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于尔达克斯喊了起来。
这个不幸的商人深知,这次探险的所有收获及其物资装备都将化为乌有。
可是,如果留在营地,难道就能保住这些物资吗?而且,既然明知抵御是不可能的,却仍要顽固坚持,这岂非不明智之举?……
无论最后如何决定,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都会接受、服从的。
此时,象群越来越近,它所发出的嘈杂声大得几乎使人们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声。
卡米再次提醒说,他们必须尽早离开。
“往哪儿跑?”马克斯·于贝尔问。
“向森林跑。”
“万一碰到土著呢?……”
“那儿的危险不如眼前的这个紧急,”卡米回答。
怎样证实这是千真万确的呢?……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绝不能留在此地。为了避免被踩死而所能做出的唯一决定便是:躲到森林里去。
然而,时间是否有点儿来不及了?……这里距离森林有2公里,可是象群距此最多只有1公里了!……
每个人都等待着于尔达克斯的命令,可是他却迟迟不做决定。
最后,他终于嚷了起来:
“牛车!……牛车!……把牛车藏到山丘后面去……也许在那儿安全些……”
“太晚了,”卡米说。
“照我说的去做!……”于尔达克斯命令道。
“什么?……”卡米反问道。
事实上,拉车的牛在挣脱束缚双腿的绊索之后,是很难再让它们停下的。那几头惊慌失措的牛甚至跑到了象群前面,而象群是可以像踩死几只苍蝇那样将它们踏平的。
看到此情此景,于尔达克斯希望求助于车队的雇工:
“搬运工,到这儿来!……”他叫道。
“搬运工?……”卡米说,“快把他们叫回来,他们都逃跑了……”
“胆小鬼们!”约翰·科特嚷道。
是的,这些黑人纷纷冲到宿营地的两边,有的人抢走了包裹,有的人扛走了象牙。他们这些抛弃主人的胆小鬼竟还干起了小偷的勾当!
不能再指望这些黑人了。他们不会回来的。他们会在土著的村落中找到藏身之处的。整个车队就剩下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赶车人卡米、法国人马克斯·于贝尔、美国人约翰·科特和少年朗加了。
“牛车……牛车!……”于尔达克斯重复着。他仍然固执地坚持要将牛车藏到山丘后面去。
卡米耸耸肩,但他还是服从了。在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的帮助之下,他们将牛车推到了树下。当象群冲到罗望子树下而分散开时,也许牛车能幸免于难?……
推牛车费了些功夫。当于尔达克斯和同伴们将牛车藏好之后,显然,已经太晚了,他们不可能逃到森林去了。
卡米算计了一下,只说了几个字:
“上树!”
这是唯一的办法:爬到罗望子树的枝杈间,他们至少能够躲过前面几头大象的冲击。
在这之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钻到牛车里将剩下的所有子弹盒均带到了身上,以保证在用卡宾枪对付大象时能有足够的子弹,也为了在归途中,能即时配合于尔达克斯和不忘带着自己的斧子和葫芦的卡米进行还击。在穿越乌班吉下游地区时,卡米又怎么能够想到,他自己和同伴们都可能回不去海滨的办事处了呢?……
“现在几点了?……11点17分——约翰·科特划亮了一根火柴,看了看表。约翰·科特仍然很冷静,这使得他能够判断当前的局势。在他看来,现在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而且,如果象群不继续往平原东部或西部走,而是停在小山丘,那他们就完了。
马克斯·于贝尔更为紧张,他也意识到了当前的危险。他在牛车旁来回踱着步,观察到波状起伏的庞大象群正黑压压地奔驰在地平线上。
“这可真是一队炮后辎重队啊!……”他喃喃地说道。
卡米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自己的感情。他具有非洲人那种惊人的冷静,他的血像阿拉伯人的那样,比白人的血液更浓,但颜色更浅,这使得他的感觉有些迟钝,对肉体的痛苦不是很敏感。他将两支手枪别在腰间,并把步枪扛在肩上静心等待着。
至于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他丝毫不能掩饰自己的绝望,他更多想到的不是眼前象群的袭击,而是他遭到的无法挽回的损失。他也在呻吟,也在咒骂,用他的母语骂着最难听的话。
朗加站在约翰·科特旁边看着马克斯·于贝尔,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也不害怕,因为他的两个朋友都在他身边。
随着庞大象群的靠近,震耳欲聋的嘈杂声来势凶猛地散播开来。从象群的大嘴里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强。人们好像感到一阵狂风暴雨即将来临。在400至500步的距离之内,这些夜色中的大象看上去就像庞大无比的畸形动物一般。我们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些可怕的怪兽,它们的长鼻好像无数条蛇一样疯狂地扭动着。
剩下的时间只够用来藏身到罗望子树的枝杈间了,也许象群在经过此处时不会发现于尔达克斯和他的同伴们……
罗望子树的树冠离地面约60法尺。这种树与胡桃树很相像,属于椰枣树种,其最大的特点便是枝繁叶茂。罗望子树在非洲的不同地区分布极广。非洲黑人不仅将罗望子树的果实那粘粘的部分削成清凉饮用,而且,他们还习惯将这种树的果实拌到米饭中一起食用。尤其是海滨各省份的人更喜欢这种吃法。
由于几棵罗望子树相距很近,它们的叶子相互交织在一起,因而人们可以从一棵树攀到另一棵树上。树干在底部的周长约为6到8法尺,在上部快到分叉处约为4至5法尺。这样粗壮的罗望子树能够挡得住冲击小山丘的象群吗?
