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詹姆·坦克登首先开了口,“我认为,您不会跟我争这份荣誉的……”
“先生,这恰恰是我期望您做的。”奈特·科弗利回敬了一句。
“令我当着众人下不来台的事,我是不能容忍的。”
“我的面子也不能丢……”
“我们就瞧瞧吧!”詹姆·坦克登高声说着,朝电动点火器跨了一步。
奈特·科弗利随即也上前一步。此时,双方的拥护者亦蠢蠢欲动。两大阵营里都有人发出了粗俗的喊叫,相互进行挑衅。毫无疑问,沃尔特·坦克登是准备支持父亲的,不过,当他发现科弗利小姐置之身外,没有掺和进去的意思时,他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至于岛执政官,虽说准备充当和事佬的总管就站在他身旁,但是眼看着无法把约克的白玫瑰同兰卡斯特的红玫瑰扎成一个花束
①,他还是感到痛心。再说,谁知道这场糟糕的冲突会不会造成 15 世纪时英国贵族遭受的那种令人遗憾的结果呢?
然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逼近,样板岛的顶端就要划过赤道线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被精确到了四分之一秒,计算误差最多不会超过 8 公尺。应该由天文台发出的信号不能再耽搁了。
“我倒有个主意!”潘西纳低语道。
“什么主意?”伊韦尔奈问。
“我上去对准那个发火按钮擂它一拳,这样他们也就不用争个不休了……”
“你可别干这事!”弗拉斯科兰说着,抬起一只胳膊用力拦住“殿下”。
总而言之,这时如果不是突然传来一声炮响,谁也不知道这场事端将如何了结。
① 指 15 世纪英国贵族约克家族和兰卡斯特家族之间的王位之战。因两家的徽章分别为白玫瑰和红玫瑰,所以这次战争被称作“红白玫瑰战争”,最后两败俱伤。文中指两人水火不相容。
这一声炮不是前炮台发出的。大家听得明白明白,它是从海上传来的。
人们顿时紧张了。
来自样板岛之外的大炮发出的这一声炮响意味着什么呢?右舷港发来的一封电报几乎立即澄清了大家心头的疑团。在距离样板岛二三英里处,有一艘遇险的船只刚刚发出信号,请求援助。
这个插曲简直太巧了太出乎意料了!大家不再想着电钮前的你争我夺,也忘却了庆贺过赤道这码事。况且,时间也过了,赤道线已经置于岛后了,所以,准备好的那发炮弹就让它留在炮膛里吧。对于坦克登和科弗利两家的面子来说,毕竟这样更好。众人纷纷离开广场。由于这个时候电车已经停开,大家只好匆匆忙忙步行向右舷港口的防波钢堤奔去。
收到海面上发出的求救信号后,港口的官员立即采取了相应的救援措施。停泊在船坞的一艘电气艇当即便冲出了码头。所以,等众人赶到码头时,小艇正载着搭救上来的遇险者往回返,而那艘遇难船只很快沉入太平洋的深渊里了。
这艘船就是那只马来双桅船,自从样板岛离开夏威夷群岛以来,它一直尾随在后面。

  第十一章 马克萨斯群岛
8 月 29 日早晨,“太平洋明珠”开始穿越位于南纬 7 度 55 分到 10 度 30分、西经 141 度到 143 度 6 分之间的马克萨斯群岛。
这个群岛的另一个名字叫芒达纳。那是因为一位叫芒达纳的西班牙人于1595 年发现了这个群岛的西南部分;它还叫作革命岛,这是马尔尚
①船长于1791 年拜访了这个岛的西北部分后留下的名字;它的第三个名字是努卡—希瓦群岛,这个名称应归因于群岛中最重要的一个岛叫这个名字。不过,哪怕仅仅是出于公道,它也应叫库克岛,因为这位著名的航海家于 1774 年曾考察过该岛。
这就是西姆考耶舰长告诉给弗拉斯科兰的。弗拉斯科兰觉得这种说法最合乎情理,于是,补充说:
“把它称为法兰西群岛也未偿不可,因为我们在马克萨斯群岛有点像在法国似的②。”
的确,法国人有权把组成群岛的这 11 座大大小小的岛屿视为法国停泊在太平洋里的一支海军舰队。其中最大的努卡—希瓦岛和希瓦岛可以说是一级战舰;不大不小的希奥乌岛、瓦普岛和乌奥卡岛属于不同等级的巡洋舰;最小的莫塔纳岛、法图伊瓦岛和塔乌—阿塔岛就是护卫舰了;而那些环岛只能算作侦察舰。
