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懂日语,也能看着这几个字的意思,应该是实验报告、实验记录一类。
我把这份实验报告取了出来,放在柜子上。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几道手电筒的光线,同时照在封面上。我这才看到,封面上除了那几个铅印的大字,底下还有手写的日期跟姓名。
船原正夫
平成二年
10.01~10.31
船原……这个姓怎么有点耳熟,我再想了一会,记起那个失踪的小野,听慎吾之前说的,全名就叫船原小野。
小明在旁边小声说:“平成二年……就是1990年吧?”
难道说,这份实验报告,就是在二十多年之前,由小野的父亲留下来的?
我还在想这个问题,一只手从暗处伸了出来,想在我眼皮底下把这份报告抢走。
我赶紧拿起报告,从柜子上抽走,水哥也马上掐住了那只手的手腕,这才没让他得逞。
我把报告抱在怀里,用手电筒往那手的主人脸上照去,果然,是刚才被踹了一脚的眼镜男慎吾。这家伙,看来是没被打够,还那么的不老实。
慎吾手被水哥抓住,虽然从刚才摔多吉那一下可以看出他是练过的,但在水哥铁钳般的手指下,也是同样挣脱不开。
他嘴里叽里呱啦的,在用日语说着什么,能听出来不是好话。
小希拍了拍小明的肩膀:“小明姐,他说的是是什么呢?”
小明终于恢复了她翻译官的工作,听了一会而说:“没什么,慎吾说这份报告是他的父辈们留下来的宝贵资料,理应是他们的,请求我们还给他。”
我还没说话,水哥嘿嘿一笑:“在我们中国的雪山上得到的实验报告,藏在中国人建的木屋里,你可是说是你们的,但是得等我们验完了再说。”
水哥朝小明示意:“你过去,帮阿鬼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美子站在慎吾身旁,也同样抗议道:“你们不能这么野蛮。”
我根本懒得理她,走回小木桌旁,坐下打开了那份报告。棉帽男、慎吾、美子被水哥跟多吉挡着,没办法靠得太近;小明跟小希一左一右,在我旁边坐下,我们三人一起开始看这一份20多年前的报告。
报告里面,会有一路上这些谜团的答案吗?
我假装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盯着报告的小明。她是不是真的如我所想,是这个骗局里的演员,一个可耻的内奸?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份报告,会不会也是骗局的一部分?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在存放了20多年后,这份实验报告的纸质已经水分尽失,松脆到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成渣渣。
打开封面后的第一页,是类似医院病例那样的版式,铅印好的边框跟栏目名称,里面由人手填写上内容。看来,这样的实验报告,当时是统一印刷好,下发给联合登山队的队员,由他们来填写之后再汇总上交的。
那么,眼前这一份船原正夫填写的报告,为什么没有被上交,又是被谁藏在这个小木屋里的?
叔从AV跟H漫里学来的那一点日文,明显不够支撑看懂这一份报告,还好,我们有翻译官小明。
在我们眼前的这份打开的报告,确实跟平时见到的病例差不多,左页跟右页都是方框,里面用手写着日文。
小明用手指着第一页里的内容,一项一项地解释给我们听:“你们看,这里是日期,十月一日,月曜日,也就是星期一。下面是海拔、温度、天气等等数据;这里呢,咦这是什么呀,KGS Koe,特、特斯拉……”
我皱着眉头:“特斯拉,是计算磁场的单位吧?”
小明很明显是个文科生:“应该是吧,完全不懂呢,好的接下来这个是,艾克斯射线,伽玛射线,硬贝塔射线……都是什么鬼?”
水哥插了句话:“这不是测核辐射当量的吗?咋这鬼地方还有核辐射?”
我跟水哥对视了一眼,看来,这雪山上的门道,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左页的下面还有些看不懂的数据,我们直接略过了,接下来是右页。
出乎我们的意料,右页的内容,跟雪山的地理没有关系,而竟然是一个女人的个人资料。
小明继续翻译着:“被观察者,代号C,女,23岁,A型,身高169cm,体重……”
小希失声道:“这不是我……”
我狐疑地问:“你什么?”
