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之星
作者:[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 著,周华明 译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6年07月
ISBN:9787533945633
所属分类:图书>小说>魔幻
图书>小说>外国小说>美国
编辑推荐
-安德的游戏三部曲作者奥森·斯科特·卡德作品,一部设定独特的奇幻星球传奇,再生改造、大地之力、时间操控,各种脑洞大开的情节,绝不会令卡德的粉丝失望。
-经过九年打磨,重新修灯升级的《背叛之星》,讲述了一个年轻人如何发现并改变了自己的世界,同时改变了自己的故事。
-内含重新修订绘制的背叛星的大陆地图,值得珍藏
内容简介
《背叛之星》是奥森·斯科特·卡德的第二本小说,终于与中国的读者见面了!
为了制造出宇宙飞船,逃离硬金属稀缺的“背叛星”,星球上的各个族群都在用不同的资源换取钢铁。
穆勒家族的血脉蕴藏着上天赐予的礼物:伤口能快速愈合,被砍下的肢体能自然重生。
兰尼克本是穆勒家族的大儿子,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却因突发的基因异常,被迫流亡……
作者简介
[美] 奥森·斯科特·卡德,Orson Scott Card(1951.8.24—),在美国科幻史上,从来没有人在两年内连续两次将“雨果”和“星云”两大科幻奖尽收囊中,直到卡德横空出世。除此之外,他的作品还获得过玛格丽特·爱德华兹青少年文学终身贡献奖、坎贝尔奖和世界幻想文学奖等,是当今美国科幻界最受人瞩目的人物之一。
代表作:《安德的游戏》《死者代言人》《安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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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背叛之星》是我发表的第二本小说。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我又有了些进步,学会了些讲故事的手法,对应该怎么讲一个故事也有了些心得。因为始终无法忘怀这个关于兰尼克·穆勒的故事,所以在这个新版本中,我没有改变故事本身,只是调整了讲述的方式、节奏和角度。本书有10%的内容是全新的,同时几乎每一页都有小修改。
这个故事写于1979年,当时我想把兰尼克·穆勒的故事完全讲述一遍,花了很多时间发展其他角色之间的关系,最后才迫于时间压力,而不得不匆匆收笔。这次修订,则更注重故事的核心,即一个年轻人如何发现并改变了自己的世界,同时改变了自己的故事。
我感谢我的母亲佩姬·卡德,她将简装书(Dell出版)上的小说逐字输入电脑,我才能在wordperfect格式下对小说进行修订。我还要感谢我的妻子克里斯蒂,她阅读了小说新版的第一稿,帮助我将小说修改得更清晰、连贯、简洁,而只靠我一人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还要感谢我的姐姐詹斯·卡德,她重新修订并理清了背叛之星的大陆地图。
奥森·斯科特·卡德
《背叛之星》首次出版时间为1979年,此为1988年再版时作者所做的序言。
Chapter 1
穆勒
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人,或者说,我是最后一个承认的。
萨拉娜是在抚摸我前胸时知道的。那时,我刚练习了好几个小时,挥舞长剑、投掷标枪和开弓射箭。她以为会摸到僵硬紧绷的胸肌,但却只触到两团温软柔滑的东西。而仅在几年前,她刚步入青春期的躯体也出现过同样的变化。
