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莉已经飘入那球室般大小的厅房中。两人跟着进去……
路易慢慢醒来,感觉很惬意。他头枕着胳膊,躺在软绵绵的什么东西上。胳膊压得有点麻木。
他一骨碌翻身,睁开眼——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竟然睡在床上;肋骨下好像硌着什么东西——泰莉的脚!
路易慢慢想起来了。昨晚他们进人城堡后,发现地下室里有间宽敞的房子;房子里就放着这张像个小型高尔夫球场似的睡床。
当然,他们也看到许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地方是座城堡不假,可又不单纯是座豪华的城堡。高达五十英尺的宴会大厅的确让人吃惊,但更让人奇怪的是:厅里的桌椅摆成一圈,烘托着中间隆起的一个平台。平台上放着一把高靠背椅,跟皇座大小差不多。
泰莉坐上去试了试,鼓捣鼓捣椅子升到了半空。她又找到了扩大声音的机关——想必那统治者发号施令时声如雷鸣。看来椅子能动,而且椅子动时,上方的雕塑也跟着动。
那雕塑是由电线编织成的,看上去分量很轻。开始时,谁也没琢磨出像什么。等泰莉转动一下——那东西分明是一个头像!
一个毛发全无的男人的头像!
他是不是土著呢?要知道,所有属于这一社会里的人都得刮干净脸和头皮。他是不是来自环形世界的其他地方呢?这三个人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但是,那张脸无疑是一张人脸:英俊威严,棱角分明,一看就知道习惯于发号施令。
此时,路易抬头望望天花板,想起了昨晚见过的那张脸。或许是因为长期发号施令的缘故吧,那张脸留下了好多皱纹,尤其是眼角和嘴边。后来的艺术家竟然想方设法保留下来了这一生动的细节。
这座城堡过去肯定是政府的办公地。所有的一切都围绕这个目的来设定:皇座,宴会厅,奇特的窗子,悬浮的城堡连同城堡独立的能源。但是,在路易看来,一切全都是因为那张脸。
当然,他们几人也在城堡里逛了逛,只见到处都是装点豪华、设计精致的楼梯。城堡虽然在动,他们却全都是静止的。这里没有升降机,没有电梯,没有滑行道,也没有降落机。或许这楼梯本身过去能移动吧。
这三个人晃荡着往下走。下坡总比往上爬容易。就在这城堡的底部,他们发现了这间卧室。
泰莉和路易实在忍受不了这床的诱惑了。好多天以来,他们都睡在飞轮上。碰巧着陆了,说实在的,做爱都不那么舒畅。有了床,谁还有心思管议长——让他自个溜达去吧。
现在,说不准他又发现了什么。
路易麻木的手臂慢慢有了感觉。他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怕弄出动静,眼睛四下里打量……
卧室的一堵玻璃墙冲着那个枯水的池子。隔着玻璃墙、玻璃地板,鳍角怪白色的骷髅似乎盯着他看;空洞的眼睛嵌在它勺子样的头颅里。
相对的另一堵墙也是透明的。躺在床上,他好像看到一千英尺之下的城市。
路易骨碌了三次才到床边。地板上铺着一层毛茸茸的地毯,瞧那颜色搭配像是土著的胡须。路易挪到窗前,往外看。
(什么东西挡住了视线,影影绰绰像是大屏幕上的小光点,很惹人厌。)
天空是一片苍白,而城市却是一样的灰色。大多数建筑物都挺高,但是有几座拔尖的高楼赶上了城堡的底部,使其他房屋显得矮小可怜。当然还有其他悬浮的东西。路易能看到侧影中呈现的残墙颓壁,因为数千吨的砖瓦全脱落下来了。
这梦幻城堡肯定有自身的能源系统。卧室如此宽敞,任何的奢侈都能满足。透过巨大的窗形墙,那君王可以沉思他的王土、他的蚁民。
“这地方肯定招人嫌恶。”路易叹道。
突然,某种东西攫住他的视线。有东西在窗外抖动!
是细线。一根细线已经搭上了窗棂。但是,天空中仍有很多线飘下来。他看到两团线从楼檐垂下来,垂到城底。肯定他往外看的那会儿,线团就已经开始往下掉了。原来是这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
虽然不清楚这线来自哪里,路易倒坦然接受。多美的一切!他脱光了衣服,仰面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盯着那线一根根从窗口滑过。他觉得挺安全,挺放松。这恐怕是自从“谎言者号”受袭以来第一次这么惬意。
黑线一环接一环地从窗前飘落,映衬着灰白的天空。瞧它瞬间闪现在眼前,瞬时又没了踪影!怎么才能知道它的长度呢?怎样才能数清暴风雪里的雪花呢?
