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树林里冲出了一群人,手里都拿着弓和梭镖,一排镖和箭射向了小飞机。

如果这是一架普通的飞机,这些雨点般射在机身底部的镖和箭一点用也没有。但鹳式飞机的机舱是一个密闭的有机玻璃罩,舱罩在机身底部甚至还向内弯进少许,这是为了方便机内人员,可以直接观察地面情况。这对于增大能见度无疑是很理想的,但就是易于遭到地面炮火的攻击。

克罗斯比的手握着操纵杆,因此他的肘部刚好搁在有机玻璃罩的突出部上。突然,他轻轻的“唉唷”了一声,手臂猛地朝里一缩。他把刚才外侧的手臂垂了下来,而改用另一只手握着操纵杆,他是不想让哈尔看到那只手臂的情况。他猛地加大油门,把飞机拉了起来,远远离开地面的射击,然后拉平,直朝凯坦尼狩猎旅店飞去。

3、与死神赛跑

哈尔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坐在队长后面的罗杰看到一支黑箭射中了队长手臂肘弯上去一点的地方,箭头射穿了手臂,在另一侧露了出来。

“哈尔,你看!他的手臂……”罗杰喊道。

哈尔朝前弯下身子,看到了队长想藏住的手臂及黑箭。

“现在还不要紧,”克罗斯比说,“关键是在我昏倒之前把你们送到营地。”

“你认为这是毒箭?”

“可能。”

哈尔仔细地看着箭头,看看上边是否有黑色的胶状物,那就是用剧毒的箭毒木苷树熬出来的毒药。

“上面除了你的血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在箭头部分你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他们不把毒药敷在那里。”

“为什么?”

“因为可能扎着他们自己,一个成天在丛林中跑来跑去的人,背着一大筒毒箭,带毒的箭头朝上竖着,这对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伙伴都非常危险。”

“那他们把毒药涂在哪一部分呢?”

“箭杆,紧挨着箭头的地方。”

“那一部分正扎在你的手臂里,我们是否应该尽快把它拔出来?”

“你够不着。”的确如此。前边的两个座位相隔两英尺,哈尔要够到队长受伤的靠外侧的手臂,就一定会妨碍飞机的驾驶。

“我够得着,”罗杰说,“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哈尔想,箭头是带倒钩的,“不要朝后拔,试试先把箭头折断,然后把箭杆拔出来。”

罗杰朝驾驶座的椅背上俯下身子,抓住箭头,拼命想把它折断,但这木头非常硬。他使出了更大的劲儿,啪——带倒钩的箭头终于断了。他累得满头大汗,双手沾满了鲜血,还有点晕——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想到队长受了多大的痛苦,克罗斯比一声不哼。

现在是手术中最疼的时候了,罗杰希望他的病人能少受点罪,他估计猛一使劲就可以把箭杆拔出来。他双手紧握箭杆,咬着牙,使劲往后一拽。箭杆卡得那么紧,连飞机也给拽得摇晃起来,克罗斯比立刻把它控制住。

“一定是卡在骨头和肌肉之间了,”哈尔说,“再来一下吧!”

罗杰以前曾有过想当外科医生的念头,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只见他全身大汗淋漓,这倒不是因为肯尼亚这个国家正在赤道上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动作会给队长带来剜心般的疼痛。他再次用沾满血的双手紧握住箭杆,使出全身的劲儿猛地一拉,不成功。

他把箭杆上下晃动,想把伤口弄大一点,他知道这一定疼得要命,但没有别的办法。又拽了一次,箭杆终于被拔出来了。

克罗斯比队长张开了紧闭着的嘴。罗杰想,他一定会大吼一声“你这个笨蛋”,然而队长却说道:“能干的孩子!”

“把箭杆给我!”哈尔接过箭杆,查看刚才扎在肉里的那一段,透过血渍,他还是看到了一点黑色的胶状物体。

“我看就是那个东西。”

队长的吉凶如何?他可能活下去,也可能死掉。哈尔过去曾经看到过非洲人炮制这种毒药。他们自己也怕得要死,非常小心,一小点也不敢沾到身上,他们要到树林里熬煮,而不在村子里——因为那样太危险了,毒液可能会溅到身上,如果皮肤上有哪怕是一点点伤痕,即使只有针尖那么大,毒药也会进入身体。