作为一个眼光精准而又思维敏锐的“穆勒之女”,她瞬间看穿了一切,看穿了我的过去和未来,看穿了我们之间注定毫无可能。而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毫不惋惜。只是从那时起,到我离开穆勒为止,她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情意绵绵地爱抚过我,不再许下相伴终生的诺言。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而我还不知道。
丁特也注意到了。他一直在注意我——作为父亲的次子,他一直希望我出点什么意外,或者有点什么先天性的缺陷,以便他后来居上,在父亲死后能被顺理成章地指定为摄政王。他观察我的格斗动作和思考方式,寻找我的缺陷,以便有朝一日从背后捅我刀子时,能一击毙命。
所以,他一定注意到了我胸前衣衫上的怪异隆起。想要证明我不适合继承父亲的王位,这个证据一定最具说服力。他自觉占了上风,便没有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毕竟最卑劣的懦夫在敌人的尸体前也会惺惺作态一番,但他仍忍不住在我面前扬扬得意,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做派。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而我还不知道。
父亲本不会知道。作为穆勒大人,他总有那么多的事务要处理,根本没时间关注我的成长。但我所有的老师和大部分朋友,都是他的“眼睛”。在我青春期最关键、最危险的时间,这些“眼睛”更是牢牢盯着我。
我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穆勒的血脉,我们的躯体里蕴藏着上天赐予的礼物:我们的伤口能快速愈合,被砍下的肢体能自然重生。这让我们很难被杀死。我们的敌人甚至以为,穆勒家族的人没有痛觉。不,他们错了,我们只是不怕受伤,所以干脆放弃招架。敌人的剑会卡在血肉里,而这时正是趁势反击夺去对手性命的好机会。至于伤口,在转身面对下一个敌人前,就已经痊愈了。
但和所有人一样,我们仍会感到疼痛。穆勒家族的女人们,也会因为分娩时撕裂般的疼痛而昏厥。把手伸入火中,我们也会疼得像脑袋被火点着了一样。是的,我们有痛觉,我们只是不害怕疼痛。或不如说,我们学会了将疼痛和恐惧分开看待。
对其他人来说,疼痛意味着生命受到威胁,为了保命,他们会本能地想尽办法来逃避疼痛。但对一个穆勒人来说,疼痛只意味着微不足道的危险。死亡从来都以疼痛之外的方式降临——衰老时吱嘎作响的腐朽肉体,溺水时注满肺腑的瘆人寒意,脑袋被砍掉时骤然降临的昏沉黑暗。随着我们身体的快速愈合,被砍削,被戳刺,被灼烧,都只是一点小伤,只意味着战斗后可以大口吃肉来补充消耗的精力,而不用去啃那些煮得稀巴烂的萝卜。
其他战士们害怕残疾——害怕少了手指或脚趾,害怕没了手掌或脚掌,害怕丢了耳朵、鼻子、眼睛或下体。而我们则夷然无惧。
为什么他们害怕?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躯体就是真实的自我,如果躯体残缺不全,他们就会失去自我,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怪物。
而我们穆勒家族的人则早已明白,躯体并非自我。我们可以有许多不同身形,却仍保有自我。这是我们在青春期学到的第一课。在十二到十四岁间,我们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迅速成长,私密处长出毛发,繁衍本能觉醒。但略有不同的是,我们的躯体更强壮,残缺的肢体可以复生。更为不同的是,青春期里,我们的躯体完全不受正常体型的限制,时常长出额外的器官或肢体。
所有年轻男人和女人都向朋友炫耀地挥舞着第三只手臂,跳一种需要三条甚至四条腿才能尝试的复杂舞步,用第三只眼睛眨眼,张大嘴露出鲨鱼般的三四排牙齿。我曾有过四只手臂、两个鼻子,甚至两个心脏。直到医生把我按在刀下,割掉这些多余的器官。
我们的自我并不只是形体。我们可拥有任何形体,却仍保有自我。我们不害怕失去肢体,割裂身躯并不会让我们失去自我。
但我们并不总是毫无畏惧。