就在 1842 年,法国太平洋战区指挥官迪帕蒂—图哈尔斯准将以法国的名义占领了这个群岛。马克萨斯群岛距离美国、新西兰、澳大利亚、中国、摩鹿加和菲律宾等地的海岸约 4000 到 8000 公里。在这种情况下,海军准将的行动是值得赞扬呢,还是该指责?反对派指责他,但是政府方面却对他做的事大加赞许。法国在太平洋上拥有了一块地盘,这没有什么不好。以后法国的大型捕鱼船就可以在那儿歇息,补充给养了。假如有一天巴拿马运河通航了,它在商业贸易方面的重要性将更为现实。帕摩图群岛和社会群岛是马克萨斯的延伸部分,应该把它们占领并宣布它们受法国的保护,以使得这块地盘完整。既然大不列颠的势力扩展到了这个辽阔大洋的西北部海域,那么法国把自己的势力伸到东南部来以与英国抗衡,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现在,那儿有我们的军队吗?”弗拉斯科兰问他的热心向导。
“直到 1859 年,在努卡—希瓦岛上还驻扎着一支海军小分队。”船长回答说,“后来,这支小分队撤走了。打那时起,看管法兰西国旗的职责就交付给神甫了,不过他们不会轻易让人把旗帜降下来的。”
“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嘛,您在塔依奥—哈埃岛还能找到一位法国驻扎官,除外就是几个当地宪兵和士兵了。这些军人由一位军官指挥着。这位军官同时履行着治安法官的职责。”
“负责裁判土著人的诉讼案件吗?”
“土著人的和移民的。”
“这么说,努卡—希瓦岛上有移民喽?”
“是的,有 24 人。”
① 法国探险家(1755—1793),大概发现该岛时正逢法国大革命时期,故称为革命岛。
② 卡克萨斯群岛是法国的殖民地,故弗拉斯科兰这么说。
“嗨!连一支交响乐队还组织不起来呢,即使吹奏乐队也不够,不过马马虎虎能凑成一支军乐队!”
的确,长 195 英里,宽 48 英里的马克萨斯群岛共有 1 万 3 千平方公里的面积,土著人口不到 2 万 4 千人。这就是说移民占土著人口的千分之一。
横断南北美洲的那条新交通路线开通以后
①,马克萨斯群岛的人口注定会增长吗?这个问题将来自然会见分晓。不过说到人口,样板岛上的人数最近几天却增加了。那是因为 8 月 5 日晚间搭救了三桅船上的几名马来人。
算上船长,他们共 11 人。前面已经说到过,船长是个相貌剽悍的汉子。他有 40 岁左右,名字叫萨罗尔。他手下的海员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家伙,属于生活在马来西部边缘岛屿上的那种人。三个月前,这位自称萨罗尔的人带领船员把一船干椰肉运到了火努鲁鲁。和在所有的群岛遇到的情况一样,样板岛到火努鲁鲁作 10 天的稍事休息时,他们也对出现的这个人工岛感到非常惊奇。他们根本没能上岛参观,因为获得许可太难了。不过大家都还记得,他们的双桅小船常常出海在岛周围 100 公尺的水面上绕来绕去,就近观察岛的情况。当时它的频繁出现并没能引起大家的任何怀疑。机器岛从火努鲁鲁启航几个小时后,它便跟了上来,对这一点,西姆考耶舰长也没多加注意。再说啦,区区一条乘着十来个人,只有百十吨的小船,有必要因为它担心受怕吗?不,当然不,然而,这也许是个错误……
当那声炮响引起右舷港官员的注意时,这只双桅船距离它只有两三英里。前去教援的救生艇到的再巧没有了,正好来得及把船长和他的手下救出来。
这些马来人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对生活在西太平洋的土著人,这一点并不让人感到奇怪,就像我们提到过的,英国人在那里占有无可争议的优势。既然不存在语言障碍,大家很快便弄清了他们在海上遇险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救生艇再晚到几分钟的话,这 11 位马来人恐怕就葬身于洋底了。
