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想容下这么多人员,就必须在大木筏上建造相当多的房屋才行。这样一来,大木筏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漂流的村庄一样。而事实上,与上亚马逊河的小村落相比,大木筏上的房屋则更多,居民也更稠密。
乔阿姆·加拉尔为印第安人盖的是他们日常居住的那种真正的集体大棚舍。这是一种设有隔墙的简陋窝棚,几根轻巧的木棍支撑着由树叶做成的屋顶。在这种小窝棚中,空气可以自由流通,轻轻吹动着屋内的吊床。这些土著(其中有三、四户带着妻儿的土著家庭)在大木筏上的居住条件将和他们在陆地上的一样。
而黑人在大木筏上也有他们平日习惯居住的茅屋,但是与印第安人住的窝棚有所区别:黑人的茅屋是四面密封的,其中只有一面有门,能通入茅屋内部。印第安人习惯于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自然之下,他们是不能忍受这种如同牢房一般的小茅屋的。而黑人却很愿意住在这样的茅屋内。
最后,该介绍一下大木筏的前部了。这里建了一座真正的仓库,用于存放乔阿姆·加拉尔打算运往贞伦的货物以友他那片森林中的物产。
在贝尼托的指挥下,大批货物整整齐齐地存放在这座仓库中,就好像是某条商船中精心存放着货物的货舱一样。
首先,这批货物中最值钱的要数七千阿罗布①橡胶了。在当时,每一斤橡胶都值三到四个法郎。另外,大木筏上还装了五十公担②菠葜。这种植物在整个亚马逊流域是重要的出口商品。然而,由于当地土著在收获时不太注意保护菠葜的茎,现在,这种植物在大河两岸已经日益减少了。除此之外,这批货物还包括顿加豆,这种蚕豆在巴西的名字是“库马鲁斯”,可以用它来榨油,还有擦树,人们可以从这种树中提取一种疗伤用的珍贵香膏;还有几小包可用来提取染料的植物、几箱不同品种的树胶以及一定数量的珍贵木料。这批货物在帕拉各省是非常畅销而且赢利颇丰的。
①阿罗布:西班牙、葡萄牙的重量单位。每1西班牙阿罗布约合25斤,每1葡萄牙阿罗布约合32斤。
②1公担等于100公斤。
也许读者会有些奇怪,大木筏上只有八十名划桨的印第安人和黑人,这个数目是不是太少了?是否还应该带更多的人员以便抵抗亚马逊河两岸的部落可能发起的袭击呢?
这是没有必要的。其实,中美洲的这些印第安土著并不可怕。时代变了,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严加准备以防范土著的袭击了。这是因为现在,大河两岸的印第安人都是比较温和的部落。在文明的影响下,那些最好斗的部落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沿岸已经日益减少了。只有那些逃亡的黑奴以及来自巴西、英国、荷兰或法国的监狱逃犯才是可怕的。当然,由于这些逃犯数量很少,而且只是几个人一起游荡在森林中和草原上,所以,大木筏上的人完全可以应付他们的进攻。
另外,在亚马逊地区,还有无数驿站,以及许多城市、村庄及传教团驻地。大河穿越的已不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区,这里已经日益殖民化了。因此,大木筏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很小,无须过多考虑这种危险。
为了向您完整的描述大木筏,这里还须再介绍两三处不同性质的建筑。它们给大木筏增添了不少魅力。
通常,舵手的位置都在船尾,而在大木筏上,驾驶台却建在船头。这是因为,大木筏在航行中是不需要使用舵的。尽管有八十个人摇桨划船,但是,对于这么长的一只大木筏而言,桨对木筏的航向所起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的。只有借助两边的撑杆或是带钩的长篙,将它们插入河床底部,才能保持大木筏的航向,并且在木筏偏航时重新使它回到航道。当木筏上的人员想上岸稍作休息时,也正是通过撑杆及长篙,才能使木筏靠岸。为了方便与岸边的联系,在大木筏上,还载有三、四条小船和两条装备好帆索缆具的独木舟。这样一来,领航员的任务无非也就是分辨航道、查看水流、避开漩涡,或者找到适于抛锚的小海湾。于是,领航员的位置必须设在木筏前部才行。