小希掩饰住吃惊的表情,摆摆手:“没什么,小明姐继续。”
我心里本来就有种不妙的感觉,看小希的反应,更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上面所记载的“被观察者”,血型什么的我不清楚,但是外部的身体资料,跟小希是一模一样的。
除了年龄这一点,小希说过她是27岁,比这个代号C的“被观察者”大了四岁。不过,其实从小希的面容上看,说她是23岁的女大学生,也完全没有问题。
而从写报告的1990年到现在,刚好也过去了23年。如果这个代号C还活着,那么今年应该是46岁。
小明继续翻译着文本:“这里记录的是代号C的详细身体状况,血压,心率,脉搏,每半个小时记录一次……这里是激素水平,这六组英文简写是什么,有谁懂吗?FSH、LH、E2、P、T、ERL,咦,这里记录的是生理期吗……”
小明手里指着其中一行日文,念道:“代号C的被观察者,至今为止已有半年未见子宫内膜脱落……至此,实验非常成功……”
叔作为妇女之友,知道所谓“子宫内膜脱落”就是来大姨妈的意思,卵子排出后会在子宫中呆一段时间,其中部分时间受孕几率很高,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危险期;当没有精子与之结合,子宫内膜会脱落,卵子也会随之排出,伴随一定量的血液,也就是大姨妈……而大姨妈前后的日子,受孕几率很低,就是皆大欢喜的安全期。
在这份报告里,为什么会记载代号C的被观察者,半年没来大姨妈,然后称之为“实验非常成功”?按照通常的理解,半年没来,那只能是怀孕了。难道他们当年所从事的实验,是如何在高海拔低温环境下受孕?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来时,却迎上了小希的目光。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她在客栈阳台上,跟我说的那个ICU里的春梦,以及她所说的那个秘密——自从那场春梦以后,她已经有四年没来大姨妈了。
当时在客栈的阳台上,我或多或少觉得她是在开玩笑,绝经什么的,对应我自己说的已经结扎。如今,从这份二十年前的报告上,我不但相信了小希所说的是真的,而且,还确认了另外一点——小希回来到这座雪山上,必定不是偶然的。
从一开始,小希就是“他”或者“他们”的目的。
从一开始那张任青平跟光头中年男子的合照,她就走上了一条被引导的道路,虽然不知道引导她的那一方,到底是“他”——死而复生的任青平,还是“他们”——演员背后的那个日本大财团。
而至于我跟水哥,则是无辜躺枪的人民群众。本来根本没我们的事,是我在发布征驴友一起来雨崩的那条朋友圈之后,命运巧合,这才跟小希的被引导的旅途,跟雪山、跟实验,跟这一场庞大而复杂的骗局,发生了联系。
到了这个时候,在我的心里,对于小希要来雨崩所找的那个人——任青平,或者说仁青平措——身份的猜想,已经呼之欲出了。
任青平,是1990年那只登山队的幸存者。
只不过,按照小希的说法,任青平跟他年纪差不多。而即使他登山的1990年是18岁,事隔20多年,也已经是40出头。难道说他是跟林志颖一样的逆龄美男子?还是说,里面有什么秘密?
我的目光,不由得放到了桌上的这份实验报告。
莫非,任青平在40多岁的高龄,仍能成功扮演一个大学生,是因为这一个在雪山上进行的诡异实验?
这时候,小明读完了第一页的内容,开始翻到第二页。
这一页的版式,跟上一页是一模一样的。再结合封面上写的“10.01~10.31”,这份报告应该是记载23年前,跟我们现在一样的10月里,一个月31天的雪山和“被观察者”的数据。
果然,小明接下去念道:“十月二日,火曜日,星期二。诶,第二页跟上一页是一样的呢,都是这些数据,看不懂,这是什么鬼实验报告呀……”
她这么说着,果然没耐心再翻译下去,噼里啪啦就往下翻。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每一页的都是一样的内容,左页记录了当天的雪山的各种信息,右页是“被观察者”的身体数据。
但是,当小明翻到最后一页,也就是十月三十一号那一天,出现的东西却一下抓住了我们的眼光。
看到这幅东西,水哥也忘了要拦住那几个日本人,所有人都凑了过来,盯着这一页的内容。
慎吾说了一句日语:“八卡那。”
这句话我都听得懂,意思是“不可能”。
这一页让他觉得不可能的东西,是一幅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幅涂鸦。
我跟小希对视了一眼,我们两个心里“不可能”的感觉,应该比慎吾还要深,还要真切。
在进雨崩村的山路上,任青平的那个合照地点,我们看见整座太子雪山,变成了血红色,洪水滔天的猩红的鲜血,铺天盖地像我们袭来。
这一幅涂鸦,也同样是血红色的。
太子雪山的几座高峰,倒立着挂在天上。
雪山之下,是一片血海,以及被血海淹没的树林跟村庄。
棉帽男的观察力明显弱于常人,傻乎乎地问:“这是什么?钟乳石?”
