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该。”我说。
“我得说我对此也有点困惑。”特鲁西约说。
“当时我必须给他指这条路才行,”我说,“为了我自己的良知。”
“道德问题撇开不谈,”特鲁西约说,“要是有人存心找麻烦,可以指控你叛国。殖民联盟的计划要求让联合体舰队出现在这里,而你有意破坏他们的战略。”
我转向克拉尼茨。“你和其他记者谈过,”我说,“听到什么风声吗?”
“说你要被指控叛国?没有,”克拉尼茨说,“有许许多多记者想访问你或简,但想问的都是联合体舰队被摧毁的那个晚上和我们是怎么在这儿求生的。我打发很多记者去找曼弗雷德和其他委员会成员。他们也许听到过什么消息。”
我扭头问特鲁西约:“有吗?”
“同样没有,”特鲁西约说,“但你和我们一样清楚,殖民联盟讨论或策划的事情很少会传出他们的会议室。”
“他们想指控你叛国,就因为你没有上蹿下跳杀死几十万智慧生命?”莎维德丽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为什么那么厌恶殖民联盟的权力机构了。”
“也许根本不是这回事,”简说,“约翰也许要是去当替罪羔羊,假如真是这样,那么问题就是凭什么能让他当替罪羊。换句话说,要是殖民联盟研究过他和高在一起时的言行,那么问题肯定出在他的言行如何影响了后续发展。”
“你认为有什么事情没有按照计划发展?”我对简说。
“我认为要是计划执行得毫无偏差,那就不需要寻找替罪羊了,”简说,“如果是种族联合体发动了今晚的袭击,就说明他们恢复元气的效率超过了殖民联盟的预期。”
我又望向克拉尼茨,他看懂了我的眼神。“我看到的媒体报道完全没提到种族联合体,正面和负面的消息都没有。”他说。
“不合逻辑。”我说。里比斯基将军说过,计划有一部分是趁联合体惨败之机向各殖民星球公布这个组织的存在。现在联合体已经惨败,媒体上应该全是他们的消息。“完全提都没提?”
“没有提到他们的名字,”克拉尼茨说,“我看过的媒体报道只是说殖民联盟发现有一群威胁到这个殖民点的敌意种族,因此殖民联盟想办法欺骗了他们。报道也提到了这儿的那场战役,但没有直呼‘种族联合体’的名字。”
“但我们知道种族联合体,”莎维德丽说,“这儿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们的人向亲友发送信件和视频时,肯定会提到他们。秘密不可能永远是秘密。特别是今晚之后。”
“殖民联盟要是愿意,就有很多办法可以瞒天过海。”贝阿塔对莎维德丽说,“我们不知道今晚是谁发动了袭击,有可能是任何一个种族,单凭袭击本身也无法证明存在一个种族联合体。假如殖民联盟想淡化种族联合体的存在,可以告诉媒体说他们为了保护我们,存心给了我们错误的信息。要是我们认为全宇宙都在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就会更加认真地保障自己的安全。”
莎维德丽指着我问:“他和高将军的会面只是一场幻觉?”
“他被植入了记忆,”贝阿塔说,“问询是为了扭转他对事件经过的记忆,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热爱阴谋论?”莎维德丽对贝阿塔说。
“欢迎经常找我讨论。”贝阿塔说。
“也有可能记者和其他人也知道种族联合体的存在,”克拉尼茨说,“只是无法通过官方媒体渠道发布消息。假如殖民联盟不鼓励记者谈论种族联合体,那他们多半不会向我们提起……”
“……因为我们完全通过跃迁无人机与外界联系,”简说,“所以殖民联盟能够监督我们的通信。”
“对。”克拉尼茨说。
我想起希克利担心殖民联盟会监听他们和其他奥宾人的通信,有这种顾虑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你们没有暗码之类的东西吗?”我问克拉尼茨,“即便受到监听,也能告诉其他记者什么消息的那种暗码。”
“你难道要我写‘老鹰在午夜翱翔【6】’?”克拉尼茨问,“不,我们没有暗码,就算有,也没人敢冒险。你以为殖民联盟不会寻找语义特质和隐藏模式吗?”他指着简说,“据说她在防卫军的情报部门工作过。你问她好了。”
“因此不但是我们不知道殖民联盟知道什么,而且是我们无法知道殖民联盟知道什么,”莎维德丽说,“我们现在这样和失踪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不,”我说,“我们能想办法知道,但在这儿不可能。”
