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就是不爱说话,人太闷了。长安这边风气开放,要说成时家长都会安排见个面,人家姑娘就看不上了。”
这些先放在一边,唐瑾先说最主要的事:“我姐可没有裹脚,你说的这家怕是不会愿意。”
第58章 快订阅58章
沈平怔了一下,毫不迟疑的说:“这个倒是没有关系,余家人都是很开明的,没裹脚并不是个问题。”
唐瑾看他没有迟疑,想着要么对方对于余家很了解真是这个样子;要么是个有脑子灵的,知道余家有点嫌弃或者不知道余家人的态度,先这样回答让眼下不至于告吹,再慢慢的看后续发展。
不管是那一种,总比知道余家态度迟疑着说实话还是说好话要强。
唐瑾问完去看唐老爷子,沈平也跟着看去,这才发现,唐瑾小小年纪就极为主见,这么点大的年纪就关心起了他姐的婚事来。他家小子在这个年龄,可是只知道气他。
“你问。”唐老爷子对着唐瑾道,又转头对着沈平说,“锻炼孩子,你别介意,我看他会在哪里出错,好教教他。”
沈平惊讶极了,没想到唐老爷子一个长辈竟然重一个孩子来跟他说重孙女的婚事,这……
还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总感觉,好像不太重视重孙子似的,有点儿戏。
不过,沈平在心里不得不承认,唐瑾看着的确比一般的孩子不一样,要成熟懂事的多。
唐瑾就详细的问了起来,从余逸他爹的性格脾气问起,着重问了余逸他娘的性格,还有余逸伯伯叔叔家的情况以及余逸婶婶的脾气,家里有什么矛盾和不和睦,余逸以往都有什么趣事。
越问,沈平就越吃惊,没有想到唐瑾竟然面面俱到,将一般家庭所能想到的与有些容易忽视的问题都一一想到了。这么小的孩子,可真是了不得啊。
唐瑾通过询问也发现,沈平还真的跟余家很熟。
等问完了以后,唐瑾转头看向了唐老爷子,他不可能直接开口做了这个初步的决定。
唐老爷子想了下,笑道:“这等省试完了我回去跟他爹娘商量商量,毕竟是他们的孩子,也要他们拿个主意。”
沈平一怔,没想到唐老爷子会这样说,随后对于唐老爷子更加的热情了。一个做事能考虑孙子孙媳感受的人,绝不会是一个专横霸道的人,教育出来的孩子也是如此。
要是他女儿能嫁过去……
沈平想起了刚在楼下在一旁安静坐着的唐五叔,那稳重静敛的性子,真不是一般浮躁的小子能有的,怕刚好是他女儿喜欢的,不公在心里叹了口气。
成不成,先努力着再说吧。
一桩婚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说成了,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费神而劳心力,现在了解了初步的情况,两家人互通了住址,唐老爷子这才问起了正事来。
沈平不愧来的早,又有举人同窗在长安城里居住,知道很多事。
唐瑾也听唐老爷子说起过,不过有些还是听不懂,只得放在心里,等两人谈完了,唐老爷子这才对他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事关考试,就算不重要的事,他也得问清楚。
“什么是亮轿?”入帘宴他是知道的,就是主考官和考官在进入考场之前要先到布政使衙门里去吃一顿饭。
沈平笑了:“亮轿就是主考官去赴宴时坐的八抬大轿要去掉围障,这样方便民众观瞻他的相貌,等宴后,围观百姓会抢了宴会上的果洒吃食拿回去给自己家孩子吃,期望家里的孩子能顺利的考过去,这个叫‘抢宴’。”
沈平好心的将抢宴都说了,不过唐瑾却是知道这一点的。
沈平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逗他:“你考的是童子科,考官们的入帘前的入帘宴怕也是没有的,听说主考官也不会亮轿,你难过不难过?委屈不委屈?”
