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叔。”
“啊?”我的陶醉被打断了。
唐双看着我一笑:“这里好美啊。”
我差点儿脱口而出:“你也好美。”
当然,这句话被我活生生吞了下去。本来就算她取向正常,也属于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颜值高,智商高,学历高,身家更高;再说,唐双是个“T”,她多次声明,对包括我在内的男人不感兴趣。叔虽然有时会不自量力,但把唐双掰直的能力,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
“叔,你在想什么?”
“没有啊。”我的思路再次被打断,嘿嘿笑着往前走,没有留意到唐双已经停下脚步,一脸错愕的表情,并且对我伸出了右手……
“咚!”我的脸狠狠撞在一面玻璃墙上。
等我揉着变形的五官再次睁眼看时,发现自己撞上的是一块透明得近乎隐形的玻璃门。玻璃门只有一扇,和走廊一样是拱形,起码有20厘米厚,我用了很大力气,才把门向右推开。
门后面的地面,终于不再是玻璃,而是用实木地板铺成;木地板上,竖着一块用许多贝壳砌成的屏风,绕过屏风,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私人酒窖了。

第24章 喝酒斗法

  屏风后面虽然有光线,却没有一丝动静。
我不禁有些皱眉,那个神秘兮兮的付老爷子,真的在屏风后面等着我们吗?
仿佛是回应我的疑问,屏风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您二位来啦?”
我和唐双对视了一眼,说话的无疑是付老爷子,而这句问候竟然是标准的京腔,比水哥更有皇城根儿的味道。在印度洋一个珊瑚岛的水底下,在充满后现代艺术感的玻璃走廊尽头,竟然坐着一个说着一口地道北京话的老爷子,实在让人产生一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
唐双用手肘顶了我一下,我回过神来,赶紧应道:“付老爷子,我们来了。”
屏风后继续传来那个声音:“您二位快请进。”
我们绕过那贝壳屏风走了过去,相比刚才的玻璃楼梯、玻璃走廊,屏风后的这个水下酒窖要质朴得多,无论风格还是面积,都像一栋普普通通的别墅的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要说跟普通书房的最大不同,就是屏风正对着的那面墙。那虽然是一面普普通通的玻璃墙,但是玻璃墙后面却是一个看似无限大的私人水族馆。
传说中的比尔·盖茨家里养了一头鲸鱼的水族馆,也没有这个大啊!
这是真的海啊!
刚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老人,也就是传说中的付老爷子,就坐在那面玻璃墙之下。墙后面的海水里,游动着各种各样的鱼。老爷子静静地坐在其中,动静相映,光影斑驳,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付老爷子看见我们进来了也并没有起身,而是坐着微微点了点头:“老头子有失远迎。”
我刚想说这岛主的谱摆得有点儿大,仔细一看,他坐的并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一张黑色的电动轮椅。酒窖内的温度虽然比地面低,但仍然很温暖,而付老爷子的膝盖往下还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而在毯子上面,并没印出双腿的形状。
我心里吃了一惊,这个传说中叱咤风云,薄荷一提起来脸上就充满崇敬的传奇岛主——付老爷子,竟然是一个没有双腿的残疾人。
应该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付老爷子爽朗笑道:“老头子行动不便,没能起身迎接,您二位请见谅。”
我脸上微微烧了起来,刚才竟然这样盯着别人残缺的部位看,实在是太失礼了。
唐双待人接物比我得体很多,这时用礼貌又不显得造作的语气回答付老爷子:“老人家您太客气了。您这酒窖实在太棒了,Splendid(壮观的)!我们都惊呆啦,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
付老爷子听了唐双的恭维,哈哈笑道:“小唐人长得好,话说得更是好,难怪嘉丰老弟这个比老头子我年轻那么多但是观念还要老一套的人,也考虑把事业传给你这个千金喽。”
唐双脸上表情稍微一停滞,马上笑着问:“太好了,老爷子您认识我父亲?”