“啊哈,”特鲁西约说,“你要去凤凰星空间站,你认为你在空间站能挖出更多内情。”
“对。”我说。
“你会忙着接受问询,”特鲁西约说,“不会有太多时间去捕捉坊间传言。”
“你在殖民联盟政府内还有熟人吗?”我问特鲁西约说。
“除非发生了政变,否则肯定有,”特鲁西约说,“时间才过了一年。我可以帮你牵线认识几个人。”
“我更希望你能跟我去。”我说,“如你所说,我会忙着接受问询。再说你的熟人和你谈比和我谈更容易说实话。尤其是考虑到你以前对我的评价。”我望向克拉尼茨,“你也去,扬。你在媒体圈还有人脉。”
贝阿塔嗤之以鼻。“他只认识播音员,”她说,“带上我。我认识制片人和剪辑师,给他这种人喂台词的那些人。”
“你们都去,”我赶在克拉尼茨反唇相讥前说,“我们必须从尽可能多的信息源那里搜集情报。曼弗雷德,政府。你们俩,媒体圈。简,特种部队。”
“不,”简说,“我留下看家。”
我顿了顿,吃了一惊。“负责袭击联合体舰队的是特种部队,”我说,“他们很可能最了解此事的余波。简,我需要你去搞清楚。”
“不去。”简说。
“约翰,”莎维德丽说,“我们刚遭遇袭击,你不在的时候必须有人管理殖民点。这儿需要简。”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简的眼神平淡而没有表情。无论究竟是为什么,我此刻都找不到答案。再说莎维德丽说得也很对。“好吧,”我说,“我也还有几个人可以去找。除非他们打算把我关进牢房。”
“我们三个陪你去,他们不会有意见吗?”特鲁西约说。
“我看不会,”我说,“我们刚遭遇了袭击。我会忙着接受问询。曼弗雷德,你要去堵门恳求殖民联盟加强我们的防护措施,而且必须要快。贝阿塔担任我们的文化部长,除了找熟人了解情况,她还要去征求许可,接触娱乐和教育节目。我们现在有这个能力了。作为宣传部长,扬会忙着兜售洛诺克星第一年的故事。你们都有各自要办的事情。合理吧?”
“很合理。”特鲁西约赞同道。克拉尼茨和贝阿塔也点点头。
“很好,”我说,“接我们的飞船两天后抵达。”我起身示意会议结束。我想赶在简离开前拉住她聊几句,但第一个走出房门的却是她。
我回到家,问简:“佐伊呢?”
“在特鲁西约家。”简说。她坐在门廊上的椅子里爱抚巴巴,“她、格雷琴还有一帮朋友在哀悼恩佐。她今晚多半不回来了。”
“她怎么样?”我问。
“她爱的一个人死了,”简说,“对任何人都会很艰难。她以前也失去过爱的人。但这是第一次失去同辈的人。而且是她的朋友。”
“而且还是初恋对象,”我说,“这就更麻烦了。”
“是啊,”简说,“事情现在都很麻烦。”
“说到这个,我想问一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你不肯去凤凰星空间站。”
“莎维德丽说了原因,”简说,“你要离开殖民点去接受问询,这就够糟糕了,然后你还要带走特鲁西约。必须有人留下来看家。”
“但还不止这些,”我说,“我非常了解你,知道你有心事。”
“我不想为破坏殖民点安全负责。”简说。
“这话怎么说?”我问。
“首先,要是让我见到斯奇拉德将军,我会扭断那王八蛋的脖子。”简说,“要是这样,他们恐怕不会放过我,那么这个殖民点就会完全没人领导了。”
“你永远说到做到。”我说。
“是啊,”简说,“估计是凯西传给我的。”
“估计是。”我说。简会直接提到凯西,这可真是稀奇。一个人和丈夫谈论丈夫的前妻已经够难的了,更别提你还是用他前妻的DNA制造出来的。每次简提到凯西,就说明她心里还装着其他事情。我没有说话,等她准备好向我倾述。
“我有时候会梦到她,”简最后说,“梦到凯西。”
“梦到她什么?”我问。
“她和我聊天,”简说,“她说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我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我们谈论家庭、生活和我们彼此。醒来以后,我不记得我们具体谈了什么,只记得我们谈过。”
“肯定让你很头疼。”我说。
“不,”简说,“完全不。我喜欢和她聊天。我喜欢和她有联系的那种感觉。她是我的一部分。母亲、姐妹、自我,全都是。我喜欢她来看我。我知道只是梦而已,但还是很美好。”
“我猜也是。”我想起凯西,简那么像她,但又那么不一样。