“是啊,我很难过很委屈,难过委屈于自己多了一次为祖宗争光的机会。”大人们总是闲的没事干,看到他都爱逗。
沈平哑然失笑,对唐老爷子道:“你这个重孙啊,将来怕是了不得。”
唐老爷子听得高兴,不好让第二晟在楼下等很长的时间,三人就下楼了。
在楼下,又聊了一段时间,第二晟也打听了很多消息,几人又回去了。
省试在两天后举行,由本省的布政使司大人做主考官,寅时开始考试,考两天。这些都是知道的。
第一天考完后晚上会放他们回去,第二天休息,第三天继续考。
这个规定与真正的秋试差别很大,至少他们不用在号房里住一天受罪,可能是考虑到小孩子不太会照顾自己,住号房里只能受罪甚至吃不饱的情况。
缺点也很明显,每次进场都要搜身,看有没有夹带作弊。
考试规定不能穿夹衣,只能穿单衣,现在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哪怕是穿童衣也不会冷。只是人要起的太早了。
“贡试都不起的这么早,怎么到了我们这里要起的这么早点名。”回去的路上,唐瑾对着第二麒抱怨。
“那贡试是什么时候点名?”第二麒不知道这个,好奇的问。
“寅正,比我们晚了半个时辰呢,也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考试的可是一群不满十二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皇帝是不是长不高才不想让别人长高?
自己在心里开了个小玩笑,回到住处还是以读书为重,哪怕是快要考试了,唐瑾都没有松下来。
他省试估摸着能过,可在京城要考三场,到时候考题肯定比现在还要难,他能多学一点是一点。
第二麒本来还想休息,一看唐瑾在学习,只好跟着学习了。真是后悔死了,他当初为何要答应去他大姑姑家念书?!以前只是他爷在管他学习,现在连他弟都开始管他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唐瑾检查了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笔墨纸砚、试票、考牌、抹布、水壶等物,认真的将口罩放了进去。
这口罩是他让第二惠给他做的,做了好几个。
他想起第二麒的性子,问他放了没,第二麒果然没放:“放那个干什么,我们又不是大夫,还要用那种东西。”
“那你要是抽到了‘臭号’,怎么办?”唐瑾反问他。
贡院的房子都是一排排的,每排的尽头处都有一个茅厕,紧挨着它的号房就是臭号。
“我没那么倒霉吧?”第二麒才不信自己运气会那么坏。
“就算抽到的不是臭号,是臭号隔壁隔壁的隔壁,以现在的天气,那味道也是极难闻的,你上个茅厕都要捂鼻子,到时候怕是得被熏得考不成了。用手捂,比用口罩遮住气味强多了。”
第二麒想着东西也不占地方,就将东西放了进去。
第59章 快订阅59章
因为明天要起的早,他们戌时前(晚上7点前)就要入睡,如今刚酉时(下午5点),唐瑾端着一盆水,水里放着两块抹布,带着第二麒擦主人家他们住着的桌椅门窗。
唐瑾说擦,第二麒就跟着擦,擦着擦着,就觉得累不想擦了。手里拿着毛巾,累的斜倚坐在椅子上歇着。
“乖乖,马上就要考试了,我们去看看书,背背传注,都比在这里浪费时间要强啊。”
唐瑾拿食指顶着抹布,用力的擦着窗棱角落上积年的尘土,头也不回的道:“这不是在浪费时间,擦上半个多时辰,考试能考到前边去。”
这样一说,第二麒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拿着抹布就站了起来凑过去问:“真的,擦半个时辰就能考到前边去?”
唐瑾点头,只是认真的干着自己干的事,第二麒原本将信将疑,不过看唐瑾认真的样子,想着他成绩一向好,说不得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秘密,这次他将秘密告诉他,他只要跟着干就行了!