据这几个人讲,24 小时前,也就是 8 月 4 日的夜里,他们的双桅船被一艘快速行驶的轮船撞上了。尽管他们的船上挂着船位灯,但是那艘船还是没能发现他们。看来,这次碰撞对轮船来说想必很轻微,所以它连一点都没感觉到,继续行它的路了。除非它是不想花一大笔钱来赔偿损失和听到难听的话,宁可开足马力逃之夭夭。不幸的是,这种事并不少见。
当然了,这种碰撞对于一艘钢铁船身且快速行驶中的大吨位船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这只马来小船可就惨了。它的前桅折成了两段,真搞不懂它怎么会没有立即沉了。不过甲板已经与水面平齐,所有的人都攀着右舷的侧栏杆。如果大海的脾气再坏点,掠过沉船的海浪早把他们一个不留地全部卷走了。幸运的是,沉船被海流带着向东漂去,而且正好靠近了样板岛。
西姆考耶舰长向萨罗尔船长询问情况的时候,听说那艘半沉半浮的船竟然一直到望见右舷港后才完全沉下去,觉得很吃惊。
“连我自己也闹不懂。”这位马来人回答说,“这一天一夜里,你们的岛一定没走多少路吧?”
“只有这种可能了,否则解释不通。”西姆考耶舰长应道,“不过,这并不重要。你们得救了,这才是主要的。”
再说啦,赶的确实是时候,救生艇刚离开双桅船不到四分之一英里,它
① 指巴拿马运河。就直沉海底了。
以上这些就是萨罗尔船长的叙述。当他和他的船员们被救上机器岛,并且得到必要的帮助后,他把这番话先向指挥救援他的港口官员述说了一遍,接着对西姆考耶舰长重复了一遍,最后又讲给了岛执政官听。
现在,如何把这些海上遇难的人送回去,成了摆在面前的一个问题。据说发生碰撞时,他们正在驶向新赫布里底群岛。眼下样板岛是往东南去的,它无法改变路线,朝偏西方向行驶。赛勒斯·彼克塔夫因此建议这些遇难船上的人在努卡—希瓦岛下船,在那里等候去新赫布里底群岛的商船路过时把他们带走。
船长和他手下的人面面相觑,似乎非常失望。这个建议使得这些一无所有的可怜人很痛苦。他们的一切都随同双桅船和货物全部沉入了海底,他们已是两手空空了。在新赫布里底等船,那就很可能长期滞留下去,谁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呢?再说啦,他们在那里怎么生活?
“执政官先生,”船长恳求道,“您救了我们,我们真不知道如何向您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不过,我们现在还想请求您帮个忙,看能不能让我们回去的更方便些……”
“您有什么办法?”赛勒斯·彼克塔夫问。
“在火努鲁鲁的时候,我们曾经听人说过,样板岛驶到南面海域后,要访问马克萨斯群岛、帕摩图和社会群岛,然后到太平洋西部去……”
“这没错。”岛执政官说,“而且极有可能一直前进到斐济群岛,然后返回马德兰湾。”
“斐济群岛,那是英国的地盘。”船长接着说,“到了那里我们回新赫布里底群岛就容易了,两个地方离得不远……假如您愿意把我们收留到那里再……”
“这件事我根本无法答应您。”岛执政官回答说,“我们的岛是不许外人搭乘的。等我们到了努卡—希瓦再说吧。到时候,我给马德兰湾的有关部门打个电话说说,如果他们答应了,我们就把你们带到斐济去,你们从那里回去的确容易些。”
就这样,到 8 月 29 日马克萨斯群岛在视线中出现时,这几位马来人一直在样板岛上住着。
马克萨斯群岛位于信风途经的路线上。这一点,和帕摩图群岛以及社会群岛相同。信风使得这儿的温度适宜,气候对健康非常有利。
一大早,西姆考耶舰长便指挥着样板岛在群岛西北部岛屿的前面出现了。他先认出一个多沙的环状岛,海图上标明的是珊瑚小岛,海流推动着海水极其猛烈地撞击着它。
这个环状岛很快便落在了机器岛的左后方。负责了望的水手不久就发现了第一个岛屿:费图乌。它的地势异常险峻,岛的周围全是高达 400 公尺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再往前去便是希奥岛了。它的高度是 600 公尺,面临机器岛这一侧的岛貌十分荒凉,然而另一侧却绿茵遍野草木茂密,景象截然不同。该岛有两个可以停靠小船的港湾。
