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吉尔承认,「我们不想跟呆子似的直愣愣地瞪着你。」
「那现在就瞪吧,亲爱的——乔治,多甜的人儿啊,愿他在天堂安息,他就是为了让人看才把它们放在我身上的。让人看,让人研究。这儿,在我下巴底下是先知圣天使长弗斯特的诞生——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宝宝,对老天给他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还一无所知。但天使们知道——看见没,他们环绕在他周围?下一幕是他行的第一个奇迹,他上的那个乡下小学里,有个比他还年轻些的罪人射杀了一只可怜的小鸟……他把它捡起来抚摸,然后它便毫发无损地飞走了。现在我得转过身去。」她解释道,开始创作这件伟大的作品时,乔治在她身上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画布已经满了,没地方。幸好上天赐给了他灵感,最后,乔治把「偷袭珍珠港」改成了「世界末日大战」,把「纽约风情」改成了「圣城」。
「虽说每寸皮肤都绘上了神圣的图画,」她承认道,「可当初,乔治为找地方费了不少脑筋,因为必须把先知人世生活的每个里程碑都文上去。这儿是他在那座拒绝接受他的渎神的神学院台阶上布道——那时是他第一次被逮捕,也是大迫害的开始。转到这边,在我脊柱上你能看见他摧毁偶像崇拜的画面……然后是他在监狱里,天堂的光辉倾泻而下。接着是『坚贞的少数人』冲进监狱——」
(弗斯特牧师意识到,在为宗教自由而战时,你需要的是刀枪棍棒和跟警察纠缠到底的决心,这些东西远胜于消极抵抗。他的教会十足一个白手起家的军事教会。但他同时也是个战略家;只有当重武器属于上主一方时,战斗才会打响。)
「——解救了他,还抓住那位判他刑的假法官,在这人身上涂满柏油粘上羽毛。再转到前头——嗯,你们看不见多少;我的胸罩挡住了。真遗憾。」
(「迈克尔,她想干什么?」)
(「你自己知道。跟她说。」)
「帕特姑妈,」吉尔温和地说,「你想让我们看完所有的图画,是吗?」
「唔……提姆说得没错,乔治用了我所有的皮肤,绘出了完整的故事。」
「如果乔治做了那么多,他一定是想让人看到它们。把衣服脱了吧。我刚才说过,就是让我赤条条地上场我也乐意。我们的表演还只是娱乐,你的却还有一个目的……一个神圣的目的。」
「好吧……如果你们希望我这么做的话。」她暗地里唱起了哈利路亚!弗斯特在支持着她——有了天赐的好运气和乔治的作品,她一定能让这些亲爱的孩子走向上帝的光明。
「我来帮你。」
(「吉尔——」)
(「怎么,迈克尔?」)
(「等等。」)
派文斯基夫人发现自己漂亮的三角裤和胸罩无影无踪了,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吉尔的睡衣也不见了——她当然一点也不惊讶,只在发现迈克把他自己的衣服也变没了时才稍稍有些吃惊。迈克这么做是为了礼貌,他像猫咪一样讲礼貌。
派文斯基夫人倒抽了口凉气。吉尔搂住她,「那,那,亲爱的。这没什么。迈克,你必须告诉她了。」
「是的,吉尔。帕特——」
「什么,史密提?」
「你说我的魔术是戏法。刚才你准备脱衣服——所以我就帮你脱了。」
「可你是怎么弄的?衣服在哪儿?」
「和吉尔的睡衣在一起——还有我的袍子。没了。」
「别担心,帕特,」吉尔插话道,「我们会给你找些别的穿。迈克,你真不该那么干。」
「对不起,吉尔。我灵悟这没什么。」
