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米娜得知父亲将要建造这只大木筏的计划时,拍手嚷道:
“真是好主意!”
“是啊!”雅基塔附和说,“这下,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到达贝伦了,而且还不会感到劳累。”
“另外,在中途歇息时,我们还可以去河岸的森林中打猎。”贝尼托补充说。
然而,马诺埃尔却略带遗憾地说:“时间是不是有点儿太长了?难道我们不能选择较快的运输工具吗?”
的确,时间将会很长。可是,对于年轻医生的这个“自私”的提议却没有任何人响应。
乔阿姆·加拉尔叫来一名印第安人,他是庄园的大总管。
“我希望在一个月后,大木筏就能完工并准备启航。”
“加拉尔先生,今天我们就可以开始工作了。”大总管回答说。
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五月份头两个星期,百余名印第安人和黑人辛勤工作,创造着奇迹。在两、三个小时之内,上百年的古树在伐木工人的铁锯之下纷纷倒地,看到这一幕情景,那些很少见到大量伐木的人也许会感到难过。然而,在上游的河岸,在下游的众多岛屿上,在两岸直到视线的最远处,这样的古树数不胜数,因而,砍倒这半英里的森林,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接到乔阿姆·加拉尔的命令之后,大管家与手下的工人们首先开始清除地上碍事的藤条、草丛、灌木及乔木。在使用锯条和斧子之前,他们每人都用一把砍刀清除障碍——任何想要深入亚马逊森林的人都必须配备这种砍刀。这种长约两到三英尺的砍刀稍弯,宽而平的刀身坚实地插在刀柄中。印第安土著都能灵活自如地使用这种砍刀。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在砍刀的帮助之下,工人们便将地面清理干净了。他们砍掉了低矮的灌木,并进一步开辟出了通向森林深处的道路。
雇工们将附着在古树上的藤条、仙人掌、蕨类植物、苔藓以及单子叶植物清除干净。下一步,就该剥掉树皮了。
随后,这一大帮雇工爬上大树(树上那些还不及他们灵活的猴子都纷纷逃跑了),锯掉树杈,除掉树叶,并就地烧掉。不一会儿,这片森林中就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树干了。大片阳光照射到这块它以前从未爱抚过的潮湿土地上。
森林中的每一棵树都能派上大用场,可以用它们来建造房屋或者打造粗木工制品。在这片森林中,有几棵蜡棕,这种棕榈树高一百二十尺,根部宽四尺,木质不易腐烂,树干如同棕色的象牙一般光滑。另外还有木质坚硬、果实呈三角形的栗树,可用作建筑良材的“穆里奇”树,以及高大的“蓬巴”树,它那白色的树干光滑笔直。森林中还有一些“巴里格多”树,在离地面几尺高的树身上有许多凸起,大约宽四米,这种树的树皮呈光亮的红棕色,井长有灰色痂点,树冠如同一把太阳伞。除了这些亚马逊流域特有的珍贵树种以外,这片森林中还有一些“瓜提波”树,它比其它树种都要高出许多,果实好似小花瓶那么大,里面有一排排栗子,这种树的树干为淡紫色,专用于轮船制造。还有铁树,以及“伊比里拉塔”树,这种树的黑色树干上布满小颗粒,印第安人用它们来制造打仗用的斧子。还有一些比桃花心木还要珍贵的“雅加朗达”树,还有“高萨尔皮纳”树,该树种仅存于这片密林深处,因为当时的伐木工人还没有砍伐到这片森林。另外,还有“萨普卡西亚”树,高一百五十尺,由一些天然树拱支撑着。这些树拱从离地面三米处伸出,一直到9米的高度汇合,环绕在树干周围使得大树看起来就好像一根螺旋形的柱子。树上寄生的黄色、红色及白色的植物将树冠装点得好似一束怒放的烟火。
工程开始后,仅仅在三个星期之内,林立在纳奈河与亚马逊河交汇处的这片树林就全部被砍伐掉了。对此,乔阿姆·加拉尔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在二、三十年后,又有一片树林会重新生长出来的。这是一次彻底的砍伐。没有剩下一片幼林,也没有留下一片老树留待以后继续砍伐,更没有留下一个角落用于标明这次砍伐的界限。砍伐后留下的齐地树桩,静静等待着来年春天的到来,那时,这里又将是嫩枝一片、蓊蓊郁郁的景象了。