结果如何?这就得看毒药的药劲如何以及中毒的人身体能忍受的程度如何。一个孩子几分钟之内就可能死掉,一个妇女可能在被抬回村子的几百英尺的途中死去,而另一个可能是20分钟以后才死。哈尔曾听说一个男人3小时之后才死;而另一个体格强健的人被敌对部落的人射中之后,昏迷了两个小时又活过来了。

毒药新鲜与否,其药力也有区别。如果新鲜,那会立刻见效;如果涂在箭上已经很多天,发干了,还蒙上灰尘,就可能不那么致命。

克罗斯比队长倒在了操纵杆上,操纵杆被撞到了前边的位置。顷刻之间,飞机急转成螺旋状,朝地面冲去。哈尔抓住他前面的那根操纵杆,试图朝后拉,但拉不起来——队长全身都压在操纵杆上,他太重了。

地面以吓人的速度朝飞机扑来,哈尔大声喊着罗杰:“把他拉起来!”

在这飞速旋转得像陀螺似的、发了疯的飞机上,罗杰千方百计坐稳身子,利用扣在身上的安全带,一只手撑在前座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绕过队长的脖子,把他使劲朝后扳。克罗斯比很重,要不是罗杰自己也是个大个子的话,他根本别想搬动这个大块头。他终于把队长的身体抬起了几英寸,又是几英寸,与此同时,哈尔把操纵杆朝后拉,飞机令人头晕目眩的下降慢了下来,并开始抬头了。又旋了几圈,飞机终于平稳了,螺旋状态解除了,飞机呼的一下直朝上钻,好险,刚刚来得及避开一棵高大的木棉树。

罗杰抱着不省人事的队长,哈尔操纵飞机,一架不熟悉的飞机,既无人指导,以前也没练习过,真不容易。他不得不凭猜测来使用那些仪表——有些完全是瞎猜。

刹车那玩意儿在什么地方?是蹬踏板刹车?最麻烦的是着陆,必须早作准备,如何放下襟翼?六、七根操纵杆,哪一根可能是操纵襟翼的?他一根一根地试,终于找到了可以起作用的那一根——飞机猛地一升、一降。

一旦着陆,他就必须用刹车,以免飞机滑出跑道,撞到树或房子上。可是不真正着陆,他就无法知道该如何刹车,然而到着陆时再找刹车可能就来不及了。

他一直盯着飞机的前方,想找着陆点,他把狩猎营地四周都找了一遍,就是看不到一条沥青跑道。最后,总算看到了一只风向袋,那一定是机场的标志,可跑道在哪儿?看来,所谓机场仅仅是一块空地而已。

现在他已经飞临营地上空,飞机在着陆场上空盘旋,他得考虑如何着陆才能不撞上场地两端的树木。

他正想下降,突然,他发现场地当中有些奇怪的东西,一些黑黄色的东西躺在青草地上,后来,有一部分动了起来,啊,一群狮子。

它们在晒太阳,几乎不为这轰隆作响的飞机所影响。哈尔知道,狮子不在乎飞机、火车或汽车。他不止一次驾着车接近过一群狮子,并停在离狮群不到15英尺的地方,而它们却一点都不挪动。百兽之王嘛,它们不是那么好吓唬的。

但他不能等,它们也许在这儿呆上一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而不动地方。可是他的飞机上有一个病人需要立即抢救,他不得不想法赶跑它们,而且要赶紧。

他把飞机降到离地面不到20英尺的高度,狮子们仍然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地上,有的懒洋洋抬起头看看天上,而有的连眼都懒得张开。有一头黑鬃雄狮四脚朝天仰卧在那儿,它甚至连身都懒得翻一下。

哈尔转了个圈又飞了回来,这次飞得更低。他把油门开到最大,发出尽量大的轰隆声。这样做很危险,离地面那么近,时速达140英里。有一头母狮大概觉得还是走远点好,便领着一窝狮仔走开了。

由于这一次成功的鼓舞,哈尔又来了一次,这一次飞机低得几乎把这些兽中之王的毛都给烧掉了。当然没烧着。但他飞得那么低,当他转圈的时候,他看到那些狮子都站起来了,雄狮们愤怒地吼叫着,就连那头仰面而卧的黑鬃雄狮也注意到了这只嗡嗡叫的大牛虻。全部狮子带着一种尊严慢吞吞地离开了空地。

