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的份。”邦尼·亨特曼说,“我要走了。再见,里特斯道夫。我会与你联系的。给你住的这间家徒四壁的破房子装一个可视电话,或者换一个好一点的公寓。”
朗宁·克莱姆爵士的房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我们三个人,”黏液人说,“也能庆祝一下。我知道一个愿意接待外星人的酒吧。我做东。用支票。”
“好极了。”查克说。他无论如何不想一个人呆着,而且如果他呆在公寓里的话,玛丽就又有机会找到他了。
当他们打开房门时,他们都吃了一惊,一张他们熟悉的圆脸正在走廊里等着他们。是丹·马吉布姆。
“对不起,”查克向它道歉,“我忘记你了。”
“我们去庆祝一下。”黏液人缓缓地流出他的公寓,对马吉布姆说道,“我们也邀请你,尽管事实上你没有思想,只是一个简单的空壳。”
琼·特赖埃斯特好奇地先瞥了一眼马吉布姆,然后又看了看查克。
查克向她解释道:“这儿的马吉布姆是一个中情局机器人。由我们旧金山的办公室控制。”他转向马吉布姆:“控制你的人是谁,是不是皮特里?”
马吉布姆笑着说:“现在我是由自主电路自动运行的,里特斯道夫先生,皮特里先生在你离开公寓的时候把线路切断了。你不认为我做得很好吗?看看,你想我是受遥控的,但是实际上不是那样。”
模拟人看起来对自己很满意,“实际上,”它说:“我可以今晚整个晚上靠自己的电路运行。我能够和你们一起到酒吧去喝酒庆贺,举止完全像一个真正的人所能做的那样,说不定在有些方面还要更好。”
当他们走向自动扶梯的时候,查克自个儿想,这就是我可以借以从我妻子获得补偿的机器。
黏液人又接收到了他的想法,警告他说:“记住,里特斯道夫先生,特赖埃斯特小姐是罗斯警察局的警察。”
琼·特赖埃斯特说:“我确实是个警察。”她收到了黏液人的思想,但是收不到查克的思想,“为什么你对里特斯道夫先生灌输那个念头呢?”她问黏液人。
“我感觉,”黏液人对她说,“因为你是警察,所以你不会赞同他对你的暖昧行为”。
看起来她对这个解释很满意,“我认为,”她对黏液人说:“你应该更关心你自己的事。有精神感应能力使你们木卫三人太好管闲事了。”听起来她有些生气。
“我很抱歉。”黏液人说道,“如果我误解了你的愿望,特赖埃斯特小姐,请原谅我。”他对查克传递着思想,“很明显,特赖埃斯特小姐很乐意接受你对她的暖昧行为。”
“上帝!”琼·特赖埃斯特抗议道,“请你别管闲事了!别再谈这个话题了,好吗?”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取悦一个地球女孩可真难啊。”黏液人闷闷不乐地想,显然向什么特定的对象传达他的想法。在去酒吧的路上,他小心翼翼,不再想任何事了。
过了一会儿,当他们坐在酒吧的雅间里——巨大的黄色的黏液人堆坐在套着仿皮座套的椅子上。
琼·特赖埃斯特说道:“查克,我认为你将为邦尼·亨特曼工作真是太好了,那是一个多么让人激动的事情啊!”
黏液人想:“里特斯道夫先生,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你应该不让你的妻子知道你现在正在干两份工作。如果她知道了,她将要向你要更多的离婚补偿金和生活费。”
“是的。”查克同意。这个建议合情合理。
“既然她总会知道你正在为亨特曼先生工作,”黏液人继续着,“你最好承认这个事实,同时向她隐瞒你仍然在中情局工作这件事。请你在中情局的同事,尤其是你的顶头上司埃尔伍德先生,替你保守这个秘密。”查克点点头。
“这样做的结果是,”黏液人指出,“你同时有两个工作这个怪事将意味着尽管你要支付离婚补偿金和生活费,你仍然有足够的钱过着舒适的生活。这些你想过吗?”
