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做了个鬼脸。“如果你问的是美人鱼的话,那就没有。有大量平坦的海底淤泥区,到处混杂着坚硬的沉淀物、石块、斜坡、陷坑、成群的鱼、海杂波。没有我们要找的船只的迹象,也没有任何船只的迹象。”
艾德勒丧气地摇摇头。“想不到有了这些电子玩意儿,找一艘比两个足球场加起来还大的船只还他×的这么困难。”
“这可是大海。不过如果说有什么船只能找到美人号的话,那肯定是施洛克摩通号。”奥斯汀自信地说。
“库尔特是对的。这艘船上的设备能告诉你1000英寻之外的管蠕虫眼睛是什么颜色。”萨瓦拉补充说。
艾德勒忍俊不禁。“深海生物学并不是我的专业范畴,但我还不知道这些了不起的动物还有眼睛呢。”
“乔伊在夸大其词啦,不过只是夸大了一点点而已。”奥斯汀微笑说,“有人说人类能够探索大洋深处,却连脚都不湿;施洛克摩通号上的设备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例子。我们没有钻进潜水器械,而是坐在这儿喝咖啡,侧扫系统的拖鱼替我们干所有的活。”
“你觉得怎样,库尔特?”
奥斯汀想了想这个问题。“有一点不用怀疑,就是有些像乔伊这样的人,能够设计出一个水底机器人,设定程序之后,除了将你的报纸和拖鞋带给你之外,它们什么都能做。”
萨瓦拉是个出色的机器专家,也是个工程师,他曾经替NUMA设计和领导制造了很多水底机器,既有人工操作的,也有无人操作的。
“你这么说真好玩,”乔伊说,“我正在设计一个能做任何事情的东西,包括能够调一杯很他×的棒的鸡尾酒。”
“乔伊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奥斯汀指了指调查中心墙壁上排开的那些屏幕,“但是,房间里面这些舒适的玩意儿所缺少的,是人们对一种东西的渴求,一种让人类不至于像久不使用的四肢一样退化的东西——冒险。”
艾德勒愉快地微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到NUMA请人帮忙的决定做对了。奥斯汀和萨瓦拉显然是头脑敏锐的科学家,对神秘的海洋研究领域了如指掌。但身体健硕,幽默风趣,彼此亲密无间,使这两个NUMA的家伙颇有古人遗风。他们更像是18世纪的冒险家,而不是他熟悉的那些极度挑剔和沉默寡言的海洋科研人员。他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在这儿也是冒险。”他说。
其他人也举起杯子。“也许特别行动队是时候请一位海浪科学家了。”奥斯汀说。
声纳监测仪发出一阵紧急的嗡嗡响,打断了艾德勒的笑声。
奥斯汀将咖啡放在一旁,走到声纳仪的屏幕之前。观察画面好几秒钟之后,他的嘴唇绽开一个微笑,转向教授说:“你早些时候说过你宁愿估量南方美人号的破坏程度之后再告诉我们你在玩弄的那些理论。”
“是的,没错。”艾德勒说,“我希望我能了解美人号沉没的原因。”
奥斯汀转过屏幕,以便教授能够看见一艘躺在500英尺之下海底的轮船的光谱像。
“你的机会来了。”
海洋接管南方美人号的时候可没浪费时间。
在远程操控的强光照射下那艘船再也不是那艘一度像移动的岛屿那样犁过水面的宏伟巨轮。它蓝色的船壳覆盖着绿幽幽的光芒,让这艘船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狗,仿佛它已经长出了毛发。轮船已经变成一处庞大的海底生物住所,它的裂隙和角落长满了海草,各种微生物在其间安家落户,引来群群觅食的鱼。