位于亚马逊河及其支流沿岸这片面积为一平方英里的树木注定是要被砍伐掉的。来年,经过开垦、耕种,这片土地上将生长出木薯、咖啡树、薯蓣、甘蔗、竹芋、玉米、落花生等农作物。
在5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到来之前,所有的树干就已经按照它们的质地和浮力程度整齐地码放在亚马逊河边。正是在这里,乔阿姆要建造一只大木笺,木筏上还要有主人及仆人们居住的各种房屋,就好像一座真正的水上村落一般。当河流涨水之时,就可以将大木筏浮起,并带它漂浮四百多公里,一直到达大西洋沿岸。
乔阿姆·加拉尔全身心地投入整个工作。他亲自监督工程,首先在森林中指挥砍伐,随后又到庄园旁边的沙滩上指挥建造木筏。
雅基塔和西贝尔负责出发前的所有准备工作。可是,老黑奴并不理解大家为什么要离开这么好的地方去旅行。
“你可以看到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雅基塔不停地向她解释。
“难道那些东西比我们在这里见到的还要好吗?”西贝尔总是将信将疑。
至于米娜和她的爱仆丽娜,她们考虑的则是那些与她们的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对于她们而言,这可不是一次寻常的旅行,她们将不再回来了。她们要考虑在另一个国家定居的种种细节。年轻的混血姑娘将继续留在米娜身边,她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米娜非常伤心,可是生性快乐的丽娜却不太在乎离开伊基托斯庄园。在米娜·瓦尔代斯夫人身边,她仍然会像从前在米娜·加拉尔小姐身边一样快乐。除非将她与米娜分开,她才会不高兴,而这又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在整个工程中,贝尼托一直都积极地参与帮助父亲。从中他学会了不少当一名庄园主所需要的知识。有朝一日,他自己也会成为一位庄园主的。另外,在这次旅行中,他还要学习如何做一名商人。
至于马诺埃尔,他则竭尽全力同时在家里和工地上帮忙。当然,相比之下,他更情愿在家里帮助雅基塔和米娜,原因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而他在家里与在工地上所付出的努力,也是相差悬殊、不可同日而语的。

第七章 顺藤前进
5月26日是星期天,几个年轻人决定放松一下。那天天气极好,因为有从安第斯山脉吹来的凉爽微风,因而气温不是很高。这一切都吸引着人们去郊游。
于是,贝尼托与马诺埃尔邀请米娜和他们一起穿越庄园对面的那片位于亚马逊河右岸的大森林。
这样,几个年轻人可以稍微离开可爱的伊基托斯庄园片刻。两位男士要去打猎,当然他们是不会为了追逐猎物而离开两位年轻姑娘的。关于这一点,我们尽可以相信马诺埃尔。由于丽娜与她的女主人,总是形影不离,因此,两个年轻的姑娘将在一起散散步。毕竟,十来里地的路程还不会让她们望而却步。
乔阿姆·加拉尔和雅基塔都没有时间和他们同行。一方面,大木笺的设计还未完成,这容不得有一丝延误;另一方面,虽然庄园的全体女仆都来帮助雅基塔与西贝尔,但她们还是连一个小时也不能浪费。
米娜非常高兴地接受了邀请。那天,两个小伙子和两位年轻姑娘在吃过午饭后,由一个黑奴陪着,在将近十一点钟时,来到两条河流交汇处的岸边。五个人登上一条庄园的小船,在伊基托斯岛及帕里昂塔岛之间穿行一番之后,他们到达亚马逊河的右岸。
小船停泊在一片美丽的绿色蔗林旁。在离地面约十米高处,蕨林好似戴着一顶硕大的王冠,饰以光滑的绿枝以及精美如花边一样的树叶。
“马诺埃尔,”米娜说道,“现在由我代表大森林来欢迎你,因为你是上亚马逊河这片地区的客人。在我们这里,你得让我尽主妇之职!”