一刹那间,路易恍然大悟。
“欢迎归来。”他说道。不过,他也惊得直发呆。
影子广场的电线——它们竟追随他们到了这里。
路易爬上五层去找早餐。
当然,他不期望这里的厨房还能用,只是在找宴会大厅时偶然发现了厨房。
这更证实了他先前的想法:称威称王者必有其随从。想必这里的随从绝对不会少,因为厨房的规模宏大,盛得下十几个大厨,每名大厨各有自己的仆人,端着做好的食品送到宴会厅,然后带回脏碟子,再洗干净,跑腿打杂……
原先盛新鲜水果、蔬菜的箱子现在却落满了尘土;里面放着水果核,水果的干皮,还长着霉孢。一间挂肉用的冷冻室如今空荡荡,却挺暖和。还有一台能用的冰箱——摆在冰箱架上的食物或许能吃,但路易不敢尝。
没有瓶瓶罐罐。
水槽也干了。
除了冰箱,其他用具的构造跟门轴一样简单。炉子上根本没有温度显示器和计时器,也没有烤箱类的东西。炉子上面还挂着绳子,脏乎乎地拧了好多扣子。自然调料呢?怎么没调料瓶呢?
临走之前,路易又环顾了一囤。要不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屋子的真相。
实际上,这房子最初并没被当作厨房。
那么,是什么呢?贮藏室?娱乐室?或许是后者吧。因为有一堵墙中间是空的,而且同样的漆却比其他地方显得鲜艳。地板上还留着椅子、凳子移动时的痕迹。
那么,一切都明白了。这屋子曾经是间娱乐室。或许这墙曾经坍塌过,可谁也记不清怎么修复。后来这里的自动厨房也出了毛病,没人会修,只好放弃不用了。
这样,巨大的娱乐室就被转化成人工操作的厨房了。如果没人记起怎么修复自动厨房,那么,这种大规模的厨房当时肯定不会少见。想想外边的车道,天然的食物肯定都用飞行的卡车运来。
可是,这运货的卡车又是什么时间一辆辆废弃的呢?
路易百思不得其解,讪讪离去。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宴会厅。他从飞轮的食物槽里弄出一块砖状食物,吃起了早餐。这才是城堡里唯一可靠的东西。
他刚吃完,百兽议长便走了进来。
那克孜肯定也是饿坏了,直接走到飞轮前,拔下三块黏糊糊的东西,几口就吞了下去。吃完了,他才转过身来。
现在这克孜不再白得像个鬼样了。那泡沫使他又恢复以前毛茸茸、粉红色的老样子,显得很健康。不过,有几块黑疤特别扎眼。
“跟我走,”那克孜开始发号施令,“我找到了一间地图室。”
《环形世界》作者:[美] 拉里·尼文
第十六章 地图室
地图室位于城堡的最顶部,这充分显示了它的重要性。克孜走在前面领路。这家伙没有跑,但就是比人快。路易在后面气喘吁吁,好一阵子跟着急走。
等他爬上顶部的平台,百兽议长已经推开一扇双层的门,走进去了。
透过那扇门,路易看到屋内平放着一圈黑玉。那黑玉足有八英寸宽,离地面三英尺高。黑玉后边是一条婴儿蓝色带,和以前见到的一样,上面都有颜色较深的方块。
路易站在门口,细致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环形世界的缩影图几乎占据了屋内整个空间,横跨大约一百二十英尺。地图中心位置是一方形屏幕,背冲着门口,样子显得很笨重。看来是靠它进行演示了。
周围的墙上高高挂着十颗旋转的球体。各个球体大小不一,旋转速度也不相同,但是颜色倒挺统一,跟地球相仿,都是深蓝中掺着霜白。每个球体下都挂着一张圆锥截面图。
“我一夜都在这儿忙活。”百兽议长正站在屏幕后面,说道,“很多东西值得看。快过来。”
路易正要缩脖钻过环形带去,突然念头一转,停住了。
那鹰隼样的人控制着整个宴会大厅,想必到这最为神圣的地方也不会如此低三下四吧。路易一横心,冲着环形带走了过去。谁知竟然毫无障碍——那不过是一种星云虚相!