奥斯汀注意到声纳仪传回的轮船照片上的船桥之后,很快,一台多功能海底探索仪器从施洛克摩通号A字型的船艉潜进水里。这台机器大约6英尺长,宽和高各3英尺,形状像一个在海底行走的冰箱。尽管它看上去像个箱子,海底探索仪的设计远远超过早期远程器械那种“拉一下动一下”的简单功能。它是个移动的海底实验室,负有各种不同的科学研究功能。
海底探索仪带有两个摄像头,两个操纵器,取样工具,声纳和数码频道。这台机器用一条光纤电缆和轮船相连,通过光纤通讯传送实时录像和其他资料。由一台40匹马力的电动马达驱动,探索仪很快潜到那艘船直立躺着的近500英尺的海底。
乔伊·萨瓦拉坐在操控台前面,用一支控制杆操纵那个方方正正的海底机器人。萨瓦拉是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在直升飞机、小型喷气机和涡轮螺旋桨式飞机上有几百小时的记录,但操控一个在几百英尺之外移动的目标双手得像一个痴迷于电玩游戏的少年那样灵敏。
眼睛看着他身前的视频图象,萨瓦拉引导着探索仪,仿佛他就坐在里面。他的手轻柔而坚定地操控控制杆,给那台机器发出微妙的号令,以抵消海流带来的震动。每一次操纵控制杆,他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以免探索仪被它的缆索绊住。
挤满了人的远程探测中心里面气氛很凝重。发现南方美人号的消息传遍全船之后,海员和科学家纷纷挤进房间。这些沉默的观众凝望着那艘沉船鬼灵般的影像,活像对着一具棺材哀悼。
发现沉船最初的兴奋劲过了之后,大家都变得现实起来。这些远航出海的家伙知道,他们脚下坚实的甲板漂浮着的波浪起伏的海水既美丽又无情。施洛克摩通号上每个人都清楚,那艘沉船已经变成它的海员的坟墓。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也可能遭遇同样的命运。虽然这些人没有随南方美人号一起沉没,但不想到这艘货轮上那些倒霉的海员最后一刻多么可怕是不可能的。
萨瓦拉全神贯注在他的任务上,让探索仪在甲板着陆,沿着甲板从船头走到船尾。正常来说,他本应当心别让机器被桅杆或者无线电的天线绊住,但美人号的甲板像撞球桌一样平整光滑。镜头拍摄到一些残余的金属碎片,那儿本应有用来对付货物集装箱的起重机和起重臂,但像筷子一样折断了。
当探索仪来到轮船的尾部,它的灯光照射出甲板上一个很大的矩形窟窿。
萨瓦拉用西班牙语低声惊呼。然后他说:“舱面船室不见了。”
奥斯汀侧身在萨瓦拉的肩头上方。“试着搜索和轮船相邻的区域。”他建议说。
萨瓦拉扭动操控杆,那台机器升得比甲板还高。它绕着轮船旋转了一大圈,但没有任何舱面船室的踪迹。
艾德勒教授一直非常安静地看着这次表演。他轻轻敲了敲奥斯汀的手臂,拉着他来到屋子的另一端,远离围观探索仪监测器的人群。
“我想我们得谈谈了。”教授低声说。
奥斯汀点点头,回到控制台。他告诉乔伊他要去船上的休息室,然后他和教授离开了调查中心。船上的人要么在工作,有空的都去看美人号的影像,休息室只有他们两个。那个地方非常舒适,有皮家具、电视机和DVD机、电影室、撞球桌和乒乓球桌、一些棋盘游戏和一台电脑。
奥斯汀和艾德勒坐在一对椅子上。“好啦,”艾德勒说,“你有什么看法?”
“关于美人号?不用施洛克·福尔摩斯也能推断出来它怎么会沉到海底。舱面船室被吹掉了。”
“我们有卫星照片显示海浪的活动。在我脑海里,它肯定被一个或者多个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大的杀人浪击中。”
“这就将我们带回到你的理论。你早些时候很犹豫地说出来。发现这艘船有没有改变你的想法?”