等擦完了前院的门窗和大门二门以及打扫完卫生之后,第二麒总算是歇了一口气,谁知唐瑾让他倒了水后,再继续擦第二遍。
“怎么还要擦啊?你不会是骗我的啊?你可别欺负哥没有你聪明啊。”擦一遍怕是得快半个时辰了,再擦一遍还不得半个多时辰,他除了觉得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变化啊。
唐瑾没有向第二麒解释,直接问他:“擦不擦,你的情况,要考过省试可是有些难的,但是再擦一遍门窗,说不得就考过了。”
“擦擦擦,我擦我擦我擦!”一提起成绩,第二麒觉得自己那些失去的力气都回来了,连忙跟着干了起来。
等擦完了,洗了抹布和盆,又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两人就去睡觉了。
睡前的时候,唐老爷子与第二晟也没有多说,让他们不要多想,不要说话,好好睡觉,早早起床。
唐老爷子笑着对唐瑾说:“主人家刚还跟我夸你懂事孝顺呢。”
“那他们没有夸你教的好?”唐瑾开玩笑的问,唐老爷子笑的开心,点着头:“夸了。”
唐瑾笑了笑,跟第二麒去他屋子里睡觉了。
两人躺在炕上,盖了一张单子在身上,第二麒感叹道:“很少见你老爷笑啊,没想到他这样好哄,你擦个门窗他都能这样高兴,要是咱爷能这样好哄就好了。”
“我老爷咋不爱笑了,他经常笑的好不好?”
他老爷笑,定然不是因为他擦了门窗懂事,而是因为这件事主人家会夸他,以后他真要考上了主人家肯定会对别人说起这件事,那他的名声就会好。老爷子笑的怕是长远的结果而不是目前这件事。
“没见过。”第二麒摇头。
“你肯定见过,就是在我家念了两个多月的书,就觉得我老爷不爱笑了,看来他对你的严厉教导已经在你的心里形成了威严。”
“我争不过你争不过你。”第二麒用手撑着头,在从窗外透过来微暗的一点日光里看唐瑾,“我平时这个时候都不睡,睡不着怎么办?”
唐瑾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腕上:“快点睡,不要说话不要多想,马上就睡着了。”
第二麒听此就躺好了,想着他肯定睡不着,没想到一会儿,就与唐瑾一起进入了梦乡里。
他们两个睡的好,第二麒的娘唐氏和第二惠却是牵心着在长安城里的儿子,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眯了一会儿又醒了。
唐老爷子与第二晟睡的都不太好,也挂心着他们,怕睡过头误了时辰。
唐老爷子觉少,子正的时候已经睡不着了,起来梳洗后烧米汤,正做着时看到第二晟也起来了。(子时23-1点,子正24点)
他们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等饭好了看着时间还有一点,就一起吃了饭,才去叫醒了唐瑾和第二麒。
第二麒打着哈欠醒来,脑子倒是清醒了,边穿衣服边跟唐瑾说:“没想到我还能起来,我还怕我起不来呢,不,是怕我睡不着。”
唐瑾笑了笑,要放平时他也睡不着啊,生物钟被打乱了,要睡也睡不踏实,早上起来犯困,不过下午干了快一个时辰的活,当然累的一挨炕就睡。
“你可真厉害啊乖乖,说我能睡着我就睡着了。”第二麒还在感叹着,唐瑾请他快洗漱。
收拾好后,吃了饭,他们一起坐车去贡院。
在房子里的时候,人多,都醒了,还没什么感觉,可是一出了院子,只感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虫鸣,万家安睡,门前车上那一盏风灯在月光下的深夜里静静亮着,显得环境静谧。
唐瑾向着车前走着,耳里听着亲人的脚步声,只觉时光在这一刻突然变的缓慢,忽然意识到,不一样了,他的人生早就不一样了。现在他要去为了他这一世的生活和前途去努力,人生的路会从每一场考试的结果那里发生改变。
这样想着的时候,觉得好像什么时候他也这样想过,不过以前的感受都没有他这次的感悟来的深。
唐瑾侧过头仰头看天,半圆的月亮挂在夜空,今日的夜比起以往的夜更多了一份幽秘感,这大概是因为他从未起过这么早也从未在特殊的日子里见过这样平凡的月。
七人上了两辆骡车,车轮在寂静的街道里转动着,向着东南方向的贡院驶去。
到了院前街不远处,已经能看到一两辆车子,跟他们向着一个方向。走一会儿,路上慢慢的热闹了起来。
还没等到了贡院门口,车子已经多的挤不进去了,人声鼎沸,马鼻喷响,数盏亮着的车灯三三两两的挂在了车队里,时有人掀开车帘上下车走动,热闹的根本不像是在深夜。
唐瑾他们下得车来,向着贡院门口走去,经过一些车辆时,还能听到有些家长在轻声的叫自己的孩子醒来。
贡院门口此时已经了聚集了一大群人,很多孩子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倒是跟在他们身边的大人们都很清醒,在用各种方法让他们清醒。
偶尔见到一两个跟唐瑾一样大的,还在家长怀里睡着。
小孩子觉长,尽管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也不能阻止磕睡上身。
唐瑾他们算是来的晚一点的,只能在最外层站着。
闲着无事,唐瑾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考篮,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
