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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样的话……
要是那样的话,就是另外有人修改了病毒。
但是谁呢?为什么?
第43章
我们就是那样:一个伟大的民族。是的,我们曾经失足——但是这是因为我们总是向前走,总是朝着我们的命运前进……
科尼留斯·拉斯金在看新闻报道的时候,试图控制自己,不让身体晃动,但是他控制不了。
他修改乔克·克瑞格的Surfaris病毒,就是想将其改成防御性武器,而不是进攻性的——保护尼安德特世界躲开……
嗯,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过去那样的人……
现在,两个人死了。
当然,要是一切从现在开始都能按照他期待的那样,就不会再有人死去了。智人男性会待在自己的世界,除了不能把他们的邪恶带到通道对面,他们什么权利都没有少。
在罗切斯特的一条中产风的林荫路上,科尼留斯找了间很不错的出租房,这比他在贫民窟顶层租的那间房子条件要好得多。但是,在这里并不舒服,感觉像地狱一样。他双手扶着崭新的活动椅扶手,试图稳住自己。CNN播放的节目正在采访玛丽·沃恩,这个被他强暴过的女人。她并没有在谈论那件事情,而是在解释为什么格里克辛男性只能待在这里,在这个世界,而永远不能去尼安德特世界旅行。陪着她的是看上去很健壮也很热心的庞特·布迪特。
这次访谈是CBC新闻世界录制的,然后由CNN转播。当然了,几天前,为了追踪阻止乔克,她放了CBC一次鸽子,但是现在她回来了,回到了现实。
这个科尼留斯·拉斯金不得不忍受的世界。
“所以你的意思是任何一个智人男性到尼安德特世界都很危险?”一个亚裔男性记者问道。
“是的。”玛丽说,“乔克·克瑞格释放出来的病毒是——”
“美国疾病防控中心已经把它命名为埃博拉-萨尔达克型,是不是?”记者问。
“是的。”玛丽说,“我们推测乔克的意图应该是让这个病毒只是对尼安德特人致命,但是结果正好相反,这个病毒选择性地杀死智人男性。我们不知道在尼安德特世界中这种病毒扩散得有多广,但是我们知道,我们人种的男性暴露在那样的空气中,几个小时后就会死去。”
“那么尼安德特激光杀菌技术怎么样?布迪特博士,您能否谈谈相关情况?”
“这种技术使用调谐式激光去消灭体内的异质生物分子。”庞特说,“在来到这个地球之前,沃恩博士和我都接受了激光杀菌处理,它非常有效。但是,如沃恩博士所说,任何感染了埃博拉-萨尔达克型的格里克辛男性,除非能很快接受激光处理,否则就会死,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这样的激光杀菌仪器站点很稀少。”
“除了这种激光技术,就没有别的治疗方法了吗?”
“目前还没有,”玛丽说,“当然,我们正在试着去研制。但是,要知道,我们多年来一直都在研究治疗别的埃博拉病毒的方法,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成功。”
科尼留斯摇摇头。当他意识到乔克不只是在做模拟实验而是实实在在地计划制造病毒时,科尼留斯修改了他编写的代码,然后让乔克在密封的玻璃容器中制造了几升的病毒,等完成之后他再改回原来的代码。这样就算是乔克再次检查,也不会知道他已经动过手脚了。
这样做应该能弥补一点点,并不是说,这样就可以弥补他在多伦多所做的一切。但是那个强奸者是个旧的他、生气的他。而他现在是个新的人了——虽然还是被误解,但是在被误解的时候,他也能控制怒气。不,他不再有以前的那种感觉,那时他袭击玛丽·沃恩,那时他对卡伊瑟·雷姆图拉施暴,那时雄性激素在他的血管里上下蹿动。但是她们肯定依然能感觉到,一定会一身冷汗地醒来,被那个形象吓坏了……
嗯,不是他,他想,而是一个戴黑色头套的男人。至少卡伊瑟是这么看他的,因为她不知道施暴者的身份。
