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范哲一把揽住她的肩,“出什么事情了?韦石在搞什么鬼?

他们班主任打电话给我……”“做时间旅行实验啊。”范小仰起头激动地说,“韦石哥哥说一定会让我看到实验结果的。”

“什么结果?”范哲脑袋里嗡了一声。

范小指了指教学楼,范哲看到楼顶正中挂着一只很大的时钟,“再过十五分钟,时间旅行者的飞碟就会降落在操场上。”

范哲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小,完全不明白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稀奇古怪,不,应该说是不可理喻了。“你说什么?什么时间旅行?什么飞碟?”

“哦,也不一定是飞碟。”范小很认真地补充道,完全像是在说一件很正常、很普通、很天经地义的事情,“韦石说了,未来人的技术是我们难以想象的,我们不可能猜到他们用什么方式降临。但是他们今天会来到这里。

本来韦石只是邀请他们班上的部分同学参与……”范小指了指操场正中,“但消息传开,就成这样了。不过韦石说了,这个实验参与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是全人类都能一起来参加。”范小脸上露出无比憧憬的神色,“天啊,要真是那样,该有多么壮观啊!”

范哲摇摇头,放开犹自沉浸在幸福遐想中的小小,着急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韦石的影子。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人,面色忧愁的是老师和家长,而学生们则是满脸欢笑、雀跃不已。有些中午回家现在才进校门的学生更是不明就里地到处找人询问,得到解答后便立刻兴奋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有趣、最好玩、最过瘾的事情。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范哲顺着看过去,见到韦石正站在操场一侧的平台上,背靠着升国旗的杆子,手里拿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喇叭在喊话。

“请刚来的同学们注意,我们正在进行一项严肃的科学实验,记住,是科学实验。你们现在就可以参与进来,这个实验最大的特点就是参与的人越多效果越好。下面我再简单说一次需要你们做什么事情。之前已经做过的同学如果愿意也可以重复,增强效果。还有,请操场中间高一四班的同学保持好队形,你们担负着重要的任务。”

范哲这才注意到操场中间的足球场当中有几十个孩子保持一定间隔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范哲认得那些孩子基本都是韦石班上的,看来他们承担有特别的任务,显得尤其兴致高昂,一个个都挺直身板、煞有介事。班主任郭老师一脸焦急,臃肿的脸上满是汗水。她几次试图上台叫韦石下来,但每当她刚走过去,四下里便响起潮水般的起哄声。她只好退下来,尴尬地站在一旁。

“新来的同学如果愿意参与这个实验,就请你现在起誓。对,是一个简单的誓言,在今后你必须谨记这个誓言,尽力完成它。如果你在一生中都没能完成这件事情,那么你必须让你的儿子或者女儿起誓,由他们来继续完成誓言。如果他们在一生中也没能完成,那么他们也必须照此办理,将誓言传递下去。总之,这是一个无论经历多少代人也必须完成的誓言。”

范哲听得有些发懵,这都是些什么啊?尽是赌咒、发誓这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韦石看上去又完全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就像是真的在进行一个“严肃”的实验。范哲知道韦石虽然调皮好动,但从不撒谎说瞎话,以前就算是闯了什么祸,也都是大大方方认账,接受惩罚。

“今天是 2024 年 6 月 5 日星期三,请你们向左边转头,看看一号教学楼上的钟,喏,现在的时间是差 7 分钟到 14 点,请记住这个时间。从伽利略算起,人类进入科技时代不过才区区四百年。严格来说,迄今为止人类的科技还处于幼年阶段,而且几百年来,现代科技一直呈现加速发展的趋势,所以我们有理由坚信,随着人类的进步,时间的最终奥秘一定会被人类发现。

让我们回到主题,这个誓言的内容很简单:请未来的你自己,或者是你的后人在人类的技术能够操控时空的时候,务必安排一次回到 2024 年 6 月 5 日14 点整的时间旅行,具体地点就是本校操场的中心位置。当然,受某些技术因素的限制,未来人不一定能够亲自到来,但他们可以用某种方式让我们感知到。我们几分钟之后即将看到的也许是一束来自未来的光线,也有可能是一小块来自未来的特殊合金。总之,我们的这次实验具有坚实的科学逻辑基础,只要我们大家信守誓言,只要我们相信人类的科技发展永无止境,这个实验一定会成功。好了,现在还剩下最后几分钟。让我们一起来等待那个诞生奇迹的时刻:2024 年 6 月 5 日 14 点整。”