没等多长时间,只听一声锣响,有人高喊着“肃静”的声音传来,还有一个衙役拿着“禁言”的灯牌从场上走过,场内的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接着安静下来。
等人安静下来,开始点名,点到的人上前来,到龙门前进行检查。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到,没到的人最后会再叫一遍,但大家都不会抱迟到的态度,以免给考官和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唐瑾这次拿到的是甲牌丁未,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总算按套路出牌了。
以前考县试的时候,牌号虽然按天干地支来排列的,但方法却不对。听说是建国初皇帝让人来管科举这一块,结果那人虽然情商高却没念过多少书不懂这些,于是编的牌号就有了点问题。
唐老爷子和第二晟都对自己家孩子嘱咐一番,四周都是些小声的叮嘱。这时衙役出来了,开始说话:“肃静!”
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唐瑾听那人说道:“贡院这次向你们开放的号舍处于明智楼前向南共二十四排,每排一百二十个号舍。这一百二十个号舍分为东六十西六十,第一排号舍为甲子排,第二排为乙丑排,依次类推,叫到名字的,待会儿可以上前来检身了,你们进去以后,对着自己的牌子找位置。”
明智楼唐瑾知道,是贡院中间的一幢高楼,站在楼上向南可以看到号舍的情况,他一听就猜着自己的位置。
底下听着的人已经有极小的私语声了,那衙役听到了,不太高兴,提高了声音道:“其他人听好了,我在叫名字的时候你们认真听你们是哪一排的,别进错了号房,误了考试。以下六十名,为甲子东排的,听到后出队上前,进了门后向北走,就是一直向里,找你们的排号。长安府桓栋,甲牌甲子号。”
衙役开始叫第一名了,有人向前走动,大家都看了过去,想看看这第一个被叫上去的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唐瑾也垫着脚望去,是个身穿红檀色长衫的少年,约摸十一二岁,个头挺高。
因为对方站在前边,他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唐老爷子这时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拉着唐瑾站到了侧面,对他说:“这些人你都用心记下名字与府县,不会有坏处,说不得以后有些就与你一同赴考。”
唐瑾点着头,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会用心的去记,能记多少记多少,一次记不人住,以后要是有机会多见几次就会记住了。
他的名次排在前边,很快就叫到他:“咸阳府乾州县,唐瑾,甲牌丁未号。”
唐瑾连忙应了一声,对着唐老爷子和第二晟道:“老爷,外爷,我去了。”
唐老爷子只是满含宠爱的望了他一眼,没说话,第二晟再次嘱咐他:“好好考,别担心别的,只管努力就成。”
唐瑾点了头,上前去,给衙役看了他的牌子,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贡院的第一道门。
站在门内,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向前走去。
刚过了第二道门槛,唐瑾就被前边等候搜身的队伍挡住了。
他侧身往前看了看,前边估摸着有四十多个人,都很安静。这些人都是在各府府试里考的好才排在前边的,个子有高有矮,但看身量年龄基本上都比他大,只有一两个比他高一点的。
也不知道其它府的文教怎么样,这些人到底是比他强一点还是比他弱一点,到时候成绩出来了他会考的怎么样。
唐瑾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跟着缓慢前进的队伍向前走着,脑子里反复背诵那些他记不太熟的段落。
搜身是在俗称龙门的第三道门前进行的,是一件很费时的事,好不容易快到唐瑾了,他看前边的人只是解了衣衫头发,脱了鞋袜子,现在天气热,大家都穿的很薄,速度到是快了很多。
他先前听唐老爷子说过正科的搜身检查,对比着一看,倒是觉得简单一些。
到了唐瑾时,他快速的解开了衣衫的扣子,给衙役看他衣服里边没有夹带没写字等,搜检的衙役倒是先看了看唐瑾的头发。唐瑾知道自己的发型与一般人不一样 ,伸手摸了摸头发,笑了笑。
衙役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能考到前边很是可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检查他的衣服。
等这边检查好,唐瑾扣好衣扣,那边另外两人已经将笔墨纸砚和吃食检查完了。
搜完身走到门前,一个衙役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一个盖了红泥的章子来,让唐瑾伸出了左手,给他手背上印了一下。唐瑾低头看着,只见左手手背上一个大大“甲子”两字。
刚进了成门,唐瑾听到后边传来一阵杂吵惊呼声,他转头过去看,只见他后边不远处一个人跌倒在地。
衙役很快走过去看,唐瑾只听他的喝声传来:“排队也能睡着,昨晚不知道早早睡吗?”