「唔……或许你是对的。」看样子帕特姑妈并没有太不安,再说她是马戏团的人,跑江湖的口风很紧,永远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
派文斯基夫人并不为两片衣服担心,赤身裸体对她也没什么,无论是自己裸还是对方裸都一样。让她情绪激动的是一个神学问题。「史密梯,那是真正的魔法吗?」
「我猜你会管它叫魔法。」迈克字斟句酌地说。
「我宁愿管它叫奇迹。」帕特脱口而出。
「只要你愿意。反正它不是什么把戏。」
「我知道。」她并不害怕,帕特丽夏·派文斯基有信仰的支持,什么也不怕。但她为她的朋友担心,「史密梯——看着我的眼睛。你和魔鬼做了交易吗?」
「不,帕特,我没有。」
她继续审视着他的眼睛,「你没有撒谎——」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撒谎,帕特姑妈。」
「——那么这就是个奇迹了。史密梯……你是个圣人!」
「我不知道,帕特。」
「天使长弗斯特也是到了十几岁才知道的,尽管他之前就行过奇迹了。你是个圣人;我能感觉到。我想在我第一次遇见你时就已经感觉到了。」
「我不知道,帕特。」
「我想他可能真是圣人,」吉尔承认,「但他自己不知道。迈克尔……我们已经说了太多,现在只能继续说下去。」
「迈克尔!」帕特突然喊道,「天使长迈克尔,上帝派他化为人形来到我们中间。」
「拜托,帕特!就算他是,他也不知道——」
「这很可能,上帝以自己的方式施行奇迹。」
「帕特姑妈,请听我说完好吗?」
很快,派文斯基夫人就知道了迈克是火星来客。她同意把他当普通人对待——同时申明对他的本性和他来到世间的原因保留自己的意见。弗斯特在人间时一样是个真正的人,但他同时也是,并且永远是,一位天使长。假如吉尔和迈克尔坚持说自己还没有得救,她会按照他们所希望的方式对待他们——上帝行事总是神妙莫测的。
「我想你可以称我们『求道者』。」迈克告诉她。
「这就够了,亲爱的!我能肯定你们已经得救——弗斯特本人开始的时候也是位求道者呢。我会帮助你们的。」
她又参加了另一个奇迹。他们坐在地毯上;吉尔躺下来,在心里跟迈克说了自己的想法。迈克让她浮了起来,既没有所谓的咒语,也没用任何道具。帕特丽夏带着宁静的欢乐目睹了这一幕。然后迈克说:「帕特,躺下。」
她毫不迟疑地服从了,就好像对方是弗斯特似的。吉尔转过头:「要不要先把我放下,迈克?」
「不用,我能办到。」
派文斯基夫人感到自己被轻轻抬了起来。她并不害怕,只感到无与伦比的宗教狂喜,仿佛一股热流在腰际弥漫,让她眼中充满泪水;自从圣弗斯特的触碰之后,她还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迈克把她们移到一块儿,吉尔拥抱了她;泪水更多了,她快乐地抽泣起来。
迈克把她俩放下,发现自己并不疲倦——他已经想不起上次感到疲惫是在什么时候了。
「迈克……我们需要水。」
(「???」)
(「没错。」她在心里回答道。)
(「然后?」)
(「然后做该做的事。你以为她为什么会来?」)
(「我知道。我只是不确定你是不是知道……或者是不是同意。我的兄弟。我的自我。」)
(「我的兄弟。」)
迈克将一个玻璃杯送进卫生间,让龙头给它注满水,然后给了吉尔。派文斯基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眼下再没什么事情能让她吃惊了。吉尔告诉她:「帕特姑妈,这就好像洗礼……又像是结婚。这是个……火星的做法。它意味着你相信我们,我们也相信你……我们可以告诉你任何事,你对我们也一样……我们是伙伴,从现在直到永远。不过,这个仪式一旦完成,就永远无法废除。假如你违背,我们就会死——立刻死去。无论得救与否。假如我们违背——我们是不会违背它的。如果你不愿意,千万别同我们分享水。我们仍然是朋友。要是这妨碍了你的信仰,那就别干。我们不属于你的教会,或许永远都不会加入。你至多只能管我们叫『求道者』。迈克?」