父亲安排了不少“眼睛”在我的整个青春期里盯住我。即使在十五岁,在我只比成年人矮了一二十厘米时,在我已经成熟到可以让萨拉娜怀上我的孩子时,我仍能察觉到那些“眼睛”从早到晚地盯着我。他们观察着我的肉体和灵魂,以便在父亲有空想起我时,向他汇报关于我的一切。他们不可能漏掉在我身上发生的任何变化,所以父亲肯定早就知道了,比丁特、萨拉娜还早。他们都早已知道了。
而我还不知道。
噢,当然,我知道的。我非常清楚。我扔掉了所有紧身的衣物,只穿足够宽松的上衣。为了不和朋友们一道游泳,我找尽理由。我不再招惹丁特,哪怕他因此而扬扬得意,以为我害怕他到处宣扬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化。也不再去想萨拉娜为什么不再和我亲昵。最后的一个月里,我不再把她带上床,是啊,我非常清楚,清楚到我不再去想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
我不去想自己将面对怎样可怖的未来。只除了一次,啊,我一直铭记着那一刻,仿佛它刚发生在今天早上:当我紧握手中的钢制长剑并宣誓此生将以剑为伴时。在那时,我还假装这辈子最大的恐惧是变成一个普通人,那种一辈子都没摸过剑,因为一点小伤就哭爹喊娘的普通人,那种鼻涕虫一样的卑贱生物。
“今天。”霍玛诺斯说道。
“我没时间。”我盛气凌人地回答道。作为王族的子嗣,我已习惯炫耀那还未到手的权力。
“这是穆勒之主的吩咐。”
讨论到此为止。什么诡计都行不通了,我必须立刻抛开一直相信的谎言,直面事实。尽管如此,我还是跟霍玛诺斯说身上很脏,需要洗浴,就这样尽可能地拖延了一下。但洗澡时,我还是努力不去看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身体。一个人独处时,我总是不去看镜子,要么把镜子转开,要么把衣服挂在镜子上。而此前我和其他爱慕虚荣的男孩一样,总在身边挂满了镜子。是的,这证明我知道,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眼下,再也没什么可逃避的了。这里是霍玛诺斯的无菌手术室。到处是锋利的钢制手术刀和染满血渍的床。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就在这些床上挖出带着倒钩的箭矢,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就在这里切除身体上长出的额外部件。
我站在镜子前,霍玛诺斯站在身后,两手伸至我胸前,罩住那对丰满的隆起物,上下掂量着。我不得不盯着镜中的自己,一面想着这绝不是我,一面感受着来自他人实实在在地作用在我身上的抚触。而我竟兴奋了起来,不,霍玛诺斯查验牲口般唐突而冷静的抚摸只会让我觉得怪怪的。但呈现在我眼前的景象,那对丰满乳房被人满不在乎地揉圆按扁的样子,好像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戏。瞧,直到这时,我还没有接受这是我的身体,还没有接受这事实。
“你为什么没有立刻来找我?”霍玛诺斯的语气听上去竟像是有点伤心。
“为什么?以前我长出过各种各样的器官,也没来找你啊。”
他摇了摇头:“你不是蠢货,兰尼克·穆勒。”
听到自己的名字,我只觉得一阵恐惧。“穆勒”这两个字让我感到无比恐惧——并不因为它是我的姓,而是因为我将很快失去这个姓氏。
“哪怕是穆勒家族也会发生这种事,兰尼克。每隔几代就会发生。没人能幸免。”
“只是青春期而已。”我反驳道,还暗自希望他会接受这理由。
他悲伤地看着我,目光竟似含着些许善意。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他说道,但显然对此并不抱希望,“希望检查时,能发现你确实是好好的。”
“没必要检……”
“现在就检查,兰尼克。”他说,“穆勒之主要我在一小时内给他答复。”
父亲发布什么命令,我就执行什么。于是我躺在手术台上,强令自己放松身躯,哪怕手术刀正毫不留情地切入我腹部。比这更剧烈的疼痛我都忍过来了——被木制训练用剑在身上割开参差不齐的伤口,或者箭矢从我的太阳穴射入再带着眼球飞出去。但这次不一样,不是疼痛,或者说不只是疼痛——因为自孩提时代起,我第一次感到疼痛和恐惧一并在体内燃烧。我想起了那些普通人,他们在战场上因为受伤而陷入恐慌,失去了勇气,然后在穆勒人的剑下变成碎肉时,也是这样吗?