弗拉斯科兰、伊韦尔奈和潘西纳任凭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去发他那总也发不完的坏脾气,他们三人管自去了天文台的塔楼,和埃塞尔·西姆考耶以及他手下的军官们在一起观赏景致。毫不奇怪,希奥
①这个名字必然引得“殿下”怪声怪气地胡乱模仿几声。
“明摆着嘛,”他说,“这个岛上住着一群猫,有只公猫当头头……”
希奥岛留在了左舷后面。机器岛不能在那儿做短暂停留,所以它向群岛的主要岛屿驶去,那个主要岛屿的名字前面已经说到过。这个非凡的机器岛打算在那里耽搁几天。
第二天是 8 月 30 日,天色刚一泛白,我们的巴黎人便又来到了他们的“哨位”。努卡—希瓦岛的山峰头一天晚上就已经遥遥在望了。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距离群岛还有近 80 公里的时候便能看得见岛上的山脉了。因为有些山峰的高度超过了 1200 公尺,就像是沿着岛屿隆起的巨大脊梁,清晰地显现出来。
“您会发现,整个群岛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西姆考耶舰长对客人说,“所有的山顶都寸草不生,至少在这一带这种现象令人奇怪。除山顶外,其余三分之二的山坡却是草木欣荣。它们伸进山沟和峡谷的深处,蔓延到岸边的白色沙滩,呈现出了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不过,”弗拉斯科兰指出,“努卡一希瓦岛好像不太符合这个普遍规律,至少,半山腰就没有植物生长。看它的模样,似乎很荒凉……”
“因为我们是从岛的西北方向靠近的。”西姆考耶舰长回答说,“不过,等我们绕到南面的时候,您就会惊奇地发现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了。那里到处是绿油油的平原,苍翠的树林,还有 300 公尺高的大瀑布。”
“啊!”潘西纳大呼小叫起来,“那不成了从埃菲尔铁塔顶上落下来的啦!这倒很值得一看!恐怕尼亚加拉大瀑布都要妒忌了……”
“才不会呢!”弗拉斯科兰反驳说,“尼亚加拉比它宽多啦,那个大瀑布一个边在美国,另一个边在加拿大,有 900 公尺宽呢。你很清楚嘛,潘西纳,我们不是去参观过吗?”
“这倒不错,那我向尼亚拉加道歉好了!”“殿下”答道。
这一天,样板岛一直沿着努卡—希瓦岛航行,始终与岸边保持着 1 英里的距离。岛上的斜坡依旧贫瘠荒凉,直到托维伊中央高地不见一草一木。海边陡峭的悬崖绝壁连绵不断,似乎没有个尽头。不过,据航海家布朗讲,那里有些安全锚地,后来果然被发现了。
总之,努卡—希瓦岛的外貌相当荒凉,尽管它的名字听起来让人以为那里的景色一定宜人。但是,正如随同迪蒙·迪维尔去南极和大洋洲旅行的迪穆兰和德格拉茨先生精确叙述的那样,“那里所有的自然美景都隐藏在海湾里,禁锢在耸立于岛中央的山脉分支形成的沟沟壑壑中。”
过了向西突出的海岛尖角后,样板岛结束了沿这段荒凉海岸的航行。它减小右舷推进器的运转速度,略微修正了一下航向,然后,开始绕行由俄国航海家吕桑斯藤命名的契沙柯夫角。这一段的海岸向里凹进去,在海面上划出一道上上的弧线。弧线当中有一条狭窄的水道通向泰奥阿港,或者称亚卡尼港。港口的小海湾中有一条是安全避风港,船只在那里可以躲避太平洋上最可怕的风暴。
西姆考耶舰长没让机器岛停下来。在南边,还有两个海湾,一个是安娜—玛丽亚湾,或者称塔依奥—哈埃湾,它处于岛的中央部位;另一个是孔特
① 希奥的读音与猫叫的声音近似。罗雷湾,或者称塔伊皮湾,它在岛东南最顶端马丁海岬的背面。样板岛打算在泰埃—哈埃湾前面歇息 10 来天。
到了距离努卡—希瓦海岸不多远的地方,测深器显示海水依然很深。在几条海湾附近的水域,仍有 40—50 英海寻
①深的地方可以抛锚,因此样板岛很容易紧挨着塔依奥—哈埃湾停泊。事实上,8 月 31 日下午,它就是这么做的。
样板岛上的人刚看得见港口,就听见右边发出隆隆的轰鸣声,随即岛东面的悬崖上升起一股滚滚的烟雾。
“嗳!”潘西纳惊奇地说,“还有人鸣炮迎接我们呢!”