“亲爱的米娜,”马诺埃尔回答说,“无论是在伊基托斯庄园,还是在我们的城市贝伦,你都将是女主人。在那儿和在这里一样……”
“噢!马诺埃尔!还有你,我的妹妹!”贝尼托喊道,“我想,你们不是到这里来互诉衷肠的吧?在这几个小时之内,请暂且忘记你们是未婚夫妇吧!”
“一个小时也不行!一会儿都不可能!”马诺埃尔反驳说。
“那要是米娜要求你这样做呢?”
“米娜不会的!”
“那谁能知道呢?”丽娜笑着说。
“丽娜说得对!”米娜边说边将手伸给马诺埃尔,“试着忘却!……让我们忘记吧!……这是我哥哥要求的!……断绝一切关系!在这次散步中,我们不再是未婚夫妻!我也不再是贝尼托的妹妹!你也不再是他的朋友!……”
“瞧你说的!”贝尼托喊道。
“太好了!太好了!现在大家都是陌生人了!”年轻的混血姑娘拍着手嚷道。
“我们都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米娜补充道,“大家见面,互相问好……”
“小姐……”马诺埃尔说着便向米娜鞠了一躬。
“请问先生尊姓大名?”米娜极其严肃地问道。
“鄙人是马诺埃尔·瓦尔代斯。假若令兄能替我引见,我将十分高兴……”
“噢!让这些繁文缚节见鬼去吧!”贝尼托喊道。
“看来刚才是我错了!……你们还是继续做你们的未婚夫妻吧!只要你们愿意,永远保持这种关系吧!”
“永远?”米娜嚷道。她这句不经意的话刚一脱口而出,丽娜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马诺埃尔向不慎说出心里话的米娜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要是我们走起来,可能会少说些话。咱们上路吧!”贝尼托为了帮助妹妹摆脱窘境而建议道。
可是,米娜却并不急着上路。
“哥哥,等等!”她说,“刚才你看到我是怎样服从你的了。为了不破坏你自己的游兴,你要我和马诺埃尔忘记彼此是未婚夫妻。那好,现在,为了不破坏我的游兴,该轮到你做出牺牲了!虽然你会不高兴,可我还是请你亲口答应我,忘记……”
“忘记什么?……”
“忘记你是一名猎手,我的哥哥!”
“什么!你竟然不许我……”
“是的,我不许你射杀所有这些可爱的小鸟,这些在森林中快乐地飞翔着的鹦鹉、娇凤、酋长鸟、古鲁古鸟。也不许你射杀那些小动物——当然只是今天这样要求你。除非有雪豹、美洲豹或其它什么野兽离我们太近了,你才能开枪!”
“可是……”贝尼托咕哝着。
“否则,我将挽着马诺埃尔的胳膊一起走开,消失在这片森林中,那你就不得不来追赶我们了!”
“嗨!你是不是希望我反对呢?”贝尼托看着他的朋友马诺埃尔,问道:
“我想是的。”马诺埃尔回答。
“可是不!”贝尼托嚷道,“我不反对,我听从妹妹的话,让你生气!上路吧!”