这个涂鸦所画的,确实有点像血红色的钟乳石,不过,从每座山峰的形状、高矮对比,很容易看出,作者所画的其实是倒挂着的太子雪山的几座高峰,中间最宏伟、最有压迫感的,就是我们所在的主峰——卡瓦格博。
这幅画占据了九月三十一号的左右两页,尺寸很大,笔触幼稚,能看出作者——推测为船原正夫——没有什么美术根底。但是,所表达的意向,却是非常恐怖阴森,仿佛直达人的心底,让人有一种生理上的不适感。
饶是见多识广,在地库里经历过那么多怪事的水哥,也让这幅涂鸦唬住了:“卧槽,这画的啥,真瘆人。”
小希迷惑地说:“难道重力反转的最终结果,是整座雪山都反转到了天上?”
小明害怕地抓着水哥的手臂:“那我们就掉下来全部摔死了吧?人家好怕怕……”
水哥摸着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怕,这哥们,不,这大叔是在雪山上呆疯了吧,画的这东西明显带着精神病的倾向啊。”
多吉也在一边愤愤地道:“就是,多吉也觉得,一定是精神病!敢把至高无少圣洁的卡瓦格博倒立过来,还变成了血红色!”
我拍拍他的肩膀:“多吉,慢点生气。你们当地的传说里面,有没有相关的神话,比如山神被怎么样激怒,最后就会变成一座血山?”
多吉不解地问:“雪山?亲,我们一直在雪山上啊。”
我指着那幅涂鸦:“我说的是鲜血的血,血、山。”
我把桌上的报告上下反转过来,这样“血山”就回到了正常位置。看着图里几座血山的排列、大小,确实跟印象中雨崩仰望太子雪山时是一样的。而那些血海里的村庄,就变成了天上倒挂的血色云彩里,一些奇怪的异象。
我心里一紧,刚才只是隐隐有感觉,但是现在这么一放,眼前的图画,竟然跟我在进村山道上看见的景象,是一模一样的。
我转过头去看着小希,她双眉紧蹙,盯着那涂鸦一动不动,看来内心的感觉应该跟我差不多。
刚才趁着混乱,我偷偷把陶瓷刀用魔术头巾包好,放到了冲锋衣的口袋里。我隔着衣服捏着这把手术刀,再看着眼前的实验报告。
很明显,1990年的这支中日联合登山队,身上背负的任务,并不是要登上卡瓦格博的顶峰。最起码,不只是登上卡瓦格博的顶峰。他们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在高海拔、低温的雪山上,实施了一个奇怪的实验。
这个实验的观察对象,起码有一个是女的,而且看起来所关注的目标,跟女性的生育有关。
我再次捏了捏衣服里的手术刀,偷偷瞥了眼小希的腹部,脑子里莫名其妙响起了手术刀划开皮肤,那一阵轻微的刺啦声。
一只大手拍到了那红色的血山上,我抬头一看,是水哥:“鬼,先别研究这个了。一本二十几年前的破实验报告,对我们要怎么下山不会有帮助。”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大家还是想想,该怎么从该死的雪山上下去。”
多吉瞪大眼睛看着水哥,对“该死的雪山”这种说法,看来是敢怒而不敢言。
小明突然想起来似的,对着慎吾说了句日文,我隐约听到了“satellite phone”卫星电话的滑稽日语发音。
慎吾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的登山包,又像钻进去一样翻了很久,然后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果然,小明说的就是这个——卫星电话。
慎吾坐回到桌前,把卫星电话举了起来。这玩意的造型,就像是本世纪初流行的直板手机,但是尺寸要大一倍;在机身旁边,还有一根比机身小不了多少的巨型电线。卫星电话,顾名思义,跟普通手机的不同之处,就是它不需要运营商的基站,而是依靠卫星进行通讯。
水哥拍了一下桌面:“嗨,你有这东西,早拿出来啊。”
我也催促道:“就是,快打电话。”
慎吾把手指放在键盘上:“打给谁”
我跟水哥一下语塞,对啊,打给谁?
雨崩村本来就与世隔绝,我们现在更是被风雪困在卡瓦格博的一间隐蔽的木屋里,应该打给谁来求救?
我们的向导给了个建议:“打给景区警务站把,电话是8416……”
慎吾摆弄了一下卫星电话,把那根巨型天线支了起来,然后先在前面加拔了国际代码跟区号,然后按下多吉所说的电话。
他把手机拿到耳朵旁边,那根巨型天线支愣在他长长的马脸上,感觉倒是颇为和谐。过了一会,慎吾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他,索性开了免提,把卫星电话放到桌面上。
“嘟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棉帽男嘟囔道:“怎么没人接啊?”