霍玛诺斯检查完,缝起伤口。轻微的眩晕感和刺痛酸痒让我知道身体已经开始自愈——伤口齐整,不用一小时就能痊愈。至于结果,我甚至不用去问他,他低垂的双肩、紧绷的脸已经告诉我结果了。他竭力想把坏消息藏在冰冷的表情后面,但却失败了。
“割掉不就行了?”我开玩笑道。
可他并没有笑:“那可是卵巢,兰尼克。哪怕我把它们连同子宫一同摘除,但过不了多久还会再长出来。”他看着我,脸上带着那种男人踏上战场面对敌人时的决绝表情:“你是个完全再生体。它们会没完没了地长出来的。”
这就是了。完全再生体。我变成了这玩意儿,就像我那漂亮的表妹瓦琳斯一样。她得知消息后就疯了。那时她身上已经长出了男性生殖器,一副不男不女的怪物模样。她就用那个新玩意儿对着所有靠近的人撒尿。
完全再生体,完生体。我对她避而远之,所有人都对她避而远之。甚至从那以后就没人再提过她的名字。一开始,她只是不再是人了,然后她似乎从来都不是人,最后她就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青春期结束时,大多数穆勒人都会稳定在他们成年的体型下,不再疯狂长出新肢体,而是丢了什么才长什么。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没能这样稳定下来,仿佛青春期永无止境,身上永远会随机长出点什么来。于是,躯体忘记了自身应有的姿态,它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受到伤害,自始至终需要再生,仿佛身上永远少了点什么,于是就不停长出新的肢体。
这是最糟的死法,因为你根本死不了。你不再活着,而他们又拒绝让你去死。
“这样吧,霍玛诺斯,”我说道,“你可以说我死了。”
“抱歉,”他应道,“我必须立刻告诉你的父亲。”
于是他就离开了。
我再次转向墙上的镜子,我的衣服正挂在镜旁的钩子上。花了那么长时间练习长剑、棍、矛、弓箭,最近还在铁匠铺拉了好一阵子风箱,才让我的肩膀像男人那么宽;跑步和骑马让我的臀部线条仍然绷得紧紧的;我的腹部线条分明,肌肉硬得像铁块,看上去男子气十足;而我的胸部,硕大、柔软,看上去无比诱人……
我的腰带还挂在墙上,上面插着我的刀鞘。我抽出刀子,抵在胸部上。疼,太疼了,我只割了一英寸就疼得不得不停下来。然后门边传来的声响让我转过身。
一个黑皮肤的克莱默人惊恐地向我躬身行礼,不敢看我现在的狼狈模样。我认出她是我们家的奴隶之一。上一次战争中她还跟着参战,并由于父亲取得胜利而不得不终生服侍我们。
“没事,别怕。”我说道,但她仍毕恭毕敬地垂着头。
“我主恩塞尔要见他的儿子兰尼克。现在。”
“该死的!”我说道。她立刻跪地祈求宽恕,而我只是穿上衣服,径直走出门,忍住不去看自己胸前的隆起微微起伏的模样。经过她身边时,我没有打她,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那个克莱默奴隶只敢喃喃地表示感谢。
我跑下楼梯,直奔父亲的厅室。我还没学会像个女人那样亦步亦趋,脚步轻缓,轻摆臀部以免撞上什么。但跑了几步,我就不得不停下来,倚着栏杆,静待疼痛与恐惧消逝。而当我直起身,缓步向下时,却看见丁特正站在楼梯底下。他阴沉沉地笑着,和这家族其他那些崭露头角的恶心家伙一样令人生厌。
“看来你听到消息了。”我说道,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走下去。
“我建议你穿个围胸。”他柔声道,“我可以把玛诺雅的借给你,不过她的可能会有点小。”
我把手放在刀上,吓得他后退了几步。生气时我还是喜欢握住刀子,那坚实的金属质感总能让我平静下来。
“你不能伤害我,兰尼克。”丁特笑道,“现在我是继承人了,很快就会是家族的领袖,而我是很记仇的。”
我想说点什么刻薄话来反击,或者让他明白,刚才在手术室经历的和接下来将要经历的一切,才是真正的痛苦。无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但只有面对真正的朋友时,你才会把这样的痛苦与恐惧袒露出来。不,甚至连朋友都没这个资格。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走向父亲的房间。他却吹了声口哨,那种在西瓦尔街上召唤妓女时用的口哨声。我拼命忍住才没把刀子插进他的心脏。