但是玛丽·沃恩知道他是谁。
这是一把双刃剑。科尼留斯能理解。要不是庞特冒着被指控的危险,她无法指认科尼留斯。
但是,那个萦绕在玛丽心头的形象肯定是一张被愤怒和仇恨扭曲的白皮肤、蓝眼睛的面孔。
而现在,科尼留斯意识到,没有人能知道他在雷本和乔克之死中所扮演的角色。玛丽告诉整个世界,乔克在制作病毒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错误,所以他死在他自己的创造下。
当然,说实话,科尼留斯并不觉得乔克的死有多可惜,毕竟,这个人想要灭绝尼安德特人。
但是一个无辜的人也死了,这个医生——这个真正的医生、治疗者、生命的拯救者,这位雷本·蒙特戈。
科尼留斯放开椅子的扶手,举起双手,看看是不是还在颤抖。它们还在抖,他又抓住扶手。
“一个无辜的人。”他大声地说,虽然周遭无一人听到。他摇摇头。
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人……
但是,等等,或许有这样的人。
网上有很多对雷本·蒙特戈的讣告和溢美之词。他的女友——科尼留斯在协力集团看到的——露易丝·贝努瓦非常伤心,不停地在说他是个多好多好的人。
又一次,科尼留斯给一个女人带来了巨大的伤悲。
他知道在被阉割后,他很快就得做些事情。毕竟,别的变化很快跟着发生:他的新陈代谢会减慢,脂肪会在身体上堆积,大多数时间他会感觉毫无头绪——毫无头绪,或者沮丧。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开始注射雄性激素。他知道,这种激素主要由睾丸间质细胞生成。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激素同样可以通过别的类固醇合成,例如薯蓣皂甙元。毫无疑问,黑市有这种激素出售。在德里夫特伍德,以前他住的地方附近,就有这样的交易,但科尼留斯一直不去考虑。要是他想要的话,他肯定可以在那儿或者罗切斯特这儿的某个地方找到卖家。
但是不。不,他不需要那么做。他不想回到过去的那个他,不想有那样的感觉。
他不要回到过去。
还有……
也不要去将来。
他抬起手。它们不再抖了,一点也不抖。
最近他一直在电视上收看宗教世界观的辩论节目。像玛丽·沃恩这样的人到底对不对,他会知道的——就算是死了,他也会知道的。或许,仅仅是或许,他拯救了尼安德特世界,这应该也算数的。
当然,要是尼安德特人是对的话,死了就是被遗忘了,完完全全地不存在。
科尼留斯希望尼安德特人是对的。
他不想让他所承受的一切留下痕迹。他不会在意庞特·布迪特的将来会是怎么样,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知道他在多伦多干了什么。
科尼留斯出门朝车库走去,开始从他汽车的后备厢里拿出汽油。
“嗯,班德拉,你觉得怎么样?”玛丽问。
班德拉穿了格里克辛的衣服——耐克的鞋子、水洗的蓝色牛仔裤、宽松的绿色T恤。所有的衣服都是从马克工装商场买的,庞特第一次来到玛丽的世界时,也是在那儿买的衣服。她双手放在臀部上,惊讶地打量着四周。“这……这跟我平时住的地方都不一样。”
玛丽也在环视这间宽敞的客厅。“大部分人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至少,是在北美。当然了,这房子也非常漂亮,许多人都住在大城市,而不是在郊外。”她停了停,“你喜欢这里吗?”
“要花点儿时间来适应,”班德拉说,“但是,我喜欢这里,非常喜欢,这么宽敞!”
“有两层,”玛丽说,“3 500平方米,加上地下室。”她给班德拉的机侣一秒钟来换算,然后微笑着,“有三个地下室。”
班德拉小麦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顶级奢侈!”
玛丽笑了笑,回想到她过去用的那种染发剂的广告:“我们值得拥有。”
“你说周围的土地也是我们的?”
