具他这辈子还真一个都没有玩过。
再下边的东西就正常多了。
侯笔、宣笔、湖笔、齐笔,各四号,每号各四支。
谢公笺、薛涛笺、金粟纸、澄心堂纸,各两刀。
端砚、歙shè砚、洮táo河砚、澄泥砚,各两方。
徽墨共十八条,松烟墨、油烟墨、特烟墨,各六条。
上等六色细棉布各六匹。
貂皮围领两条、通袖两对。
狐皮围领八条、通袖八对。
前边的二十八个东西看着像是三皇子准备的,后边九十余个笔墨纸砚就说不来是谁的主意了,后边的五十六个看着就是皇后加的。
唐瑾初步一算,这些就有一百八十二个东西了。
他笑着将单子放到了桌上,问张田:“三殿下真是体贴入微,我很是感激,不知是否要进宫谢恩?”
“这倒是不必了,您先坐下,我们来查验一下东西是否完整。”张田笑着应。
“不用看了,相信您。”东西这么多,一时也看不完。宫里的人贪墨皇后皇子赏下的东西的机率极小,他要表达出一种信任。
“还是看一下,不出差错,我好交差。”张田态度坚持,他做事细致,不想出了什么差错。
唐瑾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张田看着是个负责谨慎的人,不想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说不清,对一下也好。
唐瑾走了几步到这些东西前,张田笑道:“您还是坐着看吧。”
坐着怎么看?唐瑾脑子一转,明白过来,肯定是他坐着,这些小宦官一个个的把东西捧上来让他看,这太麻烦了。
他笑道:“不用这样麻烦了。”
张田观察唐瑾是真的亲切,就站在了旁边,也不要单子,取出了最上方的一个黄花梨盒子笑道:“这是三殿下特意珍藏的叆叇,宝贝的很,全国也没有多少个。”
要是放了机灵的,肯定顺着杆子向上爬说“臣感念殿下隆恩”或“殿下心意臣必铭记于心”这一类的漂亮话。
不过唐瑾并不想与皇子走太近,只略有些不安的道:“夺殿下所爱,实在不敢当。”
张田打开了盒子,唐瑾一望,才知道这叆叇是个什么东西。
盒子里两个浮雕黄金圈里各镶着个直径五厘米左右的透明圆片,看透光度感觉材质像是玻璃一类的,但现在玻璃应该都是外来的天然货,所以这是水晶了?
两个放一起,还有点像民国那种老式的眼镜。
唐瑾双手捏着外圈拿起来一看,见这两个“镜片”并不像常见的玻璃那样纯粹的毫无杂质,透明度有百分之八九十吧,外嵌的黄金圈左右都有个小孔,一条紫色的细绳将两片“镜片”连接起来,另两个小孔也系了紫色的丝带。
把这绳子换成金属的,就越像眼镜了。
唐瑾对着衣服照了照,发现衣服也没被放大多少,笑着对张田道:“这是老人眼花后用的东西吧?”
张田心下惊讶唐瑾拿在手里看一眼就懂了,赞叹道:“大人不愧是得了今年童科状元的人,见多识广,才思敏捷。”
还真是眼镜!虽然是老花镜,但唐瑾真没想到眼镜在古代叫叆叇这个名,而且在宋朝以后就已经出现了。
想起这个,唐瑾倒是想到,其实眼镜在清朝就很常见了。
他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见雍正戴着眼镜,嘴上抱怨编剧不严谨导演胡来,但上网一查才发现,雍正特别喜欢眼镜,每年都要内务府给他把各种材质的都造一些,才明白有些东西并不是现代仅有的。
那么现在有个眼镜的雏形也很正常。
虽然以后很常见,但这么大的两块水晶制成的眼镜,在现在真的是特别珍贵的东西了。
唐瑾心下感叹,把东西放回去,笑道:“殿下真是有心了。”家里的老人现在眼睛都还好,但以后肯定需要。
其它的东西都没有那么稀奇了,唐瑾也就是看一眼,对个数量。
等唐瑾看完了这些,张田又对着秦大夫道:“这位是秦大夫吧?”
秦大夫刚跟着过了一回眼瘾,没有意外宫里这些位高而眼高于顶的人会主动跟他说话。早在人来之前他就猜测过宫里来的人有可能要问他几句话,连忙弯了一下腰,笑着道:“是,张贵人眼光真准。”
张田笑,伸出手向旁边比了比:“皇后殿下还送了您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秦大夫一怔,马上明白过按照唐瑾的说法,是他教了唐瑾那个救人的方法后唐瑾才救了三皇子,皇后也就送了他一份礼。
他随着张田的手势看过去,只见首座旁用红绸布从头到尾的严严实实的盖着一个一人高的东西。
这个东西大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秦大夫还以为是送给唐瑾的,没想到是送给他的。
唐瑾刚开始也以为是送给自己的乔迁之礼什么的,还在心里奇怪,皇室里的人做事向来稳妥——就算不稳妥,有身边人帮衬指点着,在这种给恩人送东西的事上也不会出什么错,怎么就没给秦大夫送个东西?