他站在百兽议长背后。
控制盘绕着显示屏幕。按钮全是银制的,又大又厚。每个按钮都刻成动物的头样,高度相同,呈弧线分布在盘面上。看来是费了一番苦心美化,可这世界怎么就衰落了呢?路易心里很纳闷。
屏幕亮着灯。人往里看就如同站在影子广场的边上往下瞧,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早仔细看过了,”那克孜道,“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触动了一个按钮。
屏幕上的图像迅速扩大,弄得路易一阵眩晕,禁不住去按百兽议长的脑袋。“我想让你瞧瞧边缘墙,喷啧喷,再往上一点……”
他又触动另一个头像按钮。景象一转,他们仿佛伫立在环形世界的边上。
肯定某个地方装有望远镜。在哪儿呢?会不会安置在影子广场上了呢?
他注视着屏幕上高达一千英里的绵绵山脉。随着议长找到更合适的按钮,景象也就愈加开阔。这山脉好像是被太空中利刃般的阴影突然间劈开,显得异常突兀陡峭,实在令路易惊异。
接着,他便注意到了山峰之间有东西相连。
看上去那是一条银线。路易心中明白。“线性加速器。”
“是的,”百兽议长答道,“没有空间转换亭,这是唯一横穿环形世界的可行办法。主要的交通系统恐怕也在于此……”
“别忘了这山还有千里高呢。电梯呢?”
“我发现沿边缘墙有很多电梯井。你瞧那边——”议长手指一动,那条银线变成一个个相离甚远的微小圆环,藏匿在顶峰,从陆地上看不见。一条细得几乎看不到的管道联结着其中的一个圆环,顺着山脉的斜坡伸下来,消失在环形世界底部的云雾中。
百兽议长接着说:“电磁环簇拥在电梯井的周围。其他地方全都相隔百万里。我猜测它们只是用来启动、停车和指引。车子能加速到自由落体状态,沿墙飞跑大约每秒七百七十英里,然后凭借其他电磁环停下来,靠在电梯井附近。”
“如果不考虑加速,谁要是想去个地方,那得需要近十天的时间。”
“小事一桩。想想你到离地球最近的人类世界银眼去,你至少需要六十天,而你要想横贯整个已知世界,所需时间该是二百四十天吧。”
“千真万确。环形世界里可居住的区域比已知世界大得多。恐怕就是为了空间,他们才不惜余力修建这东西。要不,谁会操这苦心、费这份苦力?”路易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有没有人还在用线性加速器?”
“这问题纯属无稽之谈。我让你瞧瞧。”景象先是集中于一点,再往一侧移动,然后影像慢慢展开:无尽的黑夜,黑云倾泻在黑色的土地上,但突然——
“灯光!天哦!还有城市。”路易咽了口吐沫。那景象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了。“看来还没都死光。咱们还有救。”
“我可不这样认为。这地方说不定很难找到……”
“别那么泄气!”
屏幕里的城堡显然就是现在这座塔城,静静地悬浮在一片光亮之上:窗子、氖气、灯光中飞舞的灰尘……样式古怪的悬浮建筑物……看上去蛮可爱的。
“录像带。奶奶的!咱们看的是录像带。我还以为是现场直播呢。”
所有的希望只是那么一瞬!这璀璨的灯光,这忙碌的城市,不过是绘制的地图……但这地图也该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吧。
“昨晚好几个小时,我也一直认为这是现场直播,一直没有怀疑它的真实性。可是,我就是找不到‘谎言者号’着陆时所撞起的数千里的陨石坑!”
路易沉默不语,把手搭在克孜裸露的肩头上。他也只能够到议长的肩头。
议长没有反应,接着说道:“还有其他东西呢,注意看。”
他把图像迅速向“港口方向”滑动。黑色的土地开始模糊,转眼之间,面前已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画面仿佛在往后移动……
“你瞧见了吗?这里有很多的咸海,其中一个咸海的海湾正好截断咱们去边缘墙的路。这片海洋比咱们的海洋要大好几倍,就这海湾也跟咱们最大的海洋相仿。”
“不外乎多耽搁一会,还能飞不过去?”
“也许吧。但咱面对的障碍比这更大。”那克孜伸手去按另外一个按钮。
“先别动!我想仔细瞧瞧那群岛屿。”
“为什么,路易?想在哪儿停一停弄点粮食?”
“那倒不是……你没看到吗?它们之间隔着那么宽的水带,怎么会聚到一块呢?比如说那一群。”路易的食指指着屏幕,“现在看看那张图。”
“我摸不透。”
“那一群岛屿正好在你所谓的海湾里,那张图就在你背后。圆锥截面图上的陆地有点变形……看到了吗?十个世界,十组岛屿。它们肯定不是一比一的比例。我打赌这岛跟澳大利亚一般大小。最初的陆地不会比地球上的欧罗巴大多少。”
“路易,这是不是代表人类典型的幽默感呢?”
“不是,不是,不是。灵透点?除非——”
“什么?”