哈尔立刻放下襟翼,减速滑行。着陆还算不错,刹车制动装置似乎跟他原来所想的那样。在离空地尽头的大树几英尺的地方,飞动颠了一下,终于停住了。

4、法官

克罗斯比似乎完全昏死过去了。哈尔摸了摸他的脉搏,心脏还在跳动,虽然很微弱,但还有希望。

他们小心地把毫无知觉的队长抬到地上。从营地里跑来了一个人,身穿一套浅色短袖制服,黑色的手臂和小腿露在外边,显得很精神。他头戴一顶战斗帽模样的帽子,前边有帽徽,后面有遮颈布,那是为了防止虫子钻进衣领里面去,像旧时的法国外籍兵团那种打扮。肯定是森林守备队十名队员中的一个。

他弯腰看着躺在地上的队长问道:“什么事出了?”

“毒箭。”哈尔说。

他把耳朵贴着队长的胸膛。

“不死,我们给法官。法官,他能。”

“现在需要的是医生。”

“没医生,法官,他好,他能。”

哈尔没有再问这个“能”的法官,有一件事是立即要做的,他取出手绢,绑扎在队长那条受伤手臂的上部。然后他们一起把克罗斯比抬进房子。房子里摆的有舒适的椅子和一张大写字台。很明显,这间房是一房二用的,既是他的住房,也是他的办公室。不省人事的队长被抬进卧室,放到床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个子冲进了房间。

“这就是法官,”队员说,“他能。”

法官的肤色是一种浅黑色,说明他是印度人,在肯尼亚有很多印度人。

“出事了?”他问道。

哈尔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啊,行了,”小个子法官说,“多巧啊,刚好我在这儿,我完全知道该怎么办。”

罗杰的眼睛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注意到,法官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这个法官似乎乐不可支,也许他天性快活,也可能他因为自己能帮忙而感到高兴。

“首先应该把止血带取掉,”他快手快脚地解开手绢,丢在一旁。

“这是我刚刚绑上的,”哈尔说,“我是想阻止毒药流到全身。”

“你的想法是好的,”法官和气他说,“但是,你瞧,让毒液在全身散开比集中在一个地方要好些。”

哈尔过去从未听到过这种理论,但这个理论听起来似乎也还有点道理。

“是否应该用蒸馏水冲洗一下伤口?”

“你又错了,我的孩子,”法官的口气就像一位父亲在温和地责备自己的傻儿子,“他现在需要打一针。”

“碳酸铵?”

法官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似乎吃了一惊,哈尔也懂这些事,他感到有一点不安。他用甜蜜的微笑掩盖了自己的不安。

“对,对,”他回答说,“我到药房去看看还有没有。”

他离开卧室,穿过起居室,到了另一个房间。哈尔悄悄地跟着他,他来得正是时候,刚好看到法官从架子的前排拿起一个瓶子放到了其他瓶子的后面,这样那瓶子就不容易看到了。

法官转过身,看到了哈尔,立刻说道:“这儿没有碳酸铵。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用其他更好的药,可罗明,一种强心剂,他现在正需要——能使他的心脏保持跳动。”

哈尔表示同意。他又恢复了对小个子法官的信任,他也帮着在架子上找可罗明。正在这个时候,罗杰喊了起来:“哈尔!快来!队长不行了!他没气儿了!”

哈尔跑到卧室,看到队长的脸白得像一张纸,身上冒出一颗颗的汗珠子。哈尔立刻趴下用嘴对着队长的嘴,有力地朝队长的口中呼进空气,然后吸出,呼、吸、呼、吸,一直做到病人又重新开始呼吸。但是病人的呼吸太微弱,随时都有可能停止,除非心脏功能得到加强。法官怎么搞的!可罗明呢?

法官来了,举着个注射器,立刻朝伤口处扎去。奇怪!怎么朝伤口注射,大腿不是更好吗?突然,哈尔发现针筒里装的是一种暗棕色的液体。他感到一股突然的恐惧,一把抓住了针筒,在法官还来不及推进药水时拔出了针头。法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请原谅,”哈尔说,“是不是弄错了?这不像是可罗明而像是木苷。”

法官看了一会儿注射器,然后说:“我相信你是对的。你发现了这个错误,我很高兴。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两个瓶放在了一块儿,我弄错了。”