「帕特,吉尔说得对。」他附和说,「真希望我们能用火星语跟你解释,那样更清楚些。这个仪式包含了婚姻所具有的一切意义——而且多得多。献水不受约束……但是,假如你在宗教方面或是心里有任何反对的理由——那就千万别喝!」
帕特丽夏·派文斯基深深吸了一口气。过去她也作过一个类似的决定……当时她的丈夫在一旁看着。那时她并没有畏缩。她算什么,怎么可能拒绝?这可是位圣人,还有圣人那受祝福的新娘。「我想要。」她坚定地说。
吉尔啜了一口水,「我们增长亲近,永不止息。」她把杯子递给迈克。
「感谢你的水,我的兄弟。」他抿了一口,「帕特,我给予你生命之水。愿你永远开怀畅饮。」他把杯子递到帕特手里。
帕特丽夏接过杯子,「谢谢你。谢谢你们,哦,亲爱的!这『生命之水』——我爱你们俩!」她如饥似渴地喝起来。
吉尔拿过杯子,喝光了剩下的水,「现在我们增长亲近,我的兄弟们。」
(「吉尔?」)
(「现在!!!」)
迈克尔抬起新兄弟,让她飘进卧室,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
瓦伦丁·迈克尔·史密斯灵悟到,人类那种身体上的爱——非常人类、非常身体的那种——并不仅仅是加快产蛋或者增长亲近的仪式;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增长亲近。他还在继续灵悟,一有机会就会更加充分地灵悟它。他想过,也许就连灵老都不了解这样的狂喜。这种想法还很让他苦恼过一阵子呢。但他现在灵悟到,他的新同胞有着独特的精神深度。他探索着,心中充满快乐,因为他的童年并没有人种下禁忌,让他在这些事儿面前裹足不前,或者产生负罪感。
他的人类老师们既温柔又慷慨。她们教导他,却没有伤害他的天真。产生的结果是独一无二的,就如他本人一般。
帕特刚刚按照古老的火星仪式与迈克分享了水,现在又开始按古老的人类礼仪分享迈克自己。正如吉尔所料,帕特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一切。迈克证明了自己在这方面也能够创造奇迹。对卧室里的奇迹,帕特居然能够平静地接受,这倒让吉尔有些吃惊。吉尔不知道的是,帕特丽夏过去曾遇到过另一个圣人,所以,她对圣人的期望值要高得多。他们在关键点采取了正确的行动,这让吉尔感到宁静的欢乐……然后,她自己在心醉神迷的快乐中增长了亲近。
大家休息的时候,吉尔让迈克用心灵感应招待帕特泡了个澡,自己则在一旁笑着闹着。迈克第一次为吉尔这么干的时候纯粹是为了玩儿,现在它成了家里的传统。吉尔知道帕特会喜欢的。
一双隐形的手为帕特洗了澡,擦干的时候既没用毛巾也没用吹风机。吉尔看着帕特的表情,不由得咯咯直乐。
帕特丽夏眨眨眼:「遇上了这种奇事,我真得来一杯。」
「当然,亲爱的。」
「还有,我还是想让你们这些孩子看看我的画。」他们走进起居室,帕特站在地毯中间,「先看看我。看我,不是我的画。你们看见了什么?」
迈克在心里剥下她的文身,抛开装饰,注视着自己的新兄弟。他喜欢她的文身;它们让她与众不同,赋予了她一个自我,还带给她一点点火星的味道,使她不像大多数人类那样单调乏味,毫无特点。他考虑也给自己弄个全身文身,当然得先灵悟出要文些什么。他父亲,水兄弟朱巴尔的一生如何?得好好考虑考虑。吉尔没准儿也想文。什么样的图案能让吉尔更美丽、更吉尔?