多吉先是瞪着电话,然后又瞪着慎吾:“不对啊,应该有警察值班的,是不是你打错了?”
看来,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日本人。
慎吾毫不客气地回瞪多吉:“没有打错!”
我怕他们又打起来,圆场道:“多吉,我刚才看了,他没有按错号码。”
事实确实如此,慎吾刚才按下的,就是多吉所说的警务站电话。
小希也安抚多吉:“山上这么大雪,山下肯定也下雪了吧?警察回去休息了,或者在警务站里睡着了,都有可能。”
小明紧张地说:“警察叔叔都不接电话,那怎么办?”
水哥建议道:“打村里吧,问问他们山下的情况,让明天组织救援。”
我抬腕想要看时间,这才想起登山表已经“失踪”了,于是问水哥现在几点。
水哥看了一眼他结实耐操的卡西欧:“十一点半。”
小希轻轻敲着桌子:“那么晚了,山下还有谁没睡呢?”
确实,根据我们昨晚住雨崩的经验,到了10点多,大家都跑去睡觉了。而且,雨崩村里的手机信号非常渣,只能找座机打会比较靠谱。
小明突然提议道:“打给梅朵吧,她应该会接电话。”
我回忆了一下,梅朵确实睡得挺晚的,而且睡觉的房间就在客栈“前台”后面,所以打前台座机的话,她应该能接到。
我们一致同意了小明的提议,之前是水哥联系订房的,所以他还记着前台电话,拿过卫星电话就打了起来。然后,他也把电话调成了免提,放在桌子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电话响了五六下,在我开始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终于被接了起来。
梅朵明显是在梦里被吵醒了,声音黏糊糊的像睁不开的上下眼皮:“你好?”
小明兴奋地喊:“梅朵,是我们呀!”
梅朵那边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你是?”
水哥朝着电话报了姓名:“老板娘,是我,霍金水,水哥。”
梅朵哦了一下,声音马上清醒了起来:”水哥,那么晚了,咋啦?出啥事了?”
我马上切入正题:“梅朵,山下下雪了吗?”
电话那边传来充满疑惑的声音:“下雪?你说的是下雪?才十月呢怎么会下雪?村里天气可好呢,大晴天啊今天。”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山上这么大的雪,山下竟然出太阳?我们所处的位置,离客栈所在的上雨崩,直线距离不超过20公里,难道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风雪,影响范围竟然那么小?
梅朵听我们没说话,连声追问道:“怎么了?你们今天去的是神湖对吧?遇上什么事了?没人受伤吧?多吉呢多吉在哪?”
我们的向导听到梅朵在关心他,开心地朝电话里喊了一句:“梅朵,扎西德勒,多吉没事。”
梅朵的意思却不是这个:“多吉,我知道你没事,你的命比玛尼堆的石头还硬。你带了我的客人上山,要给我全部平平安安带下来,不然有你好看看。”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语气紧张起来:“我没听见小希的声音啊,不会是她出事了吧啊?”
小希赶紧回答说:“梅朵姐你放心,我没事。我们在卡瓦格博,神湖旁边。我们遇上了一场大暴雪,现在越下越大了,梅朵姐,你们山下真的没下雪吗?”
梅朵那边啊了一声:“山上下雪了?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我算了一下时间:“两三个小时前,八点多开始下的。”
梅朵疑惑地说:“我今晚睡得早,十点多就上床了,那时候是没下雪的。你们等等啊我到窗外看看……”
电话里传来推开窗户的声音,几秒之后梅朵回来说:“没有啊,山下还是晴朗得很,天上星星都看得很清楚。”
水哥皱着眉头:“梅朵,你帮我们看看卡瓦格博山上,神湖这个方向,能看到下雪吗?”
梅朵答应道:“窗户这边看不见,我到二楼阳台上看看,你们别挂啊,等我。”
然后就是砰砰砰的楼梯声。
我们几个人又交换了一下眼神,最早说话的是多吉:“山下晴天,山上下大雪!这一点是山神对我们的警告,是因为你们这些日本鬼子上山,山神才发怒了!”
说完这个,多吉愤怒地盯着慎吾,慎吾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小范围的,暴雪,暴风雪,雪山上是完全可能的,雪山气候复杂,气候学研究,说的。”
说完之后,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迷信,愚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多吉,他所崇拜的宗教被本来就讨厌的人说成是迷信,这种愤怒完全可以理解。
坐在他身边的棉帽男,赶紧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站起身来:“先别争了,山神也好科学也好,谁能把我们带下山,才是真的厉害。”
水哥也拍了下桌子:“行了,你们都消停点,要打下山再去打,我们保证不拉架。”
多吉怒气冲冲地坐了回去,还想说什么,卫星电话里传来梅朵的声音:“喂喂喂,你们还在吗?”