于是,这四个年轻人和那个黑人一起走入这片美丽的森林。在这里,阳光无法透过浓密的枝叶照射到地面。
再没有一块地方能够比得上亚马逊河右岸这片美丽的森林。这里,生长着许多不同的树种,在一平方公里见方的土地上,竟有百余种珍奇的植物。另外,护林人很容易就能辨认出代木工还未曾到这里挥舞过他们的斧子。否则,即使经过几个世纪,砍伐的痕迹也是会很明显的。新树在生长百年之后,将会和现在的样子有所不同。这是由于藤萝和其它寄生植物不断生长变化而造成的奇特景象,当地的土著对此是不会搞错的。
这几个年轻人愉快地笑着、谈着。他们时而隐入高草丛中,时而穿越密林深处,时而行走在矮树林下。那个黑人走在他们前面,当荆棘丛过于浓密时,他便挥舞手中的砍刀开辟出一条道路来,数千只小鸟惊得纷纷拍翅而逃。
幸亏刚才米娜已经为这个小小的鸟类世界求过情了。这里,生活着热带最美丽的鸟类,它们在高大的枝叶间振翅飞翔。这里有绿鹦鹉和叫鹦鹉,它们好像是这片巨林的天然产物。还有各种蜂鸟,有的通体长满蓝羽,有的全身红黄相间,还有一种蜂鸟,尾巴长长宛如剪刀,它们在树枝间飞翔,就好似在风中飞舞的花朵一般。还有毛色棕黄相间的乌鸫、羽翼金黄的莺儿、通体象乌鸦一般黑的“萨比亚”,它们聚集在树林啁啾鸣叫,仿佛在上演着一曲震耳欲聋的大合唱。还有南美特有的鹦鹉,它正用长长的喙啄食着一串串金黄色的“吉利利”花;还有那些啄木鸟,它们正点着布满绛紫色斑点的小脑袋。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
当猫科中的精灵——一种浅褐色的雀鹰在树梢上像一个生锈的风信标那样发出嗥嗥声时,整个鸟类世界便会躲藏起来,默不作声。而当这种雀鹰展开尾部白色的长羽骄傲地翱翔时,若此时在它上空出现“加维鹞”——一种头部呈雪白色的巨鹰,那么,这回该轮到雀鹰仓遑而逃了。因为“加维鹞”是乌类中最凶猛的。
米娜让马诺埃尔欣赏这些大自然中的奇景,因为在东部那些更开化、更文明的省份,他是欣赏不到如此原始纯朴的美景的。马诺埃尔用耳朵,更确切地说是用眼睛倾听着米娜的讲述。况且,有时这些鸟的歌唱与鸣叫是如此吵人,他甚至听不清楚米娜在讲些什么,只有丽娜那快乐的笑声才有足够的穿透力得以盖过鸟儿各种不同的声音:咯咯声、啁啾声、呼啸声以及咕咕声。
过了一个小时,他们还没有走出一英里地。这里的树与岸边的树不大一样。地面上也不再有动物,而在离地面二十米高处却有成群结队的猴子在树枝间追逐嬉戏。一束束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照射到矮树丛上。实际上,阳光对于这片热带森林而言并不是必须的因素。只要有空气,这里的植物不管是大是小,是树是草,都可以生长。至于植物生长所必需的热量,它们是从土壤中摄取的,而并不是从周围的空气中摄取。这里的土壤就像一座巨大的暖气设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在参天巨树下面,凤梨、龙蒿、兰花、仙人掌等寄生植物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森林世界。这里有着无数奇妙的小昆虫,人们禁不住要去采摘它们,就好像它们是真正的花朵似的。有一种智慧虫,它们的翅膀呈蓝色,上面带有闪光的波纹;还有一种“莱占斯”蝴蝶,闪着金光的翅膀上带有绿色条纹,还有“阿格里比娜”飞蛾,身长约十寸,两翼薄如树叶,还有一种“马利那迈斯”蜂,它们那祖母绿色的身体镶嵌在金色的甲壳中;还有属于鞘翅目的萤火虫,以及前胸呈棕色、两翼为绿色的“瓦拉古姆”虫,它们的眼睛放射出一种略黄的光芒。当夜幕降临时,它们身上发出的绚烂多彩的光亮可以照亮整个森林。
“多么奇妙啊!”兴奋不已的米娜啧啧赞叹着。
“米娜,现在你是在自己家里——至少你刚才是这么说的,”贝尼托喊道,“瞧你是如何炫耀你的财富的!”