付老爷子又是哈哈一笑,大有江湖隐世高手的气概:“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别说你,你哥都还没出生。是八几年来着?你爸才买了第一艘船,专门跑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小唐你别笑话老头子,年纪大喽,记性不好……”
他像忽然想起来什么,招呼我们道:“你们站着干吗,坐,快坐,不是嫌弃老头子这里地方太窄,待着气闷吧?”
我们连忙表示不是,然后在他对面的位于酒窖正中的一张长沙发上,双双坐了下来。
付老爷子开着电动轮椅过来,唐双微微弯着腰,任老爷子摸着她的手,听他说唐双爸当年是怎么发迹的,又是如何心狠手辣地干掉几家竞争对手的。
我对他们的豪门恩怨没兴趣,也乐得变成透明人,趁机打量着这个水下酒窖。
酒窖面积不到一百平方米,水族馆玻璃墙正对着贝壳屏风,左右两边都是放酒的架子。右边似乎都是红酒,所以才头朝下斜着放置,为的是酒体能够浸着橡木塞,保持瓶塞跟瓶身的紧密,防止空气进入。
左边和我靠近的这面墙,才是我真正的兴趣所在。在我这样一个酒鬼看来,这一面墙,比玻璃墙要绚丽一百倍。
我原本是想坐在沙发上装装样子的,却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左边墙上的木头架子前。那里放着一瓶瓶或有标签或无标签的陈年威士忌!
我所能分辨得出的最便宜的一瓶酒,是1964年的白波摩,在国内也要卖到8万元人民币一瓶。剩下的要么认不出,要么就是只听说过但根本没见过的收藏级威士忌。
至于我最爱的麦卡伦25年、30年,在付老爷子这里都是品位太低的大路货,根本没资格收录。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一股穿越人类历史的浓厚酒香在这个海底酒窖中弥漫。然后,我听到了咕噜一声,那是我不争气地吞口水时产生的动静。
身后传来老人家爽朗的大笑:“哎,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老头子说请你们来喝酒,竟然只顾着聊天,连酒都忘记请了。哎呀,不行啦,人老了,记性就是不行,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啊。”
我转身对着付老爷子想说点什么客套话,却是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水哥身体里有只红色的怪虫,所以变得又馋又懒;而我身体里肯定也有虫子,不馋别的,只馋酒,而且得是好酒。所以,现在酒瘾发作的不是我,而是那只虫子。
付老爷子很欣赏地看着我的馋态:“好,很好!真爷们儿,就应该爱美酒、爱美女,这两样都不爱的人,那是太可怕喽,老头子从来都不和他们打交道。”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唐双,不知道该说什么。
付老爷子哈哈大笑:“小蔡,想喝哪瓶,自己拿!杯子在那边桌上,小唐你帮个忙。哈哈哈,有好酒,有好看的小姑娘倒酒,生而无憾,生而无憾!”
我本来想要纠正一下,正确的说法是“死而无憾”,但我仅存的情商制止了我。
既然付老爷子让我随便挑,作为一个酒鬼,我也就没有扭捏作态,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面前放酒的大架子,准备挑一瓶合眼缘的酒。
架子上的这些酒,存放都很有年头了,大部分酒瓶外面的标签已经纸张松脆、字迹模糊,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厂牌,什么年份;另外一部分直接是光溜溜的瓶子,什么信息都没有。最后,我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三层的二十几个形状各异的酒瓶里,挑了一瓶没有标签、形状像锥形烧瓶的威士忌。
挑这瓶酒,其实我还是花了点儿心思的,因为最“便宜”的那瓶1964年白波摩在架子最左边,所以我就挑了同一层最右边的这瓶。如果付老爷子的分类方式和我的类似,那么这瓶酒应该不会是最便宜的,但也不是最贵的。
虽然是个酒鬼,但我也是一个有底线的酒鬼。
这瓶威士忌里的酒液,在灯光下呈现出很深的琥珀色,只剩下半瓶那么多,不知道是被喝了,还是在几十年的存放中自然挥发掉了。
我把酒拿到沙发前的一张小木几上。这一边,唐双也去取来了两个水晶威士忌杯。
付老爷子问唐双:“两个杯子,小侄女不喝?”