“是的,一共2.3英亩。”
“但是……但是我们能买得起吗?我知道,这里什么都要钱买的。”
“要是在多伦多附近的任何地方,我们肯定买不起。但是这里,在莱弗利郊外?当然了,毕竟劳伦森大学会给我们两个支付薪水的。”
班德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指着雕刻有花纹的黑木壁柜。“这些装饰很漂亮。”她说。
“这种混搭不常见,”玛丽说,“加拿大风格和加勒比风格。当然了,雷本的家人会要些东西走的,露易丝也会要些东西走的,但是,我们会留下大部分的。我买下的是带装修的房子。”
班德拉往下看。“真希望能够认识你的朋友雷本。”
“你会喜欢他的,”玛丽坐在班德拉旁边的沙发上,“他是个好人。”
“但是,住在这儿会不会让你难过?”班德拉问。
玛丽摇摇头。“这倒不会。看,庞特第一次来我的世界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庞特、我、露易丝和雷本被隔离。在这里我开始了解庞特,爱上庞特。”她的手指着对面墙上的内置书橱,“我在那边的书柜旁,给他画素描。我们也在这沙发上有过很多次愉快的聊天。我知道,从现在开始,我一个月只能看到他4天,大多数都是在他的世界,而不是我的世界。但是,我感觉在某种意义上,这里也是他的家。”
班德拉微笑着:“我懂。”
玛丽拍拍她的膝盖:“那就是为什么我爱上你的原因。因为你真的懂我。”
“但是,”班德拉依然笑着说,“我们的二人世界也不会长久,很快我就要跟一个小宝宝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我希望到时候你能帮我。”
“当然了,我知道半夜三更起来喂孩子是什么感觉。”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你要愿意,自然求之不得。不,我希望的是你可以帮我抚养庞特和我的女儿。我希望她能知道并且欣赏格里克辛和巴拉斯特两种文化。”
“真正的协力,”班德拉说,笑得更欢心了,“真正的合欢。”
玛丽也笑着对她说:“完全正确。”
两天后,大概傍晚6点钟,电话响了。玛丽和班德拉结束了她们在劳大的第一天工作,正在家放松,这里曾是雷本的家,而现在是她们的家。玛丽在沙发上舒展着腰背,她终于看完了这本司各特·图诺的小说。在很久之前,通道第一次开通之前,她就开始看这本书了。班德拉躺在沙发躺椅上,玛丽被隔离的时候就是在那上面睡觉的。她正在掌上电脑上读她自己的书。
然后,沙发旁边茶几上的电话响了。玛丽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拿起话筒:“喂?”
“你好,玛丽。”一个带着巴基斯坦口音的女性声音,“我是卡伊瑟·雷姆图拉,从约克打来。”
“我的天哪,你好!最近怎么样?”
“我还好,但是,我有则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还记得科尼留斯·拉斯金吗?”
玛丽感觉胃部收紧:“当然。”
“哦,很抱歉告诉你这件事,但是,他已经过世了。”
玛丽的眉毛都竖了起来:“真的?但是他这么年轻……”
“35岁,我听说。”卡伊瑟说。
“怎么回事?”
“起了火,然后……”她没有说下去,玛丽能听到她在努力地吞咽,“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玛丽极力去找出一句话来回答,最后只能吐出一声“哦”。
“那你——你要不要参加他的追悼会?在多伦多大学这边,这个周五?”
玛丽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思考:“不。不,我跟他不熟。”她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好吧,我理解。”卡伊瑟说,“我只是想,应该通知你。”
玛丽想告诉卡伊瑟现在她可以睡安稳觉了,因为强奸她——强奸她俩——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
但是玛丽是不应该知道卡伊瑟被强奸这件事情的。她的脑子有点晕,她最终会找到合适的方式对卡伊瑟说明的:“谢谢你给我打电话。但是很抱歉,我去不了。”
她们道别之后,玛丽挂上电话。班德拉从躺椅上坐起身来:“谁打来的?”
玛丽走向班德拉,张开手臂,把班德拉拉起来,然后,又抱着班德拉。
“你还好吗?”班德拉问。
玛丽把她抱得紧紧的。“我很好。”她说。
班德拉说:“你在哭。”她看不到玛丽的脸,她的脸深埋在她的脖子上;或许她是闻到了泪水的咸味。
“别担心,”玛丽温柔地说,“抱着我就好。”
班德拉抱着她。
第44章
同胞们,智人们,我们要继续我们伟大的征途,继续我们不屈的探索,继续前行。那是我们的历史,那是我们的未来。我们不会停止,我们不会退缩,我们不会放弃,直到我们到达那颗最远的星球。
由于男人不能使用通道,是否在联合国总部与多纳卡特岛对应的位置继续修建一条新的永久通道就成了大家争议的话题。为此,联合国还专门成立了个委员会,庞特和阿迪克这段时间一直在委员会忙碌着,露易丝·贝努瓦也在这个委员会工作。
圣诞节假期到了,劳伦森大学当然也放假了。这段时间玛丽和班德拉都不需要工作,所以她们决定飞往纽约去和庞特、阿迪克、露易丝一起到时代广场去跨年。
“真难以置信!”班德拉声音大得周围的人都能听到,“这儿到底有多少人?”