“别开玩笑了,哥哥!”米娜答道,“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当然值得我赞美了。难道不是吗?马诺埃尔?上帝创造了这一切,它们是属于大家的。”
“让他去笑吧!”马诺埃尔说,“其实,你不知道,你哥哥也曾是个诗人呢!他和我们一样欣赏这些自然界的美景。只不过,一旦他拿起猎枪,他的诗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么,哥哥,你还是当你的诗人吧!”米娜惊奇地说道。
“不错,我就是个诗人!”贝尼托反驳道,“哦!美丽的大自然啊!……”
不过,应当承认,米娜不让她哥哥用猎枪,这对于贝尼托而言,简直是强迫他做出了牺牲。森林里到处都是猎物。不能放上几枪,可真是遗憾。
在一块树木比较稀疏的空地上,几对高约一米半,属于“诺都”种的鸵鸟正在“漫步”。伴在它们身边的,是与它们形影不离的“色里玛”火鸡。从食用角度看,这些火鸡可要比鸵鸟美味多了。
“唉!这就是我为刚才的那个该死的誓言所付出的代价!”在妹妹的示意下,贝尼托一边嚷着,一边将刚刚本能地举上肩的猎枪放下,重又夹到腋下。
“应该尊重这些火鸡,因为它们是蛇的天敌。”马诺埃尔说。
“那还应该尊重蛇类呢!”贝尼托反驳说,“因为它们吃有害的昆虫,而这些昆虫又吃更有害的蚜虫!这么说来,应该尊重一切才是喽!”
置身于这片猎物颇多的大森林,天性爱打猎的贝尼托的确要经过一次严峻的考验了。瞧!森林里,敏捷的鹿和漂亮的狍正在奔跑。若是瞄准后打上一枪,肯定能将它们打中,另外,森林里还经常可以看到毛色为浅咖啡色的火鸡、倍受打猎爱好者青睐的西獾(一种美洲野猪)、在南美与野兔很相像的刺豚鼠,以及甲壳上带有鳞片的平齿类动物犰狳。
当贝尼托看到一只貘时,他表现出的则不仅仅是美德,而简直可以说是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了。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的两岸,巴西人将这种貘(好似小型的大象)称作“昂塔”。这种貘几乎已经绝迹了。因为稀有,所以这种厚皮动物还是猎人们梦寐以求的。另外,由于它们的肉质比牛肉鲜美,它们更是为美食家们交口称赞。尤其是颈部凸起的那块肉,简直是无以伦比的佳肴!
不错,手痒难忍的贝尼托真想举起猎枪,可是为了忠于誓言,他只得让猎枪处于无用武之地的状态。
不过,贝尼托告诉过妹妹,要是碰到一只“塔芒多阿·阿萨”——一种非常奇特的大型食蚁兽,那他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放上一枪。那样的话,他这一枪就值得载入狩猎年鉴了。
不过,幸好他们没有碰到大食蚁兽,也没有碰到在南美通称为“翁萨”的各种豹类。这种动物可不能让它们离得太近。
“总而言之,散散步真是不错,”贝尼托停顿了一下又说,“可是这样漫无目的地散步……”
“怎么能说是漫无目的呢!”米娜嚷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到这里来看、来欣赏,并最后一次拜访这片中美洲的大森林,因为我们在帕拉再也看不到它了。我们是来向它告别的!”
“啊!我有个主意!”丽娜说道。
“丽娜的主意准是个疯狂的念头!”贝尼托摇头说道。
“哥哥!”米娜说,“你这样嘲笑丽娜可不好。你不是遗憾我们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吗?人家丽娜正要找个明确的目标呢!”
“贝尼托先生,我敢肯定我的主意会让你高兴的!”混血姑娘回答道。
“什么主意呢?”米娜问。
“你们看到这根长滕了吗?”丽娜指着一条缠绕在一株巨型含羞草上的西波藤说。含羞草的叶子轻如羽毛,稍有动静就会闭合起来。
“那又怎么样呢?”贝尼托说。
“我建议,咱们沿着这条藤一直走到它的尽头!”丽娜答道。
“不错!这是个主意!也是个目标!”贝尼托嚷道,“无论碰到什么障碍,矮树丛、砍伐林、岩石、小溪或是激流,我们都不能停下,要一直沿藤走下去……”
“不错,你刚才真说对了,哥哥!”米娜笑着说:“丽娜可真是有些疯了!”