“不是,”西姆考耶舰长答道,“无论是塔伊人,还是哈帕人,岛上这两个主要部落的人都没有大炮,更不可能鸣礼炮了。在马丁海湾中部的海岸上有一个洞穴。您听到的就是海浪猛烈撞进洞穴时发出的响声,那股烟雾不过是海浪撞击时飞溅起的水沫罢了。”
“真可惜,”“殿下”悻悻地说,“我还以为是鸣炮呢,那样的话就等于是摘帽致意了。”
努卡—希瓦岛有许多名字,可以说有好多教名,它们都是陆续给它“洗礼”的各个“教父”起的:英格拉汉姆称它为“联邦岛”,马尔尚叫它“美丽岛”,赫格特给它取名为“亨利·马丁爵士岛”,罗伯茨说它是“亚当岛”,最后按波特的说法则是“马迪松岛”。该岛东西长 17 英里,南北宽 10 英里,周长约 54 英里。岛上的空气清新洁净,很有益于健康。它的气候与热带没什么两样,由于受信风的影响,温度适中。
在这个抛锚地,样板岛决不用惧怕会遇上暴风骤雨,因为它只打算在这儿从 4 月逗留到 10 月。这段日子里,基本上都是由东到东南这一方向刮来的干燥风,土著人称这种风为“图阿图卡”。这儿 10 月份的天气最热,11 月和 12 月最干燥。之后,4 月到 10 月期间,由东到东南方向来的气流占了统治地位。
至于说马克萨斯群岛的人口,不能不提到最早发现该群岛的那些人。他们曾夸大其辞地说,估计岛上有 10 万居民。
埃利泽·勒克吕
①依据可靠的资料估计整个群岛上的人口不到 6000 人,而努卡—希瓦岛上的人口就占了其中的绝大部分。如果说在迪蒙—迪维尔时代,努卡—希瓦岛的人数已经能增长到 8000 人(他们分成塔伊、哈帕、泰奥纳和塔伊皮四个部落),那就说明,人口后来是在不断减少。什么原因造成人口下降了呢?无疑是:战争造成的种族灭绝,男性被抓到秘鲁去从事种植,酗酒。那么说到底,为什么不承认这些呢?因为所有这些不幸都是占领者,——所谓属于文明种族的占领者,给他们带来的。
在这一周的逗留期间,亿万城的居民多次去参观游览了努卡—希瓦岛。努卡—希瓦岛上有地位的欧洲人也多次来样板岛上拜访,多蒙岛执政官的特许,他们被获准可以自由进入样板岛。
至于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和他的伙伴,他们去岛上逛了几次,每次都走得很远,虽然有点累,可每次玩得都很尽兴,所以也就不觉得累了。
塔依奥—哈埃湾呈圆形,它那狭窄的水上通道给它留下了一个缺口。这
① 水程长度单位,1 英海寻等于 6.08 英尺。
① 法国地理学家(1830—1905)。个缺口太窄了,样板岛很难过去,再说,海湾里还有两块沙滩,使得整个海湾分成了两部分,难以容纳下样板岛。这两块沙滩中间被一条小山似的险峻峭壁隔开,上面还屹立着波特在 1812 年修建的堡垒残骸。在那位水手征服这个岛屿的时期,美国的军队没有获得联邦政府的批准便在东面的那块沙滩上扎了营。
