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简说,“他说奥宾人不会随便挑两个人来陪佐伊,这显然不是空话。不过就我在这些文件里看到的,迪克利才是他们两个里的头儿。”
“天哪,”我说,“还以为你已经很了解这哥们了呢——或者姐们,或者就奥宾人而言:性别不明的生物。”
“不是性别不明,”简说,“而是雌雄同体。”
“这位高将军呢?”我说,“有他的档案吗?”
“有一些记录,”简说,“但只有最基础的资料。他是福伦星人,他在加长版视频里说的应该是真话,与凯伊星人的战争过后,他开始积极推动创建种族联合体。刚开始没什么希望,他因为政治煽动罪被投进监狱。但福伦帝国的统治者很快遭遇了很不幸的结局,下一个政权释放了将军。”
我挑起眉毛。“刺杀?”我问。
“不是,”简说,“慢性睡眠失调症。吃饭的时候突然睡过去,一头撞在餐刀上。餐刀刺穿大脑,瞬间死亡。将军本来可以成为福伦帝国的统治者,但他决定去推动建立种族联合体。他没有统治福伦帝国,福伦帝国甚至不是种族联合体的创始成员之一。”
“我和里比斯基谈话的时候,他说种族联合体是个金字塔骗局,”我说,“最顶上的种族获得好处,底下的种族只能挨宰。”
“也许吧,”简说,“就我在档案里看到的,联合体开放的第一颗星球只有相对较少的一些种族殖民。但这到底是说明某些种族有优先权,还是他们更适应这颗星球,我就看不出来了。即便是前者,事情和洛诺克星也没什么区别。我们的殖民者完全来自最古老的几颗人类殖民星球,它们比殖民联盟的历史还要悠久。无论是人种构成还是经济结构,它们和其他殖民星球都不太一样。”
“你认为种族联合体对我们构成威胁吗?”我问简。
“我当然认为,”简说,“文件说得很清楚,殖民点如果不主动撤离,就会被种族联合体摧毁。他们的行动模式永远相同:让战舰充满天空,所有飞船同时向殖民点开火。大城市尚且逃不过这种火力,更别说区区一个殖民点了。洛诺克殖民点会被瞬间蒸发。”
“你认为可能性大吗?”我问。
“不清楚,”简说,“现在手头的资料比以前更多了,但依然不够完整。我们缺少大半年的情报,我认为我们恐怕也弄不到。至少殖民联盟不会给我们。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的权限不够阅读希克利给我的殖民联盟文件。然而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不打一仗就把殖民点交出去。你告诉里比斯基我们都知道什么了吗?”
“没有,”我说,“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告诉他。至少现在不行。”
“你不信任他。”简说。
“就这么说吧,我有顾虑,”我说,“里比斯基这家伙也没跟我说实话。我问他假如我们愿意,种族联合体会不会放我们离开这颗星球,听他的意思是他们不会。”
“他对你说谎。”简说。
“他选择不完全对我开诚布公,”我说,“我不确定这算不算说谎。”
“但你不认为这是个问题。”简说。
“我认为这是他的战术。”我说。简不禁笑了,因为在早些时候的对话中,我和简的角色恰好相反。“但同时也让我认为,我们不能轻信他对我们说的任何一句话。我们之前被耍弄过。我不怀疑他们会再次耍弄我们。”
“你越来越像特鲁西约了。”简说。
“我还真的挺希望呢,”我说,“他刚开始认为这都是因为他和殖民部部长的政治纠纷。到了现在,这个观点简直荒谬得可爱。我们就好像在迷宫里,简。每次我以为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会突然冒出来一堆新的复杂因素。我只希望能解开这该死的谜题。”
“但我们拥有的情报不足以解开谜题,”简说,“我看过了希克利的所有情报,但它们已经过时,我们不知道联合体的政策有没有改变,他们的权力是更加稳固,还是趋向崩溃。殖民联盟不跟我们说实话,但不确定是出于恶意,还是他们选择只告诉我们这些,免得我们分神。种族联合体和殖民联盟都有自己的盘算,但单凭手头的资料,我们推测不出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更重要的是,我们卡在双方之间。”
“有个词语可以形容我们的处境,”我说,“卒子。”
“问题是谁的卒子。”简说。
“我认为我知道,”我说,“我跟你说说最新的进展吧。”
听我说完,简说:“我能想出十二种出错的可能性。”
“我也是,”我说,“我愿意打赌咱们的十二种还都不一样。”

第十章