如果说领航员是这个巨型木筏在航向上的领路人——难道这个称呼对他不是恰如其分吗?——那么,船上还有一位人们在精神上的领路人,他就是负责伊基托斯传教团的帕萨那神父。
像乔阿姆·加拉尔一家这样笃信宗教的家庭,是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邀请他们尊敬的老神父一起同行的。
帕萨那神父时年七十岁,他是一位极富宗教热情的善良人。在这一带,有些传教士并没有在美德方面为人们做出表率。而帕萨那神父却不同,他是那些为了在这片世界上最野蛮的地区传播文明而做出贡献的伟大传教士们的最完美的代表。
五十年来,帕萨那神父一直住在伊基托斯,他是该地区传教团的负责人,他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他的行为使他受之无愧。加拉尔一家都非常尊重他。当年,正是他主持了雅基塔——老庄园主马加拉埃斯的女儿与乔阿姆——被收留在庄园的年轻办事员的婚礼。是他看着贝尼托与米娜出世,给他们洗礼并负担起教育他们的责任。他还希望,有一天能在孩子们的婚礼上祝福他们呢。
现在,帕萨那神父年事已高,不再适宜从事繁忙的工作。他该退休了。一位比他更年轻的传教士接替了他在伊基托斯的工作。于是,他现在准备回到帕拉——在那里有一座专为年老的神职人员建造的修道院,他打算在那里安度晚年。
加拉尔一家就如同他的亲人一般,能够与他们一道顺流而下,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神父愉快地接受了加拉尔一家的邀请。并且在到达贝伦时,将由他来主持米娜与马诺埃尔的婚礼。
乔阿姆·加拉尔为老神父另外修建了一所房屋。只有上帝才晓得雅基塔与米娜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将房屋布置得如此舒适!这可比他原来那简陋的住宅讲究多了。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需要为帕萨那神父盖一座小教堂。小教堂就建在大木笺的中部,上面另外还盖了一座小钟楼。
当然小教堂很小,不能同时容下大木筏上的全体人员。但是,它却装饰得富丽堂皇,如果说,乔阿姆·加拉尔在大木筏上的住宅与他在庄园的别无两样,那么,帕萨那神父同样也不会为了离开他在伊基托斯的破旧教堂而有任何惋惜之情的。
以上介绍的便是这只将要顺流而下的巨型木筏的全貌,现在,大木筏正停在沙滩上,等着上涨的亚马逊河水将它浮起。根据推算与观察,涨水期即将来临。
一切就绪,只等6月5日这一天了。
6月4日到达的领航员约摸五十岁,他对自己的领航工作十分在行。虽然他有时爱喝上几口,可是乔阿姆·加拉尔还是非常器重他。乔阿姆每次都雇他将木材运送到贝伦,而他也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阿罗若——我们的领航员只有在喝上儿杯由甘蔗汁提取的烈性塔菲亚酒之后,眼神才能更好使。因此,如果不带上几个“达姆·让娜”这种酒,他是绝对不会出航的。
几天以来,涨水已经非常明显。每时每刻,水位都在升高。在达到最高水位前四十八小时,水量已经大到足以覆盖庄园的沙滩了。但是,这还不能将大木筏浮起来。
尽管河水仍在稳定地上升,而且对最高水位的估计也不会有任何错误,但是,大家不免还是会有些担心。这是因为,万一出现某个无法解释的原因,亚马逊河水没能上升到大木筏的吃水线,那么,人们将不得不重新开始一次这样浩大的工程。由于在涨水之后,水位很快就会降低,那就得再等上几个月才能重新出现相同的时机。
于是,6月5日傍晚,大木筏的全体未来乘客都聚集在一块高出沙滩三十多米的平地上,焦急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他们这种急切之心是不难理解的。
平地上站着雅基塔、米娜、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帕萨那神父。贝尼托、丽娜、弗拉戈索、西贝尔以及庄园的几个印第安人和黑人奴仆。
弗拉戈索站立不宁,他来回踱着步,一会儿下到沙滩上,一会又跳上平台。他不时地刻一些标记,当河水达到这些标记时,他高兴地叫喊起来。
“它会浮起来的!它会浮起来的!”他嚷道,“大木筏肯定会把我们带到贝伦的!当天上降下倾盆大雨时,亚马逊河水就会上涨,那时大木筏就会浮起来了!”