唐双嫣然一笑:“付伯伯,你们男人喝的酒,我喝不来。”
听着他们互相称呼的变化,就知道在我刚才挑酒的那一会儿,这两个属于同一阶层的人已经整理好社交网,对上关系了。
付老爷子指了指她身后的架子:“还有红酒呀,小侄女,别跟你付伯伯客气。”
唐双笑着摇了摇头:“付伯伯,小侄女今晚就不喝了,专心给你们侍酒。”
我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心想这个“T”演起乖乖女来也是极像。我要是个老头子,这时候浑身老骨头都得酥了,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果然,付老爷子没有勉强。
我把酒瓶上的橡木塞打开,一阵奇异的酒香立即弥漫在空气里。唐双接过我手里的瓶子,帮我们这一老一中两个男人倒酒,姿态优雅,神情专注,很有点儿红袖添香的韵味。
不过,从她微笑的表情里,我却看出了谨慎。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酒里或杯子里有什么问题,一个人中招,总比两个人都中招好。
唐双倒了大概五分之一杯子的酒,付老爷子拿起他面前的杯子,举杯对我示意:“加水?加冰?”
水晶制的厚底威士忌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也举起面前的酒杯:“不用,我也喜欢喝纯的。”
付老爷子哈哈笑道:“唐双是我侄女,你是她男朋友,那老爷子就叫你一声世侄,别介意。世侄,我欣赏你。来!”
然后他手肘一弯,头一仰,竟然是把杯里的酒都喝完了。
主人这么热情,我当客人的也不好装模作样。更何况,我本来就被这酒香勾引得无法自持,鼻翼不自觉地耸动,唾液一直往外分泌。
我也一样举起酒杯,放在鼻尖快速地闻了一闻,然后仰头将酒都倒进了嘴里。随即,一个宇宙在我的口腔里爆炸了。
我闭上眼睛,仔细分辨着酒体里层层叠叠的味道,在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存放后,酒体里发生了各种复杂的化学反应,各种醇、乙酯、高级脂肪酸、糖分,还有熟化的橡木桶,产地特殊的矿物质水,以及天知道哪些环境赋予的香气,各司其职,在舌头上演奏了一部交响曲。而每个味蕾,都是它们的忠实听众。
不知道陶醉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时,付老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这酒太棒了。”
付老爷子哈哈一笑:“这酒你喜欢?”
我也跟着一笑:“当然喜欢,第一次喝那么好的酒。付老爷子,这酒是……”
他豪爽地伸出右手,在我眼前摆了摆:“英雄不问出处,酒也一样。酒呀,好喝就行,别瞎研究太多喽。”
我虽然就是他所说的瞎研究的那种人,但却丝毫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被他的爽朗感染了,也一起嘿嘿笑着。
我们刚把酒杯放回木几,唐双马上帮我们斟酒,然后体贴地端到付老爷子手上。
我这才注意到,付老爷子的电动轮椅虽然一看就是高档货,但是再怎么高精尖,也比不上两条腿方便,所以付老爷子的行动,当然没有健全人那么方便。
这样,问题就来了。
刚才从玻璃旋转楼梯下来,就连我跟唐双两个年轻人,都转得头晕,而付老爷子坐着轮椅,是不可能从玻璃楼梯通过的。那么,这个水下酒窖一定还有另外一个方便主人进出的通道。
我端起酒杯,眼睛在房间里扫视着,这才注意到放葡萄酒的那个架子要比存威士忌的略短,短出来的那一部分,遮着一个黑色的帘子,帘子的大小,刚好比轮椅稍微宽一些。那后面,应该就是付老爷子平时出入酒窖的通道。
付老爷子身为人精,看我眼神飘向的方向,就洞悉了我心里所有的想法。他哈哈一笑道:“世侄,你是不是在想,像我这样一个残疾老头子,站都站不起来,怎么下到这个海底酒窖的?”