老实说他还没有想那么远。黏液人比他有远见得多,这使他觉得很懊恼。
“你看,”黏液人说,“多么清楚,我在为你的利益着想。我坚持让你接受亨特曼提供的工作——”
琼·特赖埃斯特插嘴说:“我认为你们木卫三人对地球人的生活指手画脚的方式可真是太糟糕了。”她瞪着黏液人。
“但是请想一想,”黏液人温文尔雅地说,“是我使你和里特斯道夫先生相遇。而且我预测——尽管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先知——你们之间在性爱方面将会很出色,很成功。”
“闭嘴。”琼厉声说道。
在酒吧庆贺之后,查克离开黏液人,摆脱了丹·马吉布姆,叫了一个喷气式出租车,陪着琼·特赖埃斯特回她的公寓。
当他们两个人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琼说:“我真高兴没有朗宁·克莱姆爵士在身边了。他始终在窥探你在想什么,这可真讨厌。但是确实是他让我们——”她突然停下来,昂起头专心地听着,“发生了一起事故。”她立刻向出租车发出新的指令,“他们需要我。有伤亡。”
赶到现场时,他们发现一个喷气飞车翻车了。降落时,它的旋转翼失灵了,撞到了一座建筑物的侧面,乘客被抛了出来。一个老人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身上盖着由几件外衣和套衫临时拼凑成的毯子。负责此事的警察正在挥着手驱散人群,查克意识到这就是所说的死者了。
琼立刻赶到老者身边,查克陪伴着她,发现警察允许他通行。
一辆救护机已经到达了现场,它的螺旋桨不耐烦地飞转着,似乎急于赶到罗斯医院。
琼弯下腰,看了看那个死人,“三分钟以前。”她说,似乎是对查克,又似乎是对自己,“好的。”她说,“等一下。我会将他带回五分钟以前。”一个警察递给她一个死人的皮夹子,她检查着。“厄尔·B·阿克斯先生。”她低声嘟囔着,然后闭上眼睛,“这只会对阿克斯先生起作用。”她对查克说,“至少应该如此,但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她的脸用力挤在一起,集中精力,大口地喘息。她对查克说,“你最好离远点,这样你就不会受到影响。”
他起身走开,在夜晚寒冷的空气里徘徊。他点了一枝香烟,听着警车上无线电接收装置传来的嘈杂声。人群聚集起来,车流在警察的指挥下缓慢地移动着。
真奇怪,跟这个女孩混在一起,他想。一个警察,同时还是一个有超自然本领的人……我怀疑当她知道我脑子里关于模拟人丹·马吉布姆的想法后,她会怎么做。也许朗宁·克莱姆爵士是对的,如果她知道了我的计划,那将是灾难性的。
琼向他挥手:“过来。”
他赶紧走过去。
在临时拼凑的毯子下,那个老人在呼吸,他的胸膛轻微地起伏着,唇边出现了唾液微弱的气泡。
“他回到了四分钟以前。”琼说道,“又活过来了,但是他的复活是在车祸以后。我最多能做到这一点了。”她向医疗模拟人点了点头。它们立刻靠近过来,向复活的伤员弯下腰。职位高的模拟人使用看起来像X光扫描仪一样的仪器检查伤员的身体结构,寻找伤势最重的地方。然后他转向同伴。模拟人们交换着意见,几乎在同时,医疗小组的低级成员打开它的金属外壳,拿出一个硬纸板盒,快速地撕开。
纸盒里装着一个人造脾脏。在警车前灯的照射下,查克看见印在丢弃的纸板上的说明。现在这些模拟人在现场开始动手术。其中一个负责局部麻醉的同时,另一个利用复杂的外科手术手,开始切开伤员腹腔的皮肤内壁。
“我们可以走了。”琼对查克说,唤醒了正在全神贯注观察模拟人工作的查克,“我的工作完了。”她小巧精致的双手插在的外衣口袋中。她回到他们的喷气式出租车,进去坐下等他,显得很疲倦。
当他们驶离了事故现场,查克说道:“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医疗模拟人工作。”它们的工作令人难忘,这使他更加了解了由通用动力公司研制的模拟人拥有的非凡才能。他曾经无数次见过那些中情局模拟人,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能做到这样。它们之间存在着重要的、根本的区别:在这里,敌人并不是那些有着不同的政治信仰的另一群人类,这里的敌人是死亡。然而模拟人丹尼尔·马吉布姆的情况正好相反。它并不是和死亡做斗争,而是鼓励死亡。
很明显,在目击了刚才那一幕后,他绝对不能告诉琼·特赖埃斯特他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现实迫使他不能再见她了。一边策划着谋杀,一边与一个警察在一起,这简直是自我毁灭——难道他想被抓住吗?这种冲动难道不是相当于自杀吗?