“你好,我的儿子。”父亲看着我走进房间,轻声道。
“你得告诉你的小儿子。”我回答道,“我还知道怎么杀人。”
“我就当你是在说‘你好’吧。跟你妈妈打个招呼。”
我跟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就看见了“那个贱人”。我的母亲,也就是父亲第一任妻子,死于一次奇怪的心脏病。“那个贱人”就顺势攀上了正妻的位子。父亲不觉得那次心脏病有什么奇怪的,可我无法接受。“那个贱人”的大名是茹瓦,来自舒米特一族。她只是一个盟约、两座堡垒和三百万英亩土地的附赠品,可机遇加上父亲不可理喻的爱把她抬上了高位。于是,根据习俗、法律以及父亲的意愿,我们不得不叫这个贱人“妈妈”。
“你好啊,妈妈。”我冷冷道,她则向我展露了一下那种温柔、甜美的,谋杀者的笑容。
父亲没浪费时间安抚我或表示同情:“霍玛诺斯说,你是个完全再生体。”
“谁要想把我塞进再生圈,就等着被我一刀干掉吧。”我回答道,“哪怕是你也不例外。”
“或许有一天,我会把你这叛逆味十足的宣言当真,然后绞死你。可现在,你不用害怕。我还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儿子塞进再生圈,哪怕他是个完生体呢。”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我说道,“我研究过一点家族的历史。”
“那你就得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进来吧,丁特。”父亲说道。我转过身,看见我的弟弟走了进来。那一刻,我终于失去了控制。
“这个烂屁股的蠢货会毁了穆勒一族的!你这个蠢货,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只有我才能让这脆弱的王国保持完好。而换成丁特,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就会把你辛苦拼来的一切烧成灰烬,而你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很久之后,我还会满心苦涩地回忆当时的言语。可那时,我又怎么知道这脱口而出的诅咒会有变成现实的一天?
父亲站起身,缓步绕过桌子走至我身前。我满心期待地等着他打我,可他只是把手放在我脖颈上。恐惧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以为他真的要绞死我了。可他只是撕开了我的长袍,拧住我的胸部。我疼得吐了口凉气,向后挣开。
“你再也没那么坚强了,兰尼克。”他大吼道,“你变得像个女人一样软弱。还有哪个穆勒族的男人会跟在你身后冲锋陷阵?”
“跟着他冲上床倒有可能。”丁特笑道。父亲转身抽了他一耳光。
我举手护住裸露的胸部,这种女性般的屈辱感让我不知所措,下意识转身避开他们的目光。这时我才发现“那个贱人”正站在我身后,微笑着上下打量我的身体,眼光从我的胸部移向臀部。
别看我的胸部!我在心中尖叫道。那不是我的乳房,那不是我!绝望笼罩了我,让我只想抽身而退,从这身躯里逃出去,逃到什么不知名的地方去,只留下它在这儿。那样我就还是个男人,还是穆勒一族高贵的继承人,还是我自己。
“穿上斗篷。”父亲命令道。
“是的,我主恩塞尔。”我喃喃道。我没法逃离这身躯,就只能掩盖它。斗篷粗粝的表面把乳头磨得生疼,但这疼痛算不上什么。我只是木然地看着父亲举行了全套仪式,剥夺了我的继承人身份,转由丁特补上。我的弟弟看上去高大威猛,金发闪亮,头脑聪颖,而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智慧不过是狡黠,他的力量和速度更远逊于我。可仪式结束时,他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那个本属于我的位子上。
父亲还命令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效忠于丁特。
“那还不如让我去死!”我说道。
