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屋顶分好几层,最高处是一个巨大的歇山顶,韩方和艾薇勉力爬上去,坐在最高的屋脊上,眺望着整个燕大校园:静园、枫湖、水塔、理科楼群、宿舍楼…历历在目。不时可以见到时间教徒进进出出的身影,和学生的抵抗或逃窜。但此刻这些已经是可忽略的细节,大火吞没整个图书馆只是时间问题,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能够在最后一刻欣赏到的校园是如此宁静美好。

“今天我们恐怕要死在一起了…”韩方苦笑着说,心中不知怎么,反而有一种安定感。

在这个时代,死并不可怕,重要的是和谁一起死。身边是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漂亮女孩,总比马宝瑞那家伙好点吧?

 


“我总算找回了那个数字,但已经太迟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艾薇望着天边的楼群,叹着气。

“来日方长,这件事我们可以继续研究。毕竟马宝瑞说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揣测罢了。”

“来日方长…”艾薇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艾薇,你究竟是什么人,住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你吗?”

“不可以。”艾薇别过头,冷冰冰地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韩方有些沮丧,“那…你会再来找我吗?”

艾薇终于点点头,“会的。”

 


韩方的心渐渐被喜悦充满。她还会来找我,他想,她还会来找我的。这个故事还会继续下去。

 


呛人的黑烟从下面飘了上来,遮住了天空。时间不多了。“那关于未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在未来,我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艾薇说,“你和我,还有其他一些人,我们必须要做。”

“但你也想不起来了吧?”

“现在我只知道,这件事和时间教有关,时间教对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当然是了,现在全世界都为此头疼。”

“我说的不是你说的那种危险,不是什么杀人啊宗教压迫啊之类的东西。我说不出来,但是这种危险好像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存在。”

韩方困惑地摇头,“这我就完全不懂了,难道和那个保罗·爱德华兹有关?”

艾薇浑身一震,“保罗·爱德华兹…是这个名字…”

“怎么?你又想起了什么吗?”

艾薇抱膝,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韩方,我只知道这个人非常可怕。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可怕,也许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可怕。你和我,我们和这个人将来会相遇,然后会发生一些翻天覆地的事…”

“究竟是什么事啊?”韩方的好奇愈甚,他和爱德华兹,能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艾薇抱着头,神色越来越痛苦,“我真的想不起来…”

 


“好吧,可是你至少要告诉我,那把枪是从何而来呢?还有,你怎么会开枪的?”

“枪不是问题。”艾薇凝望着被黑烟侵蚀的天空,“这座城市有很多角落都有些来历不明的枪,每天早上,四环公路上都会有一些车毁人亡,他们是你们说的无忆者,大跳转之后避免不了死亡的宿命。每次他们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在某个地方,一辆丰田轿车会和卡车对撞,被碾成一堆废铁…司机会死在那里,在司机身边就有一把上满了子弹的手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是我知道。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现在对这座城市却了如指掌,每次都有一些新的记忆会被唤醒,好像这一切早就发生过,即使开枪,我也能无师自通,也许这就是那些未来的超忆吧。”

 


“Deja-vu。”韩方喃喃说,“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你也有预感吗?”

“以前没有,刚才有了。”艾薇说,“我们会一起从这里跳下去。”

“有道理,摔死总比活活烧死好…”韩方苦笑着说,“那明天呢?明天究竟我们能不能再见面?”

“我没有预感,也许不会,也许还要过很久很久…”艾薇叹了口气说,“但是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一旁传来轰然巨响。一座辅楼已经在烈焰中坍塌,现在就是屋顶也可以感受到下面熊熊烈火的灼热。黑烟从四周升起,如同巨大的黑井,把他们裹在中间,上面只能看到一小块蓝天。韩方感觉到下面的钢筋水泥结构也在高温中软化,屋顶微微晃动了起来,显然已经摇摇欲坠。

 


“艾薇,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你?为什么你许多天才来找我一次?怎么才能再见到你?”

“我们会再见的…不要多问了。”艾薇避开他的目光。

“快告诉我!”