是真没考虑到还是不在意?他原本还说等人走了从里边拿一些东西送给秦大夫呢。
几人上前,张田伸手将红绸布接下,秦大夫看到下边的东西,有些吃惊:“这是送给我的?”
红绸之下,是一个立着的祼身铜人,铜人身上有一些小眼。
唐瑾比秦大夫还要吃惊,他以前爱看一些闲事和有趣的节目,知道宋朝哪个人曾经造过针灸铜人。
这铜人身上的每个穴位那里都是空的,用蜡封住这些穴位,给铜人里边注入水银,要是想试哪一个人穴位认的准不准,拿针去刺穴,要是刺对穴了,针拨出来水银就会流出,刺错了,针就刺不进去。
这东西超级值钱,但是在战乱里丢失了,有人说流落到了日本,也不确定说的是对是错。
不过,唐瑾很快反应过来,在后世值钱,一个因为是古董了,再一个是因为稀缺,但其实放到现在,肯定没有以后那么值钱。
就像现在他用的一个碗一个茶杯,那在现代肯定是宋代的古董,怎么着也值个几十万几百万,但现在,一般好的也就十几文钱,普通的也就两三文钱。
铜人在现在肯定不多见,只是稀有,不是很值钱的那种,但对于秦大夫这个大夫来说,肯定是个好礼物了。
张田笑道:“自然。”
秦大夫高兴极了,他虽然穴位早就认准了用不上这东西了,但他以后肯定是要收徒弟的,而且开医馆的话,放着这个东西也显得有医馆的味道啊。
看完了东西,张田这才道:“大人要是有空,今儿就跟我去把房子和铺子的房契过了。”
唐瑾意外,还要过契的吗?他以为皇家送的东西只是送给你住的。
张田注意到了唐瑾的表情,笑道:“这是皇后殿下的私产,送给大人了,自然是要把房契过给大人的。”
唐瑾有些迷惑,送他私产,怎么又写到懿旨里?他怎么觉得正式到写懿旨里送的东西都是从造办府里拿的。
不过这个以后可以慢慢的了解,或许这里边有皇后什么用意也说不定。
唐瑾笑道:“这个不急,还是先请公公去茶楼里吃点茶,歇一歇再去。”
张田谢绝了:“歇什么呀,早去办了,我早回去。”
唐瑾看了眼刚过来的唐三叔一眼,对上他眼神后,走过去,从他手里接了六小串铜钱出来,给那些搬货的六个小宦官们每人一十文铜钱:“劳你们受累了。”
小宦官本来是被张田点出来的,没想到唐瑾做事如此周到,还有他们的份,喜得直道谢。
过户要文件,唐瑾取了自己的户籍和印章,唐老爷子已经吩咐唐三叔整理屋子,向着门外走的时候,张田对着唐老爷子来了一句:“唐大人的手怎么了?”
第167章 快来订阅我(∩_∩)
唐瑾的手细看的话才会发现肿起来一点点,唐老爷子虽然使的力大但有分寸不会打伤他,不过手掌心被打出了青紫痕迹。
唐瑾也没有刻意藏着自己的手,那样太明显反而容易被反现。他已经尽量的减少掌心出现在张田面前了,果真还是被注意到了。
昨天他就知道会被发现,也早在心里想好了说辞。但他想好的是自己被问起时怎么说,可没想到对方会问他老爷。
他一下子有些紧张。
唐老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先是面色羞愧的道:“是我没教好他啊!”进而语气有些气愤,“他那救人的法子虽然学的不差但也从来没有救过人,三殿下多尊贵的人,他耽误殿下一息的救治时间都是要命的事!我那个气啊!”
唐瑾见唐老爷子神情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表达担心他耽误对三皇子的救治,心下松了一口气。昨天他老爷说的应该是气话,再怎么生气,人已经救了,说好听的话才会对唐家有好处,说不好的话来那就本末倒置了。
张田笑道:“当时情况危急,容不得耽搁,殿下都说唐大人果敢勇毅。”
唐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虽然向来心思细密周全,但我只要一想到他要是学艺不精耽误了殿下救治就是一阵后怕。”
张田跟着道:“大人并非莽撞行事。”
唐老爷子也笑了:“幸好没出差错,不然……我就是死了,也对不住圣上啊!”
张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像是在聊天:“不过,虽说唐大人年龄小也要受家长管教,可他到底是朝廷命官。”
这话的意思就极为的明显了,再是你重孙,你一个白身,也没资格打朝廷命官。
唐老爷子面色惭愧:“您说的是,打了他我就后悔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田满意的点了点头,问唐瑾:“唐大人看这房子怎么样?”