“恐怕我的理论太不寻常。”
奥斯汀靠着椅背,双手叠在脑后。“我已经懂得和海洋有关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寻常的。”
“我到目前还很犹豫,是因为我不想被贴上骗子的标签。科学界花了很多年才认可怪浪的存在。如果我的同事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们会把我撕成碎片。”
“我们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奥斯汀宽慰地说,“我会尊重你的自信。”
教授点点头。“当这些海浪存在的证据强大到无法被否认的时候,欧盟发射了两枚高清晰图象卫星。这个计划叫做‘巨浪’。目标是看看这些海浪是否存在,还有探讨它们对船只和海上钻台有什么影响。欧洲太空机构的卫星会产生一些‘大照片’,覆盖一个10×5公里的区域。三个星期内,卫星确认了超过10个全部高于82英尺的海浪。”
艾德勒走过去,坐在电脑前面。他敲击键盘,直到屏幕上出现一个地球的形状。大西洋上散布着一些附带注释的海浪符号。“我利用这些来自海浪地图组织的调查数据。每个符号表明巨浪的位置、高度和形成的日期。正如你能看到的,过去13个月来,海浪的活动有所增加。这些怪物的大小也一样在增加。”
奥斯汀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教授身边。他扫视过那些海浪符号。每个符号都标注有高度和发生的日期。除了几个地方之外,这些波浪随机散落在全世界。
“你注意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吗?”
“这四个环形的模块都在大西洋,每一块距离都一样,包括我们现在所处的区域。两个在北大西洋,两个在南边。太平洋怎么样?”
“我很高兴你问我这个问题。”他转动那个地球,直到太平洋出现在眼皮底下。
奥斯汀惊呼:“四个同样的区域。真奇怪。”
“我也觉得这很奇怪。”他嘴角泛起勉强的微笑,“我测量过这些区域,发现它们在大洋中都是等距的。”
“你在说什么,教授?”
“我说的是看起来似乎有个有意识的计划在起作用。这些波浪是人类或者上帝的杰作。”
奥斯汀思考着教授这句话隐含的意思。“还有第三种可能,”过了一会儿他说,“有人在扮演上帝的角色。”
艾德勒的浓眉皱了皱,说:“这当然不可能。”
奥斯汀微笑说:“也未必啊。人类有一段想控制一切的历史。”
“控制大海是另外一回事。”
“我同意,虽然也有过一些粗鄙然而有效的尝试。堤坝和暴风浪屏障几百年前就出现了。”
“我是威尼斯潮汐闸门计划的顾问,所以我知道你的意思。阻止海浪牵涉的问题相对简单。只要解决工程学的问题一切都好办。创造巨浪要困难得多。”
“但不是不可能。”奥斯汀说。
“对,不是不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方法?比如说巨大的水下爆炸?”
“非常不像,”艾德勒摇摇头说,“这种爆炸得达到核爆炸的程度。而那会被探测到的。有别的想法吗?”
“目前没有了,”奥斯汀说,“但这绝对是NUMA应该调查的东西。”
“你不知道我听你这么说有多么高兴。”艾德勒如释重负地说,“我还以为我疯了。”
奥斯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乔伊怀疑楚奥特夫妇的工作可能也跟这个秘密有关。”他说。
“没错,我记得的。你说过这对夫妻是你们在NUMA的同事,在这个区域进行另一项研究计划。”
奥斯汀点点头:“在我们的位置以南。他们和一群科学家在NOAA的本雅明·富兰克林号上,寻找大西洋的巨大漩涡的生物学意义。”
“就像我说过的,我不排除任何可能。那当然值得我们去看看。”
“我们回到港口之后,可以跟他们聊聊他们的发现。”
“为什么要等?”艾德勒说。
艾德勒的手指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个网页,跟着是一张照片,显示的是大西洋海岸线中部。“拍摄这张照片的卫星能将沙丁鱼那么小的东西也拍下来。”
“真奇妙。”奥斯汀说,侧过身子去看屏幕。
艾德勒点击了电脑的鼠标。“现在我们在检查海洋的水温。那一道红棕色的条纹是湾流。蓝色的区域是冷水,那些一抹一抹的棕褐色是暖流漩涡。我会把我们的船所在的位置放大。”
他动了动鼠标,棕褐色的漩涡填满了屏幕。现在,在那些螺旋纹附近,两艘船的轮廓清晰可见。
“那点光点是施洛克摩通号。另外那点肯定是你们的NOAA船只。哇!这东西依然让我惊奇。”
奥斯汀将身子侧在艾德勒肩膀上方。“东南角那个较小的圆圈是什么东西?”