刚进了龙门的人都回了身看着,唐瑾眼看着衙役要赶人了,觉得没有什么可看的,倒是转身先走了。
站在龙门两边的护卫倒是有几人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转身的唐瑾,有些意外他这么小的孩子连个热闹也不凑,这种淡定的心境真是难得。
进了考场,唐瑾找到自己的号舍进去,发现号舍也就两平方米大小,三面有墙,正对面的墙上中间凿空,可以放考篮等东西。
墙的四五十公分处搭着张木板,他把考篮放在墙上,躺上木板,因为身量小,倒是舒展得开手脚,拿了一张单子盖在身上睡觉。
离检查完还有一段时间,不会这么快发卷,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等唐瑾睡了一觉,发现天色才蒙蒙亮,考生们大多才入了场。
他坐了起来,正想打量一下周围,就听旁边有人语气不好的对他叫开来了:“喂。”
第60章 快订阅60章
唐瑾侧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少年站在他的考舍外,左手拿着考牌,右手提着考篮,一脸火气的看着他:“你占了我的号舍,出来!”
号舍外的灯笼光线并不明亮,不太能他脸上的细微表情,语气听着却很是不客气,还有着点高姿态,那自信的样子,让唐瑾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号舍。
他记得自己的牌子,但还是拿出来看了看,又出了门看了一下订在号舍外的牌子,见上边跟自己的牌子一样,就道:“让我看一下你的牌子。”
“凭什么给你看,你出来出来。”那少年见唐瑾不听他的话,更加的不耐烦了,伸手要去拉唐瑾的领子。
唐瑾躲了开来,不想生事,拿着自己的牌子给对方看:“我的牌子是甲牌丁未,和号舍外边的一样啊。”
“我的也是甲牌丁未,不用看你就进错了占了我的,快点出来。”那少年不耐烦的说着,看到两人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号舍两边的人,见自己一个大人连一个孩子都赶不走,有点下面子,放下考篮就想捉唐瑾出来。
唐瑾不欲与他生事,不管是对方的错还是自己的错,要是在考场生事,万一闹大了被取消了考试的资格,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连忙道:“好好好,我出来我出来,你别生气别生气。”
那少年看唐瑾愿意出来了,两手叉腰,气哼哼的,带了点得意,扫了眼两旁出来围观的,对着去提考篮的唐瑾道:“占了我的号舍还有理了,叫你出来还不出来。”
等唐瑾提了考篮拿了东西出来,那少年将自己的东西放进了墙上中空的洞里,一转身,却发现唐瑾还没有走,不耐道:“看什么看,还不找你的号舍去。”
“这号舍在明智楼南边第一排,我先进来的。”唐瑾试图跟他说清楚,让他明白是他找错了。
在门外听那衙役说了,明智楼南边第一排为甲子排,第二排为乙丑排,第三排为丙寅排,依次类推,最先叫到的人位置就在前排,他进来都睡一觉了,当然不会是他错了。
那少年听了,脸上有些尴尬,恼怒道:“先进来怎么的,当你学的多好!总角碎娃,五经还没读完呢,这场定让你落了榜。”这话就说的不好听了,一般少年人听了别人说自己落榜肯定要跟他急。
“碎娃”的碎字就是小的意思,就是说唐瑾是个小娃娃,总角很简单,就是小孩子的发型。
唐瑾一岁以前,家里人给他留的就是小孩的发型,在头顶两侧留上两团,其他的全剃掉。
唐瑾不习惯,觉得很难看,可是小的时候也不能说什么。一岁多的时候,他要求留长发,家里人劝不下,只好让他留了,直到……
直到夏天他快被热死了,热的头上都上了痱子,痒的很,把他娘心疼的,强制的给他把留了两寸的头发给剃了。
长大了一些的时候,他的发型就换了,换成了头顶两侧和前边中间以及后边都留了一块圆,就是以前看到的那种年画上的可爱发型。