哈尔立刻跑向药房,法官也跟了去。哈尔有些疑心,但他看到的确像法官所说的那样,他的疑心就烟消云散了。两个瓶子,一个上面标着“可罗明”,另一个上面标的是“木苷”——这是打猎的人对这种致人死命的箭毒木苷的简称,两个瓶子的确紧挨在一起。这种放法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因为它们经常是被先后使用的:在必须捕一些像犀牛、大象之类的庞然大物时,队员们就得用那么一小点箭毒,足以使野兽昏睡而又不会死,把这些野兽关进了笼子之后,注射一针可罗明,它们就会醒过来。

哈尔打消了不友好的怀疑,他帮着找了一支干净的注射器,灌好可罗明。

“让我来吧!”哈尔自己拿着注射器,来到卧室,在病人的大腿上打了一针。

他把着脉守候在队长身旁。开始,队长的心跳很微弱,他的手指几乎摸不到脉搏:后来,心脏突然急剧跳动,这并不是好事。但最后逐步恢复到正常的速度,缓慢而有力。

在这段时间里,法官一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急。

“队长是个优秀的人物,”他说,“我们不能失掉他,我们需要他的帮助,以把我们那些可怜的珍贵动物从偷猎者手中挽救出来。这是连着我的心的一项事业,事实上,我本人就是非洲野生动物协会的理事。真的,这些可怜的动物所受的种种折磨简直令人掉泪。对那些惨无人道的偷猎匪徒给予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当然,作为法官,我在法庭上收拾他们——当他们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你可以相信,他们会为他们的罪行吃苦头的。”

法官看着队长一动不动的身体,眼里充满了泪水。

“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队长和我。他要死掉的话,我的心会碎的。”他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

哈尔想,他要么是个好心的大善人,要么是个演技非凡的演员。哈尔总是愿意相信人们好的一面,所以,他断定法官一定是个好心的大善人。

但是罗杰却是皱着眉苦着脸看着法官的,就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似的。

5、朋友还是敌人?

病人轻轻地动了一下,法官一下冲到床边,对哈尔说:“我来替你吧!”哈尔离开床边,法官取代了他的位置,也用手指头摸着队长的脉搏。

这样,当队长睁开眼时,他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好心的大善人那张焦虑的挂满泪珠的脸,他最先感觉到的就是法官搁在他手腕上的温暖的手。

“谢谢你,法官,”他说,“我总是得到你的帮助。”他看到了兄弟俩,就问道:“认识了吗?”

“还不完全认识,”法官说,“我们一直在为你担心,还没来得及互相介绍。”

“那么,与哈尔·亨特握握手吧,那是他弟弟罗杰。孩子们,认识一下辛达·辛格法官,我最亲密的朋友。你救我的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是用什么办法,辛达?”

“没什么,我的朋友,”辛格法官用他那柔和悦耳的嗓音回答,“只不过知道该做什么而已,可罗明,诸如此类。”

“法官是个很谦虚的人,”克罗斯比对兄弟俩说,“我希望你们当时能好好瞧着,将来万一碰到中毒之类的事,就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是的,”哈尔说,“我们当时是好好地瞧着了的。”

他还想说,“如果不是我们好好瞧着,你现在已经完蛋了。”但话到了舌尖上,他又忍住了。毕竟,任何人都可能犯那种错误——在注射器里装错了药水。一定是个误会。这个令人愉快的小个子法官有什么可能的理由要害死队长呢?

当然,如果有谁真想害死队长的话,那的确是个好办法:伤口上已经有了箭毒存在,如果再往这个地方注射另外的箭毒,谁也不能说这不是毒箭上带的,即使做尸体解剖也不会搞得清楚。哈尔驱散了这个坏想法,小个子法官看到病人醒过来后的满面笑容就是一个明证:他对朋友一片忠心。

“辛达,你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队长的声音现在有了点劲儿——“孩子们将要帮我的忙,一起搜捕偷猎匪徒。”

“很好,”法官满面笑容,“但是,我满怀敬意他说,恐怕两个孩子对付不了那一帮帮杀戮成性的匪徒吧。”

“一般的孩子当然对付不了。这两个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们这方面的经历非常丰富。他们的父亲是一个著名的动物收集家,他教会了他们在艰苦的地方如何生活;他们活捉了不少野兽,甚至大的——你不记得了,报上还报导过他们在月亮山捕到了一头价值50000美元的白象?”

“同偷猎匪徒作战,与抓野兽可有点不一样。”法官委婉地暗示。

“这他们也有过经验,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有30个助手——现在正在路上。”

“什么时候到?”