“我还没想到过。第一代——他们不得不抛弃他们的世界,但是他们想留下点他们失去的东西作纪念。这样,三代以后就会很好玩。事情常常这样。”
那克孜不等路易把话讲完,却问起一些不相干的东西:“你认为你们能理解克孜人吗?”
路易笑了笑,摇摇头。
“很好。”那克孜答道。接着,他又换了话题,“昨晚上我花了点时间观察最近的太空港。”
他们两人站在环形世界缩影的中心,透过一个方形的屏幕审视着以往的一切。
看来这个世界昔日可真不一般。两人心有余悸地注视着太空港。
太空港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凸出在边缘墙朝向太空的一侧。一艘巨大的钝头圆锥形飞船停在港内的电磁场上。电磁场发出柔和的光晕,好像是为了便于飞行员操作。
“录像带缠带了。”百兽议长说道,“昨天晚上我看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船中的顾客似乎直接走入边缘墙,仿佛有那么一种渗透力在发挥作用。”
“是吗?”路易简直失望到了极点。太空港平台远在他们的顺时针方向——这之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他们所走过的行程!
“我看到一只船起飞。根本不用线性加速器,他们只用来着陆,或使船速达到太空港的速度。至于起飞,他们只把船推人太空。”
“这跟乃苏猜测得一样,路易。记不记得陷阱门的安排?环形世界旋转很快,冲压场很容易操作。路易,你在听我讲话吗?”
路易沉重地晃晃头:“对不起,我所想的就是,咱们的行程又增加了七十万英里。”
“别那么泄气。咱们可以使用边缘墙顶部的线性加速器。”
“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准加速器早就瘫痪了。你知道文明不会止步不前,只要交通便宜,它就会四处蔓延。就算咱们把它弄活,咱们也不是驶向电梯井哪。”
“这倒不假,”那克孜讪讪说道,“不过,我也找到了另一个地方。”
只见屏幕上飞船下降,悬浮的卡车通过管道进入飞船的主舱,乘客也全都进人了管道。
“是不是改变目标?”
“不成。毕竟太空港是咱们最有胜券的机会。”
“是么?”
“当然,奶奶的!环形世界地儿虽大,不过是个殖民地,在殖民地的世界里,文明通常集中在太空港周围。”
“这是因为飞船常来自本土世界,同时也会带来技术革新。猜想一下环形世界的居民放弃了他们的本土世界。”
“但是,船仍然能开进来呀,”路易固执己见,“当然是从被放弃的本土世界里来!你要清楚冲式飞船主要靠的理论是相对论,是时间扩张。”
“你是不是还希望找一个年纪大点的太空人,把这陈谷子烂芝麻全教给他们?或许你正确无误。”百兽议长耐不住性子,“我真烦够了这一切。我看看是不是还有东西让你瞧瞧?”
路易突然问道:“自从离开‘谎言者号’,咱们到底走了多远?”
“我说过我没找到咱们离开的地方,反正从这城堡到边缘墙大约是十万英里。”
“这么远……但是,你肯定已经找到那座山了。”
“没有。”
“那座大山,上帝之拳,咱们差一点全毁在那山坡上。”
“没有。”
“真让人丧气,议长。有没有可能咱们走错了路线?从这城堡往‘星座向’回返的话,你应该能发现上帝之拳。”
“但就是没找到。”百兽议长言语不容置疑,“你还希望再看看吗?比如说,还有很多空白区。可能是因为带子陈旧的缘故吧,但我琢磨着,环形世界里有很多地方都挺神秘,说不准还藏着呢。”
“那就得靠咱们自己去瞧瞧了。”
突然,百兽议长猛一转头,盯着双层的门,耳朵竖起来如同蒲扇。只见他躬腰曲膝,四肢着地,悄无声息地纵了出去。
路易迷惑地眨巴着眼睛。什么事弄得他这么紧张?紧跟着,他听到——
想想这城堡的年月,各种机械早该年久失修了吧。怎么会传进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呢?
百兽议长已看不到影子。路易拔出筒式激光,小心翼翼地跟了出去。
克孜正站在楼梯口往下看。路易放了心,收起武器。紧接着,泰莉从底下升了起来。
“这楼梯只能往上,”她兴奋不已地讲道,“不往下。六层、七层之间的楼梯根本不动。”
路易问了一个很浅显的问题:“你怎么弄的?”
“你只要抓住楼梯的扶手,往上推就行。不过,你只有抓紧了才行,挺安全。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
“真有你的!今早上我可爬了十个楼层。爬了几层后你才发现的呢?”
