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一停下,韦猛便带着更都多的人,将她团团围了起来。
数不清的长刀短剑对准了她,等着她一个分神,便将她扎成刺猬。
“鸣金收兵”,段怡手一用力,程穹的脖子流下血来。
程穹却是看向了韦猛,“乘胜追击。虽然不知道赵传神为何如此,但这是我们杀死崔子更的最好时机,兴许只有一次的时机……”
段怡的手再次用力,“鸣金收兵。”
程穹喉咙一痛,有些艰难的说道,“我死了,你也跑不出去。有段三娘子陪葬,黄泉路上也不无聊了。”
他同韦猛先前朝后军中退了不少,这边几乎没有几个黔州军中,便是段怡武艺高强,在杀了他犯了众怒之后,还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段怡眸光一动,高喊道,“王守,你若是不鸣金收兵,我现在便杀了程穹。”
她的声音本来就大,现在又使了内劲,像是一个巨大的喇叭似的,一下子响彻全场,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第一八五章 安全退走
程穹能够靠着一杆大旗指挥千军万马,旗到法随,显然在军中十分的有威望。
段怡这么一吼,那乌程军也停滞了下来。
崔子更见状,连忙趁着这个间隙,指挥着黔州军从大阵深处朝边缘退去。
赵传神的神来之笔,委实让他们被动了起来。
站在城楼上的王守眼见着崔子更等人要退出去,立马暴跳如雷,他怒吼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程穹不是主帅,我才是这湖州刺史,乌程军的主帅!”
乌程军齐刷刷地朝着程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只见那韦猛弯下腰去,捡起了程穹落在地上的衣摆大旗,高高举起,用力的挥舞起来。
他状若小山,虽然手臂淌着血,无力抡起大锤,但摇旗却是勉强能行。
大旗随风飘扬着,乌程军瞧见这是撤退的信号,宛若潮水般的褪去。
段怡瞧在眼中,暗自心惊,这乌程军即便是撤退,都井然有序,十分的有章法。
显然程穹平时在训练的时候,面面俱到,将所有的情形都考虑进去了。
若非她同崔子更个人力量强悍,乌合之众的黔州军,想要打赢乌程军,简直就是千难万难。
城楼上的王守一瞧,破口大骂起来,“韦猛,你敢不听军令?信不得我今日就将你斩于阵前?”
程穹听着轻叹了一口气,“攻心为上,你赢了。”
段怡摇了摇头,架着程穹朝着外围挪去,崔子更已经指挥着黔州军,整个退了出去。
之前祈郎中说的,王守为人小肚鸡肠,她听在耳中,记在了心上。
“你很厉害,堂堂正正使用阵法的时候很厉害。”
段怡说着,拽着程穹到了马边,等大军已经拉开了距离,跑得扬起了尘土,她方才将程穹朝着韦猛的怀中一推,翻身上了马。
程穹猝不及防,往后一倒,一脑袋撞到了韦猛胸前的伤口上。
韦猛闷哼一声,护着程穹跌坐在地,扬起了尘土。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放箭,杀死这个小娘皮!”王守在城楼上扯着嗓子喊道。
乌程军见状,弓箭手立即上前一步,搭弓射箭朝着段怡袭来。
段怡听着背后传来的利刃破空之声,一手拽着马缰,一手舞着长枪。
那长枪在她的手中,宛若风火轮一般,舞得密不透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旁闪了过来,他手舞长剑,替段怡砍掉了那些“漏网之鱼”……
二人二骑绝尘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乌程军的眼帘之中。
一行人离开乌程城,按照先前预定好的地点,安营扎寨起来。
段怡同崔子更到时,已经搭好了几个营帐,优先安置了伤员。
段怡急忙翻身下马,朝着老贾跑去,“苏筠怎么样了?”