被他说中了心事,又喝了酒,我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支吾了一下,索性豁出去了,说:“老爷子,我是在想,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岛,这样一个水下酒窖,就算我也……跟您一样,我也心甘情愿啊。”
唐双在桌下轻轻踢了我一脚,是在嫌我太不上道,说这么突兀的话。
付老爷子看来是经历过大风浪,豁达得很,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冒失的说法。他还是爽朗地哈哈大笑:“世侄,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能跑能跳的时候,穷啊,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给我一千万,打瘸双腿也没关系!不过啊……”
付老爷子神采奕奕的双眼突然暗淡了一下:“你说人生这回事啊,总要经历了才知道。”
他又回过头去,指着我刚才看的那个黑色帘子:“不愧是年轻人,眼力就是好,没错,那后面是个小电梯,老头子我啊,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又蹦出一个问题:“那,电梯上面又是哪里?”
我这么追根问底的,付老爷子也没恼,哈哈一笑:“当然是老头子平时住的地方喽,一栋小房子。”
我皱眉思索,刚才那一百多米的玻璃通道,如果是东西走向,那么酒窖上面的房子,就是在鹤璞岛的东边,被封锁起来不让游客进入的区域。而如果是南北走向的话,付老爷子的住处,就是在那个巨大而美丽的潟湖边上了。
付老爷子住的房子,会不会跟我要找的时空转换的地点有关?
估计是怕我再问出失礼的问题,趁着这个空当,唐双接过了话题:“付伯伯,当初是什么样的机缘,让您买下这座岛?”
付老爷子摇了摇酒杯里的威士忌,似乎不太愿意展开这个话题:“老头子为什么会买这座岛?一晚上都说不完,不过哪,简单说就是刚好有人卖,刚好我想买,刚好手里又有点儿钱。”
我心里一百个水哥奔跑而过,买下一个岛的钱,在这老头子嘴里说来,不过是“手里又有点儿钱”而已。果然有钱买个岛,没钱买个鸟啊。
世界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你的,但是归根结底,是属于有钱人的。
付老爷子哈哈一笑道:“不过啊,既然上了这座岛,老头子也没想着要走啦,准备就死这岛上喽。”
我举起手中的水晶杯:“老爷子,您别这么说,祝身体健康。”
付老爷子也没示弱,一口干掉了杯里的酒,别有深意地说:“你们也一样。”
唐双很专业地帮我倒酒,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受过培训,还是纯粹在生意场上练出来的。
到了给付老爷子斟酒时,唐双一边倒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付伯伯,还没感谢您邀请我们呢,管家薄荷跟我们说了,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她都要羡慕死我们了。”
付老爷子摆了摆手:“薄荷那孩子。”
看来在鹤璞岛上,付老爷子是那种父权型的企业管理者,把员工都当成孩子,把自己当成大家长。
唐双微微笑着说:“我刚才就问她,我们怎么会这么好运?”