随着韦石话音的落下,偌大的操场竟然渐渐没了声息。不管是虔诚起誓的参与者,还是颇不以为然的怀疑者,甚至包括那些不明就里的过路人,在这个时候都步调一致地沉静下来。风卷起杆顶的旗帜,发出猎猎的声音,这所百年名校在它漫长的历史中可能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安静的中午时刻。自觉抑或是不自觉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了那只硕大的挂钟。一些刚进门的学生见到这个场面都吓了一跳,忙向旁边的人询问,而被问到的人就像中了无解的魔障,根本没空理会。

范哲本来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切,他一直在想该不该上前制止韦石。

不过说实话,范哲现在心里比之前倒是轻松了许多,当时他以为韦石惹出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事。现在还是课余时间,范哲知道学校下午上课时间是 14

点 30 分,那么现在看来,韦石的这番举动虽然荒诞不经,倒也不至于会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后果,一时间范哲有些犹豫有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告知韦洁如。

“奇怪了。”旁边突然有人嘟囔了一句,“这事儿在逻辑上好像还真说得通……”范哲看过去,一位身形瘦削的女士正蹙眉想着什么事。他认出是韦石班上的物理老师,叫付琴。

“付老师,你好。我是韦石的……家长。”范哲连忙招呼,“这孩子给学校添麻烦了。”

付琴礼貌地点点头,“韦石物理成绩挺好的,别的科听说也不错,思维特别活跃。”

“你刚才说‘奇怪’是指什么?”范哲忍不住地问。

“哦,是这样。像时间旅行这样的概念现在基本上是归入伪科学的范畴,所以我一开始是不看好这个所谓的实验的,觉得就是在胡闹。但是我刚刚仔细推敲了一下,韦石设计的实验看似荒唐,但在逻辑上却非常严谨,完全没有任何矛盾之处。至少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漏洞,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付勤突然淡淡地笑了笑,脸上竟然浮现起几分天真,“更奇怪的是,我现在内心里还真的很想看看过几分钟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哩。”

可以说范哲一直是以一种颇为不屑的态度面对整个事情的,但随着那个时刻的临近,范哲也不明白自己何以也变得紧张起来,似乎真的会有某个重大而神秘的事件即将发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众人望向那只极其普通的石英钟,随着秒表的跳动,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无法控制地加速。

起初他以为是幻觉,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声音的确发自身边的人群,那是一种低沉而压抑的声音,但发出声音的人并不是有意识地这样做,那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举动。是的,人群正发出整齐的倒计时读秒:”……16,15,14,13……”每个人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其实很小,几不可闻,但无数的口唇微动汇集起来,终于在空气里形成了剧烈的旋涡,就像是无数的人在念同一句古怪的咒语。

“……8,7,6,5……”范哲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喉咙也干得厉害,让人止不住地吞口水。他握着小小的手,就像握着一块湿透的抹布。范小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一半是希冀一半是担忧,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孩子的目光。一时间范哲悚然惊觉:女儿已经长大了。

“……3,2,1,0……”整个现场一下子让人窒息。校门外是一条小街,汽车喇叭声远远传来,反而加深了这一刻的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大钟的方向收回,转投向操场的中心,那里有一片由几十个孩子列队围出的空白地带。

什么也没有发生。又过了一二十秒,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议论声在人群中泛滥开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台上,那里站着一个瘦长的身影。

“实验成功了!”韦石突然开口说。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阵阵的哄笑,人们似乎是在嘲笑这个狡猾的半大孩子,又似乎是在为自己居然会相信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实验解嘲。

韦石脸色微微发红,但声音却很洪亮,“请大家听完我的理由。判断一个实验是否成功应该看它是否给出了有意义的结论,而不是看这个结论是否符合原来的预期。就像当年彭齐亚斯和罗伯特·威尔逊本来打算进行卫星通信实验,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人群若有所悟,稍稍安静了些。

“既然我们今天的实验没有接收到未来人的信息,那么结论就是:时间旅行不可能实现!这就是我们得出的结果。”隔着很远的距离,范哲看不到韦石的表情,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轻松,就像是真的在宣布一样了不起的成果,“你们看,我们今天一分钱没花就证明了时间旅行不可能实现,这是多么有效率也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这时哄笑声又大了起来,不过也没什么恶意。韦石若无其事地腆着胸踱步下台,躲避着一旁郭老师颇为不满的目光。范哲吃力地靠拢过去,从侧面抓住韦石的手臂。

“范叔叔你怎么来了?”韦石一愣,朝郭老师那边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怎么又调皮啊?再这样我就给你妈妈打电话了。”

“嗨,就是做个实验嘛,也没影响大家上课。好啦,我该到教室去了。”

韦石躲躲闪闪地想溜。

范哲放开手,韦石像泥鳅一样跑开。范哲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

韦石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折返回来,“什么事?”