“好,上路吧!”贝尼托回答妹妹说:“你说丽娜,是为了避免说我也疯了吧?因为我也同意她的主意!”
“那好吧!如果你们喜欢,那就让我们都疯一次吧!沿藤前进!”米娜说道。
“你们不怕……”马诺埃尔插了一句。
“又是反对!”贝尼托叫道,“哦!马诺埃尔,要是米娜在藤那端等着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而且肯定早就上路了!”
“那好吧,我不说了!”马诺埃尔回答,“我什么也不说了。我听你们的,沿藤前进!”
于是,他们像度假的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上路了。
如果说,阿里亚娜(米诺斯王的女儿)之线①能够帮助人们走出迷宫,那么,这条西波藤——如果他们执意要走到它的尽头,就只能使他们越走越远。
①阿里亚娜和米诺斯均为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在希腊神话中,阿里亚娜用细线帮助提修斯逃出迷宫。
这是一条名为红“雅皮·冈加”的菠葜属西波藤,其长度有时能达几英里。当然,信不信由你。
这条西波藤在树与树之间蜿蜒曲折,它时而绕过树干,时而攀上树枝。它有时从一株龙血树延伸到黄檀树,有时又从一株名为“贝尔托莱西亚·艾克赛尔萨”的巨大栗树上盘绕到几株名为“巴加巴”的酒棕榈树上。阿加西兹教授曾经恰如其分地将这些酒棕榈树的枝条比作缀有绿色斑点的珊瑚红色的棍子面包。
旋即,藤条又婀娜多姿地缠绕到几株名为“杜古玛”的无花果树上,使得这些无花果树看起来就好像生长了百年的油橄榄一样。在巴西,这种无花果树至少有四十三个不同的品种。接着,藤条又继续攀援前进。它先是到几棵出产橡胶的大戟树上,然后又到树干光滑细腻、名为“加尔日”的漂亮优雅的棕榈树上,接着又到在亚马逊河及其支流沿岸自生自长的可可树上,然后它又沿着几棵不同品种的野牡丹继续前进。这些野牡丹有的开着玫瑰色的花朵,有的则点缀着串串白色的浆果。
当这群快乐的年轻人一度以为找不到他们的向导——西波藤时,他们是多么失望啊!他们多次停下来,一定要从众多的寄生植物中将它找出来。
“在那儿!在那儿!”丽娜喊道,“我看见它了!”
“你搞错了!”米娜回答说,“这根不是,这是另外一种藤。”
“不!丽娜说得对!”贝尼托说。
“不!是丽娜搞错了。”马诺埃尔自然是向着米娜一边的。
就这样,一场严肃、持久的争论开始了,谁都不愿让步。
于是,贝尼托与同行的黑人分别攀上西波藤缠绕的树枝,以便找出它的真正去向。
然而,要想在这片丛生的植物中找出那根西波藤,无疑是难上加难的。这里不仅有长着尖刺的单子叶植物“卡拉塔”,还有一种大如手套、开着玫瑰色花朵、上端花瓣为淡紫色的兰花;更有一种名为“翁希迪耶姆”的植物,这种植物的枝叶交错缠绕,好似一团被小猫弄乱的毛线!
随后,西波藤又垂到地上继续蜿蜒匍匐。要想在地面众多的植物中分辨出西波藤又是多么困难,在这些植物中,有石松、有叶子宽大的“埃利利妮娅”、有树冠为玫瑰色的“加里昂德拉”、还有一种名为“里普萨尔”的植物,它像裹着一根电线那样绕在西波藤外面。西波藤时而钻入大片白色牵牛花的蔓茎里,时而在香草的粗茎下匍匐,时而又穿行于西番莲、苹果树、葡萄藤的嫩枝以及各种长匐茎中。
当几个年轻人重新找到西波藤时,他们是多么高兴啊!因为这样他们又可以继续中断一时的散步了。
他们就这样走了一个小时,却仍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快要走到西波藤的尽头了。他们使劲地摇着藤条,可它却岿然不动。成百只小鸟惊得振翅飞起,若干只猴子忙着从一棵树逃窜到另一棵树,仿佛要为他们指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