“通常有50万。”玛丽说。
班德拉环顾四周:“50万!我可从没有想象过会有50万个巴拉斯特人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庞特问:“那么,你们为什么会在今天庆祝新年?既不是冬夏至,也不是春秋分。”
露易丝回道:“哦,我也不知道。玛丽你说呢?”
玛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哪天都行,只要玩得开心!”
“那今晚会有什么节目呀?”阿迪克问。
一切都包裹在霓虹灯下。“那边的那栋楼看到了吗?”玛丽指着前方说。
阿迪克和庞特都点点头。
“那儿过去是《纽约时报》的总部,所以这个地方就叫时代广场。你们看到楼顶上的旗杆了吗?它有77英尺高。晚上11点59分时,有一个重达1 000磅的巨型球体从那个旗杆处往下滑落,到达底部正好花60秒,而这意味着新年的开始,接下来就是一场盛大的焰火盛宴。哦,当球到达底部的时候,你们应该首先亲吻你的爱人,然后高呼‘新年快乐’。”
阿迪克摇摇头:“好复杂的礼仪。”
“听起来很不错呀!”班德拉说,“我想我们——哦!太惊讶了!太惊讶了!”
“什么?”玛丽问。
班德拉指着:“是我们!”
玛丽转过身。其中的一块大屏幕上出现的是班德拉和玛丽。真的很过瘾!玛丽看的时候,图像已经移到左边庞特和阿迪克的身上。但是下一刻,图像就转到正在向群众挥手的纽约市市长身上。玛丽又转过身,面对别人。
她笑着说:“我们还是被人家注意到了。”
庞特也爽朗地笑着:“哦,我们早就习惯了。”
“你每年都过来吗?”阿迪克问。
天空飘着细雪,玛丽说话的时候,能看到自己呼出去的气。“我?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但是我每年都会在电视上收看。全世界有3亿人会收看的,这已经是传统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庞特问。
玛丽看看手表,霓虹灯光亮得足够能看清表盘。“11点半刚过。”她说。
“哦!”班德拉又指着屏幕说,“现在轮到露了。”
大屏幕上显示的是露易丝那张美丽的面庞,看到自己在大屏幕上,她露出迷人的笑容。人群中成千上万的男人发出欣赏的啧啧声。
镜头现在转向迪克·克拉克,他穿了件黑色夹克,站在舞台上,周围充满了成百上千的粉色气球。“世界,你好!”他喊道。
人群在欢呼。玛丽也跟着鼓掌。
“欢迎来到迪克·克拉克的新年摇滚晚会!”
更多的欢呼声。所有的人都摇动着手中的星条旗。
“这真是神奇的一年。”克拉克说,“今年,我们与失散很久的表亲尼安德特人又重逢了。”镜头又给庞特一个脸部特写,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上镜头了。此刻,他正高兴地挥着手,哈克的新面板在霓虹灯光下闪闪发光。
人群中有节奏地喊道:“庞——特!”“庞——特!”“庞——特!”
玛丽感到自己的心都快骄傲得蹦出来了。迪克·克拉克还在继续推波助澜。“今晚,除了世界上最大的乐坛之外,科瑞克·多那特将会现场来演唱他的最热门单曲《合欢节》。但是,现在,我们——各位,各位,对不起,但是请你们离开。”
玛丽疑惑地看着大屏幕。克拉克一个人站在舞台上。
“对不起,各位,但是我们现在正在直播。”克拉克对着空气说话,他转过身大喊道,“马特,能不能把这个小丑赶走?”
人群议论纷纷。克拉克到底是怎么回事?班德拉也靠近玛丽问:“他是在……”
忽然,一直都是背对着他们的一个人转过身,看着庞特,他说:“我的上帝呀,是你!是你!”
庞特礼貌地笑着说:“是的,我——”
但是那个男人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庞特推向一旁,又说:“是你!是你!”他看起来好像是想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事实上,人群也在自动分开,给他让出道来。
“主啊!”班德拉旁边的一个女人喊道,但是玛丽不懂到底是什么让那个女人那么沮丧。她转头去看那个从庞特身旁挤过去的男人,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她看到他跪了下来。
迪克·克拉克的声音又从扬声器里传出,听起来很痛苦:“有他在这儿,我什么都干不了!”
玛丽感觉口干舌燥。她伸出左手,希望能够站稳。班德拉抓住她的胳膊:“玛尔,你还好吗?”
玛丽勉强地点点头。
“主啊!”那个女人又喊道。
但是玛丽摇摇头。
“不。”她轻声地说。
不,那不是主耶稣。
那是马利亚。
那是圣母马利亚!