“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艾薇一咬牙,挣开他的手臂,沿着陡峭的屋顶向下滑去。韩方随后追了上去。

“告诉我!”他绝望地叫道。

 


艾薇已经站在屋檐边上。“无论如何,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艾薇勇敢而又哀伤看着他,“韩方,那天和我一起在毛纳基山上的人,和我一起看日出的人,是你。”

她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张开手臂,向后倒去,如同一朵烈焰中绽放的黑玫瑰。

韩方冲上去,抱住了她,却已经太晚了,自己也刹不住脚。

他们就这样拥抱在一起,消失在楼顶的屋檐之外,投入到无边的火焰的海洋中,再次拥抱死亡,瞬间被千万条火舌所吞没,化为火焰,化为劫灰。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刹那,韩方迷茫地想,他们真的有并肩坐在毛纳基山上的那一天吗?

 

 

第527日 神恩


“万物非主,唯时乃主。尔当自新,为吾时主…”

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喃喃的诵经声。只不过这次不是从外面传来,而是就在寝室里。韩方半坐起来,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已经跪在窗前,披着清晨的微光,虔诚地祷告着。

“超越时间之主,愿人尊你的名为圣。我们每日的时间,今日赐予我们,愿不再循环的时间降临,消泯世间的一切苦难…”

韩方躺在床上,心中一阵烦躁。没有什么新生,情况只有每况愈下。

自从燕大图书馆被时间教徒焚毁后,又过去了一百五十多个日夜,有小半年了。艾薇昙花一现,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在这期间,时间教徒已经占领了燕大以及整个北京城。就是整个地球上,除了部分二十小时之内难以到达的地区,大部分人类居住区域都被时间教所渗透,并且建立了严密的教会组织。韩方他们也被迫入了教,跟着装模作样地念经,祈祷,团契…周围被时间教洗脑的人越来越多。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同学之中,第一个真正皈依的是玩世不恭的马小军。

“一大早吵什么,背英语单词?我还要睡觉呢…”寝室另一边,刘烨带着睡意抗议着。

马小军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刘烨身边,抚摸着他的面庞。

“干什么?”刘烨笑骂,“搞基啊你——啊——”他的抗议声戛然而止,同时伴随着“咯咯”几声颈骨断裂的声音。刘烨的手脚无力地拍打了几下床板,然后就归于静止。

马小军回到窗前,继续跪下祷告着:“愿你宽恕我们的罪,拯救无忆者的灵魂,让他们得以在时间之外的天国中安息…”

 


“小军,你有完没完?”谢东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差不多得了啊!”

“跳转之后的晨祷是必备的功课。”马小军静静地说,“你们身为教内弟兄,不应该忘记这一点。”

“大家不都是迫于无奈才入教的吗?真想不到,这才几天工夫,你就被洗脑了!”

“是!老子是皈依了!”马小军毕竟耐不住性子,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又怎么样?全世界七十亿人,现在至少六十亿都皈依了时间教,就你们几个聪明?”

“至少我们不信有个什么时间大神主导一切!”韩方插口,“你自己以前不也不信吗?”

“哈。”马小军冷笑,“那我问你,虚空纪是怎么出现的?什么强子对撞实验,时间场畸变…废话,通通都是废话!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科学家也不知道。你们也只不过是盲从所谓的科学,什么都解释不了。我为什么不能相信有一个神带来这一切?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

“可是,可是再怎么说——”

“别劝他了。”谢东恼火地说,“总有些人愿意信这些,何必管呢?再说下去,就等着他去向教会告发我们吧。”

“你放心!”马小军斩钉截铁,“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我不会去告发你们的。我相信时间之主是仁慈的,将来,他的恩典必定会感化你们!”

谢东冷哼一声。韩方想反驳几句,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不信。”马小军缓和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以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是我和我爸的事。”

“你和你爸?”韩方他们只知道在虚空纪开头一段时间,马小军和他家人闹得很不快。后来就断了来往,以至于明明是本地人也不回家,但内情却并不清楚。

“嗯。”他声音低沉下来,“我爸是搞皮包公司的——是真的做皮包的公司——90年代下海创业,一开始我们一家过得很苦,后来慢慢有了几个钱,正所谓男人有钱就变坏,他前几年在外面找了小三,我妈和他吵啊闹啊,最后气得一身是病,我爸也没回心转意,两个人就这样不死不活地耗着。