“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看她。”简说。
“我看好像不太可能,”我说,“她离开已经很久了。”
“不,”简说,“我说的是去她的长眠之地。”
“好像也不太可能,”我说,“一旦离开地球,就不允许再回去了。”
“我可没离开过地球,”简低头看着巴巴,巴巴的尾巴懒洋洋地拍出欢快节奏,“离开的只有我的DNA。”
“我不认为殖民联盟分得清这个区别。”我说。简难得开玩笑,我不禁也笑了笑。
“我知道他们不会允许,”简的声音里有一丝苦涩,“地球这个大工厂太宝贵,不能被宇宙的其他部分污染。”她望向我,“你不想回去看看吗?你的大半生都在那里度过。”
“想啊,”我说,“但我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没什么东西能让我留在那里了。我妻子死了,孩子长大成人。说再见并不困难。现在我只关心这儿。这里是我现在的家。”
“是吗?”简望向星空,“我记得我站在哈克贝利家门口的路上,心想我能不能把另一颗星球当成我的家。把这颗星球当成我的家。”
“能吗?”我问。
“现在还不行,”简说,“这颗星球的一切都有变数。我们以为应该来这里的每一个理由到头来都是半真半假。我关心洛诺克。我关心这里的居民。假如需要,我愿意为他们而战,尽我所能保卫洛诺克。但这不是我的家。我不相信这里,你呢?”
“我不清楚,”我说,“但我知道我担心这次问询会从我手中夺走它。”
“你认为这儿会有人在乎殖民联盟认为谁应该管理这个殖民点?”简问。
“多半没有,”我说,“但还是不舒服。”
“好吧,”简思考片刻,最后说,“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去看看凯西。”
“我尽量想办法。”我说。
“这种话要真心诚意地说才行。”简说。
“我是真心诚意的。”我说,不知怎的有点吃惊,因为我确实是。“我很想让你见见她。真希望你能见到在世时的她。”
“我也是。”简说。
“那就说定了,”我说,“现在我们只需要想个办法潜回地球,而且还不能让殖民联盟击落我们乘坐的飞船。我得好好想一想。”
“好好想吧,”简说,“但不是现在。”她站起身,向我伸出手。我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进屋。

第十二章

“非常抱歉,佩里总督,耽搁你这么久。”贾斯汀·布切说,她是殖民部分管殖民法务的副部长助理,“如你所知,最近这儿的情况有些忙乱。”
我当然知道。特鲁西约、克拉尼茨、贝阿塔和我乘货运飞船返回凤凰星空间站,走出运输艇的时候,发现一向繁忙的空间站似乎又热闹了三倍。我们谁都没见过空间站像现在这样挤满了防卫军士兵和联盟工作人员。肯定是出大事了。我们意味深长地面面相觑,因为无论究竟发生了什么,无疑都跟我们和洛诺克星有关系。我们甚至没有道别就分头去执行各自的任务了。
“当然,”我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好几件事情同时发生,”布切说,“但这会儿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
“我明白了,”我说,“很好。”
布切点点头,向桌边的另外两个人使个眼色,我站在他们面前。“这次问询主要关于你和种族联合体的塔瑟姆·高将军的那次对话。”布切说,“这是一次正式问询,因此你必须尽可能坦诚、直接和完整地回答所有问题。但是,这不是审讯,你没有被指控犯罪。假如未来某时你被指控犯罪,审讯你的将是殖民部的殖民事务法庭。你明白吗?”
“明白。”我说。殖民部的殖民事务法庭只靠法官一个人断案,帮助殖民地首领及其指派的法官迅速作出决定,以免耽搁殖民者的殖民大业。殖民事务法庭的判决拥有法律效力,但仅限于特定的案件。殖民事务法庭的法官或担任法官的殖民地首领不能凌驾于殖民部法规之上,但殖民部理解殖民地情况千差万别,立法需求并不一定完全相同,因此最高法规少得惊人。殖民事务法庭的架构也很扁平,判决结果不容上诉。简而言之,殖民事务法庭的法官可以为所欲为,被告的处境只怕不怎么理想。
“很好,”布切看着她的手持终端说,“那么,我们开始吧。你和高将军谈话的时候,你首先声称接受他的投降,然后又答应允许他离开洛诺克空域,不伤害他本人和他的舰队。”她从终端上抬起头,“是这样吗,总督?”