老贾站在其中的一个帐篷前,看到段怡来了,摇了摇头,“祈郎中在里头看着,怕是不大好,小王爷腹部中了一剑,那剑上有毒,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段怡皱了皱眉头,撩起营帐的帘子,快步的走了进去。
营帐里满是腥臭味儿,苏筠躺在小榻上,周围围满了人。
“小崔将军,今日之败,全是赵某的错。但是我们苏家军,虽然是来帮助你打江南东道的,但苏筠是我们王爷的独子,赵某必须以他的安危为先。”
“我们王爷找了小王爷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王爷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王爷……”
赵传神说着,朝着崔子更抱了抱拳,他一脸的歉意,眼眶红红的。
“几年前,便是某没有护好小王爷,叫他走丢了吃尽了苦头,同样的错,某绝对不能犯下第二次。”
他说着,就瞧见一个软枕朝着他飞了过来,赵传神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扭过头去,就瞧见了祈郎中一张烦躁的脸。
“一个个的,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以为你们是千年老人参,我随时能够割下一片来,给苏小子续命啊!乌烟瘴气的,瞧着你们都晦气,都给老子出去,留知路给我搭把手。”
段怡于医术一窍不通,但是知路倒是略有天赋。
段怡成日里忙得不见踪影,她是个闲不住的,便跟在祈郎中身边当药童。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是你生的白胖就有理了,还是你生了个大眼珠子就了不起?白胖的那不是人参,那是老萝卜。”
赵传神显然是头一回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他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来,语气坚定的说道,“还请务必让我们苏家军中的李郎中,也一并救治小王爷。”
他说着,对着崔子更拱了拱手,一脸羞愧的走了出去,临到营帐门口,又不放心的把脑袋探了进去看了看,见祈郎中并没有赶李郎中走,两人一并救起苏筠了,这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崔子更眯了眯眼睛,心中窝了火。
“先生,苏筠怎么样?”段怡站在一旁,看着躺在榻上一脸惨白,双目紧闭的苏筠,紧了紧手。
她想起头一回见到苏筠的时候,那孩子被吊在青城山的一棵大树上。
他的嘴唇干得裂了开来,身上有许多伤。前去要价的人传来了消息,小王爷是个假王爷,人家根本就不认这么回事,府中添丁喜气洋洋,没有人愿意给他花一个大子儿。
老贾的父亲去了世,那青城山上当时是他父亲的义弟当家。
土匪哪里愿意养孩子?苏筠简直就是等着被撕票的废物了。若非老贾尚有恻隐之心,几次阻拦,苏筠早就成了那青城山里太平花的花肥了。
苏筠朦朦胧胧地瞧见她来,有气无力的说道,“那地府的阎王竟是女君!”
苏筠被救之后,同老贾默契地决口不提在寨子里遭的罪。
他性子开朗,总是精神抖擞的,学枪法之后又一日千里,成了军中一员猛将;久而久之,段怡都快要不记得,他生死不知的脆弱样子了。
“放心,死不了。当年顾明睿拖了那么久都没有死,这小子一条烂命,又怎么会叫阎王爷收去?”祈郎中说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把这老小子拖出去,我要给他施针。”
“独门秘籍,你这种石头看了也不会;可同行哪里有偷师之礼?”