“庞特,”玛丽的声音在颤抖,“庞特,你看见她了吗?你看见她了吗?”
“谁?”庞特问。
“她就在这儿,”玛丽边说边指着——然后,几乎是在同一刻,她把手收回,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就在此地!”
“玛尔,这儿有50万人……”
“但是她在发光。”玛丽柔声说。
庞特转向露易丝,玛丽强迫自己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露易丝棕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在不停地低语着,声音很低,玛丽都听不清楚,但是她能读懂露易丝的唇语:我的主啊,我的主啊……
“看!”玛丽说,“露易丝也看到她了!”但是尽管玛丽这么说,她也在怀疑;圣母马利亚确实是神圣的,但是别人不会称她为“我的主啊,我的主啊,我的主啊……”
玛丽情不自禁地盯着面前那发光的影像,两旁是高耸的建筑。
班德拉还抓着玛丽的胳膊。她旁边的一个女人跪了下来。“马利亚!”她喊道,“圣母马利亚!”但是她完全对着另一个方向……
“看,”一个声音响起——现在有成千上万个声音,但是玛丽碰巧在这样嘈杂的背景中就听到这一种,“圣母!”
玛丽抬起头。探照灯不停地在黑夜的星空中来回闪动。
“玛尔!”是庞特的声音,“玛尔,你还好吗?怎么啦?”
玛丽前面的一个男人转过身来,把手伸进口袋。有半秒钟,玛丽以为他会掏出一把手枪,但是他最终掏出的是一只肥大的钱包,里面装满了现金。他打开钱包,随手向玛丽扔出一些钱。“接着吧!接着吧!”他转向庞特,又向他扔出一些钱,“接着吧!接着吧!我钱多得用不掉啦……”
玛丽的身后传来喊声:“伟大的神哪!伟大的神哪!”
玛丽的前方传来:“弥赛亚来了!弥赛亚来了!”
玛丽的左边传来:“是的,是的!主啊,接我回天堂!”
玛丽的右边,有人在高唱:“哈利路亚!”
玛丽希望有一串祷告念珠。圣母就在这儿——就在这儿!——招手示意她向前。
“玛尔!”庞特喊道,“玛尔!”
玛丽身后,有人在哭泣;前面,有人在失控地大笑着;有人把头埋在两手之中;有人在拍手;有人把手举向天空。
一个男人大喊:“是谁呀?谁在那儿?”
一个女人大喊:“滚开!滚开!”
还有一个人在大喊:“欢迎来到地球!”
几英尺之外,玛丽看到一个人晕了,但是人群非常拥挤,他只能杵在那儿,无法倒下。
“最后的审判日到了!”一个声音喊道。
“马赫迪!马赫迪!”另一个声音喊道。
附近,一个女人在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她旁边的一个男人说:“对不起,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另一个人喊道:“这不可能发生的!这不是真的!”
“玛尔!”庞特抓着玛丽的肩膀晃动着,让她离开圣母马利亚,“玛尔!”
“不,”玛丽艰难地说,“不,放开我。她在这儿……”
“玛尔,人群失控了。我们必须离开!”
玛丽使劲儿扭动着,她从不知道她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要能和圣母在一起,她可以做任何事情……
“阿迪克、班德拉,快点儿!”庞特的声音通过翻译,盖过了圣母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玛丽抬起手,试图把内置耳机抠出来。庞特继续说:“我们把玛丽和露从这里带出去——”
白色的灯光——完美的白色灯光——正在闪烁,玛丽感觉她的心在扩展,她的灵魂在翱翔,她的——
枪声!
玛丽向右看。一个约莫40岁的白人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正朝着某个看不见的魔鬼开枪,他的脸因恐怖而扭曲着,他面前有人快要死了。但时代广场人太多,他们无法倒下来。玛丽看到他们的脸,一个又一个地,子弹射入他们的身体。
尖叫声响起来,盖过狂欢的声音。
“班德拉,”庞特吼道,“开路!我带着玛尔。阿迪克带着露易丝!”
虽然是冬天,玛丽的汗顺着脸往下淌。庞特想要把她带走——
不,玛丽理智的一部分思索着,努力着要占领她的意识。圣母不在这里。
在!身体的另一部分尖叫道。在,她在!