没有文身的帕特不如之前那么好看;她看上去就是女人应该有的样子。迈克直到现在也没灵悟杜克收藏的图片;它们让他知道了女人的尺码、形状、颜色有很多差异,在爱这方面也有些技术上的不同,但除此之外,他灵悟不到杜克的宝贝图片还能教会人什么东西。迈克所受的训练让他成了一个一丝不苟的观察者,但也使他对偷窥狂那种微妙的快感反应迟钝。倒不是说他觉得女人(包括,而且特别是,帕特丽夏·派文斯基)在性方面缺乏吸引力,但这种吸引力并不在于看到她们。嗔觉和触觉占的比重更大些——在这些方面他是半人类、半火星人的。(火星人的性反应是被嗅觉和触觉所激发的,很长时间才会有一次。但要说微妙、浪漫之类,火星人的性恐怕相当于打个喷嚏,或者静脉注射。)
没有文身之后,迈克更强烈地意识到一件事:帕特丽夏拥有属于自己的面孔,她的生活经历使这张脸异常美丽。他惊奇地发现,帕特的面孔甚至比吉尔的还要更加自我。它使他对帕特的感情更接近于爱(当然,他还没有灵悟这个词)。
她还有属于自己的味道,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嘶哑,即使没能灵悟她的意思,迈克还是喜欢听她说话;跟蛇打交道让她带上了一丝麝香味儿。迈克喜欢她的蛇,就连那些有毒的他也能应付——不仅仅是靠延伸时间感来躲避攻击。它们同他一道灵悟;他品味着它们天真无邪、残忍凶暴的念头,它们让他想起了家。除了帕特,甜面包只喜欢让迈克碰自己。那条大蟒蛇很迟钝,其他人也能碰它,不用担心受伤,但迈克是被它当作另一个帕特,完全接受了他。
迈克让文身重新浮现。
吉尔在琢磨帕特姑妈为什么要文身。要不是把自己弄成幅活动连环画的模样,她的模样本该很不错。但吉尔爱的是帕特本人,而不是她的模样——再说文身也确实让她有了份稳定的收入……直到她人老珠黄为止。到那时,就算文身是伦勃朗亲手绘制的,呆子也不会出钱来看她了。她真希望帕特在自个儿的小金库里存够了钱——然后又猛然想起,帕特姑妈现在是水兄弟了,迈克无尽的财富同样属于她。这让吉尔感到一阵温暖。
「怎么样?」派文斯基夫人追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我多大年纪,迈克尔?」
「我不知道。」
「猜猜看。」
「我不会,帕特。」
「喔,猜吧!」
「帕特,」吉尔打断他们,「他真的不会。他还没学会判断年龄。你知道他来地球时间还很短。迈克想问题用的是火星年和火星算法。要是涉及时间或者数字,就得我替他做。」
「好吧……你来猜,亲爱的。说实话。」
吉尔上下打量帕特一番,不光留意她挺拔的身材,也没放过双手、喉咙和眼睛——然后在结果上减去五岁(当然,对水兄弟本来应该彻底诚实才对)。「呣,三十岁左右,误差在一年以内。」
派文斯基夫人得意地笑了,「这就是真信仰的奖赏,亲爱的!吉尔心肝儿,我都快五十啦。」
「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这就是快乐的功效,亲爱的。我生了第一个孩子之后,体形走样得厉害——『宽』这个字就是专门为我发明的。肚子好像怀孕六个月似的,胸部也垂了下去。我从没动过手术提胸。当然,高明的外科医生不会留下伤疤……可在我身上准能看得出来,亲爱的;那得在两幅图上凿出洞来啊。
「然后,我看见了光明!那,不用锻炼,不用节食——我的饭量活像头猪。快乐,亲爱的。通过受福之人弗斯特,获得上帝赐予的完美的快乐。」
「真不可思议。」吉尔道。他们认识的这段时间,帕特姑妈确实没有节食和运动。吉尔对提胸手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些文身显然从没挨过刀子。
照迈克看,不管帕特是不是把这归功于弗斯特,她肯定是学会了把自己的身体想成想要的形状。这方面,他正在教吉尔,但她必须先完善自己对火星语的理解,之后才能做到驾轻就熟。不用着急,只需等待,这个问题总会解决的。帕特继续说道:
「我想让你们看到信仰能做些什么。但真正的变化是内在的。快乐。上帝知道我没有演说的天赋,但我会尽我的力量告诉你们。首先,你们必须意识到其他一切所谓的教会都是魔鬼的陷阱。我们亲爱的耶稣宣扬了真信仰,弗斯特是这么说的,我也深信不疑。但在黑暗的时代,他的话被人扭曲,变得耶稣自己也认不出来了。所以弗斯特才被派来宣扬新启示,让耶稣的话重新显明。」
帕特丽夏·派文斯基一只手指指向头顶,仿佛突然化身为一个女祭司,浑身包裹在圣洁的尊严之中,「上帝想要我们快乐。他在世间布满了能使我们快乐的东西。假如上帝不愿我们饮酒作乐,他会把葡萄汁化成酒吗?他完全可以不去管它……或者把它变成醋,谁能从醋里找到丁点儿乐子?难道不是吗?当然,他并不是要我们烂醉如泥,打老婆、不管孩子……他给我们好东西,是让我们利用,而不是滥用。和看见光明的朋友们一块儿时,要是你想喝它一杯两杯、三杯四杯的,让你想跳起舞来、感谢主的慈悲——有什么不可以的?上帝创造了酒,还创造了脚——他创造它们就是让你把它们放在一起,快乐起来!」
她顿了顿,「再满上,心肝儿;布道是件让人口渴的差事——这次少倒点儿姜汁啤酒,那威士忌真不错。还有,要是上帝不想让女人被人瞧,他大可以把她们造成丑八怪——这才符合逻辑,不是吗?上帝不会作弊;游戏规则是他自己定的——他不会暗地里动手脚,让呆子们老赢不了,就好像骗子在地摊儿上耍的那些把戏一样。要是比赛不公平,就算有人输了,上帝也不会送他下地狱的。
「好,上帝想要我们快乐,而且告诉了我们怎么才能快乐:『相亲相爱!』哪怕是一条蛇需要爱,那就去爱那可怜的小家伙吧。爱你的邻居……耳光只为撒旦派来的腐蚀者留着,防着他们诱惑你离开上帝准备的道路,把你引进深渊。而且这个『爱』不是矫揉造作的老处女的爱,眼睛都不敢从圣歌集上抬起来,生怕看到肉体的诱惑。要是上帝憎恨肉体,他为什么会创造出那么多来?上帝可不是个娘娘腔。他创造了大峡谷和天上的彗星,还有飓风、种马和地震——能干出这一切的神什么没见过?难道姑娘逗逗小伙、男人瞅瞅女人也能吓得他背过身去尿了裤子?你们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傻念头,心肝儿——我也一样!上帝要我们去爱的时候,他可是动真格的,一点没有保留。爱那些总要换尿布的宝宝,也爱那些汗流浃背的壮汉,好造出更多的宝宝来爱——而且在这之间还要继续去爱,因为爱真是棒极了!
「当然啰,这并不是让你去随便乱搞,就好像来瓶威士忌并不意味着我会喝个烂醉跑去揍条子一顿。爱没法卖,快乐也买不到,两者都没标价……如果你以为它们有价钱,通向地狱的大门就开了。可如果你放开心胸、尽力给予,再接受上帝无穷无尽的礼物,魔鬼就没法动你一根指头。钱?」她看着吉尔,「心肝儿,给你一百万,让你像刚才那样跟谁分享水,你干吗?或者一千万?不缴税的。」
「当然不。」(「迈克尔,你灵悟吗?」)
(「几乎全灵悟了,吉尔。耐心等待。」)
「瞧见了,亲爱的?我知道那水里有爱。你们都是求道者,离光明已经很近了。既然你们俩通过心中的爱『分享水、增长亲近』,我就可以告诉你们一些事情,通常是不能告诉普通求道者的——」
弗斯特牧师的祝圣仪式是他自己搞的,也可以说是上帝赐与了他圣职——就看你引用的是哪方的观点。他对自己那个时代的脉搏有种天生的直觉,比跑江湖的老手打量呆子的眼神还准。被人称作「美国」的那个文明向来人格分裂。它的法律是清教式的;私底下的行为方式又倾向拉伯雷主义①;它的主要宗教是阿波罗式②的;流行娱乐又几乎是狄厄尼索斯③式的。在二十世纪(按地球公元纪年),地球上没有哪个地方的性压迫有美国这么严重——也没有一个地方对性的兴趣如此浓厚。
弗斯特与那个星球的每个宗教领袖有两个共同点:一是他极其富有人格魅力,二是在性方面,他把人类的条条框框抛下了何止十万八千里。地球上所有的宗教领袖都要么独身,要么与独身主义背道而驰。弗斯特不是独身。
他的老婆们和女祭司们也不是。新启示的重生步骤中包括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仪式,对增长亲近特别合适。