那李郎中听言,老脸一红,哪里还待得住,背着药箱子,快步的跑了出去。
段怡看了一眼苏筠,他的嘴唇乌黑,显然中毒颇深了。
“不需要你内功逼毒,有我就行,你赶紧出去,旁边有个药油,你拿回去叫知桥给你擦擦。那韦猛锤子那么重,即便没有砸到人身上,被磕着碰着了,那也受伤不轻。”
“胜负乃是兵家常事,何况你故意离间那王守同程穹韦猛,将帅不和,下一个属于我们的契机很快就到。”


第一八六章 鱼饵已下
段怡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苏筠,见祈郎中胸有成竹,方才安心出了营帐。
那李郎中背着药箱红着老脸,朝着赵传神拱了拱手,“老夫才疏学浅,本事有限,不知道小王爷种的是何种毒,委实解不了。”
赵传神一听,神色紧张了起来,那棉花糖一般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李郎中顿了顿,伸手指向了营帐,“里头那位祈郎中,瞧着是位高人,说不定能够保住小王爷性命。老夫惭愧惭愧……”
“也怪不得你,是我没有护好小王爷”,赵传神说着,有些垂头丧气,他垫着脚,朝着营帐看了看,见帘子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半点看不清楚,又焦急起来。
“那祈郎中果真能行?若是不行,赵某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到乌程城中请薛神医来。小王爷是我们王爷的独子,是江南西道唯一的继承人……”
段怡听着,打断了他的激情咏叹。
“苏筠功夫很好,常人伤不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穹的阵法委实诡异,苏筠还有老贾,很早的时候,就被挤远了。她又一门心思斗程穹,等注意到赵传神退兵的时候,苏筠已经昏迷不醒了。
赵传神听到这个问题,激动了起来,“王爷交代,要我护好小王爷。我寸步不敢相离,但是小王爷少年心气,越战越勇,很快便深入敌中。”
“我跟了上去,被程穹的大阵隔了开来。小王爷被乌程军团团围住,眼瞅着那朱褐……朱褐乃是韦猛的手下的一员猛将,他擅长使长剑,为人阴险狡诈好用毒。”
“我心道不好,怕小王爷中了他的阴招,便赶忙硬闯了过去。不想还是晚了一步,等我到小王爷身边的时候,他已经中了朱褐一剑,跌落下马了。”
“我救了小王爷,朱褐见我来了,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又缩了回去。我着急救小王爷,这才命令苏家军慌忙收兵回营。”
赵传神说话絮絮叨叨的,事无巨细说得十分的详尽。
“虽然这样苏家军难免会有所损失,但是这一仗败了,我们还能再赢回了,小王爷若是出了事,那便是追悔莫及了。赵某惭愧,连累了小崔将军。”
他说着诚恳无比,崔子更亦是不便再出言嘲讽。
段怡听着,看向了赵传神身后的宋城,他一直没有言语,握着一杆长枪,站得笔直的。
“下一回宋将军见了朱褐,可一定要杀了他,替苏筠报仇。”
那宋城听到段怡提他,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赵传神,然后点了点头。
“苏筠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我师父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医术高超,若是得了旁的疑难杂症,他未必能治。可若论解毒,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他说苏筠没事,就一定没事。应该到了今晚就能够醒过了。”
段怡说着,突然严厉的说道,“我倒是想问问这个臭小子,他明明武艺高强,当初我们在剑南道的时候,布袋口突袭三皇子同五皇子亲兵,他以一敌百,一杆长枪之上串满了人头。”
“说他一句少年英豪,那也不为过。那朱褐到底是生了什么三头六臂,竟是能伤了他。带下回再打乌程,那朱褐的狗头,我段怡是割定了。”
段怡说着,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语气沉重了起来。
“苏筠没事,大家不必担心。我们初战未胜,将士们士气低迷,但我们其实也算不的败,毕竟我们重创了韦猛同程穹,尤其是韦猛,短时间都好不了,没有人护着程穹,他想要不受干扰的变幻大阵就没那么容易了。那么这套诡异的阵法,已经被我们整垮了一半。”
崔子更听着段怡的话,点了点头,“今日已经出现的阵法,晏先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去黔州军中,至于苏家军,就劳烦赵将军同宋将军了。”
赵传神一脸羞愧的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那宋城看了段怡一眼,提着长枪,亦是跟了上去。
待他们走远了,一直站在那营帐门前的老贾,方才走了上来,他看着他们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儿的背影,低声道,“你怀疑,苏筠受伤的事情有蹊跷?是内贼所为?”