“这个,我想问一下,你刚才宣布的结论严谨吗?”范哲忍不住说出心里的疑惑,这时范小也跑过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韦石。

“我不想再说这个了。”韦石一反常态地板着脸,眼睛盯着地上,“总之,最可行的结论就是那样了。”

“‘最可行’是指什么?还有别的结论吗?”

“别的结论太荒唐了,根本不用考虑,我直接舍弃了。”韦石肯定地说。

“韦石哥哥,其他的结论到底是什么啊?”范小突然问道,脸上写满好奇。

韦石沉闷了片刻,“我说了已经舍弃掉了,那是一些很……怪异的结论。”

范哲陡然想起昨晚的梦境,背心突然一阵发冷。

“韦石哥哥你就告诉我呗。”范小很急迫地追问,她显然属于虔诚地希望时间旅行能够实现的一派。

“等我想清楚些再告诉你吧。”韦石口风很紧,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范哲有些恍惚地注视着两个孩子离去,心里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操场重新变得空旷,有两三个班的学生在远处一隅集中,大概是要上体育课。

今天的事不算太大,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范哲不打算告诉韦洁如。但是,真的没有什么后果吗?在场的整整几千个人,按照逻辑上无懈可击的流程立下誓言,却没有迎来预想的结果。但如果再深想一步,今天这些人看到这种失败的结果,他们日后还会遵守今天许下的誓言吗?如果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没有遵守誓言,没有向子孙后代传递这个信息,那岂不是也可以解释实验的结果?范哲头痛起来,这个突然想到的问题就像一个绕不出去的怪圈,在他脑子里缠绕翻卷。

 

 

第17章 刺客与诱饵


一枚硬币正顺着手指头运动,从小指背翻滚到食指和大拇指之间,又接着退回来,周而复始。在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许保罗一直坐在摩托车上重复着这个游戏。他不像家里其他人一样在无聊的时候喜欢摆弄手机什么的,他喜欢看书,但前提是要有比较清静的环境。如果不能悠闲地看书,他就做做这种简单的手指游戏,权当提神。右手累了换左手,偶尔让两只手一起合作。在来到家里之前,许保罗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近景魔术,这是他的个人爱好。家里虽然有一些比较复杂的规矩,但对于无伤大雅的个人爱好并不苛责。许保罗在家里也见到过一两个沾染了酗酒或是吸毒之类恶习的人,但接下来他们要么改正,要么就会受到执法者的严惩。

想到家里,许保罗心里涌起温暖而踏实的感觉,那是个多么让人依恋的地方啊。回到家里,俗世间的纷扰和欺诈都消失了,家中的生活温馨而宁静。

从乐园来的使者担当着家长的角色,平等慈爱地对待每个人。不仅如此,使者还为每位成员擦亮了长期以来被世俗假象所蒙蔽的眼睛,让大家看到了世界的真相。而更令许保罗深感荣耀的是,两个多月前,作为选出的代表,他居然有幸去到了乐园,亲眼见到了自己未来的得救之地。在乐园那块属于他的田地里,许保罗不胜欣喜地轻抚着上面生长的每一茎青草、每一片绿叶,感受着植物纤毛在掌心划过时的微微刺痒。使者说过,每位虔诚的家里人都能在乐园里永久性地拥有这样一块土地,即使因为某些原因本人不能到来,也可以由自己指定的一位亲人继承。许保罗还没有成家,只有两个侄子,他早就想好了,如果自己以后不能来乐园,那么就把这块地留给自己最喜爱的小侄子。

虽然乐园还没有完全建成,但是看到的景象已经让许保罗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无上的幸福。在后来回程的飞机上,当许保罗从头等舱旅客身边经过时,生平第一次在这些成功人士面前产生了淡淡的优越感。尽管那些人衣着华丽、神情倨傲,但许保罗的内心里却有一个无比真实的声音告诉他:他们拥有的只是虚妄,他们是迷途的羔羊,他们现在拥有的都将失去,而自己却能得救!