艾德勒将照片放大。“它是一个独立的漩涡。操作这个真好玩。那些小方框里面的数字显示水流的速度和海平面。水流越来越快的同时,这个漩涡内部的海平面似乎越来越低。”艾德勒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那个漩涡现在几乎是个完美的圆圈了,仍在继续扩大,“天哪!”他说。
“怎么回事?”
教授敲敲屏幕。“我们似乎将要见证一个超级漩涡的诞生。”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请购买正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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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嘉梅伊·摩根·楚奥特小心翼翼地将凡·多恩取样器从NOAA调查船左舷的栏杆上面放下去,看着这个9升的塑料圆柱体沉进漂浮着斑斑点点泡沫的海浪。取样器潜入数百英尺海底的过程中,她摆弄着那条细细的连接光缆。
当那个瓶子装满了海水、自动密封之后,在她丈夫的帮助下,她开始将其拖回船上。剩下最后几英尺了,保罗·楚奥特将湿淋淋的瓶子拉了上来,解开绑着取样器的缆线,对着光线举起它,仿佛他在检查的是一杯葡萄美酒的颜色。
楚奥特淡褐色的眼珠闪闪发亮。“太荒唐了。”他说。
“什么荒唐?”
“想想我们在干什么吧。”
嘉梅伊依然不得要领,说:“好啦,我们不过是把一个好玩的瓶子从一边放下去,然后把灌满海水的它拉起来。”
“谢谢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啦。你仔细看看这艘船。本雅明·富兰克林号载满了先进的研究设备。我们有很多东西,像专门的回声测深机、多电波的侧扫声纳系统,还有最新的电脑硬件和软件。但我们和古代那些在他们的测深线上涂蜡以测量海底有多深的航海家没什么两样。”
嘉梅伊微笑说:“现在我们要用古代渔夫的渔网来打捞浮游生物呢。可是一想到下水的工具我就没辙了。没有小船。佐迪亚克怎么样?”
“随时可以出发,”楚奥特说。他经验丰富的双眼观察着海面。“起风了。风向随时都会改变。我们得当心一些。”他说到“当心”时语调拖得老长,显示他来自新英格兰地区。
嘉梅伊看到灰蓝色的海面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白色泡沫。“如果我们再拖,接下来好多天都不能下去啦。”
“我也是这么想。”他将凡·多恩取样器递给她,“我们在佐迪亚克的吊柱那边见。”
嘉梅伊将取样器送到生化实验室。海水样品将会被分析,用以追踪金属物和微生物。她走进她的舱室,在她的牛仔裤外面套上连帽的防水服装,冰岛牌羊毛衣,羚羊皮衣,将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塞进一顶五颜六色的棒球帽,帽子上写着“汉利号之友”。钻进了救生衣之后,她走到船尾的甲板。
楚奥特在那边等着,他旁边是一些吊柱,吊着一艘23英尺长的充气橡皮艇。他的衣着和往常一样无可挑剔。在全套黄色的商品级别防水服之下,他还穿着专门为他6英尺8英寸的身材定做的牛仔裤,和一件羊绒编织的海军毛衣。楚奥特最喜欢的一个彩色蝴蝶结系在蓝色牛津布衬衣的衣领上,衣领尖扣着两个纽扣。和他这身休闲装扮成对比,他穿着沉重的工作靴,这双靴子他自打在森林洞①海洋学研究所工作起就穿着了,在那个地方,实用的靴子非常重要。他戴着一顶海军羊毛帽子保护头部。
【① WoodsHole,美国马萨诸塞州地名。】
楚奥特夫妇爬上佐迪亚迪号,这艘橡皮艇慢慢降下海面。嘉梅伊解开拴索的时候,保罗启动沃尔沃的宾得尾挂柴油发动机。他们肩并肩站在操舵台之前,双脚像驾驶战车那样支撑着身体,膝盖微微弯曲,以抵消平底船壳扑打在海浪上带来的冲击力。