乔阿姆·加拉尔与领航员以及众多的桨手一起呆在大木筏上。等到出发时,将由乔阿姆来决定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人们用牢固的缆绳将大木筏固定在岸边。这样,即使大木筏被河水浮起来,它也不会被水流冲走的。
伊基托斯庄园附近一个大约一百五十人到二百人的印第安人部落以及村里的所有居民都来了。他们都打算亲眼目睹这个有趣的场面。
虽然人们激动不已,但是大家都鸦雀无声地观看着。
在将近傍晚五点钟时,水位比昨天又高出了约零点三米,整个沙滩都被河水俺没了。
大木筏的木板开始嘎吱作响。但是,河水还得再升高几厘米才能使大木筏脱离河底浮起来。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这种嘎吱嘎吱的响声越来越大。大木筏上所有的厚木板都响了起来,好像有某种力量在推动木筏一点点脱离沙质的河床。
将近六点半的时候,人群爆发出了欢呼声——大木筏终于浮起来了!水流将它向大河中央推去,但是由于系着缆绳,大木筏又被拉了回来,静静地靠在岸边。此时,帕萨那神父正在为它祝福——就像在为一艘远洋巨轮祝福一样——因为大木筏的命运是掌握在上帝手中的!

第十章 从伊基托斯到波瓦斯
第二天,6月6日,乔阿姆·加拉尔一家与留在庄园的管家以及印第安人和黑人奴仆挥手告别,清晨六点钟,所有乘客——更确切地说是大木筏的全体居民全都住进了自己的房间。
启程的时刻终于来临了。领航员阿罗若走到木筏前端就座,桨手们手持长蒿也在各自的岗位上静待出发。
在贝尼托与马诺埃尔的辅助下,乔阿姆·加拉尔监督着大木筏的离岸过程。
领航员指挥桨手们将缆绳解开;并将长蒿撑到斜坡上以便大木筏离岸。水流迅速将木筏推向河中,大木筏沿着亚马逊河左岸航行,将伊基托斯岛和帕里昂塔岛抛在了右边。
旅行开始了,旅行将止于何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帕拉省的贝伦市——它离秘鲁这个小村庄有三千多公里呢!我们的旅行将如何结束?——这将是个秘密。
天气棒极了!幸亏有一股名为“旁普罗”的轻风,阳光才显得不那么灼热。这是一股六、七月份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安第斯山脉刮来的风。它在吹过广阔的萨克拉芒托平原之后,来到这里。若是大木筏上备有桅杆和风帆,那么它就能感到风力的作用,速度也会加快;然而,由于河流蜿蜒曲折,而且还有很多急转弯,因此,大木筏只能以不同的速度前进。于是,人们也就只能放弃使用风帆这种动力了。
说实在的,亚马逊河流域就像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那样平坦。在这片流域,河床的倾斜度很小。有人计算过:从亚马逊河源头到巴西边境的塔巴亭加,每海里的河床倾斜度不超过一分米。世界上没有一条河流能如此平坦。
因此,亚马逊河的流速一般不超过每昼夜八公里,而在枯水期,可能还会更小。但是,在涨水期,水流速度却可以达到每昼夜三十到四十公里。
幸好现在是涨水期。但是,由于大木筏体积庞大,它不可能以水流的速度那样快速航行。另外,大木筏在河道转弯处也需要减速,它还需要绕过无数岛屿、避开若干浅滩,而且在夜幕降临不能保证安全行驶时,大木筏也必须停止前进。鉴于以上原因,估计大木筏的行驶速度不会超过每昼夜二十五公里。
除此之外,亚马逊河面上也并不是畅通无阻的。由于河水的冲刷作用,两岸经常有一些绿树,草堆以及其它植物被冲到河面,它们构成了一支绿色的小型舰队,阻止大木筏快速前进。
在纳奈河口,一片热带景色呈现在人们眼前:地面上长着一片禾本植物,它们被阳光晒成了红褐色,与远处地平线上的绿色丛林交相辉映。很快,纳奈河口便被大木筏抛在了后面,消失在大河左岸的岬角背后。
不久,大木筏便开始穿行在无数风景宜人的岛屿之间了。从伊基托斯到普卡尔帕,大约有十二座这样的岛屿。
在这片群岛中,阿罗若操作自如。为了让自己的眼神更好使、头脑更加清晰,他时时不忘喝上几口。在他的指挥下,五十支长蒿整齐地在木筏两边起落,颇为壮观。
这时,雅基塔在丽娜和西贝尔的帮助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印第安厨娘也开始准备午饭了。
至于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和米娜,他们正陪着帕萨那神父一起散步。米娜不时停下来,浇灌那些生长在住宅旁边的植物。
“神父,您以前做过这么惬意的旅行吗?”贝尼托问道。
“没有,我亲爱的孩子,”神父回答道,“这回就好像是与家人一起旅行一样!”