“明天中午。”

这个消息像是使小个子法官触了电似的。

“噢噢噢,我该走了。我要到内罗毕去,刚才是顺路来看看你。我必须走了,不然深夜之前我就赶不到了。马克,好好照顾自己。真倒霉,你挨了那一箭,你刚才说的那帮匪徒在哪儿动手?”

“我刚才没说呀。他们的营地在正西,大约七英里远。”

“祝你们的行动能成功。我真希望能与你们一道去,但我明天很忙。孩子们,很高兴认识你们。留点神!记住,这儿可不是纽约的长岛。”他朝兄弟俩甜甜地一笑就走了。

“你们今天累了一天,”队长说,“该休息了,不用再为我担心——我会好的。你们的房间是三号,没锁,你们就进去吧,别拘束。如果需要什么,就跟队员们说。”

他们从队长的小房出来时,刚好看到一辆小汽车开走,那肯定是辛格法官。但有点不对头,汽车不是朝北驶上通往内罗毕的公路,而是向正西驶去。他们眯着眼看着朝西下的太阳驶去的小汽车,直到它消失在森林的后面。罗杰不安他说:“那个家伙做的事总有点可疑。”

小房——非洲人称为“板达”——很舒适,实际上,对两个孩子来说几乎是非常豪华了,在这以前,他们在月亮山的时候一直是住在帐篷里。小房里有一间很大的起居室,放着大椅子,你可以靠在上面,看茅草屋顶,上面爬着壁虎,它们一会儿就抓到一只苍蝇,还有一间卧室、两张床、一个大澡盆;有一间是食品储藏室。最妙的是有一个宽敞的大门廊,里面放的有轻便折椅和一张餐桌。

厨房是一间单独的小屋,在住房的后面约30英尺远。一个土著男孩跑来问他们晚饭想吃些什么东西。

在露天地里吃饭真开心,朝外望去是一幅由蓝色的远山、小丘和山谷组成的风景画。最高的山峰是乞力马扎罗峰,19,000英尺高,覆盖着白雪和冰川的顶峰是整个非洲大陆的最高处。

“它看上去有点像马特洪峰。”罗杰说。

“是的,但要比马特洪峰高出差不多一英里。”

“我敢说,那上面一定冷得要命。”

“从我们坐的地方到那里,就相当于从赤道到冰岛——在气候上就有那么大的差异。”

“有人上过峰顶吗?”

“啊,有。如果从另外一边上的话,还不是那么困难。但如果从这一边攀登的话,1964年以前,还没有人敢攀登过。”

“这我不感到奇怪,看上去陡得像堵墙。后来谁上去过?”

“两名皇家空军人员。光爬上去就用了50个小时,比两天两夜还长。他们正是顺着这面墙似的陡壁往上爬,就像苍蝇似地紧贴在石壁上,小心着每一个立足点和手攀点。睡觉是站着睡——在岩石缝中楔入钢桩,然后把自己绑在桩上。有一个晚上做噩梦——他扭动身子,把桩也弄松了,幸亏他醒得及时,不然就要掉到5000英尺的悬崖下。”

太阳已经离开了山谷,但仍然照耀着乞力马扎罗的雪峰,使它显得光彩夺目。白色变成了粉红色,随着太阳越落越低,粉红色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慢慢地,越来越暗,最后消失在星光灿烂的苍穹之下。

有胆量在夜间光临营地的那些动物开始来到了。小房周围的草地由于平常浇水保养,所以草长得很好,这就引来了食草动物。你可以听到一阵阵隐隐约约啃嚼的沙沙声,兄弟俩拼命睁大眼睛,也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些条纹。

哈尔取来了望远镜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望去,真妙,这玩意儿能使人看得更清楚,在晚上也如此。

“斑马!一大群。”他说。

“其他的声音是什么?”罗杰说,“像流水一样的声音,”他拿过望远镜朝发出流水声的地方望去,一个庞然大物赫然耸现在他的面前,那么近,几乎都可以摸得着似的。“一头象,正在拧开水龙头。”

“你算了吧,”哈尔说,“那是说着玩的。”

“不,是真的,你自己看看吧!”