“虚空纪出现以后,我爸更是毫不在乎和小三出双入对去了。我妈刚做完一个胆结石的手术,住在医院里需要人照顾,这回她永远也出不了院了。可我爸也不管她…虚空纪第30多天的时候,我去看我妈,她抱着我哭,说我爸好长时间没来了,求我去找我爸来。我去找我爸,又看到他和那女人在一起,于是和他当面吵了起来,我爸抡起手说要打我,我当时也气昏了头,说‘老子先杀了你!’掏出随身带的匕首就往他身上狠扎。那段日子经常打架,都成习惯了,下手半点犹豫也没有。至少扎了几十刀,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血流了一地,肚子里的脂肪像油脂一样…”

韩方一阵恶心,谢东也低呼一声:“小军,别说了!那时候的事,也不能怪你。”

“是啊,那是疯狂时代,我们都干了很多疯狂的事,像徐若男她们欺负顾夕夕那种事也很常见,但亲手杀死生养自己的父母,没有几个人干过吧?那种满手是血,洗都洗不掉的罪孽感,那种世界在你跟前崩塌的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永远没法醒来的噩梦里…你们无法体会,想象也想象不出来。后来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我爸浑身是血,死不瞑目瞪着我的样子…我当时再也无法忍受,大叫一声跑了出去,跑到一间酒吧里,喝得烂醉如泥,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后来我再也不敢去见我爸,也不敢跟我妈说。但是我一直想着这事,慢慢回忆起来,其实我爸对我还是蛮好的,小时候给我买这个那个,给我当马骑,后来也很宠我…可是我…我居然…我无法再面对他了。”马小军说着说着越发哽咽起来。韩方想不到在他嘻嘻哈哈的表面下,竟然藏着这样的痛苦。

马小军擤了一把涕泪,“后来那些日子,我表面上没什么,跟所有人一起嘻嘻哈哈,打架啊,乱搞啊,可是弑父的罪却永远无法摆脱,是的,我爸没有真死,但仍然是…仍然是无法挽回的罪过。我爸也没有再联系我,我以为我们家就这么完了。可是你们猜怎么着?那天我爸主动找到我,叫我一起去看我妈。原来他们都已经皈依了时间教,忏悔了以前的罪孽。我爸不在外面乱来了,我妈每天诵经祈福,也有了精神,觉得身子也不太疼了。我们一家人抱头痛哭,我和爸爸妈妈相互悔罪,又一起祈祷,以后我们家就和好如初,从那天起,我就皈依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谢东开口:“对不起,小军,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事,否则不会…”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一些,比如沈丹、吴秀丽她们入了教以后,就没有再打顾夕夕,前几天沈丹还向顾夕夕道歉呢,说她们当初因为愚昧无知而欺负她,在神的面前犯下了很大的罪过,要请求她的原谅。顾夕夕也说,自己过去也有很多罪恶,要重新荡涤一清。最后她们都泪流满面,手拉着手唱起了圣歌,这也是我目睹的。如果你们亲眼见到那一幕,一定会被上主的赐福感动的。”

韩方和谢东都无言以对。马小军平和地说:“我不怪你们,你们只是没想通。总有一天你们会和我在真神中团结在一起的,只有在这里才有真正的、灵魂的救赎。”

 

 

第527日 教刑


马小军是对的么?韩方在去枫湖边跑步的路上想,只有在时间教中才有救赎?在那些疯狂的岁月里,人类已经彼此伤害太深,必须靠外在的信仰才能弥合伤痛吗?这么说来,或许时间教的兴起是一种好事了?

现在校园的草坪上多了许多跪拜诵经的教徒,马小军这样的显然并非个例。许多人围成一圈喁喁细语;也有人独自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大概在忏悔自己的罪过。时间教没有太统一的仪式,相对简单的教义和经文也借自各大传统宗教,所以表现形式千变万化,只有对时间之主的崇拜、对“大先知”的敬畏和传教的热情是一致的。现在,韩方必须在脖子上挂上一块表,表示自己已经皈依,见了人还要微笑着用手指在胸口画一个圈,表示自己已经是教友了。否则随时会有人缠上他,对他软磨硬泡地传教。不过今天,韩方反而隐隐希望能和时间教的牧师谈一谈,或许可以更多地了解他们一些…

很快,他看到前面的路口有一圈人围着,想必是牧师在讲道。走近时果然看到一名基层牧师,是一个神情严厉的中年男人,在一群皈依的燕大师生面前手舞足蹈地宣教:

“…看哪,这就是时间之主的愤怒!因为对这个堕落世界的失望,他将时间切断,给不义人类以忏悔的机会。但那些秉性罪恶的人,他们却以为时间的循环是让他们用来享乐的,所以放纵自己的欲望,无所不为,甚至行那些可羞耻的事。但一切违逆自然的淫秽行径,必然受到惩罚,眼前摆着的,就是活生生的警示!”