抵达洛诺克空域一周后,殖民联盟的萨卡加维亚号启程返回凤凰星,带走了麦哲伦号的一百九十名船员。十四名船员决定留下。他们中有两人与殖民者结婚;还有两人,一个已经怀孕,不愿回去面对丈夫,一个怀疑凤凰星有逮捕令等着他回去;另外十个就是想留下而已。此外还有两名船员也留在了洛诺克星:他们去世了,一个因为心脏病,一个因为醉酒后不当操作农耕机械。赞恩船长和留下的船员道别,保证会想办法把欠薪交给他们,然后匆忙离开。他是好人,我不会责怪他那么想返回殖民联盟的空域。
萨卡加维亚号返回凤凰星后,麦哲伦号的船员并不能回家。洛诺克星基本上尚未开发,人类还不了解那里的动植物和疾病,觉得有可能会对普通人造成致命伤害。全体人员将在凤凰星空间站防卫军医疗机构的一幢独立小楼内隔离一个标准月。不用说,船员听说这个消息,险些酿成暴动。最后的折中方案是:船员接受隔离,但允许每人接触几名关系最密切的亲友,条件是这些亲友必须严格保密,直到殖民联盟正式公布失踪的洛诺克殖民者已被找到。船员和他们的家人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不用说,麦哲伦号船员返回的消息立刻泄露了。新闻媒体和各殖民星球的政府想了解更多的情况,得到的却是联盟政府的官方否认和非官方的警告:胆敢发布这个新闻,就会引来难以想象的负面后果。这则新闻在明面上依然是秘密,但消息在船员家属之间很快传开,并向他们的朋友和同事扩散,以及其他民用和军用飞船的船员。萨卡加维亚号的船员默默证实了这个消息,尽管他们中有很多人也登上过洛诺克星,而且都接触过麦哲伦号的船员,但他们却没有接受隔离。
殖民联盟在已知空域内没多少盟友,但毕竟还是有几个。盟友飞船的船员很快也知道了麦哲伦号船员的下落。他们驾驶飞船去其他太空港,这些太空港与殖民联盟的关系不一定友好,有些甚至属于种族联合体的。就是在这里,有些船员把消息变成了现金。种族联合体在寻找失踪的洛诺克殖民团,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乐于用现金购买靠得住的情报,这更不是秘密了。
主动提供消息的船员得到了联合体的鼓动,鼓动的方式是难以形容的慷慨财富,仅仅是为了知道这段时间麦哲伦号船员是在哪片空域度过的。这个情报没那么容易搞到手——所以赏金才高得那么难以想象。但有趣的是,就在萨卡加维亚号返回凤凰星空间站后不久,助理领航员因为当班醉酒而遭到解雇。他发现自己上了黑名单,再也不能参与星际旅行。对贫穷的恐惧加上对复仇的渴望,这位前领航员通过各种渠道宣布,他拥有据说是某些人很感兴趣的那部分情报,他愿意拿出来分享,只要报酬能弥补殖民联盟民用舰队对他造成的伤害就行。他得到了那份报酬,而他交出了洛诺克殖民星球的坐标。
就这样,洛诺克殖民星球的第二年仅仅过了两天,一艘飞船就出现在了我们上空。这艘船是柔星号,载着高将军,他向身为殖民点领袖的我致以问候,请我和他见面,讨论这颗星球的未来。今天是麦哲伦月三日,根据殖民防卫军情报部门在“消息泄露”前的估算,高将军来得正是时候。
“你们的落日很美。”塔瑟姆·高将军通过用系绳挂着的翻译装置说。太阳在几分钟前就落山了。
“这句话听着耳熟。”我说。
我是一个人来的,留下简安抚克洛坦那些惶恐不安的殖民者。高将军的飞船降落在溪流的另一侧,离村庄有一公里,这附近目前尚未开始垦殖。我走过飞船,飞船上的一小队士兵盯着我,他们的举止说明他们不认为我对将军构成什么威胁。他们的看法是正确的。我完全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我想看看现实中的他和那些视频里的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听见我的回答,高优雅地打个手势。“抱歉,”他说,“我没有敷衍的意思,你们的落日确实很美。”
“谢谢,”我说,“可惜这不归功于我,这颗星球不是我创造的,但还是得谢谢您的夸奖。”
“不客气,”高说,“很高兴知道贵政府让你接触了我们拔除殖民点的记录。我曾担心他们会不愿意。”
“是吗?”我说。
“是的,”高说,“我们知道殖民联盟对信息传播的管控有多么严厉。我们担心等我们来了,发现你们对我们一无所知,或者一知半解。缺少信息会导致你们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比方说不放弃这个殖民点。”我说。
“对,”高说,“在我们看来,放弃殖民点是最优的选择。”高又说,“你有没有参过军,佩里总督?”