自从决定要考童子科的时候,唐老爷子就让他留发型了,他就留了,等头发长长了的时候,其他的头发扎起来就很奇怪了,全部又都扎不起来,只好全都散着了。
听了这少年的话,唐瑾却是不着急,还没有说话,旁边围观的人已经笑了出来。
有一个笑着学着那少年的调子问道:“我们这是甲子排,你也是甲子排?”这一问,周围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与唐瑾争辩的这人,口音听着不太像关中这一块儿的,也不像与关中紧挨的秦南这一块的口音,像是秦北人,但没有秦北人鼻音重,应该是位于关中与秦北中间这一块。
帮唐瑾说话的人,虽然学着怪音,但口音一听就是关中这一块儿的。
这笑声让那青衣少年更加的恼怒,火气都上来了,指着唐瑾道:“他的口音也不是长安府的口音,你怎么不笑话他!”
唐瑾不接这个话题,左手伸过去,对着那少年诚恳而认真的道:“我的是甲子排的,这是甲子东排,你是哪一排?”
唐瑾一说话,旁的偷偷笑话青衣少年的人都收了声,看着两人。
这青衣少年名为常鹰,看唐瑾态度诚恳,没有笑话他,而是一副解决问题的样子,只好将手伸出来:“我是甲戌排的,这排在后边,怎么可能是甲子排。”
大家眼神望过去一看,他的左手手背上果然盖着一个“甲戌”的红章。
周围围观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笑着说了起来。
“这排就是甲子排的。”
“先进来的当然排在了明智楼南边,难不成你后进来的反倒排到了前边来?”
“就是啊,你要当这是后边,那你后边的人排哪里啊?”
“看不看排号,墙边上用木牌做的那么大的三个“甲子东”看不见啊,眼瞎啦?”
“欺负人家小孩子,你年龄大你了不起啊,还笑话人家总角小儿,哈哈!正因为人家总角人家才了不起啊!”这一句话一出,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能先进来的,都是念书比较好的,年龄小还先进来,那肯定是有天赋又勤奋的,学霸对于学渣,天生的就有一种优越感。这群围观的人,将唐瑾划在了他们“学霸”的范围内,又加之地域和口音,再看唐瑾年龄小起了怜弱的心理,都看不过那个后进来的青衣少年欺负唐瑾。
一看周围的人都笑话自己,听着他们的话,那穿着青色长衫的常鹰感觉应该是自己弄错了,慌张的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背在了身后。
哄笑声刚过,有人就继续嘲笑道:“还笑话人家口音,人家那不是带着山里口音,那是会说京话带着京话口音啊!”这人这句也是用一口京话来说的。
唐老爷子年轻时在京城住了二十多年,京话说的十分标准,哪怕是过去了几十年,教唐瑾说出来的京话口音也很标准。哪怕他现在说的是长安府这边的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区别,别人也能听出来他会说京话很正常。
至于这帮忙说话的少年会说一口京话,唐瑾一点都不意外。
这些会说京话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跟着就任的家长住的,这种人的家长既然能当了官,那出身是进士的要比举人的多。而成了举人的,自然都去过京城考过会试殿试,要是在京城翰林院或六部任过几年官,会说京话并教自己孩子说京话很正常。
常鹰被一群人嘲笑,顿时无地自容,脸上燥热的厉害,直觉得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恶意,直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这一会儿,围观的人也多了,后来的人听了个大概,有一个人小声的道:“找错地方也不是什么大的错,你给人家道个歉,长安府的人心胸广阔,会原谅你的。”