他转身向背后一指,韩方早看到他身后的树枝上吊着绳圈,挂着两具年轻的赤裸尸体,都是女性。她们显然是在树上被强制吊死的,失禁的粪尿沿着她们原本白皙动人的双腿流下来,地上都是臭烘烘的排泄物。

韩方打了个寒战后,才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徐若男。

 


牧师继续厉声训斥着这两个女人不知羞耻的行径,不时伴随着听众的叫好声,看来好像是徐若男昨晚和女友亲热时被发现,经群众举报,今天一早就被时间教徒从被窝里揪出来接受严惩:当场公审后吊死。

当然,牧师不无痛心地告诉大家,时间之主是宽容的,对徐若男之所以如此严厉是因为她曾发誓摈弃同性之间的罪恶关系,却五次三番重犯,无法再加宽赦,必须让她当众接受惩罚,下次才能吸取教训云云。韩方知道,这其实已经是某种“进步”:在时间教占领燕大最初的一段日子里,他们在校园各角落烧起了几十个火堆,直接把一些他们认定的罪恶分子绑起来扔进去活活烧死,惨叫声响彻云霄,场面令人三生难忘。

和虚空纪初期纯粹发泄的暴乱相比,时间教以信仰和仁爱为名,所发动的暴力和残酷某种程度上更甚于前者。既然谁都不会死,那么在最终团结所有人的崇高目标之下,最残忍的折辱也变成了一种善意的“帮助”。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理由,在这个理由下你可以犯下最可怕的罪行,却还以为自己是在维护正义。韩方觉得自己清醒过来,先前的些许动摇不复存在,心中又充满了对时间教的深深憎恶。

他不想再看下去,继续向枫湖走去。

 


在湖边,韩方刚跑了半圈,前面又传来呼喝叫骂的声音:“放开我!你们凭什么管我…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浑蛋,你们这帮法西斯!”声音竟然很是熟悉。

果然,在几十米外,半裸的陶莹和一个瘦高的男人从树丛里被四个时间教徒抓了出来。陶莹不住挣扎,口中叫骂不已,男人身材很高,却已经谢顶,上身赤裸,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不知羞耻的破鞋!”时间教徒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其中领头的像是以前的居委会大妈,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另有一个容貌丑怪的女生,还有两个矮个子男生,看样子是时间教的巡逻队,丑女喝道:“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无耻的事,看大神怎么收拾你们!”

“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白痴。”陶莹轻蔑地冷笑着,“我就是愿意,怎么着!至少我活得自由!你们懂么?我永远不会把灵魂卖给你们那个狗屁大神的!”

大妈叫道:“别跟她废话,拉她去灵魂净化班,走!”

押着陶莹的时间教徒从小路上向韩方的方向走来,男人好像扭伤了脚,走得一瘸一拐。韩方不得不让在了一边,别过脸去,心跳得像打鼓。现下,时间教对性方面的不轨行为都严厉打击,陶莹的下场不会比徐若男好多少,据说对婚外通奸,会绑起来用石头活活打死。

“是你!”经过韩方身边时,陶莹一斜眼,居然认出了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哟,你这个乖乖的小伙子,当初不是也跟我睡过吗?哈哈哈…”

 


时间教徒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韩方,韩方垂头画着圆圈,作出虔诚忏悔的姿态。

“小子,怎么着?你也信教了?”陶莹讥诮地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么?我说时间教会占领这个世界,那时你还不信,如今怎么样?这些疯子赢了,哈哈!”