“而且,我们可以旅行几百英里而丝毫不感到疲惫!”马诺埃尔补充说。
“因此,您肯定不会后悔与我们同行吧?”米娜接过话题,“您不认为我们仿佛置身于一座离开河床的岛屿,它正带着自己的草地、绿树,静静地漂流吗?只是……”
“只是什么?”帕萨那神父问。
“只是因为它是我们亲手建造起来的岛屿,它属于我们,所以我爱它甚于亚马逊河的所有岛屿!我完全有权利为它而感到自豪!”
“是的,我亲爱的孩子,”帕萨那神父说,“我原谅你的骄傲!另外,我也不允许自己在马诺埃尔面前批评你哟!”
“哦不!恰恰相反!”姑娘愉快地回答道,“您应该让马诺埃尔学会在我犯错的时候批评我才对。我有那么多缺点,可他却对我太宽容了!”
“那么,我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赶忙说,“我正要趁此机会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呢?”
“提醒你在庄园里的书房里曾经那么用功地读书,并且答应,要告诉我有关你们上亚马逊河的一切,因为我们在帕拉对它所知甚少。可是,现在大木筏早已经过了几个岛屿了,可你还没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呢!”
“啊!有谁可以告诉你呢?”米娜惊呼道。
“是啊!有谁能呢?”贝尼托重复着妹妹的话,“谁能记得住上百个当地土语称为‘图皮’的怪怪的岛屿名字呀!这非把人搞糊涂不可!还是美国人比较实际,他们将密西西比河里的岛屿都编了号……”
“就像他们给自己城市的大街小巷编号一样?”马诺埃尔答道,“说实话,我可不怎么喜欢这种方法!这让人不能产生丝毫联想!64号岛,65号岛,更别提什么第三大道第六街了!亲爱的米娜,难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吗?”
“是的,马诺埃尔,不管我哥哥会怎么想,我都同意你的看法!”米娜接着又说,“虽然我们不知道大河中这些岛屿的名字,可它们却实实在在是非常美丽的!你看那些掩映在叶子弯弯的高大棕榈树下的岛屿!再看那一圈围绕在岛屿周围的芦苇丛!只有狭窄的独木舟才能从中穿过!还有河岸上的这些红树,它们那硕大的树根就好像几只巨蟹的螫一样!是的,这些岛屿很美,可是它们再美,也不能象我们这个小岛一样可以移动!”
“我的小米娜今天可真有点儿兴奋!”帕萨那神父指出。
“哦!神父!当我感觉到我周围的人都那么幸福,我是多么高兴啊!”
正说着,忽听雅基塔在屋内叫米娜。
年轻的姑娘笑着跑了。
“马诺埃尔,你在帕拉将有一个多么可爱的伴侣!你带走的是这一家人的快乐源泉啊!”帕萨那神父对年轻人说道。
“我可爱的小妹妹!”贝尼托说,“我们会想念她的,神父说的有理!唉!假若你不娶她!……现在还来得及,她就会留在我们身边了!”