罗望子树在离地面30法尺的地方才开始长枝杈,这一段的树干都很光滑。由于树干很粗,因此,若是卡米没带那几条“尚鲍克斯”,那他是很难攀到树杈上的。这几条“尚鲍克斯”是用犀皮做成的非常柔软的皮带。赶车人常用它来拴住拉车的牛。
幸亏有这样一条皮带。于尔达克斯和卡米将它抛向一棵罗望子树的枝杈系牢,然后攀了上去。学着他俩的样子,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也借着一条这样的皮带上了树。然后,他俩将皮带的另一端抛给朗加,一下子将他拉了上来。
象群此时离他们只有300米了。在两、三分钟之内,它们就能到达小山丘上。
“亲爱的朋友,你该满意了吧?……”约翰·科特揶揄地问他的伙伴。
“这只不过仅仅是出人意料的事,约翰!”
“也许吧,马克斯,可是,如果我们这次能够安然无恙地脱险,那可够非比寻常了吧!”
“是的……总之,还是不要受到象群的猛烈袭击为好……”
“这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亲爱的朋友,这次我们竟然是英雄所见略同!”约翰·科特满意地说。
至于下面马克斯·于贝尔又反驳了些什么,约翰是听不到了。因为就在此时,爆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吼声,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吓得颤抖的。
拔开枝叶,于尔达克斯和卡米看到了发生在小山丘百步以外的情况。
在挣脱绳索之后,那几头拉车的牛也只能向森林那边逃去。可是,迈着缓慢,稳重步子的它们能够在被踩死之前到达那里吗?……不能,它们很快就被追上了……它们徒劳地用蹄子,用犄角反抗、抵御,它们倒下了。在所有拉车的牛当中,只有一头刚才不幸躲在罗望子树下的牛幸存了下来。
是的,它的确是不幸的。因为出于本能,象群在罗望子树下停了下来并开始追逐它。仅仅几秒钟功夫,这头牛就被象群那长着铁一般坚硬脚趾的厚皮大脚踩成了一堆烂泥、碎骨与血浆。
就这样,小山丘被象群包围了起来。要想让这些发怒的家伙走开,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顷刻之间,牛车就被冲向山丘的象群那沉重的身体挤倒、撞翻、踏平了。牛车好似一件儿童玩具一样被轻易摧毁了,再也没有了轮子,再也没有了车厢。
无疑,于尔达克斯又开始咒骂了起来。可这咒骂既不能阻止这百余头大象,也没能阻止于尔达克斯向离他最近的大象开枪射击,这头大象已经用长鼻卷住了于尔达克斯躲的那棵大树。可是子弹没能射进大象的身体,却弹了回来。
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明白:如果象群的数量很少,那他们也只有在百发百中的情况下,才能坚持到最后,直到最终摆脱这些可怕的进攻者。即使这样,罗望子树下这堆庞然大物的尸体可能也会遮天蔽月的。可是,现在竟有300头、500头、1000头这样的家伙!……在赤道非洲这片地区,碰到如此众多的象群难道不是非常罕见吗?那些旅行者和商人难道没有谈起过这片生活有无数头不同种类的反刍动物的广阔平原吗?……
“事情很复杂……”约翰·科特说。
“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有趣!”马克斯·于贝尔补充道。
随后,马克斯问呆在自己身边的朗加:
“你不害怕吗?……”
“不,我的朋友马克斯……和您在一起……不怕!”朗加回答。
而此时的情景,不要说一个孩子,即使是大人也会感到恐惧无比的。
实际上,象群根本没有发现躲在树上的这几个人。
可是,在后面,同类的推动之下,前面的大象缩小了包围小山丘的圈子。大约有12头大象直立着后腿,试图用它们的长鼻卷住靠近地面的枝杈。好险,由于树杈离地面有30多法尺,因而它们没能够到。
四支卡宾枪同时响了起来——他们只是朝估计的方向射击,因为在罗望子树那阴暗的枝叶间是无法瞄准的。
更尖锐的叫声、更愤怒的吼声响了起来。看起来,大象被打中了。然而,即使少了4头大象,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象群不再尝试用鼻子钩住低处的树枝,它们用鼻子卷住树干,同时用身体有力地撞击大树。虽然这些罗望子树粗大的树根深深植入土壤之中,可是,它们仍有可能抵不过这剧烈的晃动。
枪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是两下——是于尔达克斯和卡米开的枪。他俩所在的大树剧烈地晃动着,他们几乎要掉下来了。
马克斯和他的同伴虽然也做好了开枪的准备,但他们还是没有射击。
“这有什么用呢?……”约翰·科特说。
“是啊。咱们还是留些子弹吧,”马克斯·于贝尔说,“否则,过一会儿,我们会后悔在这里把子弹都用光的!”