至于说城市,我们的巴黎人在对面的海滩上只发现了一个很原始的村落。马克萨斯岛的居民大多数散居在树下。不过再前走,便可以发现里面的山谷是多么的奇妙阿!在泰埃—哈埃湾的其他山谷之间,其中努卡—希维安山谷尤其受当地居民的青睐,他们都愿意选择在那里居住!缓缓穿行于大片大片浓荫密布的树林中,简直太愉快了。这里有椰子树林、香蕉树林、木麻黄林、蕃石榴树林、面包树林、木槿属植物林以及那么多的其他树种,整个充满了生机。我们这几位游客在土著人的土屋里受到了殷勤的款待。如果他们早一个世纪来这栋小土屋会被吃掉,而现在他们却可以坐在里面津津有味地品尝许多东西:香蕉搀蜜糖做的饼、面包树上的面包果、那种新鲜的时候很甜放久了却发酸的黄色山芋以及箭根薯可食用的根。至于叫“哈瓦”的那道生吃大鳐鱼的菜以及鲨鱼里脊,土著人认为越臭越好,而他们却望而生畏,主动婉言谢绝,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阿塔纳兹·多雷米有时陪他们一起去岛上溜达溜达。这位好好先生去年参观过这个群岛,正好可以当他们的向导。也许他对博物学和植物学方面的知识都不大熟悉,他时常把样子与苹果很相似的大个青槟榔和香气扑鼻的香荣兰(它的确配得上这么形容)、木质坚硬如铁的常盘柽柳、外壳可供土著人做衣服的木槿、蕃木瓜树以及栀子混为一谈。实际上,当马克萨斯岛上的植物出现在眼前时,“四重奏”不需要借助他那值得怀疑的科学知识也能认得出一二。这里的植物有漂亮的蕨、美丽的水龙骨、开着红花和白花的中国蔷薇、各种禾本植物和茄科植物,其他的有烟草、紫色成串的唇形花(努卡—希维安的年轻人可以用来做考究的装饰品)、十来英尺高的高棵蓖麻、龙血树、甘蔗、柑桔和柠檬,柠檬是最近刚刚成功地移植到这块彻头彻尾的热带土地上来的,山水汇集的众多条水流正好灌溉它,所以长势很好。
一天早晨,“四重奏”走过塔伊人的村子,沿着一条溪流漫步,一直到了山顶。俯瞰山下,塔伊人、塔伊皮人和哈帕人居住的山谷呈现在他们眼前,他们不由得发出赞美的惊呼!如果此时乐器在手,他们一定会抑制不住地弹奏一曲抒情乐章来呼应这幅杰出的大自然美景!当然了,他们的演奏只有几对小鸟才能有幸听到!嘴里咕咕噜噜在山上飞翔的白鸽多么美丽!那只小金丝燕多么可爱!展翅翱翔于蓝天的热带鸟,努卡—希维安峡谷的常客,又是多么的自由自在!
再说,在这片树林的深处,用不着惧怕遇到任何有毒的爬行动物。既无需留神身长几乎不足 2 英尺、和水蛇一样不伤人的蟒,也不用担心长着花一样蓝尾巴的猛禽。
土著人的模样很引人注目。在他们身上可以发现亚洲人的特点,这使得他们的血统与大洋洲其他土著人的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他们中等身材,体型匀称,肌肉非常发达,胸部宽阔。他们的手脚很纤巧,脸庞呈椭圆形,高高的额头,黑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鼻子是鹰勾状,牙齿洁白整齐,肤色不红不黑,属阿拉伯人的那种深棕色。脸上的神情既开朗又温和。
文身现象已经完全消失(这儿文身的方法不是把皮肤切开小口,而是把三叶油桐木的炭火粉碎了撒在皮肤上烙出来的)。现在代替文身的是传教士的棉布。
“这些人长得很漂亮嘛。”伊韦尔奈说,“不过比起腰上简单围着一块布,长发披肩,搭弓射箭那个时代的模样,大概要差一些了!”
他们随同岛执政官在孔特罗雷湾游玩时,伊韦尔奈说了这番话。赛勒斯·彼克塔夫早就想带他的客人来这儿看看。这个海湾分成了好多个小港湾,如同东方的瓦莱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