“贝尼托,她会留在你们身边的。相信我,我有这个预感,将来我们会团聚在一起的!”马诺埃尔说道。
这第一天过得很好。午餐、晚餐、午睡、散步,乔阿姆一家好像仍生活在他们在伊基托斯的那个舒适的庄园里一样。
在刚刚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中,大木筏安然越过了大河左岸的巴加利、乔其奥、普加尔帕河口,以及右岸的伊提尼卡哩、马尼提、马约克、图于加河口以及有着相同名字的岛屿。夜晚,大木筏没有停歇,它借着月光继续平稳地航行在亚马逊河面上。
第二天,6月7日,大木筏沿着岸边的普加尔帕村(又名新奥朗)行驶。还有一个旧奥朗村,它同样也坐落在大河左岸,但却是在离此处六十公里远的下游,由于有了新奥朗,旧奥朗便被遗弃了。新奥朗村的主要居民是马约鲁那和奥尔热那部落的印第安人。再没有比这里的景色更优美了。整个村子及河滩好像是用红笔描绘出来的一样。这里有一座尚未完工的小教堂,还有一些屋顶掩映在几棵棕榈树下的茅屋,还有两、三只搁浅在河边的“乌巴”小舟。
6月7日一整天,大木筏继续沿大河左岸行驶。途中经过了几条无关紧要而且并不知名的支流。一次,大木筏险些撞到西尼古罗岛的岬角上,在桨手们的配合之下,领航员终于使大木筏化险为夷,继续行驶在航道上。
晚上,大木筏沿着一个名叫拿波的较大的岛屿行驶。在这里,拿波河向北流去,它在灌溉了奥尔热纳部落科托印第安人的土地之后,通过宽约八百米的河口,在此处汇入亚马逊河。
直到6月7日早晨,大木筏才通过一个名为“芒戈”的小岛。由于这个小岛的存在,拿波河在注入亚马逊河之前不得不分成两股支流。
几年之后,保罗·马尔夸——一位法国旅行家在此处确定了这条支流的颜色,将它恰当地比作绿色蛋白石那特有的苦艾色。同时,他还纠正了拉贡达米纳测量出的几个数据。然而现在,由于涨水,拿波河口显著加宽,河水从科托帕克希山东坡泻下,奔腾着迅速冲入泛黄的亚马逊河。
几个印第安人在拿波河口游荡着。他们身强体健,身材高大,头发披散,鼻子上穿着棕榈枝作的小圆环。由于戴着用珍贵树木做成的沉重环圈,他们的耳垂都长可及肩。几个妇女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中没有一个表示出想要上船的意愿。
人们传说这是些吃人的印第安人,虽然传说大河沿岸的许多印第安部落都食人肉,可即使这是事实,我们至今仍然还没能证明他们这种吃人的习惯。
几个小时之后,坐落在较低河滩的贝拉—维斯塔村庄开始进入人们的视线。村庄向人们展示着它那美丽的树丛,还有那掩映在树丛之下的稻草茅屋。几棵中等高度的香蕉树将宽大的叶片垂在屋顶上,好像盆中的水因为过满而溢出来了一样。
在这以后,为了避开浅滩选择一条更好的航道,领航员将大木筏驶向大河右岸。而在这之前,大木筏一直都是沿大河左岸行驶的。在行驶过程中,自然会碰到一些困难,可是,当领航员呷上几口酒之后,困难便迎刃而解了。
沿途,若干黑色的泻湖点缀在亚马逊河中,它们与大河并不相通。其中有一个名为奥朗的泻湖,面积不很大,河水通过一个宽大的扼口注入湖内。湖中心有若干大小不同的岛屿,奇怪地组合在一起。贝尼托告诉大家,在河对岸就是旧奥朗的遗址。
两天以来,根据水流的情况,大木筏时而行驶在右岸,时而航行在左岸。根本没有遇到任何当地土著的袭击。
大木筏上的“乘客”已经适应了这种新生活。乔阿姆·加拉尔将这次旅行中的所有商务方面的事宜都交给儿子去处理,而他自己则经常关在房间里冥思、写作。至于他在写些什么,他却闭口不谈,甚至也不告诉雅基塔。但是,这肯定是一部像回忆录那样重要的东西。