在他们说话时,于尔达克斯和卡米攀的那株罗望子树摇动得非常厉害,他们甚至都能听到大树的断裂声了。
显然,这棵树如果不是被连根拔出的话,那它也会被折断的。象群用象牙顶它,用象鼻卷它,树干和树根剧烈地晃动不已。
在这棵树上,再多呆一分钟,都有可能面临摔到小山丘脚下的危险。
“快走”卡米一边向于尔达克斯喊,一边试图爬到另一棵树上去。
而于尔达克斯却吓昏了头脑,他继续徒劳地用卡宾枪和手枪射击。子弹从像群粗糙的皮肤上划过,就好像打在扬子鳄那带鳞甲的背上一样。
“快走!”卡米又说了一遍。
就在这棵罗望子树受到更加猛烈的攻击时,卡米终于得以抓住马克斯·于贝尔、约翰·科特和朗加所在的那棵树的一枝树杈。他们这棵树所受到的攻击和破坏要小一些。
“于尔达克斯呢?……”约翰·科特嚷道。
“他不愿跟我过来,”卡米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这个不幸的家伙要摔下去的……”
“我们不能让他呆在那儿……”马克斯·于贝尔说。
“不管他愿不愿意,得把他拽过来……”
约翰·科特补充了一句。
“太晚了!”卡米说。
的确,太晚了。在最后一下撞击中,那棵罗望子树终于折断了,它倒在了小山丘下面。
于尔达克斯的同伴们没能看到他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叫喊声说明他正在象群脚下挣扎,叫喊声马上就停止了,一切都完了。
“可怜的人……可怜的人!”约翰·科特喃喃自语道。
“快轮到我们了……”卡米说。
“真遗憾!”马克斯·于贝尔冷静地说。
“亲爱的朋友,我们再一次意见一致,”约翰·科特说。
该怎么办呢?……象群一边用脚跺着山丘,一边摇着其他大树,就好像是一阵狂风将大树吹得摇摆不定。于尔达克斯那可怕的下场是否该落到这几个仅仅比他“长寿”几分钟的人身上了?……他们是否有可能在罗望子树倒下之前离开大树?……可是,如果他们冒险下来,他们是否能够摆脱象群的追逐到达平原呢?……他们是否有时间抵达森林呢?……另外,森林里是否安全呢?……即使象群不追赶他们,他们是否也会落入那些并不比象群温和多少的土著手中呢?……
然而,既然现在有这样一个逃到森林那边的机会,那么,他们就应该毫不迟疑地抓住这个机会。理智告诉人们:一个还不确定的危险总比一个既定危险要好。
大树继续在晃动,有几头大象已经可以用象鼻够到低处的树枝了。树枝摇动得如此剧烈,卡米和他的同伴们几乎都要抓不住了。马克斯担心朗加掉下去,他一边同左手紧紧抓住朗加,一边用右手抓住树枝。用不了几秒钟,或者大树会被连根拔起,或者树干会被折断……只要罗望子树一倒,藏在树杈间的几个人就会像于尔达克斯那样被可怕地踩死!……
在越发猛烈、越发频繁的撞击之下,树根终于坚持不住了,土壤开始松动,大树没有沿着小山丘倒下去,而是横躺了下来。“快去森林……快去森林!……”卡米喊道。
在罗望子树倒下之时,象群往后退了几步,留下了些许空地。卡米刚喊完,他便迅速地跳到了地上。其他3个人也飞快地跟着他逃跑了。
起初,象群还只顾撞击其他大树,它们没有注意到这几个逃跑的人。马克斯·于贝尔抱着朗加竭尽全力地跑着。约翰·科特跑在他旁边,随时准备接过朗加,也准备着向第一头追过来的大象开枪射击。
当卡米、约翰·科特和马克斯·于贝尔刚刚跑了不到半公里的距离时,大约有12头大象便离开象群,开始追赶他们。“加油……加油!……”卡米嚷道,“快跑!……我们会到的!是的,也许吧,最重要的是不要耽搁。朗加很明显地感觉到马克斯·于贝尔已经累了。
“放下我……放下我……我的朋友马克斯!……我的腿很棒……放下我吧!……”
马克斯·于贝尔没听朗加的,他只是尽量不让自己落在后面。他们已经跑了一公里,象群还没能很快地追上他们。可不幸的是,此时卡米和同伴们开始减速了,跑了这么一大段路,他们已经开始上气不接下气了。
现在离森林边缘只有几百步远了,那里难道不是一个可能的或是可靠的藏身之处吗?因为在那茂密的树丛里,这些庞然大物是无法施展它们的威力的……
“快……快!”卡米不断地说,“马克斯先生,把朗加给我……”
“不用,卡米……我能跑到那儿!”