“是的。”我说。
“里比斯基将军,我们已经传召过他,”这对我倒是新闻,我忽然想到,里比斯基这会儿大概非常后悔他推举我担任殖民点总督,“他向我们作证说,你接到的命令是和高进行不牵涉实质内容的对话,直到舰队被摧毁,然后通知他,只有他的飞船逃过了这次袭击。”
“是的。”我说。
“那就好,”布切说,“那就请你先谈谈你是怎么想的吧,你为什么先声称接受高的投降,然后又劝他带着舰队安全离开?”
“大概是希望能够避免流血吧。”我说。
“你无权作出这个决定。”布莱恩·贝克莱上校说,他代表殖民防卫军出席问询。
“我不同意,”我说,“我的殖民点有受到攻击的危险。我是殖民点的领袖,我的任务是保证殖民点的安全。”
“那次攻击全歼了种族联合体的舰队,”贝克莱说,“你的殖民点绝对不会有危险。”
“那次攻击也可能失败,”我说,“不是我不尊敬防卫军或特种部队,上校,但他们策划的攻击不是总能成功。我去过珊瑚星,防卫军的计划惨败,我们死了十几万人。”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们会失败?”贝克莱问。
“我的意思是我明白计划只是计划,”我说,“但我对我的殖民点负有责任。”
“你认为高将军有可能向你投降吗?”第三个人问我。我花了几秒钟琢磨这个人:劳伦斯·斯奇拉德将军,防卫军特种部队的指挥官。
他的出现让我异常紧张。在所有人之中,他是最没有理由出现的。他在官僚等级中比布切和贝克莱高了许多层,见到他心平气和地坐在委员会里(甚至不是问询委员会的主席),就好像看见哈佛大学的校长在给你看孩子。这实在太不符合逻辑了。要是他认为我破坏了特种部队监督执行的秘密行动,决定为此送我下地狱,另外两名委员无论怎么看都毫无意义了。我就像烤钎上的一块肉。这种认知让我非常不安。
但另一方面,我对这个人也非常好奇。我妻子非常想扭断他的脖子,因为他在没有征得我妻子允许的情况下,将她改造回了一名特种部队士兵,而且他对此只怕毫无悔恨。我不禁琢磨出于对妻子的忠诚,我是不是应该扑上去扭断他的脖子。不过他是特种部队的士兵,哪怕我用的还是经过基因强化的那具躯体,也还是会被他揍得满地找牙,现在恢复普通肉身只怕机会又少了几分。简大概不会喜欢我害得自己的脖子被扭断。
斯奇拉德等我回答,表情平静。
“不,我没有理由相信他有可能投降。”我说。
“但你还是问了他,”斯奇拉德说,“表面上是为了你的殖民点的生存。我觉得很有意思的是你请他投降,而不是求他饶过你的殖民点。直接请他饶过殖民点和殖民者的生命,这难道不是更加谨慎的态度吗?根据殖民联盟向你提供的有关高将军的信息,你不会有理由认为投降会是他愿意考虑的问题。”
当心,我的脑海深处传来警告。斯奇拉德提问的方式说明他认为我拥有其他来源的情报。事实上我确实有,但他似乎不可能知道。假如他知道而我说了谎,我也许会一头扎进狗屎的海洋。决定,快决定。
“我知道我们计划发动攻击,”我说,“也许我因此过度自信了。”
“所以你承认你对高将军说的话有可能让他猜到我们即将发动攻击。”贝克莱说。
“我猜他看到的只是一名殖民领袖在虚张声势,企图拯救他的人民。”我说。
“无论如何,但你现在明白,从殖民联盟的角度看,你的行为有可能破坏这次行动,受到危害的不仅仅是你的殖民点的安全,而是整个殖民联盟。”布切说。
“我的行为可以有许多种理解,”我说,“除了我自己的理解,我无法证实其他理解的真实性。我的看法是我在做我认为必要的事情,以保护我的殖民点和我的殖民者。”
“根据你和高将军的谈话,你承认你不应该建议他撤回舰队,”贝克莱说,“你知道你的建议违背了我方的意愿,暗示了我们向你告知过我方的意愿。假如将军足够冷静,跟着你的思路推理下去,那么这次袭击就会败露。”
我停顿片刻。情况有点荒谬了。倒不是说我没料到在问询中会指控我犯罪,但我以为他们能稍微含蓄一点。不过我猜既然布切说最近一切都很忙乱,那么我的问询也不该例外。“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你所谓的推理思路,”我说,“我只是做了我当时认为正确的事情。”
布切和贝克莱飞快地交换一个眼神。他们已经从问询中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对他们来说,这场问询已经结束。我盯着我的鞋尖。
“你对高将军这个人怎么看?”