在地球的历史上,许多宗派都用过相同的技巧,但在弗斯特的时代之前,这一招还从没在美国大规模实施过。虽然不止一次遭到驱逐,弗斯特还是坚持不懈地改进手段,终于让自己的公羊种马教得以开枝散叶。他借鉴了共济会、天主教和麦迪逊大道,正如他借鉴前人经典创作了新启示的圣经一样。他为它披上一层糖衣,伪装成对基督教原教旨的回归。他创立了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的外围教会,还有中间教会,不知情的外人会以为这就是「新启示教会」了。这里全都是快乐的得救者,他们付什一税、享受教会不断扩张的商业带来的种种好处,在无止境的狂欢中忘我地庆祝:快乐,快乐,快乐!他们的罪已获赦免。(话又说回来,只要他们支持自己的教会、跟同教兄弟打交道时诚实不欺,并且声讨罪人、保持快乐,那么对他们而言,算得上罪孽的行为实在屈指可数。新启示倒不是特别鼓励纵欲,但讨论性问题的时候,总是相当神秘。
中间教会还出产突击队。弗斯特从二十世纪早期的产业工会那儿借来了这一手;要是哪个社区想压制弗斯特运动,弗斯特教徒就从四面八方拥到那个镇上,直到监狱和警察再也难以招架为止——条子被踢得满地找牙,监狱也被砸得稀巴烂。
就算有哪个检察官不识相,竟然坚持起诉,他也不可能得手。弗斯特(通过在烈火中学到的经验)会死抠法律条文,证明这种起诉实际上是心怀偏见的迫害。无论是在美国高院还是后来的联邦高等法院,从没有哪个弗斯特教徒以教徒的身份受到有罪判决。
在公开的教会之内是核心教会——由全心全意献身教会的人所组成的坚强核心。他们是教会的神父、俗家领袖、管理者和政策的制定者。他们已经「重生」,摆脱了罪的纠缠,在天堂里有个定好的位置,也是唯一知晓核心机密的人群。
弗斯特在挑选这部分人时万分小心,刚开始时他事必躬亲,直到这项工作变得过于繁重才假手他人。他要的是像他自己一样的男人,以及像他那些祭司—妻子一样的女人——活力四射、深信不疑、顽固不化,而且不受(至少一旦摆脱了负罪感和不安全感之后,有能力不受)人类大多数忌妒心的摆布。他们个个都是有希望晋升为男女神灵的壮男靓女。一句话,弗斯特的核心教会正是美国所缺乏的狄厄尼索斯式宗教,市场潜力十分巨大。
他十分小心谨慎。假如候选人已婚,那么夫妻双方都得合格才行。未婚的候选人必须在性方面具备吸引力和攻击性。他还再三强调,神职人员中,男性的数量必须等同于或者超过女性。没有记录显示弗斯特研究过早期美国那些类似的宗派,但他要么知道、要么是感觉到了,其中大多数之所以翻船,都是因为神父的性占有欲导致了忌妒。弗斯特一次也没犯过这个错误;他从没独占过哪个女人,就连他娶的那些也一样。
另外,他并不急于扩张核心集团;中间教会产出颇丰,足以满足大众那一点点需要。假如一次宗教狂欢能提供两对配得上「天国婚姻」的夫妇,弗斯特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一对也没有,他就任种子发芽成长,再派出一对老练的男女祭司去培养他们。
只要情况允许,他总会带上一位女祭司,亲自测试候选的夫妇。这样的夫妇早就在中间教会「得救」了,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风险——在女人方面应该说是绝对安全,而对男人,弗斯特总要事先掂量,然后才让自己的女祭司上去。
在得救之前,帕特丽夏·派文斯基是个年轻的已婚女人,而且「非常快乐」。她有一个孩子,丈夫年纪比她大得多,享受着她的景仰和崇拜。乔治·派文斯基为人慷慨大方,待老婆也挺亲热,他只有一个缺点——但这个缺点却常常让他酩酊大醉,没法再对老婆表现出自己的亲热。帕特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女人。没错,有时候乔治跟某个女顾客是太亲热了点儿……如果时间还早,乔治还没喝醉,很可能会演变成相当亲热。问题是,文身是需要隐私的,对女士们而言尤其如此。帕特很宽容。后来,乔治跟酒瓶打交道的时间越来越多,于是,帕特自己也时不时地跟某个男顾客约个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