“参过,”我说,“殖民防卫军。”
高上下打量我,说:“但你不是绿色的。”
“现在不是了。”我说。
“我猜你指挥过队伍。”高说。
“是的。”我说。
“那么你肯定知道,当你的人数和火力都远远不足,面对的又是位值得尊敬的敌手,那么投降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高说,“这个敌手会尊重你对殖民者下的命令,若是情况颠倒,他也会希望你这么对待他的士兵。”
“我很不情愿地告诉你,就我在防卫军的经验而言,极少会遇到愿意接受我们投降的敌手。”我说。
“唉,也对,”高说,“但这是你们政策的结果,佩里总督,或者更确切地说,是防卫军政策的结果,你们只能被动遵守而已。你们人类也不怎么擅长接受其他种族的投降。”
“我很愿意对你网开一面。”我说。
“谢谢,佩里总督。”高说,即便隔着一层翻译器,我都听得出他觉得非常可笑,“但我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希望你会回心转意。”我说。
“我希望你能向我投降,”高说,“如果你看过种族联合体之前拔除殖民点的资料,那么你就会知道,对主动放弃的殖民点,我们会尊重他们的牺牲。你的人民不会受到伤害。”
“我看过你们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我指的是那些不被你炸得灰飞烟灭的殖民点,”我说,“但我听说我们是特例。殖民联盟在我们的下落上欺骗了你们。我们让种族联合体变得就像一个笨蛋。”
“是啊,消失的殖民团。”高说,“我们在那儿等你们,我们知道你们的飞船应该何时跃迁,本来应该有几艘飞船迎接你们的,其中也包括我的。本来殖民人员连下飞船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打算摧毁麦哲伦号。”我说。
“不,”高说,“除非它试图发动攻击或开始殖民,否则我们只会护送它到跃迁地点,返回凤凰星。但如你所说,你们欺骗了我们,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们。你尽可以说这让种族联合体变成了笨蛋,但我们觉得这也表示这次行动是殖民联盟孤注一掷之举。再说,我们还是发现了你们。”
“只花了一年而已。”我说。
“也许还会再花一年,”高说,“也许明天就会发现。发现你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佩里总督,并不是能不能发现。我请求你认真考虑。贵政府用你和这个殖民点所有成员的生命冒险,只为了演一出蔑视我们的皮影戏。这次殖民注定徒劳无功,我们迟早会发现你们。再说我们已经发现了你们,而且也来了。”
“你似乎很生气,将军。”我说。
将军的嘴部改变形状,我猜他是在微笑。“我确实很生气,”他承认道,“我把本来可以用来建设种族联合体的时间和资源浪费在寻找你们上,还要抵挡部分联合体成员的政治攻击,他们将贵政府的傲慢变成对我的个人恩怨。有相当数量的联合体成员还想通过直击心脏的方式惩罚人类,也就是攻击凤凰星。”
我同时感觉到焦急和放松。高说“直击心脏的方式惩罚人类”的时候,我以为他指的是地球,但他指的其实是凤凰星,这提醒了我,只有出生在地球的人类才将地球视为人类的心脏。在宇宙中的其他人看来,凤凰星才是人类的母星。“如果种族联合体真有你声称的那么强大,你们当然可以攻击凤凰星。”我说。
“我们可以,”高说,“我们可以摧毁凤凰星,可以抹平人类的每一个殖民星球。我跟你实话实说,无论属不属于种族联合体,都没有多少种族会为此打抱不平。对种族联合体内那些想灭绝人类的种族,我是这么告诉他们的:种族联合体不是一台征服的机器。”
“随你说吧。”我说。
“我就是这么说的,”高说,“无论种族联合体内外,人们最难理解的就是这一点。靠政府扩张的帝国无法永续,佩里总督。统治者的野心和对战争的无情贪欲会从内部掏空帝国。种族联合体不是帝国,佩里总督,我也无意于灭绝人类。我希望人类也能加入种族联合体。否则的话,我会让人类自生自灭,但仅限于种族联合体成立前已经占有的那些星球。不过我更希望你们加入我们。人类非常强大,极有智慧,在短时间内取得了惊人的成就。有些种族进入宇宙已经几千年了,但始终进展缓慢,殖民也称不上成功。”
“我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说,“有那么多种族已经存在和殖民了那么久,但只有在我们进入宇宙后才发现你们的踪影。”
“我有个答案,”高说,“但我保证你不会喜欢。”
“说来听听。”我说。
“我们放在彼此争斗上的精力远远多于探索。”高说。
“这个答案太简单化了,将军。”我说。
“你看看我们的文明吧,”高说,“我们的规模都差不多,因为我们通过战争限制彼此。我们的技术水平差不多,因为我们彼此协商、交换和窃取。我们栖息在宇宙的同一个区域内,因为我们就是从这儿起步的,我们宁可控制殖民星球,也不愿意让它们自行发展。我们争夺相同的星球,偶尔靠探索发现新星球,然后我们又像食腐动物争夺尸体似的彼此撕咬。我们的文明处于均衡状态,佩里总督,人为的均衡,拖着我们走向彻底的混乱。人类没有进入太空前,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们的到来暂时打破了平衡,但现在你们和我们一样,也同样陷入窃取和争夺的老模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说。
“是啊,”高说,“允许我问问你,佩里总督,人类最近发现了多少颗宜居星球?有多少颗是从其他种族手上抢过去的?人类又被其他种族抢走了多少颗?”