不在——不在。没有圣母!没有——
但是那里——那里肯定有!——忽然,玛丽感觉自己离开地面,飞起来了……
因为庞特正扛着她,高点儿,再高点儿,把她扛在肩膀上。班德拉在前面带路,使劲地推挤着人群,在人群里清出一条道来。庞特奋力前行,紧紧地跟在班德拉的后面。稍微一迟疑,班德拉刚挤出来的地方,就又被人群充满。还有些人少点儿的地方——被留作停放紧急车辆的通道——班德拉正朝其中的一个通道走去。
玛丽左右看看,试图找到圣母马利亚的光芒——她看到露易丝现在被扛在阿迪克的肩膀上,这两个人正在玛丽和庞特的后面。
一个男人走向他们,一脸疯狂。他挥手向庞特打去,被庞特避开。但是又一个人冲向庞特,喊道:“魔鬼!魔鬼!”
庞特想避让,但是没有用。袭击者就像是——完全像是被附身了一样。他往庞特的下巴重重地打了一拳,庞特终于还手,一掌击中那个人的胸部。尽管周围一片嘈杂,玛丽还是听到了肋骨断裂的声音,那个人倒下了。班德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地方,很快就被人群占据,那个袭击者好像被人群踩踏着。但是很快,庞特就挤到很远之外,玛丽都看不见那个倒下的人到底怎么样了。
因为被庞特扛着,所以玛丽的视野也宽阔很多,忽然,她看见那个巨大的球开始从旗杆上滑落。网状的球体,有6尺宽,表面是水晶,从里到外都发光;玛丽不觉得现在还有人顾得上这个巨球,肯定是有计算机在控制它。
霓虹灯光,探照灯光,一直在空中闪烁着。
更多的尖叫声、更多的枪声、玻璃粉碎声、警报声。一个纽约警察局官员被他的马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马利亚!”玛丽喊道,“拯救我们吧!”
“庞特!”阿迪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心!”
玛丽感觉到庞特转过头。又一个疯狂的人,手里挥舞着一根铁棍,向他挤过来。为避免被袭击,庞特转到这个人的右边,把他踢倒在地。
班德拉转过身,抓住这个人的手腕捏紧。再一次,玛丽听到骨头被捏碎的声音,铁棍哐的一声掉在地上。
玛丽转头,寻找圣母。巨球一直往下滑落——他们几乎快走出时代广场了,正朝东边的42街跑去。
忽然天空爆炸了——
玛丽抬头看。天堂的主人!
但是不是,不是。既然电脑能操纵巨球滑落,也就能操纵焰火表演。他们身后,刹那间,闪起的光如孔雀开屏那般绚烂。
庞特一直在向前走,人群越来越稀,现在他走起来方便多了。班德拉还是在前面,阿迪克依然扛着露易丝跟在他们的后面,他们继续往前跑着,跑进黑暗,跑进新年。“马利亚,”玛丽·沃恩喊着,“圣母马利亚,回来!”
联合国总部在时代广场东边一里路的地方。这一路与人群、与交通做搏斗,他们步行总共花了90分钟,但是最终他们还是成功地到达,安全地进去了——一个格里克辛保安认出庞特,把他们一行人放了进去。
午夜过后,这种异象很快就过去了。忽然消失,就如同忽然到来一般。玛丽的头疼得像裂开了一样,内心空虚而冰冷。“你看到什么了?”她问露易丝。
露易丝慢慢地点着头,显然是在回忆刚才的神迹。“神哪,”她说,“天父啊,就像西斯廷教堂的屋顶。这……”她在找一个词,“太完美了。”
这一夜,他们就待在20层的秘书大楼里,找了间会议室和衣而睡,听着窗外从远处传来的警车声音——虽然异象结束了,但是混乱才刚开始。
早上,他们收看零星的几个新闻电台——很多台根本就没有节目——试图拼凑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球磁场4个月前就开始减弱了——这是自意识出现在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形。磁场的力量在不断浮动,力线不断分裂或合并。
“哦,”露易丝望着电视说,“这不算是一个大的危机,但是……”
“但是什么?”玛丽问。她们都已经精疲力竭,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淤青。
“我告诉过乔克,磁场坍塌带来的最大影响不是紫外线的穿透什么的;而是对人类意识产生的影响。”
“这跟我在韦罗妮卡·香农的实验室里体验到的一样,”玛丽说,“只是程度上更加剧烈。”
庞特点点头:“但是,在韦罗妮卡的实验室里,我,或者我相信,巴拉斯特人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所有其他的人,”玛丽指着电视说,“在这个地球的每个角落,都出现了宗教体验。”
“或者是看到UFO这种体验,”露易丝说,“或者至少是看到某些并不真实存在的物体。”
玛丽点点头。清算实际伤亡人数还需要数天,甚至数月。但很清楚,有几十万甚至数百万人死在除夕夜——或者是在新年这一天,在纽约东部。
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有一位评论员称之为“世界末日”,这样的争论还在不断持续着。
教皇马可二世稍后会对信徒发表演说。
但是他会说些什么?他会证实有人看到耶稣和圣母马利亚吗?那他会否定伊斯兰教、摩门教、印度教、犹太教教徒看到的圣人和先知吗?