“我根本没爬。我想上来吃早饭。刚上第一个台阶就被绊了一下,碰巧抓住了扶手。”
“乖乖,我能想象得出。”
泰莉顿时一副委屈样:“那不是我不小心,如果你——”
“对不起——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我光顾看底下来回走的人了。楼下面是个公共广场。你们不知道?”
百兽议长的耳朵顿时撑大了几分:“有广场?还没有废弃?”
“没有。今天早上,人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现在肯定有好几百号人了。”她笑容洋溢,如破晓的阳光,“他们还唱歌哩。”
城堡里所有走廊的两侧都有壁凹,里面铺着地毯,摆着桌椅。这样堡里的人不论在哪儿,想吃就能吃,想喝就能喝。城堡地下室附近有一个角落,像是用餐的地方。窗子很高,成直角弯了下去,既可当墙又可当地板。
下了十层楼梯,路易又有点气喘吁吁。可一到这角落,他就被那餐桌吸引住了:桌面看上去像是雕刻而成……可能使用了数十年或数百年,上面留下白色的痕迹。
“谁会使用这些盘子呢?”路易沉思道,“怎么不把这些东西全倒掉呢?怎么不用水管子把这桌子好好冲洗一番呢?”
桌子看上去很不干净,但是——“他们绝不会弄来苍蝇,或者蚊子,或者狼。但为什么会带细菌来呢?”
“结肠菌,”他自问自答,“为了消化。如果细菌变得有害,如果一切都不具备免疫力,那么,环形世界的文明莫非因此而衰落?任何文明都必须有一定的数量才能繁衍生息。”泰莉和百兽议长对他毫不在意,跪在窗前往下看。路易也走过去。
“他们还在那儿。”泰莉说。
的确如此,路易大体估摸一下,约有一千人。他们正往上看。不过,他们没有唱歌。
“他们不可能知道咱在这儿。”他说。‘
百兽议长暗示性地说道:“也许他们崇拜建筑物。”
“即便是,他们也不会天天这样做。这地方离他们太远,他们够不到。”
“也许咱们碰上了特殊的日子,祭日。”
泰莉接茬说道:“也许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什么特别的事。比如说可能有人看见咱们或者那个——”她用手指了指那黑线。
“这东西我也一直搞不清。”百兽议长搔搔头,“往下掉多长时间了?”
“至少从我醒来那会儿。像雨一样,或者是新型的雪,全是从影子广场里垂下来的线,一大片一大片的。你觉得它们为什么会垂到这儿来?”
路易脑海中浮现出影子广场之间六百万英里的距离……“谎言者号”猛烈的撞击,整个二百万英里的线松散开来……随着“谎言者号”一块掉往环形世界的地表,几乎是同一路程。这样,中途碰到一部分线团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没心情絮叨,只说了一个词:“巧合。”
“不管怎样,咱们现在已经被包起来了。很可能昨天夜里就往下落了。这些当地人肯定非常崇拜这座城堡。”
“试想一下,”那克孜一字一顿,“如果环形世界的工程师今天出现的话,而且从这悬浮的城堡滑下去,那么,那些人肯定会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至于太过惊奇。路易,咱们试试‘装神’怎样?”
路易回过头来,想答却又怕憋不住笑,只能一本正经地绷着脸。谁知那克孜竞对泰莉解释起来:
“这可是路易的建议,对付这些当地人,咱们可以装扮成环形世界的工程师,你和路易当作助手,乃苏是被逮住的魔鬼。不过,他不在,咱们只能凑合着干了。我呢,与其说是工程师,不如说更像神——战神——”
泰莉乐不可支。路易终于仰面大笑。
这家伙身高八尺,身宽体胖,一副利牙,虽然毛发全被烧焦,但看上去仍是让人胆战心寒。再瞧他头上没有毛发遮挡,耳朵俨然是两把粉红的太阳伞;双眼上面有一道棕色的毛,像是眼罩;屁股上还剩下一些长毛,如同长出一个毛茸茸的枕头,坐起来很方便。这样子的确也有点滑稽。
路易一笑便不可收拾,越笑越觉得有趣,最后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往后退几步,想蹭到椅子上。
一只大手攫住肩膀,把他举到空中。路易眼里闪着光,和那克孜两眼相对。
那家伙说:“玩真格的,路易,你得把这事说明白。”
路易费了好一番劲,才挤出几个词:“一个——个——战神。”接着他又说不出话来。泰莉也发出打嗝的声音。
克孜把路易放下,等着他最后同意。
“你现在形象不佳,扮神欠点火候。”过了好一会儿,路易才缓过劲来,“等你毛发长出来后才行。”
“但是,如果我用手把人扯成几块,也许他们会敬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