她转过头来,用看恋人的眼神盯着我,杀伤力比杯里的酒还大;在酒窖里暖黄色的灯光下,我一瞬间就醉了。
看我呆住了,唐双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摇晃了两下:“你说是不是嘛,我们运气太好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接下一句:“对啊,付老爷子,我们何德何能。”我心里知道,唐双这是在探询付老爷子,请我们来这水下酒窖,动机是什么。所谓树老成妖,人老成精,付老爷子这样的人精,请我们来喝酒,当然不是光喝酒而已,一定有什么还没说的动机。

第25章 大黑再次出现

  我们都看着付老爷子,他却笑吟吟地没有说话,端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
放下酒杯后,他说出了这次请我们来的理由。这个理由,却大大出乎了我和唐双的意料。我原以为,付老爷子请我们来喝酒,一定是为了我下午在海滩捡到的那件黄色充气救生衣。刚才听他跟唐双拉关系,我就想付老爷子一开口,应该会说没事,就是请小侄女来见见面,叙个旧,看看嘉丰老弟的千金长成什么样子了,诸如此类。没想到,付老爷子呵呵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侄女和世侄来酒窖,是想要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喽。”
说完这句话,付老爷子掀开毯子一角,露出了电动轮椅的扶手。我诧然发现,扶手是经过改造的,镶嵌进了一块黑漆漆的玻璃屏。付老爷子的手悬在玻璃屏上,隔空一划,那玻璃屏竟然就亮了,原来这是一块高科技的触摸屏幕。
付老爷子伸出食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我马上就猜到了,付老爷子这是在叫人下来。在这水底酒窖,即使喊破喉咙,地面上的人也听不到,所以当然要有些联系方式。
付老爷子抬起头来,老顽童似的朝我们一笑:“等等,他马上就来。”
我和唐双都同时盯着那个黑色帘子,心想:等一下掀开帘子走出来的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能劳烦付老爷子亲自介绍、隆重推荐的,一定是个特别重要的人。他的儿子或女儿?情妇?或者是明星、政要、重要的生意伙伴?
奇怪的是,从付老爷子按下屏幕开始,他身后的灯光就开始有节奏地闪烁起来。与之相反,我们看了一分钟,帘子却始终一动不动,也没有听到电梯运转的声音。反而是不知道隐藏在哪个角落的音箱响起了悠扬的钢琴声。不是克莱德曼,也不是雅尼,似乎是苏联歌曲,对了,是《喀秋莎》,这倒挺符合付老爷子的年龄。
我刚有点儿沉醉在高品质的钢琴声里,突然,一张笑脸出现了,紧贴在玻璃墙后面的那一片深蓝色的海水里。这张笑脸外形诡异,五官扭曲,颜色惨白;而且,这张笑脸比起正常人要大上一百倍,几乎挡住了三分之一的玻璃墙。
更恐怖的是,这是一张孤立的笑脸,脸下面没有连着脖子。
唐双不由得惊叫起来,紧紧抱住了我的手臂。这一下,我相信是她的自然反应,而不是演出来的。
我也快要吓尿了,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这张脸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诡异,那么不像人脸?因为这根本不是人脸。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我松了一口气,身上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我轻轻摸着唐双的手背:“别怕,那是条鱼,魔鬼鱼。”
付老爷子看着我们的窘态,恶作剧得逞似的鼓掌大笑:“哈哈哈哈,吓到你们喽?”
面对这个老顽童,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玻璃窗外的那张笑脸,也仍然保持着大笑的神态,但那其实不是人脸,而是魔鬼鱼的腹部。它的大嘴巴下面的一条缝,和两排并列的腮,构成了一张滑稽可笑的人类笑脸。
唐双捉住我的手也慢慢松开了。知道了玻璃窗外的是条魔鬼鱼之后,那张笑脸其实看上去蠢萌蠢萌的,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半真半假地生气道:“付伯伯,您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外面那条魔鬼鱼,就是您要介绍的朋友?”
付老爷子擦了擦眼角,止不住笑地说:“哈哈,是,你们第一次见,都自……哈哈哈,自我介绍一下。”
我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随海水摇曳的魔鬼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我们见过了。”
没错,我见过这条魔鬼鱼,它就是下午跟我嬉戏了一会儿,然后趁我不注意,一下子把我撞晕的心机鱼——大黑。
下午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大黑是被人类驯化的,所以根本不怕我,而且还会跟我互动。它带我去找黄色的充气救生衣,现在想来,也应该跟它平时的训练内容有关。
刚才付老爷子按下屏幕,身后玻璃墙外的灯光闪烁,就相当于他跟大黑之间的摩斯密码。收到指令后,原本潜伏在某处的大黑,就跑来玻璃墙后面露脸,顺便把我们吓了一跳。
看付老爷子完成这套动作的熟练程度,他一定不是第一次玩,而是乐此不疲,把来他酒窖的客人都吓一跳。这个老头子,都七老八十了,玩心还那么重,我不禁在心里想,你们岛上人真会玩。
我走到玻璃墙前,伸出右手,隔着玻璃墙,放在魔鬼鱼嘴巴的位置:“大黑,我们又见面了。”
付老爷子驱动他的高科技轮椅,也转身来到我身边:“大黑?你给它起的名字?”