透过望远镜,哈尔模模糊糊地可以看到,这头大象真的在用长鼻子的前端手指般的突起在拧水龙头,刚开始水慢慢地流,后来就哗哗地冲了出来。它把长鼻子弯到水龙头下接水,然后抬起头,张大嘴,举起长鼻,将水抛下喉咙。它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动作。哈尔估计它喝了五、六加仑的水。

喝足之后,它又开始了另外的节目:它用长鼻子不断地把水抛到身上,冲洗身上的灰尘。洗完澡之后它高兴地哼着鼻子,悠哉游哉地消失在黑暗之中。水龙头却还在开着。

“我们去把水龙头关上,”哈尔说,“我们不去队长就会去,但他现在还起不了床。”

“这不危险吗?”罗杰说,“你不知道水龙头周围还有什么东西在游荡。”

“胡扯!你也大胆小了。”

“呵,是吗?我想,你是一点也不害怕罗,那么,你怎么不去呢?”

“好,我去,让你瞧瞧,你这只胆小的猫仔!”

哈尔走出门廊,来到草地。没带望远镜,看得不清楚,又不能再返回去拿手电筒——不过又何必麻烦呢!他完全可以凭声音判断出水龙头的位置。

但他没发觉他那喜欢恶作剧的弟弟已经从门廊的另一边爬了出来,正跟在他的身后。

他小心翼翼地择着路穿过草坪,来到水龙头跟前,摸到了龙头,拧紧。他刚要转身往回走,猛听得身后一声野兽的咆哮,吓了他一跳,他只感到背上一阵阵地发麻。本能告诉他,应立刻躲回室内、关上门。他像羚羊似地跳回门廊,他突然想到得把罗杰也带进室内。在黑暗中他摸到刚才罗杰呆的地方,可是罗杰不在,嗯,他准是听到了那一声咆哮,已经躲进室内了。哈尔立刻进屋,插上可以把野兽拒之室外的那扇门。

“罗杰,你在这儿吗?”

没有回答。

“罗杰,你在哪儿?”

一阵野兽吼叫般的笑声从门廊里传来,是一只爱笑的鬣狗?不,是他那坏透了的弟弟。

“你这个小坏蛋,进来!”

罗杰进来了,还在笑,哈尔也忍不住笑了。

“原来是你,你这个淘气鬼!”他不会轻饶这个小坏蛋的,他一把抓住罗杰,把他按在一张椅子里,企图把他的头按向膝盖,好好地揍他一顿屁股。他过去做得到,而现在不行了,罗杰已经很有劲,他根本按不住。罗杰挣脱了哈尔的巴掌,掀翻了哈尔的椅子,一下就骑到哈尔的背上,吓得一只老鼠吱吱叫着溜跑了。

“行啦,小伙子,”哈尔笑着站了起来,“这一次就算了,以后再收拾你。我想睡觉了,明天还够我们忙的。”

他们要上床的时候,罗杰吸了吸鼻子。

“这房间真闷气,一股老鼠味儿,你不想打开窗户吗?”

“队长说过不行,豹子会爬进来的。”

“他小心谨慎,所以他才这样说,不大可能发生这种事,是吧?”

“我不想冒这个险。”

“那就打开我床上方的这扇小窗怎么样?”

“那豹子也进得来。”

“离地那么高!”

“你不知道豹子能跳高?”

罗杰不出声了,躺了一会儿,另一只老鼠——也许还是刚才那一只——在地板上跑了过去。

“我不喜欢这儿的气味,”他终于宣布说,“我要打开这扇窗户!”

哈尔睡意矇眬他说,“好吧,你这小傻瓜,打开吧。如果进来一位客人,你可别吓着了!”

罗杰打开小窗,然后躺下,盖上毯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6、半夜来访的豹子

罗杰做了个梦,梦到与哥哥正抱打在一块,哈尔一下坐到了他的身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醒来了。的确有东西压在他身上,豹子?!他刚想叫喊并要挣脱身子,突然他想起了,哈尔不是说过“以后要收拾”他吗?准是他装成一头野兽扑到他身上,想把他吓个屁滚尿流。这个大笨蛋,我要耍耍他。

“啊——啊——嗨——哼,”他打了个哈欠,“回你床上去吧,你这个讨厌鬼,你根本就骗不了我。”

他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气息到了脸上,还有爪子似的尖东西扎透了毯子刺到了他的手臂。

“你该剪指甲啦!”罗杰又说。

回答他的是一声咆哮,听起来像是圆盘锯在锯树疙瘩似的。

罗杰笑了,“这豹子叫的真蹩脚,好啦,滚开!我要睡觉。”

“你在干什么?”从房间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