小明赶紧回答道:“梅朵我们在,怎么啦你看见什么了?”
梅朵气喘吁吁地说:“天黑了,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山的那一次,是被一团黑漆漆的云还是雾笼罩住了,看不见雪山的反光。”
我皱着眉头,笼罩着雪山的云?果然跟慎吾说的一样,以一场小范围的暴风雪吗?
梅朵的声音稍微平复了一点:“你们遇到的雪有多大?我下午听说昨天上去神湖的几个人,到现在也没下山,你们遇见他们了吗?”
棉帽男冲着电话猛点头:“遇见了,遇见了,我们在一起啊,打电话也是用的慎吾君的卫星电话。”
棉帽男说得没头没脑的,普通话又不标准,我怕梅朵听不懂,就解释道:“遇见他们了,他们是四个人,但是走丢了一个。所以我们两边现在一共是八个人,五男三女,都在神湖旁边的一个小屋里。”
梅朵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神湖那边还有小木屋?没听说过啊。不过你们有地方呆就好了,听你们讲雪挺大的,我还怕把你们给冻坏了呢。那这样,你们把详细地址说一下,还有卫星电话的号码,我等下马上通知村里,组织个登山经验丰富的当地人还有游客,明天上山去接你们。”
没想到这个客栈的义工姐姐那么靠谱,我心里大为庆幸,看来小明提议打的这通电话,是真的打对了。
水哥拿起电话,把小木屋的方位详细描述给梅朵听,然后由多吉跟梅朵商量,明天应该怎么会面接应。挂了电话之后,多吉转述给我们,计划是这样的。进山的救援队往上走,我们这八个人往下走,下午两点钟,在森林里那跟必经的木头处汇合。
如果雪下得太大,两点钟我们没有出现在那根木头处,救援队就会继续朝山上走,向着小木屋的方位,直到遇见我们为止。
只要能跟他们遇上了,都是经验丰富的向导跟半专业登山人士,护送我们这群人下山,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能跟救援队的会师,我们就安全了。
这个形势一明朗,大家的心情就好了起来。虽然小木屋外面还是风雪咆哮,但是在我的心里,已经想起了回到雨崩村里,甚至是回到深圳之后,要怎么来大吃大喝,庆祝这一次有惊无险,死里逃生。
不过,我们都忘记了一个问题。
慎吾没有忘记,他突然提了出来:“可是,小野君,我要把他带下山。”
水哥忍不住说:“得吧,你是没看见外面这雪吗?你那哥们,说句不好听的,现在都成冰棍了吧。”
慎吾面色阴沉地点了下头,一字一句地说:“没有找到小野君,我是不会下山的。我有承诺,一定,带他下山”
我听得有点烦了,友谊啊诺言啊什么的,都是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可是你特么的也要看情况啊。这种恶劣的天气条件,还说要去找失踪的伙伴,不是找死是什么?
想到这里,我嗤了一声:“你爱找找去,找不到要一辈子留这山上都行,我们不奉陪。”
慎吾又转过头来看着我:“不用你,奉陪,我一定要带小野君,下山。”
作为翻译官兼中日友好大使,小明赶紧出来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嘛,明天我们看看情况再说,说不定明早雪就停了呢?小野君如果也能找到山洞啊木屋啊什么的藏起来,也不一定会出事的对吧?能找到他再下山会更完美呢……”
她抱着水哥左臂:“水哥你说句话嘛,是不是嘛?”
水胖子果然跟叔一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傻货,在小明肉弹的左右夹击之下,马上就投降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明天再看吧,现在……”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二点了,我们该睡觉了,明天下午两点要到那块木头,正常来说三个小时能到,但是现在雪那么大,估计得要……”
水哥看了一眼我们的向导,多吉想了一下,一脸虔诚的表情:“亲们别担心,山神告诉多吉,半夜雪一定会停的。不过看现在的样子,光积雪也够大家对付了,所以明天起码要五个小时,不对,最好是准备六个小时来走。”
小希点点头:“那就是明早八点就要出发,七点多就得起床。所以大家真的要赶紧休息了。”
虽然两边对明早是直接下山,还是找到失踪的小野之后再下山,存在分歧,但是要早点睡觉,养足精神,这一个意见是一致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