“这房子很好,坐北朝南,从巷子口的街上出去,就是长安南街了,离六部衙门很近,可太方便了,我很喜欢。”唐瑾打量了一眼房子,笑道。
刚进来时匆忙,他没空细看,也不好一进屋就左顾右盼,现在看着,要跟唐家在李家村的屋子一般大,很有古朴的意味,而且,它首进的三间屋子门不是开在院子里,而是开在了门外。
也就是说,如果前边想当成铺子租出去,或者是自家做点小生意,都可以。
这房子可真是太贴和民情了。
张田笑道:“三殿下的外曾祖父当年进士及第时买下了这座宅子重建了,三进住人,首进做点小生意,后来搬了出去,官至三品也没舍得卖,一直留着。”
唐瑾没出声,扫了一眼张田的表情,见他只是笑着,也没什么暗示的表情,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没说什么“让殿下割爱”这一类的话,人家既然能送出来,必定有自己的考量,太过客气反而显得假。
三人出了东边的三门,到了二院里,院子里种着一颗桂树,树荫盖住了西边的厢房,早晨斑斑点点的阳光洒在院子里。
唐瑾笑问:“不知道出了巷子的这条街叫什么?我上次游街只从这条街的路口路过了一下,未曾进来过。”
张田笑道:“这边连着长安南街的三条街从东往西分别是青云街、富贵街、未央街,咱们这条小巷子是富贵一巷。”
唐瑾心道:这合起来就是权势财富没有尽头,接连长久平安,这期望真是太直白了。
唐瑾不动声色的沉默着,出了二门,打量了一下首进的院子,门口的三间铺子在这边都开了门,也不知是盖的时候就这样还是后来开的。
从大门出去,张田指着上边的户对,看着门口的抱鼓石着笑道:“这户对和门当刚合大人身份。”
品阶不同,门楣上的户对和门口的门当都有差别,文官武官都不一样。不只如此,还有台阶的高度,大门和正屋的间数进数都有规矩。
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之家,只需站门口一看就知道了。
是以媒人说亲时,不用进门,只在门外看看门前的门当和门楣上的户对,就知道这家主人大概是几品官,有没有爵位在身,是文官还是武官,就知道这家人跟她要说亲的人家地位相符不相符。
所谓门当户对,最初指的就是两个物件。
唐瑾没有想过要给租住的地方弄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
毕竟房子不是自己的,跟主人商量对方肯定会同意,但不管是将对方的门当换成抱鼓石还是重新在门前立一对,都得找匠人做,户对也得找人做,可能还得分别找石匠和木匠,费钱不说了,主要还是麻烦的很。
后来有人要抢他租的房子,要是他早弄了户对在住进去时就按门楣上,对方也不可能把他当成老百姓那样嚣张。
结果怕麻烦,最后却惹了点小麻烦。
唐瑾笑的温和:“真是让殿下费心了。”他也是进士及第,这宅子的规格完全合乎他的身份,什么地方都不用动。
三人坐了车,去过了户,等忙完都中午了,唐瑾坚持要请张田吃饭,张田坚决辞了,也不要唐瑾给的饭钱,还把唐瑾送到家里后,回宫去了。
唐老爷子进来后关了门,带着唐瑾进了二门,站在桂树下,抬头向上看,轻声问唐瑾:“懿旨里有哪点最不同?”
唐瑾想了想懿旨内容,问唐老爷子:“谦而不满?”
《周易》里有个位于第十五的谦卦,是八八六十四个卦象里唯一一个六爻yáo非吉则利的卦象。其它的卦象,六爻里至少都有一两爻能预示出不好,而谦卦的六爻,每一爻不是代表吉,就是代表利。
谦卦卦辞说:亨,君子有终。就是‘顺利,君子有好的终了’的意思,而这里的君子,指的是谦虚的人。
他没有说出“甚得皇子感激”这样的话来,让唐老爷子满意的笑了笑,随后又叹息一般的说到:“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若是不满,不亏不溢。谦而不满,好词啊。”
事物到了顶峰的时候,就要走下坡路,要是一直维持在八九分,便能长久下去。
唐瑾点了点头。
院子里很安静,过了一会儿,唐老爷子低下了头,问唐瑾:“你说,皇后用这个词什么意思?”
或许,也不是皇后要用这词,而是写懿旨的人这样用了。唐瑾想说这句话,不过想起懿旨怎样写,皇后最后肯定要看,要是有些词不合适了,她不会首肯。
不等唐瑾回答,唐老爷子又问:“那你说,这到底是皇后发来的懿旨,还是圣上的意思?”
唐瑾一怔,会是圣上的意思吗?老爷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想了一下谦卦六四:无不利,撝wéi谦。
谦卦第四爻说:没有不利,在辅佐时谦虚。
唐瑾明白了唐老爷子为何要这么问,可昭德帝未必会把谦卦第四爻记得这么清楚吧?他迟疑道:“这个不好说。”谁知道昭德帝会不会记得,又是谁的意思。
唐老爷子笑了:“那你现在说,皇后用这个词什么意思?”辅佐,铺佐谁?圣上还是三殿下?
唐瑾心下微惊,仰头看唐老爷子,没有必要想的这样远吧……
就是一个词而已。
皇后现在就会给三殿下拉票么?
就算拉票,他年龄这么小,官职这么低,有什么用?
……好像,可能有用?一台大的机器,有时候一个螺丝钉,都至关重要。谁知道昭德帝还能再活一二十年还是三四十年?几十年以后,他的官不出差错肯定升至四五品甚至更高了。这谁都说不来。
“你说,皇后送你长安街下富贵巷里的宅子是什么意思?”唐老爷子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