那些看到UFO、灰色外星人还有虫眼怪兽的人又怎么解释?
教皇可得做出一些解释。
所有的宗教领袖都得这么做。
阿迪克、班德拉和露易丝正在听BBC的报道,讲述昨天发生在中东的新闻。玛丽碰碰庞特的肩膀,他扭头看她的时候,她示意他到会议室另一边去。
“怎么啦,玛尔?”他温柔地问。
“一切都混乱不堪,不是吗?”她说。
“嗯,我改变主意了。关于我们的孩子……”
她看着庞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不,不!”玛丽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前臂,“不,我还是想跟你生个孩子。但是忘记我在维珊的家里跟你说过的话。我们的女儿不需要有个上帝的器官。”
庞特金色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什么:“你确定吗?”
她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我非常确定的一件事。”她让她的手指顺着他的胳膊滑下去,她的十指与他的十指交叉。
尾声
新年已经过去了6个月,那种异象没有再出现。环绕这个地球的磁场还在波动,所以也不敢保证说它不会再以同样的方式影响智人的头脑。或许,14年或15年后,磁极逆转完成了,玛丽世界的人们就不必再担心那样的事情。
在这期间,在世界重建的过程中,韦罗妮卡·香农以及其他做类似研究的人成了媒体的宠儿,他们解释着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是对那些愿意听的人。在北美,去教堂的人数达到历史最高点——接着是历史最低点。以色列停火了。穆斯林极端分子被从整个阿拉伯世界驱除。
但是在这里,在占塔,在巴拉斯特世界,10多年前磁场坍塌就已经结束,一切都一如既往,他们的头脑中根本就没有上帝、魔鬼或外星人的概念。
玛丽·沃恩总是想在夏天举行婚礼,她跟科尔姆的婚礼是在2月份。因为尼安德特人的结伴仪式都是在户外举行,所以选个暖和的月份对她来说就更重要了。
结伴仪式将在萨尔达克中心区和边缘区之间的郊野举行。玛丽以前参加过一次,是庞特的大女儿杰斯梅尔·凯特和特赖恩·鲁加尔的结伴仪式。那次非常尴尬:达卡拉·波尔贝不期而至,她是杰斯梅尔的前任监护人、阿迪克的原告,一度也是玛丽的情敌。尽管有她在那儿,那也是一次按照巴拉斯特范式举行的小型仪式。
但是玛丽总是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当初她跟科尔姆决定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们只邀请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简单,最重要的是不贵,他们当时只是研究生,这样的开支在他们的预算之内。
但是这一次不同了,至少以尼安德特人的标准,也有很多人要参加。阿迪克要带着他的女伴鲁尔特和儿子达布。还有庞特的父母,两位你所见过最慈祥的142代。还有庞特的女儿杰斯梅尔和梅加,再加上杰斯梅尔的男伴特赖恩。还有哈普纳和詹娜以及她们各自的男伴。虽然尼安德特这边并没有伴娘,但玛丽还是需要一位,这自然是露易丝·贝努瓦。另外也邀请了朗维斯·特洛波,他现在已经有109岁的高龄了,装置了个机械心脏后,身体只是微微衰弱一点儿。
所有女性的肚子都没有显出来,但是很快就会显出来了:149代很快就要出生了,玛丽期待着,鲁尔特、杰斯梅尔、哈普纳和詹娜也在期待着。
庞特还没有到。有一个传统,准备结伴的男性要去打猎,猎取食物送给他的未婚妻。在她这边,玛丽也准备了很多松果、蔬菜、食用菌类等。
“爸爸来了!”小梅加指着前方说。玛丽往前看。在西边,庞特的身影出现了。他两只手都拿了东西,但是玛丽还是看不清是什么。
“妈妈来了!”哈普纳指着东边说。当然,班德拉从东边走了过来。