“赵传神从前是苏筠的老师,又是苏王爷的心腹爱将,他看着苏筠长大的,会有问题么?还有那宋城,我悄悄在苏家军中打听过了,听说苏王爷待他有救命之恩。”
“虽然他是在苏筠走之后,方才来投的,但是在军中名声不错,是个忠正的。苏王爷派这二人来,定是精挑细选的,难不成还会害他不成?”
段怡勾了勾嘴角,“到底是谁伤了苏筠,他自己最清楚。等到今晚,就知其中有没有蹊跷了。”
鱼饵已经下好,若是有蹊跷,那人今夜自然就会上钩了。
老贾看了段怡一眼,自嘲道,“我都没有受伤,苏筠又啷个会伤得这么重?也是,当年他被绑了都没得人救,如今被自己人捅上一刀,那又是么子稀奇事?”
段怡同崔子更都没有接话,对视了一眼,冲着老贾点了点头,朝着营中走去。
崔子更的脚步不快,他看了一眼段怡手中握着的药油,“你被韦猛伤了么?我给你涂药油?”
段怡听着,陡然想起那程穹的垃圾话,上下打量起崔子更来。
崔子更被她瞧得心中发毛,以为是他太过孟浪,惹得段怡不快了,又道,“我跟着晏先生,学过一些推拿之术,能更快的活血化瘀。”
“药油味道重,灵机不喜欢。夜里让它来我营帐里睡。”
段怡完全没有听他说什么,嘿嘿一笑,用手肘捅了捅崔子更,“嘿嘿,听闻你瞧上了你嫂嫂,整了个容貌像了九分的替身,金屋藏娇!全江南东道的百姓都知道!”
崔子更一听,脑子一嗡,顿时咬牙切齿起来。
“程穹那个败类!段三你莫要听他胡诌,我这徒儿一干二净的,别说金屋藏娇了,金屋藏猪他都没有做过啊!吃肉的时候,都得先问公母,那猪娘子他都是不吃的。”
段怡听着,循声看了过去,晏先生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他来的那个方向,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士兵们整齐的喊着口号。
段怡瞧着咂舌,这老头子若是去了后世,岂不是个传销奇才!
先前还要死不活的黔州军,这才多会儿功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也不知道他画了什么巨饼,灌了什么迷魂汤!
“先生说得有理,程穹后来也改了口了,说得同先生一样。所以他说,他给崔子更生了长子。不知道那孩子漂亮不漂亮!”
段怡说着,看着已经石化的崔子更同晏先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崔子更的绯闻,凭什么她一个人听?


第一八七章 内鬼是你
夜幕很快降临。
湖州因太湖闻名,乌程北面便是一望无垠的湖面。夏日之时,是难得的消暑圣地,可这寒冬凌凌,湖风吹来像是刀子刮脸一般,生生的疼。
因为担心乌程军夜袭,驻地外围安排了不少轮值的士兵。
一队队的巡逻之人交错而去,几乎没有死角。
营帐之中,鼾声雷动,白日里大战一场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不少人都享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呼呼大睡着。
在那营地中央,有一处白色的营帐,那营帐外头斜挑了一面旗帜,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医字。
军中所有人都知晓,那是祈郎中的军帐,受了伤的小王爷苏筠便躺在那里。
夜里风仿佛刮得更厉害了些,营帐被吹得鼓鼓作响,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
一个人影七弯八拐的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四下的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身形一闪,钻进了那祈郎中的军帐里。
营帐里静悄悄地,搭了两个床榻。
祈郎中睡在门口,呼噜声抑扬顿挫,让人不禁怀疑,这个人做梦都一定是骂骂咧咧的。
屋子里头黑漆漆的,苏筠的床榻在里头的一角,安静得只能够听闻到他细微的呼吸声。
来人看也没有看祈郎中,直奔苏筠而去。
他伸手一摸,只感觉手中毛乎乎的冒着热气,那东西动着动着,猛贴了上来。
来人大骇,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几乎是一瞬间,一杆长枪横了过来,指着他的喉咙。
床榻上一个黑影坐起,点亮了营帐里的油灯。
紧接着,门口一阵嘈杂声,一大群提着灯笼的人,冲了进来。
“宋城,怎么会是你?原来小王爷的伤,不是朱褐刺的,而是你!”