贝尼托担负起领导的重任。他一边与领航员交谈,一边仍然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雅基塔、米娜和马诺埃尔则常常在一起,或者讨论有关未来的设想,或者像在庄园的花园里那样散散步。他们的生活与在庄园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对于贝尼托,情况可就有些不同了,因为他还未能找到机会尽兴打猎呢!虽说这里没有伊基托斯森林中的那些野兽,诸如刺豚鼠、西獾、水豚等等,但是,这里却时常有成群的小鸟飞过河岸,它们甚至还敢栖息到大木筏上来呢!为了能使这些小鸟成为餐桌上的美味,贝尼托便向它们开枪。这一次,米娜并不阻止他,因为这毕竟是为了大家的利益。但是,如果飞来的是几只黄色或其它的鹭,或是几只白色或玫瑰色的杜鹃时,为了表示对米娜的友好,贝尼托就免它们一死。只有一种鸟例外。这种叫声难听的“加阿拉拉”鸟在潜水、游泳、飞翔方面样样都行。虽然这种鸟根本不能食用,可贝尼托还是不会放过它们,因为它们的绒毛在亚马逊流域的市场上能卖个好价钱。
最后,在驶过“奥马加”村以及昂比亚古河口之后,大木筏于6月11日傍晚抵达波瓦斯,停靠在岸边。
由于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于是贝尼托带着随时准备为他效劳的弗拉戈索上了岸。两个猎手准备到小镇周围的小树林去打些野味。他们在回来时为大木筏的储藏室添了一只刺豚鼠、一只水豚,还有十几只鹌鹑。
在这个居民只有二百六十人的小镇波瓦斯,贝尼托本来可以与当地传教团的修士(他们同时也是批发商)做些买卖的,可是现在他们的仓库却是空的,因为他们刚刚将几包菝葜和几十公斤橡胶运往下亚马逊河。
次日拂晓,大木筏又启航了。在驶过右岸的拉提奥和高希基纳村之后,它便驶入由同样名字的小岛组成的群岛中。几条无名的细小支流通过岛屿之间的水流汇入大河右岸。
这时,几个印第安人出现在岸边。他们剃着光头,两颊和前额都有花纹,鼻翼和下嘴唇饰有金属环圈。他们都带着箭和吹射弹丸用的吹管,但他们并没有使用这些武器,也甚至根本无意靠近大木筏。

第十一章 从波瓦斯到国境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大木筏安然无恙地航行着。夜色如此美好,以至于大木筏可以不停歇地一直行驶。风景宜人的大河两岸好像也在移动,宛如剧院中不断变换着的布景一样。由于眼睛产生的错觉,人们仿佛觉得静止不动的是大木筏,而不是大河的两岸。
由于大木筏一直没有停歇,因此,贝尼托就不能去岸边打猎了。可是,大河中丰富的物产也足以代替野味了。
他们捕到了各种各样的美味鱼类:有肉质鲜美的“帕科”鱼,“叙鲁比”鱼、“加米塔那”鱼;还有数百条“杜里达里”鳐鱼,这种鱼腹部为玫瑰色,背部呈黑色,长有毒刺;他们还捕到了几千条“冈第鲁”鱼,这是一种小型的六须鲇,其中有几条个头特别小。当游泳者不慎闯入它们的领域时,它们会马上聚集过来,将游泳者腿肚上的肉咬掉许多。
在丰富的亚马逊水域,还生长着许许多多其它水生动物。它们有时能一连数小时一直跟着航行在水面上的大木筏。
有一种巨大的“皮拉—鲁古”鱼是不受人们青睐的,这种鱼身长约三到四米,猩红色的背部布满宽大的鳞片,只有当地土著才喜欢食用这种鱼肉。还有一种体态优美的海豚,木筏上的人们也不去捕捞它们。成百只海豚在船前船后嬉戏打闹,用它们的尾巴拍打着大木筏的横梁,激起束束水柱,在光线的折射作用之下,就好像道道彩虹一样色彩斑斓。
6月16日,在顺利地绕过几个浅滩之后,大木筏到达一座名为“圣一帕布罗”的大岛附近。次日傍晚,大木筏停靠在位于亚马逊河左岸的“莫罗莫罗”村。二十四小时之后,在驶过阿塔塔阿里和高莎河口,以及大河右岸与“加拜罗一高莎”湖相通的“富罗”运河之后,大木筏停在高莎传教团驻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