有一头大象离他们只有10来米远了。他们甚至都可以听到它那长鼻发出的声音,可以感到它那长鼻呼出的热气了。土地在它那飞奔的大脚下颤抖着。一分钟之后,它可能就会追上马克斯·于贝尔了。马克斯吃力地跟在同伴们后面。
于是,约翰·科特停了下来,他转过身,举起卡宾枪,瞄准之后放了一枪,看来子弹打得正是地方,它穿过了大象的心脏。大象马上倒在了地上。
“好险!”约翰·科特嘟哝了一句,继续逃命。
几秒钟之后,其他大象赶过来围住了它们这个倒在地上的同伴。卡米和同伴们趁此机会继续快跑。
事实的确如此:当象群将小山丘上的最后几棵大树撞倒之后,它们便马上冲向森林这边。
在平原和树梢处都没有再出现火光。阴暗的天边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这几个跑得精疲力尽,喊得声嘶力竭的人能到达目的地吗?
“快……快点儿!……”卡米叫着。
如果他们还需要再跑上100步的话,那么,象群只需跑上40步就行了……
本着活命的本能,卡米、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他们冲入了森林最前排的几棵大树。之后,他们便倒在了地上,几乎昏了过去。
象群想要穿过森林边缘是徒劳的。林中的大树很密,象群不能从中走过,而大树又如此高大,象群也不能将它们都推倒。不仅象鼻从大树缝隙中穿过是徒劳之举,即使后面的象群用力推动前面的同伴也是无济于事的……
几个逃亡者再也不用害怕象群了,因为对于象群而言,乌班吉地区的这片大森林是不可穿越的。
第四章 待做决定,主意已定
此时已近午夜了。还要在黑暗中度过6个小时。6个小时的恐惧与危险!……这一点在卡米和同伴们躲进这片不可穿越的森林之后便注定了。虽说卡米带着大家来到这个安全地带,可是,他们却面临着另外一个危险。在深更半夜,那些火苗不会窜到森林边缘来吗?……大树那高高的枝叶上不是有解释不清的亮光吗?……难道我们不应该怀疑有一些土著在这里宿营吗?……难道不应担心会面临一次毫无可能抵御的进攻吗?……
“咱们得警惕些,”当卡米一喘过气来,当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刚刚能够回答他的时候,卡米说道。
“警惕些,”约翰·科特重复着,“我们要准备好击退一次进攻!……那些游牧部落肯定就在不远处……他们就在这片森林边缘做夜间休息,这里有篝火的余烬,还有火星……”
没错,在5、6步远处的一棵树下,木炭仍在燃烧,发出微红的光亮。
马克斯·于贝尔站起身,扛着卡宾枪进入矮林中。
焦虑不安的卡米和约翰·科特准备在必要时随时帮他一把。
马克斯·于贝尔只离开了3、4分钟。他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听到任何会有马上进攻的动静。
“现在,森林的这块地方没有人,”他说,“可以确定,那些土著离开了这里……”
“也许他们看到大象后也躲了起来,”约翰·科特观察后说道。
“有可能,因为当北边一响起象群的吼声时,”卡米说,“我和马克斯先生刚才看到的那些火光就熄灭了。这是出于谨慎还是由于害怕?……可能这些人觉得躲在树后安全些……我不能做出更好的解释……”
“这的确很令人费解,”马克斯·于贝尔接着说道,“黑夜不易做出解释。等到天亮再说吧。我得承认,我坚持不住了……我很困……”
“这会儿可不该睡觉,我亲爱的马克斯,”约翰·科特说。
“不会碰到更糟糕的事了,我亲爱的约翰,我的瞌睡虫可不听你的,它命令我……晚安!明天见!”