那冲在最前头的,是棉花糖赵传神,他一个人有两个大,挤进来的时候,几乎无人可以与其争锋。他提着灯笼,对着段怡长枪所指之人,照了照,惊呼出声。
“王爷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先前我就在疑惑,你在小王爷附近,怎么会来不及救他,万万没有想到……”
赵传神说着红了眼眶,他一激动,雪白的脸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为什么?”
宋城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抱着他的手的灵机,他深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说道,“能……能把它抱走吗?”
段怡一愣,朝着宋城看去,只见他额头上全都豆大的汗珠子不说,嘴唇发白,显然就快要撅过去,顿时恼火起来,“这天下居然有人不喜欢食铁兽!”
段怡说着,伸手一捞,将灵机从他的手上扯了下来。
宋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像是活过了一般,他看了一眼喉间抵着的长枪,伸出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
“抱歉,它很好看。只不过我父亲被熊吃了,我自幼便很害怕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是你让我来的,说你救小王爷的时候,捡到了他的虎符。你要巡夜,叫我替你送过来”,宋城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下子就明白了目前的状况。
他说着,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心,那掌心中,赫然放着苏立天给苏筠的虎符。
赵传神立马跳了起来,他是一个十分灵活的胖子,跳起来的时候,像是一朵飘浮的云。
“宋城,事到如今你还要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么?我若是捡到了虎符,白天怎么不给他?还要你夜里鬼鬼祟祟的过来?”
“分明就是你,想要偷走小王爷的虎符!号令三军!”
段怡见赵传神激动不已,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冲着门口的崔子更摆了摆手,“灵机困了,我也懒得听废话了。早点干完了回去睡觉去!”
她说着,瞬间动了。
那长枪像是宛若游龙出涧,瞬间从宋城的喉间离开,朝着赵传神刺去。
赵传神大骇,抽出腰间的长剑,尚未同段怡兵刃交接,便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多出了两把利刃。
一把是崔子更的黑剑,另外一把是老贾的弯刀。
他身子一僵,瞬间不敢动了。
赵传神一脸茫然,他用余光瞟了瞟崔子更,“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怀疑是赵某害了小王爷不成?”
他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了一般,冷笑出声,“宋城,咱们都被骗了!崔子更这是瞧上了我们小王爷的一万苏家军,想要占为己有啊!”
“小王爷的伤一看就是朱褐所为,他们故意说是有内鬼,其实是想要离间我们。你看看如今的状况,你我成了阶下囚,小王爷昏迷不醒。那苏家军落到了谁的手中?”
段怡哂笑出声,她拿着长枪的枪头,在赵传神的脸上拍了拍。
那白花花的肉抖了抖,瞬间划出一道血口子来。
“没有那金刚钻,便别揽那瓷器活。莫要以为你生了个厚脸皮子,就学着人玩什么阴谋诡计了。”
“脑子被肥肉都挤没了,你能够想出什么一二三来?脑子不好就少说话,耽误姑奶奶睡觉。”
段怡说着,又打了个呵欠,“你简直就错得离谱。”
“苏筠早就不是昔日那个任人宰割的任性小王爷了,你不知道,他的天赋有多好!今日战场之上,除了韦猛能伤到他,便是程穹,都别想沾他一根汗毛。”
段怡说着,一脸骄傲。
苏筠虽然孩子气,平时因为跟老贾混在一起,有些吊儿郎当的。
但是对于习武,却是十分的认真。
他天赋卓绝,善于吸取百家之长。老贾先前还能够教他,到后来,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在剑南军中,都没有几个人,是苏筠的对手。
“朱褐算是哪根葱,也能够提剑刺穿他?”