我回忆在假洛诺克星一日游的那天,记者问这颗星球是从谁手上抢过来的。大家都想当然地认为它是抢来的,没有人想到有可能是新发现的。“这颗星球就是新发现的。”我说。
“这是因为贵政府想隐藏你们的踪迹,”高说,“哪怕像人类这样有活力的种族,现在也只会因为孤注一掷才探索了。你们和我们其他种族一样,也被同样的停滞模式束缚了手脚。你们的文明和我们其他种族的文明一样,也会慢慢滑向衰退。”
“你认为种族联合体能改变这个局面。”我说。
“在任何体系内,都有一个限制成长的因素,”高说,“我们的文明就是一个体系,限制我们成长的因素是战争。消除这个因素,这个体系就会蓬勃生长。我们可以集中精神合作,可以探索,而非彼此争斗。要是种族联合体早就存在,我们也许可以在人类进入宇宙前就找到你们,迎接你们。也许我们可以一同探索宇宙,寻找新的智慧种族。”
“然后怎么处理他们呢?”我问,“这颗星球有个智慧种族——除我们之外还有一个。我们和他们的相遇不怎么令人愉快,我们死了好几个人。我费了不少工夫,才说服殖民者不要冲出去杀死每一个能见到的这种生物。将军,假如你为种族联合体发现了一颗新行星,这颗星球上存在没见过的智慧种族,你会怎么处理?”
“不知道。”高将军说。
“不知道?”我问。
“唉,真的不知道,”高说,“这种事情还没有发生过。我们忙着巩固在已知种族和已探索星球内的地位,没有时间去探索宇宙。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真是抱歉,”我说,“这不是我想听见的答案。”
“就你这些殖民者的未来而言,佩里总督,我们处于一个非常敏感的时刻,”高说,“我不想用谎言毫无必要地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尤其是对目前局势而言,这种猜想只是琐碎的区区小事。”
“我不得不说,高将军,我很愿意相信你。”我说。
“那么,这就是个好开头了。”高说。他打量着我。“你说你参加过殖民防卫军。据我所知,这说明你不是在殖民联盟内出生的,而是来自地球。对吗?”