唐瑾听着那人的口音,跟常鹰有些像,不是一个县的也是一个府的,顿时笑了。
这个倒是会说话,而且还会道德绑架,他要是不原谅了,就是心胸狭窄了。不过,也算挺聪明的。
常鹰抬头望了唐瑾一眼,蠕动着嘴,却是开不了口。
一看就是少年人,脸皮薄,又好面子。
唐瑾内心到底是个成年人,不会等着一个小孩子跟他道歉。道歉不道歉那是对方的事,是他的素质与人品的体现,不关他的事。
他看着周围都有十一二个人了,不想引来更多的人惹来事非,速战速决道:“没事,我平时不注意也会弄错事,这没有什么。不过你以后不要这样粗心了,冤枉我占了你的号舍又凶我都没有什么,要是考试的时候粗心了那可不得了了。”
周围人都没有想唐瑾会说这样的话,还以为他会生气呢,顿时露出了善意的笑声来。
常鹰的心里好受了一些,连忙取了自己的考篮,迅速的离开了。
唐瑾把自己的东西放了回去,一转身,发现围观的人走了一部分,其他的三四个人倒是没有走,站在唐瑾号舍旁边,一个问唐瑾是哪儿的人。
唐瑾听出了刚那个说京话的人,笑着用京话他:“你也是京城人?”
“难道你也是京城人?”向炜惊喜的上前两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唐瑾的板床上,伸手搂着他道:“碰到一个京城人不容易啊,你家住在京城哪里,家里人是干什么的?
“你呢?”唐瑾不答反问。
“我家住京城东信坊,我祖父在省里做官,我跟着他读书。”向炜倒是干脆,马上就说给唐瑾听了。
“我在老家住着,我老爷以前是个乡手书,现在不干了。”
唐瑾一听在省里做官而没有说职位,想着这人爷爷职位十有六七应该挺高的,就笑着回应,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要看他是对谁对这样自来熟,还是对他们“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这样自来熟。
向炜听了后,微微张了张嘴,转头与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都转过头来看唐瑾。
作者有话要说:自挂东南枝,以后不说话只做事,埋头码字中。
第61章 快订阅61章
唐瑾笑了,看这三人的衣着,家里都是有地位的,看样子还像是认识的。能在一起玩的,就算家里的地位有相差,那也比他这个平民好多了,怕是没有想到他只是个平民吧。
官宦家的子弟,看来也不是都会观察,至少他们这个年龄都没有意识到他身上衣服的料子是很普通的细棉,而不是丝绸绵缎。
向炜动了动喉,很想问唐瑾,乡手书是个什么官位,不过他看唐瑾这么小的年纪,对着常鹰时态度淡定自若,那从容不迫的气度,很有他表哥的风范,绝不是平常家里人能养出来的,肯定是什么他不知道的大官。
至于唐瑾衣服的料子,向炜是没有当回事的。京城里有些大家族,为了不把男孩子娇养成纨绔,想培养他们坚毅的性格,从小衣食就很平常,这样长大了想纨绔也纨绔不起来。
唐瑾却是一时没有想到对面三个人可能都不知道乡手书是个什么职位,看他们只是意外,而没有瞧不起他的神态,暂时觉得他们可交,对着向炜笑道:“我姓唐名瑾,瑾瑜的瑾。”
“我姓向名炜,光明的那个炜。”说完了名字,向炜就急着问唐瑾,“你这次府试考试考了第几?”
“第六。”
“第六啊。”向炜本来想说有点低的,不过想着唐瑾这个年龄,能考第六真的已经很了不起了,笑着夸他,“你真厉害,这么小就考了第六了,我考了第四。”
说着觉得第四也就比第六高出了两名来,刚才觉得第六低有些不对,连忙解释:“我告诉你,我本来可以考长安府第一或者第二的,没想到桓栋那小子突然来了长安。他一个人来长安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他表哥一起来,真是气死我了!”