段怡说着,目光锐利起来,“你明面上为了苏筠好,见他受伤了便强行撤兵,但其实字字句句,都将苏筠陷于不义之地。”
“小王爷的命,远比寻常的苏家军将士重要,只要小王爷活着,牺牲一点士兵算什么?声声不离苏使公,说是他千叮咛万嘱咐的。”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苏筠本来就在军中没有威望,你再怎么削弱他,也无东西可减。你这么说,不过是想要苏家军同苏使公离心。到时候苏筠一死,你便可以立即带领他们,回江南西道去。”
“到时候,这支军队姓苏还是姓赵,就难说了。”
赵传神摇了摇头,“谁不知道,我对王爷忠心耿耿。”
段怡见他抵死不认,嘲讽出声,“若苏筠真如你先前所言,是被朱褐所伤。那么你就不会说,祈郎中若是治不好,你就豁出老脸去乌程,救薛神医出手相救了。”
“而是会说,我就豁出老脸去乌程,找朱褐要解药了。”


第一八八章 赵传神的苦衷
赵传神神色大变。
在场的人一下子也回过神来。
江南两道同气连枝,常有往来。赵传神同那东道的将领,十分熟络。
若是苏筠当真是被朱褐所伤,那么忠心耿耿的他,为何要舍近求远?
放着毒药的主人不求,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神医?
只能说,他根本就知晓,伤苏筠的人,不是朱褐,所以方才下意识的说出了那样的话。
“别动歪心思,想着把屎盆子扣到宋城头上。宋城使的是枪,不是剑。而苏筠受的是剑伤。”
段怡说着,冷冷地看向了赵传神,她的手朝前一送,长枪尖儿刺破了赵传神的喉咙,鲜血流了下来。
“赵叔,这是为什么呢?我父亲待你不薄,我从小瞧你,也像亲叔父一样。”
人群中间分出了一条道儿来,祈郎中扶着虚弱的苏筠,从营帐外头走了进来。
他刚刚方才解了毒,正是虚弱的时候,脸白得像是一张纸一样。
苏筠挣开了祈郎中的手,走到了赵传神的跟前。
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成日里忙得不见踪影。母亲因为后宅妾室之事,成日里郁郁寡欢。
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便求了父亲使人来教他功夫。
来的那个人,便是赵传神。
赵传神总是笑呵呵的,他年幼的时候,十分顽劣,总是会去拍他的肚子,软软地,像是拍在了一团糯米糍上。赵传神却是不恼,只是说着,“小王爷的力气,又变大了啊!”
他的身上,还有好闻的香味,像是晴天之下的蒲公英的味道。
苏筠想着,眼眶一红。
赵传神盯着他看了看,虽然段怡收了枪。
但是崔子更同老贾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剑,却是纹丝未动,今日,怕是不得善终了。
“小王爷既然已经离开家了,为什么又要回来呢?赵某当年一念之差犯下大错,已经打定主意要效忠王爷一辈子,用命来弥补他了。”
“可你偏生要回来,逼得我无所遁形,只能如此。”
赵传神说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苏筠一愣,段怡瞧着,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不要被他忽悠瘸了!拿命弥补什么的,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
“若真是这样想的,你一回来,他便自刎好了。选择杀你自己苟活,啧啧……这就是往自己脸上贴屎,还骗你是金子啊!”
苏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转头看向了段怡,鼻头一酸。
“段三……”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怎么你打人都能醍醐灌顶,我好似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段怡:……
不是,小哥,你是怎么在这种需要痛哭流涕的悲情时刻,还不忘记无脑吹嘘的!
神的醍醐灌顶,让她误以为自己一巴掌能扇通人的任督二脉,拍出人脑子里进的水,这是何等神功?堪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