“我用半个斯金来交换你现在在想什么。”琼说道。
“你说什么?”他眨着眼。
“我不是朗宁·克莱姆爵士,我读不懂你的心思。你看起来这么严肃,我猜你在想你的婚姻问题。我希望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高兴。”她想了想,“到我的公寓后,你一起进去——”忽然她的脸红了,显然是想起了黏液人曾经说过的话,“只是喝一杯。”她坚定地道。
“好的。”他说道,他也记起了朗宁·克莱姆爵士的预言。
“听着,”琼说,“仅仅因为那个多事的木卫三人插足或者他们用别的什么干涉我们的生活,那并不意味着——”因为恼怒,她停了一下,眼睛活泼地闪动着,“真该诅咒他。你知道,他有可能非常危险。木卫三人野心勃勃……记得他们参加地球与阿尔法星战争的条件吗?他们都和他一个样——喜欢到处惹事,而且总是觉察出哪里有可能出事。”她蹙起前额,“也许你该从那里搬出来。查克,远远避开他。”
太晚了,查克清醒地意识到。
他们到了琼的住处。他注意到,那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现代化建筑,设计极为简约。就像所有的新建筑那样,这个建筑也是一大半在地下,不是向上盖而是延伸到地下去。
“我在16层。”当他们徐徐下降时,琼说道,“有点像住在矿井里……如果你有幽闭恐惧症的话,那可太糟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她的门前,琼一边拿出钥匙,插进锁孔,一边充满哲理地说道:“不过要是阿尔法人再来进攻的话,这里可是非常安全的。在氢弹和我们之间隔着15层呢!”
她打开门。公寓的灯亮了,发出温柔、朦胧的微光。
一束明亮的光闪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消失了。
查克感到眼睛漆黑一片。他凝神看了看,看见一个人站在房间中间,手里拿着照相机。查克认出了这个人,他认识这个人,但是也讨厌他。
“你好,查克。”鲍勃·阿尔佛逊说道。
“这个人是谁?”琼责问道,“他为什么给我们拍照?”
阿尔佛逊说:“请冷静点,特赖埃斯特小姐。我是你情夫妻子的律师。我们需要诉讼的证据,顺便说一句,这场官司——”他瞥了一眼查克,“法庭日程安排在下周一早晨十点在布里佐拉腊法官的审判室。”他笑着,“我们已经将它提前了。你妻子希望尽快了结这个案子。”
“从这儿滚出去。”查克说。
阿尔佛逊走向房门,说道:“很高兴。我用的这种胶片——我敢肯定你在中情局看见过它。这玩意儿非常贵但是很有用。”他向查克和琼解释着:“我用阿格佛姆胶片照了一张有催情功能的镜头。是不是很能动人心弦?这个照相机里录的可不是你们刚才的举动,而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这里将会上演的一幕。我相信布里佐拉腊法官对这个一定会更感兴趣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这里什么也不会发生。”查克说道,“因为我就要走了。”他推开律师,来到走廊上。他必须尽快离开。
“我想你在干蠢事。”阿尔佛逊说,“我相信胶片上会有些值得看的东西。何必这么在意呢?那只是玛丽可以获得判决的一个技术设备,还必须正式提供证据。我看不出你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查克无奈地转过身,“这是侵犯隐私——”
“你知道的,过去50年来,任何人都不存在什么隐私了。”阿尔佛逊说道:“你就是为情报公司工作的。别糊弄我,里特斯道夫。”他大步走到走廊里,走过查克,不紧不慢地走到电梯那儿,“如果你需要胶片的相片——”
“不需要。”查克说。他站在那儿,看着律师消失在视线外。
琼说道:“你最好进来。反正他已经拍在胶片上了。”她为他打开门,他终于不情愿地走进去,“他干的是非法的勾当,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觉得法庭总是采信这种东西。”她去厨房弄饮料,他听见玻璃杯在丁当作响,“来一杯墨丘里的坠落怎么样?我有满满一瓶——”
“随便什么都行。”查克粗暴地说。
琼端来饮料,他接过来,仍然在沉思。
我要为这事报复她,他自言自语道。现在他决定了,我要为我的生命而战斗。
“你看起来很恐怖。”琼说道,“你确实很恼火,不是吗?那个人来这儿,拿着有催情功能的照相机等着我们,窥探我们的生活。先是朗宁·克莱姆爵士,现在正当——”
“她还有可能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查克说道,“没有人知道她会干什么。”
“比如说什么事?”