几秒钟之后,马克斯·于贝尔躺在一棵树下沉入了梦乡。
“你也躺到他身边去睡吧,朗加,”约翰·科特说,“我和卡米会一直守到天亮。”
“我一个人就够了,约翰先生,”卡米说,“守夜是我的习惯,我建议您效仿您的朋友也睡一会儿。”
我们可以相信卡米,他不会松懈一分钟的。
朗加蜷缩在马克斯·于贝尔身旁。约翰·科特呢,他想坚持。他与卡米攀谈了一刻钟。他们谈起了不幸的于尔达克斯,卡米已经跟随他好长时间了,在这次探险中,大家都非常欣赏他的优点。
“不幸的人,”卡米重复着,“他看到自己被那些胆小的搬运工抛弃、偷盗便慌了……”
“可怜的人!”约翰·科特自言自语。
这是他所说的最后四个字。他太累了,只一会儿功夫,他便躺在草地上睡着了。
卡米一个人警惕地睁大眼睛、竖着耳朵监听着细微的动静。他手握卡宾枪在漆黑的夜色中巡视,有时,他还站起身来以便更好地检查地面的矮林深处,或是准备在有必要进行自卫还击时随时叫醒他的同伴们。就这样,卡米一直坚守着,直到第一线曙光出现。
仅仅通过几笔刻划,读者大概已经能够发现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两个好朋友之间的性格差异了。
约翰·科特不仅非常严肃而且也非常实际,这是新英格兰人惯有的优点。他出生在波士顿,虽然从籍贯上来讲他是北方人,可是,在他身上所体现出的尽是北方人的优点。他对地理学和人类学问题都非常感兴趣,而对人种的研究则更着迷。除了以上优点,他还非常勇敢,而且能够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马克斯·于贝尔这个巴黎人,是出于偶然才来到这片遥远的地区的。他在才智与心地方面都不逊色于约翰·科特。但是,由于他不是一个非常实际的人,所以我们说他是一首诗,而约翰·科特则更像一篇散文。他的个性使其自然而然要追求特别。因此,我们应该注意到,如果他那个小心谨慎的朋友不提醒他,那么,为了满足自己天生爱幻想的本能,他是可以做出一些令人遗憾的鲁莽事的。自打他们从利伯维尔出发时起,就幸亏有约翰·科特不断地提醒他。
利伯维尔是法属刚果的首都。该城建于1849年,位于加蓬港湾的左岸,目前有居民1500到1600人。殖民地的统治者在此居住,除了他本人的住宅之外,这里别无其他象样的建筑。整个城市由医院、传教士驻地、煤场、商店、工地等工业与商业区构成。
在距离首都3公里处有座格拉斯村,这里有许多德国、英国及美国的驻外办事处。
5、6年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正是在这里相识并结下深厚友谊的。他们的家庭在格拉斯美国办事处享有优惠待遇两个人都身居要职。这个机构有很多财富,它从事象牙、花生油棕榈油以及该国不同产品的贸易活动。这里产有既开胃又健身的古鲁树果实,也有卡菲树及阿罗姆树结的浆果,这种果实不仅香味沁人心脾而且还可以强身健体。人们将以上两种果实大量运往美洲与欧洲的市场。
3个月前,马克斯·于贝尔和约翰·科特计划游览法属刚果和喀麦隆以东的地区。当时有一支探险车队正好也要离开利伯维尔到这片地区去猎象,于是,这两个天生的猎手便决定与他们一道同行。这片地区从白尼罗河一直延伸到巴吉尔米和达尔富尔边界,许多大象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两个都认识这个探险车队的头儿——葡萄牙人于尔达克斯,他是罗昂戈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头脑灵活的商人。
于尔达克斯是猎象协会的成员。斯坦利①曾于1887年到1889年在伊波托城见过几个正从刚果北部返回的协会成员。于尔达克斯和这个协会的大多数臭名昭著的会员不同,他不像他们那样打着猎象的旗号去屠杀当地土著。勇敢的斯坦利——赤道非洲的探险者曾经说过:猎手们带回的象牙都是沾有人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