庞特说过双重仪式很罕见,但是玛丽认为这非常适合:同时和她的男伴庞特和女伴班德拉结伴。天空蔚蓝,万里无云,空气温暖干燥。玛丽感觉很美好——爱着,被爱着,也爱着生活。
庞特和班德拉有同样的距离要走,但是西边的路比较崎岖,所以班德拉先到了空地。她先拥抱了两个女儿,然后问候了庞特的父母。她自己的父母住得很远,但是玛丽知道,他们正在通过班德拉的机侣实时传播的图像收看这个仪式。她走到玛丽这边,亲吻着她的脸。
班德拉一脸的幸福模样,这让玛丽心跳不已。班德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哈布了。她的男伴知道班德拉已经搬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但是班德拉并不打算去解除与他的关系,因为她说过,要是她这么做,他就会找别的女伴。或许将来哪天,他会主动来解除他们的关系——别想哈布了,玛丽心道。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他们是在结伴,而不是解除。
班德拉带了个大袋子,她把袋子放在地上,里面是她送给玛丽的食物。玛丽带了两份的量:一份是给班德拉的;一份是给庞特的。
不久——终于!——庞特来了。玛丽很惊讶。当时她参加杰斯梅尔和特赖恩的结伴仪式,特赖恩出现的时候肩膀上扛着一头刚杀死的麋鹿;血从多处被箭射到的伤口中流出来,让玛丽很反胃。但是庞特这次拿的是两个巨大的立方体容器——玛丽认出来那是保温装置。她满是疑问地望着庞特,但是他只是把它们放在地上,然后走过来久久地拥抱着玛丽。
仪式并不需要官员,因为在档案中心,整个过程都会被多个机侣同时记录下来。他们三个人就这么开始了。玛丽站在中间,庞特和班德拉分站在两边。
玛丽转向庞特说——用的是尼安德特语,在过去半年里,班德拉一直在耐心地教她:“我承诺,亲爱的庞特,每一天,我都会把你放在心里;在合欢节的日子里,我都会把你搂在怀里。”
庞特拿起玛丽的一只手。她继续说:“我承诺我将把你的健康与幸福看作我自己的健康与幸福。任何时候,如果你厌倦了我,我承诺会平静地放你自由,并将我们子女的最大利益视为最重要的事情。”
庞特金色的眼睛发出迷人的光。玛丽转向班德拉:“我承诺,亲爱的班德拉,每一天,我都会把你放在心里;在不是合欢节的日子里,我都会把你搂在怀里。我承诺我将把你的健康与幸福看作我自己的健康与幸福。任何时候,如果你厌倦了我,我承诺会平静地放你自由。”
班德拉这边已经很熟悉英语了,至少那些词她可以说出来。她温柔地用英语说:“厌倦你?一万年都不会。”
玛丽微笑着,然后转向庞特。轮到他说了,他用浑厚的磁性嗓音说着:“我承诺,每一天,我都会把你放在心里;在合欢节的日子里,我都会把你搂在怀里。我承诺我将把你的幸福与健康看作我自己的幸福与健康。任何时候,如果你厌倦了我,我承诺会毫无痛苦地放你自由,我将会把我们子女——我们非常特别的混血儿——的最大利益视为最重要的事情。”
玛丽握着庞特的手,然后又转向班德拉,她重复了同样的誓言,然后,又加了一句,还是英语:“我爱你。”
玛丽又亲吻了班德拉。“我也爱你,”她说,然后她转身给庞特一个长长的深吻,“你知道我爱你,大家伙。”
“他们结伴了!”小梅加拍手喊道。
阿迪克走了过来,和庞特拥抱:“祝贺你们!”
露易丝拥抱着玛丽:“祝你们幸福!”
“现在,”庞特喊道,“宴席开始!”他走到他带过来的立方体容器跟前,打开它们。庞特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纸袋,然后又拿出一个。玛丽看到纸袋上面是熟悉的图案:一个戴眼镜、山羊胡、白头发的格里克辛头像。
“太惊讶了!”玛丽喊道,完全的巴拉斯特风范,“肯德基炸鸡!”
庞特咧开嘴巴笑着。“最好的给你。”
玛丽也望着他笑了。“哦,是的,我亲爱的,”她说,“在两个世界都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