许保罗并不清楚家里派自己来的真实意图,听字面的意思是让自己配合一下,这应该是比较轻松的,但是使者单独对他交代的那句“允许接替”却让他有所警惕。作为一个算是有些年头了的家里人,他完全清楚什么叫“接替”,那其实就是任务失败后的应急措施。许保罗觉得使者有些多虑了。他看见过目标,基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执法者出面解决绝无失败的可能。想到这里,许保罗放松了些。在家里,执法者的地位仅次于使者,他们并不像普通家里人一样经常同大家见面,而且每次出现时总是戴着面罩。

这些年,许保罗在家里也就见到过三四次执法者,都是在需要执行惩戒任务的时候。虽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但许保罗知道要成为执法者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当然了,那也意味着无上的荣光。每一位执法者在家里都是传说般的人物。许保罗曾经听说过执法者在某位国家元首的府邸里来去自如的故事,虽然那个故事的发生地是一个中非小国,但许保罗坚信执法者的传奇在任何地方都能够继续书写下去。按照使者的说法,信仰虔诚而且身手矫健的许保罗也有望成为执法者中的一员,这次让他参与配合执法者的任务也算是一次锻炼。

正在这个时候,似乎有意在跟许保罗的预想唱反调,一条信息显示在了手机上。

“允许接替。重复一次,允许接替。级别:消灭。目标地址:……”许保罗有些不太相信地盯着手机,他看着“消灭”两个字,思想上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到家里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接到“消灭”级别的命令,他印象中也没有哪位家里人接到过,他甚至一度以为这种级别的命令只是一种制度上的摆设。但现在的指示确凿无误地告诉他,以前的印象只是错觉。许保罗没有过多犹豫,过往经受的磨砺立刻转化成了行动。黑色本田摩托车发出隆隆轰鸣,许保罗胸口悬挂着的一枚十字架受到震动,在空中划着惊悚的弧线……

杜原的期待渐渐变成了焦躁。

冷淮和孔青云刚刚离去后不久,杜原就打通电话表达了同意参与计划的意愿。他本以为很快就会有人联系自己,但没想到过了一天多却没有任何消息。杜原觉得再打那个号码没有什么意义,于是转而跟韦洁如联系,结果电话却无法接通。

文婧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她知道杜原滞留在此一定有什么原因,但她和杜原之间早有默契,对方没有主动告知的事情一概不问。好在文婧并不会无聊,虽然她对城市的风景不屑一顾,但那些世界一流的商场却让她无法抗拒。这两天她拖着孔青云去血拼了几次,回来时带着的大包小包战利品让她颇为满足。杜原一般只陪她到商场门口,基本上没进去过,都是像今天这样,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喝水看报。结账也是文婧自己的事,两人初识不久的时候,杜原曾经试过帮着埋单,但每次都被文婧极其干脆地拒绝,似乎她希望两人的关系越简单越好,不愿意在经济上有什么拉扯。杜原也曾琢磨过,自己之所以喜欢文婧,她的自立应该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

今天不是节假日,商场不算太热闹。接到文婧的电话,杜原赶紧走到新光百货门口。不出所料,文婧又是大包小包的拎不动,打电话是叫他帮忙。

杜原并不清楚文婧家里的情况,两人本来就是偶然结识,照着圈子里的规矩,也没多问对方的家庭情况。待到后来看到文婧的做派越来越像个富家女,杜原更是不好意思多问了。想想也是,三十来岁的单身女人,却已经登上过世界攀登难度排名第六位的山峰。关于这个概念的具体内涵,只需要知道珠穆朗玛峰并不在前六就行了。珠峰虽然大名鼎鼎,但相比之下,其攀登难度却不属于最高之列。根据统计,迄今为止,珠峰的攀登死亡率大约是 13%,而攀登乔戈里峰的死亡率为 30%,攀登南迦帕尔巴特峰的死亡率为 32%,攀登安娜普纳主峰的死亡率 51%,至于攀登贡嘎山主峰的死亡率则高达 90%,是名副其实的九死一生。当然,难度系数再往上就是著名的处女峰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了,死亡率……100%。

在旅游这方面,杜原自己只能算是中等狂热程度的发烧友,登山更只是偶尔为之。很多时候他是由于工作的原因需要在各地奔波,如果能够顺道旅游当然也不错。虽然对登山参与不多,但杜原非常清楚,登山是最昂贵的一类运动,专业运动员有国家做后盾,而能把这个当成爱好来玩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这个,你提着。”文婧毫不客气地递过几个大包。

“这双鞋你昨天不是刚买过的吗?喏,跟你现在脚上这双一模一样。”

“当然一样了,这是给我妹买的。我穿着感觉舒服嘛。”