我嘿嘿一笑,挠头道:“是啊,不好意思,起了个那么乡土的名字。它真名叫啥?哦不,我的意思是,您给他起的名字是什么?”
付老爷子倒一点儿都不介意:“哈哈哈,大黑,这名字不错!我给它起名时它还小,叫小扇子……现在这又大又黑的样子,叫大黑,合适!”
他敲了敲窗玻璃:“大黑?大黑?以后老头子也叫你大黑吧,你说呢?”
窗外那条魔鬼鱼,似乎能听得懂付老爷子的话,从紧贴着的玻璃墙上下来,在水中摆直了身子,用眼睛看着酒窖里的三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双也走到我身后,像小女孩一样拖着我的右手:“鬼叔,这就是你下午……骑的那条鱼?”
我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无奈地说:“没错,就是它。”
付老爷子快要笑岔气了:“骑……骑鱼?世侄,你是说你骑着小扇,不,大黑,到的东岛海滩上?”
我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幸好这老头子不知道我在骑鱼之前还被它撞了一下,不然现在估计直接笑死了。
付老爷子对我伸出大拇指:“世侄,会玩!下午听孩子们一说,老头子也只想到是大黑带着你游到那里的。世侄,你行啊!老头子训练了它5年,也没骑过它哟!”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似乎在不经意间,我就达到了一个很少有人能够做到的成就——骑魔鬼鱼玩水上冲浪——这样一想,下午的经历也就没那么令人尴尬了。
付老爷子说他养了大黑5年,期间肯定不只是日常投食,还有些别的训练内容。
果然,付老爷子开始展示他的训练成果:“大黑,来跟新朋友打个招呼。”他伸出双手,在空中划了个圆圈,然后双掌并拢。
玻璃墙外的大黑,看见付老爷子的手势,开始头朝上转了两个圈,又长又细的尾巴砸在玻璃墙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等大黑表演完了,付老爷子鼓掌道:“好孩子,好孩子。”然后他又抬起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两个:“怎么样,还不错吧?”
唐双继续装她的傻白甜:“哇,好厉害!”
我点头表示果然厉害,然后想了一下,说:“老爷子,我下午就在怀疑,这条魔鬼鱼应该是受过训练的,果然,只是没想到竟然是您亲自训练的。”
我看了唐双一眼,决定还是继续往下说:“所以下午它把我带到海滩,给我看黄色的充气救生衣,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付老爷子一边充满父爱地看着外面的大黑,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没错。”
唐双拽了一下我的手,接下去说:“付伯伯,为什么要训练大黑做这个呀?”
付老爷子轻描淡写地说:“清理海上垃圾。”
他的这个说法,跟下午薄荷说的倒是一样的,不过,我可不相信有这么简单。
唐双的想法也跟我一样,她继续追问道:“嗯,可是岛上客人不多,素质又那么高,也会乱扔垃圾吗?”
付老爷子抬起头来,看着我们:“岛上扔垃圾的是不多,不过有时候,会漂来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像你们下午捡到的那件什么?飞机上的救生衣,对吧?”
他突然笑了一下,说了句别有深意的话:“这些垃圾啊,要及时清理,不然的话,有可能会引起麻烦哟。”
我跟唐双对望了一眼,果然,什么请你们来喝酒,什么介绍个新朋友给你们认识,都是幌子。付老爷子绕来绕去的,话题还是回到我们捡到的那件充气救生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