我抬起头,大吃一惊。斯奇拉德将军坐在那儿,还是心平气和地等待我回答。布切和贝克莱同样吃惊,斯奇拉德的问题显然不在剧本里。
“我不确定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
“你当然明白,”斯奇拉德说,“你和高将军共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相信你有时间思考和研究将军的为人——无论是联合体舰队毁灭之前还是之后。就你对他的了解而言,你对他这个人怎么看?”
该死,妈的,我心想。毫无疑问,斯奇拉德知道我对高将军和种族联合体的了解超过了殖民联盟给我的信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暂时不用考虑,现在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回答。
你已经死定了,我心想。布切和贝克莱显然打算送我上殖民事务法庭,无论用的是什么罪名(我猜是渎职,但玩忽职守甚至叛国也不是不可能),审判过程都会短暂而残酷。我以为斯奇拉德来是为了确保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我企图扰乱他的行动显然让他很不愉快),但现在我就没那么确定了。突然之间,我完全猜不到斯奇拉德参加问询的真实目的。但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我都已经完蛋了。
好吧,这是官方问询,因此记录会进殖民联盟的档案。所以,管他妈的。
“我认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说。
“什么?”贝克莱说。
“我说,我认为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重复道,“比方说,他来不是为了直接摧毁洛诺克殖民点。他答应饶过我的殖民者,或者接受他们加入种族联合体。殖民联盟提供给我的信息没有说我们还有其他选择。根据我得到的信息,也是所有殖民者通过我得到的信息,高和联合体舰队会直接摧毁他们发现的殖民点,因此我们才苦苦躲藏了一整年。”
“只是对你说他会接受投降不代表他真的会这么做,”贝克莱说,“你曾经是防卫军的军官,当然明白假情报的价值,也会毫不犹豫地向敌人提供假情报。”
“我不认为洛诺克殖民点能称得上什么敌人,”我说,“我们不到三千人,他们有四百一十二艘战舰。我们没有任何防护武器和军事优势能让他们接受投降,而不是摧毁我们。那会是一场彻底的残酷屠杀。”
“你不知道残酷在战争中的心理价值吗?”贝克莱说。
“我知道,”我说,“不过,根据殖民联盟提供的信息,我并没有感觉到这是将军的心理状态和军事战术的一部分。”
“你没那么了解将军吧?”布切说。
“我同意,”我说,“因此我选择听从自己的直觉判断,但我记得将军提到,在洛诺克之前,他监督过三十多次殖民点的拔除行动。假如你有这些事件的情报,知道将军对这些殖民点的处置手段,就不难判断他这个人是否值得尊敬和他究竟有多残酷了。你有这方面的情报吗?”
“我们有,”布切说,“但你已被暂时解除了总督职务,因此我们无权向你提供。”
“我明白,”我说,“在我被解除职务之前,你们有这些情报吗?”
“你是不是在暗示殖民联盟有意向你隐瞒信息?”贝克莱问。
“我什么也没有暗示,”我说,“我只是在提问。我的重点是想说,由于殖民联盟没有向我提供这方面的信息,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来补全我拥有的那些情报。”我望着斯奇拉德,“按照我的判断,就我对高将军的了解,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斯奇拉德考虑片刻。“佩里总督,假如在殖民联盟的攻击计划完成之前,高将军出现在洛诺克星,你会怎么办?”
“你想问我会不会交出这个殖民点?”我问。
“我问你会怎么办。”斯奇拉德说。
“我会利用高的方案,”我说,“我会让他送洛诺克殖民者返回殖民联盟。”
“那么你会交出这个殖民点了。”布切说。
“不,”我说,“我会留下来保护洛诺克。我估计我妻子也会留下。还有其他愿意留下来的人。”佐伊当然除外,我心想,但我很不喜欢希克利和迪克利拖着连打带哭叫的佐伊登上运输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