“那这个呢?”杜原指着一盒男士衬衫,“这是中号,我只能穿加大号的。”

“这是给我弟的。”文婧白了杜原一眼,“我不像你,独子一个。过几天我要回去一趟。”

杜原无语了。到酒店放好东西,两人都饿了,文婧提议到后海。出门前,杜原下意识地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来电。但等两人到一个地方坐了一会儿后,电话却突然响了,是韦洁如。

“这两天有事没能同你联系。现在有人要见你,你一个人来,我们在这边等你。”

“离后海这边远吗?”杜原低声说。

“你就直接朝前走,到第一个路口左拐,然后……”“你——看得到我?”杜原大惊,本能地四下张望,除了热闹的人潮他什么也没看到。倒是文婧受到他的举动的影响,朝四下里看了看。

韦洁如沉默了一下,“照我说的做吧。另外,你现在可能有危险。”

杜原心中一紧,挂上电话。文婧低下头,自顾自地享受美味,一滴肉汁粘在她的唇边。看着文婧颇为不淑的吃相,杜原有些想笑。但想到韦洁如电话里的警告,他又笑不出来。

“有事吗?”文婧抬头问道,她举起手里的玻璃酒杯,里面是白酒。文婧一般只喝香槟的,不知为什么刚才一上桌却点了一瓶五十二度的杜康酒,而且上来就喝得很猛,才一会儿工夫,瓶子里的酒竟然下了快一半。杜原本想挡着不让她喝,结果文婧对杜原说,杜康酒也姓杜,我现在也算你们杜家的半个媳妇儿吧,你还不让我喝老杜家的酒?

“我有点儿事情需要处理。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你肯定在骗我。”文婧突然举起手里的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杜原歉意地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如果等不及,你先自己回酒店。”

“好吧。”文婧潇洒地举起酒杯放在额前,一只眼睛透过酒杯有些调皮地朝杜原眨了眨眼,“再见,我的坏蛋。”

杜原愣了一下,酒杯后面的美丽眼睛让他一阵失神。但他很快转身,没有看到身后的文婧又斟上了一杯酒。

广化寺这边比后海清静许多,杜原急匆匆地快走,一道黑影突然从他身后飞快地冲过来。

“嗨!小心!”前方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杜原本能地一闪,脚绊在了人行道的坎上,继而像是一个失去了根基的柱子般陡然跌倒,膝盖着地,痛彻心扉。杜原还来不及挣扎起身,就见一辆黑色摩托车呼啸而过,而自己旁边那棵四五米高的大叶白蜡树正在缓缓倒下。这种行道树在北方遍地都是,很普通,杜原坐在地上呆呆凝望着剩下的白蜡树桩,在离地一米多处是一条整齐划一的断口。一瞬间杜原意识到正是那声突然的喊叫让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冷汗湿透了他的背心。

“你怎么样?”来人的面孔很陌生,他一边说话,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膝盖的伤不重,杜原站不起来是因为腿软。来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俯下身来扶了他一把。

“我叫李欣。”来人说。

“你们是什么人?”杜原又指了指摩托车远去的方向,“那些……又是什么人?”

“我们先离开这里。”李欣不由分说地扶起杜原,“幸亏我过来接你,否则……”李欣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我们的车停在那边,请你走过来主要是我们不想同无关的人员见面。”

一个多小时后。

“这是公安部门提供的图像资料。当时犯罪嫌疑人被截停在了一处建筑工地。他身上绑了炸药,警方疏散了工人,然后找了谈判专家。”

屏幕上是几栋修了半截的高楼,摩托车停在楼下,那人在三楼的一扇窗户前同警察对峙。

“认识这个人吗?”

杜原仔细看了看,摇摇头。

“根据调查,此人名叫许保罗,身份是天津一家担保公司的兼职雇员。

这种担保公司一般是从事民间借贷,但因为高利贷收账的原因也常常涉黑。

据许保罗跟谈判专家说,你欠了公司的钱不还,他是来惩罚你的。但我们调查那家担保公司时,对方负责人却说不知道这件事情,并称许保罗这段时间说家里有事请了假,他的行为与公司完全无关。不过现在担保公司的法人代表还是被控制起来了。”

“你们国安这边怎么判断的?”冷淮问道。

李欣不以为然地咧咧嘴,“我们觉得许保罗没说实话。一般来讲,民间借贷即便惩罚欠债人,一般也只是让对方残废,不至于杀人。再说,”他转头看着杜原,“你没有差那家公司的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