“那也不是不可以。”父亲说道。丁特笑了。
我不得不发誓永远效忠丁特·穆勒,穆勒家族的继承人,穆勒、克莱默、霍普尔、维泽尔、亨廷顿岛,所有这些我父亲征服并统领的土地的共主。丁特想要我死,而我绝不能遂了他的愿,哪怕发了个誓又如何呢。只要我还活着,他就得在那王座上辗转反侧地等着我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我默默地想着今晚他得在自己的床边塞上多少守卫,却也知道自己不会去尝试杀他。杀死丁特并不会让我成为继承人,只会带来一场关于继承权的疯狂竞争。或者更糟的,茹瓦会被允许生下子嗣,于是一个只有一半穆勒血统的子嗣将继承父亲的王位。但不管怎样,一个像我这样的完生体是绝对不可能统治穆勒全境的。而且,完生体很少能活过三十岁。他们甚至不能和正常人生下子嗣。我的心猛地一抖,直到这时我才想到可怜的萨拉娜。她必须堕下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了。她已经从未来家族之长的正妻,变成一个怪物的女人了。她选择我成为自己生命的另一半时,或许以为自己踏上了一条康庄大道。而如今,那条道路在她脚下分崩离析了。她的未来全系于我的身上,可现在,那未来却跟着我一道毁灭了。
“你还在想着怎么把自己送上绞刑架吗?”父亲问道。他大概以为我还在盘算着怎么干掉丁特。
“没有,父亲。”我回答道。
“那么,毒药?溺水?我不觉得你在这里时,我的继承人还能感到安全。”
我瞪着他说:“丁特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不用我插手,他也会把自己推向深渊的。”
“我也看过家族的历史。”父亲道,“所有那些软弱到没把自己的血亲送进再生圈的穆勒族人,都会很快后悔的。”
“那就让我死得利利索索的吧,父亲。”我几乎已经在恳求他了。我只是没办法出声求他,求他别让那些人圈养我,像填鸭一样饲喂我,然后像割葡萄一样从我身上收割肢体和器官。别把我变成绵羊,变成奶牛,变成那些牲畜一样的可怜东西。
“而我却难得地软弱了一下。”父亲说道,“我不想杀你。所以我会把你送去出使他国。这国家还要离我们足够远,远到丁特不必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我不怕他。”丁特装出不屑的样子。
“那你就是个蠢货。”父亲厉声道,“不管他有没有那对奶子,都比你高出不止一筹。而在你没有变得有他一半那么聪明之前,我都不会把这个王国交到你手上。”
丁特不说话了。但我知道,父亲的话已经让他下决心除掉我而后快。他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干掉我吗?我不这么觉得。但我相信丁特会坚信这是父亲给他的第一道测试:干掉我,证明自己配得上这王座。
“出使哪个国家?”我问道。
“纳库麦。”他回答道。
“东边那些在树上爬上爬下的黑皮蛮子们的国度?”我曾学过的地理知识在这时派上了用场,“为什么把我送去和一些野兽为伍?”
“他们不是野兽。”父亲说道,“最近几次战争里,他们开始用上钢质武器了。两年前,他们征服了德鲁,眼下埃里森也将落入他们手中。”
想到住在树上的黑蛮子征服了德鲁那些自高自大的石匠,或者统治了埃里森那穷乡僻壤里的虔信者,我就感到由衷的愤怒。我们不是刚征服了克莱默,让那些黑鬼明白他们天生就是下人,活该当奴隶了吗?而现在,另一群奴隶却想跟我们平起平坐?
“我们为什么不派出军队,而是派出大使?”我问道。
“我是蠢货吗?”父亲怒道,“如果我想听无脑的战争叫嚣,直接召开会议,任由那些贵族们大放厥词就行了。”
我立刻意识到,他希望我像穆勒之主那样思考,而不是像一个毫无责任在身的普通士兵那样盲目冲锋。这让我感到振奋,又无比伤心,于是便实话实说:“如果他们有硬金属,这意味着他们找到了上层世界肯买的东西。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硬金属,甚至连他们在卖什么都不知道。因此,出使的首要职责不是签署条约,而是找出他们到底有什么值得上层世界开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