这艘结实的充气船在海面上逡巡,宛如一只快乐的海豚。离调查船大约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有一片发出荧光的橙色区域,不断在水里起起伏伏,楚奥特操舵朝它驶去。他们当天早些时候放下了这个浮标,以便为收集浮游植物提供一个参考点。
这样的工作环境并不尽如人意。阴森森的乌云从东边铺天盖地而来,灰色的大海波浪激荡,海平线几不可见。风从东边呼啸而来,有数节之速。遮蔽阳光的厚厚云层开始泼洒下一阵微雨。
但保罗和嘉梅伊准备展开调查,神色泰然自若,仿佛他们就是上天赐给海洋的儿女。保罗刚能走路的时候,就和他的渔夫父亲一道爬上了一条渔船。在上大学之前,他曾经在森林洞的科德角渔村以捕鱼为生。
嘉梅伊的出身虽然和楚奥特有点不同,但她没有被这恶劣的天气吓倒。她生于威斯康星的莱辛城,她父亲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喜爱游艇,小时候她经常和父亲一起在偶有怪风恶浪的五大湖航行。
“你应该承认,这可比贴墙纸好玩多了。”保罗一边操控船只接近浮标一边说。
嘉梅伊在准备调查工具。“这几乎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事情都要好玩。”她说,尽管冰冷的雨水扑打着她的脸。
“很高兴你下这个结论的时候用了‘几乎’。”保罗色迷迷地说。
嘉梅伊盯了他一眼,但眼中尽是忍俊不禁的娇媚。“请把精神集中在你在做的事上,不然你会掉到海里去的。”
楚奥特夫妇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回到大海。上次特别行动队的任务完成之后,他们计划好好休息一阵。楚奥特有一次注意到嘉梅伊放松的技巧很高明,肯定是从一个法国外籍军团教练那里学来的。她是个健身和运动健将,每天用来跑步、远足和骑自行车的时间,就快赶上奥运会水平的训练安排了。
但远不止如此。嘉梅伊还有个习惯,每次心血来潮,想到什么马上就干。他们在乔治城有座别墅,卧室里面的墙纸经常换来换去,有一天,驾驶着悍马在乡间兜风之后,她又打起了墙纸的主意,这时楚奥特知道麻烦大了。嘉梅伊对她刚贴上去不久的新样式说三道四,他只好带着锻炼出来的耐心,边听边点头。
这更改样式的狂热只持续了一天。当时嘉梅伊正使劲拍着墙上的贴纸,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的一个成员汉克·奥布雷打电话来,问她和保罗是否愿意乘坐本雅明·富兰克林号到大西洋中部海域去研究海洋涡流。
奥布雷用不着扭过他们的手臂。和奥斯汀以及特别行动队一起干活是梦幻般的工作,能够带他们到世界各个遥远的角落冒险。但有时他们也怀念上大学那些年,纯粹就是做科学研究。
“海洋涡流?”他们接受了邀请之后楚奥特说,“我在一些海洋学刊物上看过一些相关文章。是一些慢慢移动的冷水或者暖水大漩涡,有时直径达几百英里。”
嘉梅伊点点头。“根据汉克的说法,这种现象带来了很多有趣的新问题。这些螺旋水流会影响离岸的钻探和天气。将海洋微生物从海底卷到海面,造成食物链的断裂,也是它们干的好事。我将会研究那些营养物的流向,看看对渔业和鲸鱼的繁殖有什么影响。你可以调查地质构造。”
保罗注意到他妻子的语调越来越亢奋,说:“我喜欢你高潮迭起的样子。”
嘉梅伊吹起一绺落在她面前的头发。“我们这种类型的科学家碰到让我们兴奋的东西总是有点古怪。”
“那贴墙纸怎么办?”保罗取笑她说。
“我们将会请人来完成。”
保罗将贴墙纸的刷子丢进桶里。“那太好啦,盖了帽了。”他说,用上了一句当渔民时的口头禅。
楚奥特夫妇一起工作的时候配合得好像高级瑞士手表那样精准。NUMA前负责人詹姆斯·桑德克尔礼聘他们加入特别行动队的时候,对他们的精诚合作表示了赞赏。如今他们都是三十来岁。从外表看来,他们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中,保罗要严肃得多。他似乎总是在沉思,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头,眸子仿佛从眼镜上面瞟出来,更是给人城府甚深的印象。在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前,他似乎总是在心下再三掂量。但他有点淘气,有点幽默,所以看上去不至于太严肃。