哦,唐瑾想着,长安府这个第一第二看来是表兄弟了,向炜还认识。第三的成绩,在向炜看来,应该与他差不多了,那这人也是个学霸啊。
“那你比我厉害啊,我连第一都不敢想的,想考个第三,结果才考了个第六。”唐瑾笑道。
他看着眼前站着听他与向炜谈话的两人,再看一下自己坐着的板床,也就一米多一点宽,两个人坐下,基本上都占实了,再加一个人也是能坐上,就是太挤了,另外两个人只能坐一下。
“要聊天吧?你们两个坐。”唐瑾站了起来,请两人坐。在考场里,他其实不太想跟人坐一起聊天,以免出了什么事。
向炜一听,抬头看了看天,天已经麻麻亮了,想起现在在考场上,不能像平常那样随意,也站起来笑道:“我就不坐了,考完了出去聊。”
说完,叫着另外两个人散了。
唐瑾一看,向炜是向着他东边走的,离他有十米左右的距离,另外两人向着西边走,距离要比他与向炜号舍的距离远多了。
想着应该考的名次在他后边,不过这号舍到底是按什么排的唐瑾还真不知道,他考了第六,按理说应该在第五十一到第六十之间,却排到了第四十四。
眼见着三人都回去了,唐瑾先将自己的位置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
考场上人多比较乱一点,任何事情都要比较注意一点,尤其是唐家还是这样的情况,就更要小心一点。万一要是有谁看唐家不顺眼,不想让他考过,只要他的号舍里多出任何一样不该有的东西,那都得遭殃。
角角落落都没有问题,唐瑾把前半部床板卸下来,自然的翻过来看了看,看下边有没粘着什么东西。
号舍的床板说是床板,但他并不是真反一块床板,而是两块。外边这一块取下来架到高处,坐在另一半就成了一桌一凳。
两块检查完了,他又把考篮检查了一遍。虽然知道考篮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也没事,看一下也没错。
没有什么问题,唐瑾看了一下天色,一小会儿的功夫,天又亮了一些,估摸着快五点半了,整个贡院里应该是有了一点点的声音,至少不像他半夜来的时候那样静悄悄的。
东西放好了,唐瑾站在了自己的号舍前,左右看了看,长长的通道里,向左向右的尽头处都挺长,看号舍宽度,估摸着一边四十多米,一边五十多米。
前一百二十个叫到的人应该大多都在明智楼第一排,但这第一排并没有面对着明智楼,而是门口面向了南方,这也有可能是那个青衣少年没有听清楚而弄错了位置的一部分原因。
这贡院里他是第一次来,而贡院里号舍位置都不是固定的,每一个可能都有些差异。唐老爷子也没有进过贡院,所以他并不知道贡院的全部地图,只知道每一个贡院里进了龙门就是号舍,过了号舍就是明智楼,过了明智楼就是考官们的地盘,这些是死的。
至于号舍怎么排,那就贡院地方的形状和号舍的多少了。有的省文风兴盛,号舍要建成千上万个,听他老爷说,以前京城的号舍,就有一万八千多个。
至于他们秦省,秦省的布局很简单,过了龙门有一条宽一点的过道,过道左右有两排房,东西排各六十个。他看了一下,最后一排是癸亥排,第六十排,所以秦省的号舍有七千二百个。
每次考试的人肯定没有这么多,但号舍是要多准备的。
唐瑾面向门口,仰头透过屋檐看着左前方的明智楼,待了几秒。
坐回去的时候,左边的人对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唐瑾也对他笑了笑,很庆幸对方不是个生事的,要是个向炜那样的自来熟,坐过来与他说话,他才头疼。
右边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刚才在他与那少年起争执的时候,那位大兄弟都没有醒过来,可见好觉头。
在床板上坐了十来秒,唐瑾想着那少年是甲戌排的,第十一排第四十四个,那么前边已经进了一千两百人。听说这次省试录了两千四百多人,还有近一半左右没有进场,他决定再睡上一觉。
各府里的录取的人数并不一样,是按成绩录取的,由于长安府是省府,咸阳府以前曾也是省府,学习和考试的人是最多的,是整个秦省文风最浓的地方。昨邻的其它三个府受到影响,录取的人数也多一些。
像秦省北方,有些府连一百个都没录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