“非常正确。”我说。
“人类确实很有意思,”高说,“在所有智慧种族中,只有你们改变了母星。我指的是主动改变。只从一颗星球招募军队的种族不止你们一个,但只有你们的征兵星球不是主星。我看我们永远也无法理解地球和凤凰星还有其他殖民星球之间的关系。我们其他种族觉得难以理解。也许有朝一日你能解释给我听。”
“也许吧。”我说得有所保留。
高误会了我的语气。“但不是今天。”他说。
“很抱歉,不是今天。”我说。
“真可惜,”高说,“和你谈得很有意思。我们拔除了三十六个殖民点。你们是最后一个。只有你们和第一个殖民点的领袖没有太多话想说。”
“不答应你的要求,我们就会瞬间灰飞烟灭,聊天恐怕很难尽兴。”我说。
“也有道理,”高说,“但领袖才能和个性终归有点关系。在被拔除的殖民点里,许多领袖似乎都缺乏这东西。不禁让我怀疑,启动这些殖民点究竟是真的想殖民,还是想看我们是不是会真的执行殖民禁令。不过还有一个企图刺杀我的。”
“显然没有成功。”我说。
“对,根本没有成功。”高说,朝士兵打个手势,他们警惕地盯着我,但保持了一段距离表示尊重。“在她对我动刀之前,一名士兵射杀了她。我要求在开阔地碰面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只是为了看落日。”我说。
“真可惜,不是。”高说,“正如你能够想象的,杀死那位殖民点领袖之后,和她的副手打交道时场面就有些紧张了。但最后那个殖民点的人员还是主动撤离了,除领袖外没有流一滴血。”
“但你也没有放弃流血,”我说,“如果我拒绝主动撤离,你会毫不犹豫地摧毁我们。”
“对。”高说。
“按照我的理解,被你拔除了殖民点的那些种族,无论手段是否暴力,他们最后都没有加入种族联合体。”我说。
“没错。”高说。
“你似乎并没有赢得人心和支持。”我说。
“我不太理解你们的用词,”高说,“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对,这些种族没有加入种族联合体,但认为他们会立刻加入也是不现实的。我们刚刚拔除了他们的殖民点,他们无力阻止。你这么侮辱了一个人后,他们不可能马上就接受你的思路。”
“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就有可能构成威胁。”我说。
“我知道你们的殖民联盟正在努力促成此事,”高说,“现在很少有事情能逃过我们的耳目了,佩里总督,这个也不例外。但殖民联盟以前就尝试过,我们还在筹备阶段,他们就帮助建立了一个‘反种族联合体’。但当时没有成功,我们认为现在一样不会成功。”
“你有可能会猜错。”我说。
“有可能,”高说,“我们走着瞧。现在,我们必须说回正题了。佩里总督,我请求你向我投降。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助你的殖民者返回他们的母星。你们也可以选择独立于政府加入种族联合体。他们还可以选择拒绝,被我们摧毁。”
“允许我也给你一个建议,”我说,“别管这个殖民点。派无人机去你的舰队,我知道舰队就在跃迁点,准备过来。叫他们按兵不动。召集你的士兵,返回你的飞船离开。假装你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放过我们。”
“现在这么做已经太晚了。”高将军说。
“我猜也是,”我说,“但我希望你记住,我向你提出过这个建议。”
高默默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大概能猜到你打算怎么回答我,佩里总督,”他说,“在你开口之前,我恳求你能重新考虑。请记住你有得选,确实有得选。我知道殖民联盟给你下了命令,但你也要记住良知能够左右你的选择。殖民联盟是人类的政府,但这件事情对人类比对殖民联盟更重要。你不像会被人随意摆布的角色,无论是我,是殖民联盟,还是其他任何势力。”
“你要是觉得我很硬气了,那你真该见见我妻子。”我说。
“我很愿意,”高说,“我真的很愿意。”
“我很愿意说你说得对,”我说,“我很愿意说我不会被人随意摆布,但恐怕我没法这么做。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现在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将军,我没有选择,但我还是给了你一个我不该给你的选择。我请求你立刻离开,而不是召唤舰队,就让洛诺克殖民团继续失踪下去吧。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我不能这么做,”高说,“对不起。”
“我不能放弃这个殖民点,”我说,“随你便吧,将军。”
高扭头望向一名士兵,对他打个手势。
“需要多久?”我问。
“不会太久。”高说。
他说得对。几分钟后,第一批飞船出现了,夜空中的新星辰。不到十分钟,舰队悉数抵达。
“这么多。”我说。我的眼睛里有泪水。
高将军注意到了。“我会给你时间返回殖民点,佩里总督,”他说,“我保证会很快,没有痛苦。为了你的人民,请你坚强一些。”
“我不是为了我的人民流泪。将军。”我说。
将军望着我,再抬起头的时候,恰好看见第一艘战舰爆炸。
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意志力。
殖民联盟当然有摧毁联合体舰队的意志力。联合体舰队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难以容忍的威胁,殖民联盟得知其存在之后就决定要摧毁它。但是,在面对面的战斗中,殖民联盟不可能摧毁这支舰队。四百一十二艘战舰,比整个防卫军舰队都要庞大。舰队只在拔除殖民点时才会聚齐,因此各个击破是有可能的,但这同样无济于事,因为战舰所属的政府可以更换飞船,而且这会让殖民联盟向种族联合体内的四百多个种族宣战,他们中的大多数虽然和殖民联盟处于敌对状态,但并不构成直接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