比起她丈夫,嘉梅伊更加外向,更加活泼。她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举止像模特般优美。她有灿烂的笑容,上排牙齿有道小小的齿缝,虽然谈不上美若天仙,也说不上多么性感,但能迷住大多数男人。斯克里普斯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他在那儿攻读深海地形学的博士学位,而嘉梅伊本来研究海洋考古学,后来转移了兴趣,在那儿进修海洋生物学。
接到电话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打点完毕,登上本雅明·富兰克林号。富兰克林号有一群二十出头、受过良好训练的海员,外加10个来自不同大学和政府机构的科学家。它的主要任务是沿大西洋海岸线和墨西哥湾进行水文学调查。
通常,在旅途中,这艘船会准确进行成千上万次测量,以便能够勾勒出海底的图案,以及恰好在测量过的地方出现的轮船残骸或者其他障碍物。收集到的信息用于更新NOAA,也就是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海洋地图。
奥布雷在舷梯的上方迎接他们,欢迎他们上船。奥布雷身材瘦小,动个不停,鼻子很尖,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活像一只英国麻雀。他领着他们到他们的舱室。放下行李包之后,他们走向那乱糟糟的船厅。他们在一张桌子旁边坐下来,奥布雷递给他们每人一杯茶。
“靠,看到你们太好啦。”他说,“我真的很高兴你们加入我们的计划。我们有多久没有碰上啦,三年?”
“更像是五年。”嘉梅伊说。
“哎,反正就是很久啦。”他说,“这次航行我们得好好补回来。船一两个小时之内就要开动了。我常常想到你们在NUMA的工作。肯定很好玩。”奥布雷的语气带着些许羡慕,“和你们的冒险经历比起来,我这些研究乱七八糟的大漩涡的活儿就太没趣啦。”
“不是的,汉克,”嘉梅伊说,“保罗和我想从事纯科学研究想死啦。从我们看到的资料判断,你的研究对很多人有很大的好处。”
奥布雷神色一振。“你说对啦。明天会有一次正式的科学讨论会。关于海洋涡流现象,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呢?”
“了解的不多,”嘉梅伊说,“差不多就知道这些漩涡是一个很少人涉足的科学研究领域。”
“绝对正确。所以这次调查很重要。”他撕下一张餐巾纸,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那动作楚奥特夫妇之前曾见过十来次。
“你们将会看到卫星图片,但这个会让你们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我们朝一个临近湾流的地点出发,离湾流大约200公里。这个漩涡直径100英里,位于新泽西的东部,在湾流的边缘上。”他在餐巾纸上画了个不规则的圆形。
“看上去像煎蛋。”楚奥特说。
奥布雷有在餐巾纸上写下科学问题的嗜好,楚奥特喜欢拿这一点开他玩笑,有一次甚至建议他将它们编成教科书。
“这是不拘一格的艺术嘛,”奥布雷说,“它可以让你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海洋涡流基本上是巨大的、移动缓慢的漩涡,有时横跨几百英里。它们似乎是洋流引起的。有些顺时针旋转,其他的逆时针旋转。它们能够调节海洋的温度,将养料从海底搬到海面,影响气候,还有就是通过改变食物链引起海洋生物的大量增加,各种可能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