“陶老师,我早已经皈依了。”韩方垂着眼皮低声说,“你不要再顽抗,好好忏悔、悔改,那个…时间之主会宽恕你的,阿门。”

“呸,孬种!”陶莹狠狠一口唾沫吐在韩方脸上,昂着头被时间教徒拽走。

时间教徒们押着二人向前走去。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韩方已经下定决心,他从地上捡了块石头,从后面冲上去,猛然砸向一个男教徒的后脑,那人没有防备,登时被砸晕,扑倒在地上,韩方又扑向那个大妈,想伺机夺刀。另外两名教徒一时不知所措。

“动手啊!”韩方大叫,陶莹还算机警,趁机甩开了他们的手,和身后的时间教徒厮打成一团。

韩方面前的大妈破口大骂,乱挥菜刀,几次差点砍中他。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闪避,不过陶莹干净利落地一脚踢中自己面前男生的下阴,让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又从后面抓住大妈的脑袋,手指戳进她的两个眼眶,鲜血交迸,大妈当场被戳瞎,杀猪般大叫起来。那个丑陋女生也被那高个子男人举起来扔进了枫湖里,她好像不会游泳,惊惶地大声呼救。远处,几个时间教徒正匆匆赶来。

“快走!”趁着对方的援军未到,韩方急急地说,“这边!”

高个男人的脚早就扭伤了,半走半跳,只到了附近的林子里就再也走不动了。韩方正在着急,陶莹却拉住他,指了指边上的一片草丛,在那后面有一个隐匿的井盖。

 


追兵从井盖边上跑过去,韩方等三人在肮脏不堪的下水道里不顾体面地贴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出。

“多谢你救我。”直到人都走了,陶莹才低声说,“要不然被他们捉去,那可有的罪受了。”

“没什么。”韩方说,“其实我也只是一时冲动。只不过如今在时间教眼皮底下,陶老师,你们…也太冒失了点。”

“我已经作好被公审的准备,就是要向他们示威,让这些神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信他们那套鬼话!”

“不错!”高个男人插口说,“这些迷信的教徒,被洗脑之后,已经成为世界的毒瘤,必须有人来开导他们。当然,我们还可以采取更理性,更有效率的方法。”

“您是?”韩方好奇地问。陶莹和这男人显然互不认识。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我叫方志明,是五道口工学院的。”

 

 

第527日 秘计


韩方“哦”了一声,心中腹诽工学院的猥琐男真是狗胆包天,这当口还敢到燕大来搞七捻三。方志明好像猜到了他的念头,忙澄清:“其实,今天我来燕大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结果碰到这位陶女士,聊了几句,一时情不自禁,然后…我们就被时间教的人盯上了。”

韩方对他略去的部分也不感兴趣,“不管你有什么事,这回都办不了了。看来,今天我们都得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明天时间教徒还会找到我们,那可有的受了。”

 


“不行。”方志明急急地说,“这件事非常重要,今天必须要办!”

韩方微感诧异,“究竟是什么事?”

“我…我现在必须要联络一个人,只有你们能帮我。”

“你要联络谁?”韩方问。

“我也不知道是谁…别急,我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科学边界吗?”

韩方一惊,“你是科学边界的人?”

方志明点点头,“我是密歇根大学的博士,科学边界的会员。你应该知道,现在能和时间教抗争的,也就是科学边界了。”

 


韩方不由得点头,颇感几分敬仰。科学边界是全球性的公益科普组织,这段时间,随着时间教的兴起,对科学研究疯狂打压,科学鼹鼠会等小型科学团体早已销声匿迹,只剩下科学边界还在和这股势力周旋。这个组织依托于网络,不时发表网帖,抨击时间教教义愚昧可笑,宣称时间教是全民公敌,会让人类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些文章短小精悍,却嬉笑怒骂,一针见血,很受反时间教人士的欢迎,上午发出,下午就到处流传开来。时间教方面对此十分恼火,但是文章是通过代理服务器发表的,要查到真正的来源非常困难。科学边界也逐渐成为抵抗时间教的人们心目中一面不倒的旗帜。

“这阵子我们一直在研究对付时间教的方法。”方志明说,“如今总算有了眉目…”

“有眉目啦?什么眉目?”陶莹抢着问。

“具体的我不能说。”方志明摇头,“总之,今天我有一个包裹要带到燕大,交给一个人。”

“交给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以前只是在网上联系过,也不是真名…我们约好了十点钟会面,会用暗号联系的。”

“可是你身边好像没什么包裹。”

“是这样,我刚才碰到这位陶老师,那个…顺手就放在湖边的石头后面了,那些时间教的人暂时也没发现。同学,你必须帮我把这个包裹找出来,交给燕大的一个人,这关乎人类的前途命运!”

“你不能打电话告诉他们吗?”

“我手机在衣服里,被抄走了,再说燕大这边的人和我们也是通过网络临时联系的,没留下电话。现在为防暴露,我们都是单线联系,根本不知道接头的人是谁,就跟以前打游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