他啜饮着饮料,一声不吭。
《阿尔法卫星上的家族》作者:[美] 菲利普·K·迪克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Xinty665 免费制作
第六章
几只猫从一人高的架子上跳了下来,三只橙黄色的老公猫,一只带斑点的无尾曼岛猫,接着是几只毛茸茸的长有胡须的暹罗血统的小猫,一只黑色的年轻公猫,然后是一只满身斑纹的怀孕的年轻母猫,艰难地跳了下来,和这些猫在一起的还有只小狗。它们簇拥在伊格纳茨·莱德伯脚边,让他很难顺利地走出棚屋。
前面躺着一只死老鼠的残肢,它是那条捕鼠猎犬抓住的,那群猫已经吃光了它们想吃的部分。伊格纳茨黎明时听见它们的咆哮。他很同情那只老鼠,它很可能在棚屋两边堆积如山的垃圾里生活过。毕竟,老鼠也有生存的权利,就像所有的人一样。但显然那条狗不懂这个。猎杀是深植在它孱弱肉体中的一种本能,所以不能从道德上谴责它。不管怎样,这些老鼠着实让他害怕,这些家伙不像它们那些在地球上的同伴,它们灵敏的前爪能够——而且已经——成为一种凶残的武器,而且它们还很聪明。伊格纳茨面前是一台自动拖拉机锈蚀的残骸,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它被扔在那里有好几年了,从来没人来修一下。在这期间,伊格纳茨的15个孩子(也可能是16个)在上面玩耍,他们使用它上面残存的通讯线路互相通话。
他看不见他要寻找的东西:一个空塑料牛奶盒。今天早晨他要用它来生火。如果找不见的话,他就得打碎一块木板。在他的棚屋旁边那一堆小山似的被丢弃的木材堆里,他开始翻找,他想找一块比较脆弱的木板,把它靠在棚屋门廊上踩碎。
早晨的空气很冷,他打了一个寒战,这时他真希望没有丢掉自己的羊毛夹克。在一次长途跋涉中,他躺下去休息,把夹克垫在头下当枕头……当他醒来后,他就把它落在那里了。当然,他想不起来把它丢在嚷了。他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夹克的位置朝向阿道夫维尔,大约有10天的路程。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棚屋里出来,向一头闯进菜园的白色大山羊暴怒地大嘁大叫——她曾经是他的女人,但是时间很短。在和她生了两个孩子之后,他厌倦了她。山羊继续吃着,女人追上了它,它轻快地扬起后腿,又跳开了,让她抓不着。甜菜叶子还在它肚子里摇晃着。一群鸭子被它惊着了,吓得叫着四散奔逃。伊格纳茨笑了起来,鸭子们把情况想得太严重了。他砸碎了一块木板准备用来生火,然后转身回到棚屋,那群猫还跟着他。他在它们到达之前关上门,只有一只猫设法挤了进来。他蹲在那只铸铁垃圾焚烧炉旁边,开始生火。
他现在的妻子埃尔西,睡在厨房的桌子上,身上盖着一堆毯子。在他点着火,弄好咖啡以前她是不会起来的。他不怪她,在这样寒冷的早晨没人愿意起床。甘地镇在早晨要很晚才会热闹起来,当然除了那些彻夜游荡的希布人。
一个裸体的小孩从棚屋中惟一的卧室中走出来,站在那里,吮着拇指,静静地看着他生火。
从孩子身后传来电视机的嗜杂声,有声音但是没图像。孩子们不能看,只能听。我该修一修它了,伊格纳茨自言自语着,但是他并不急,在位于达’芬奇高地的这颗星球的电视插转台投入运行以前,生活比现在要简单。
当他开始煮咖啡时,他发现用来煮咖啡的锅不见了。他没有浪费时间去找,而是开始用开水冲咖啡。他用丙烷炉烧了一锅水,水一烧开,他就把水冲入一大把磨成粉的正里。温暖浓郁的香味充满了棚屋,他欣慰地闻着这香味。
他坐在炉旁,闻着咖啡的香昧,听着炉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感受着炉火的温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发现他产生了幻觉。
他被吓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这时,那只挤进来的小猫设法爬上了水池,在那里它发现了昨晚扔掉的剩饭——它贪婪地吃着,此情此景和其他的情景、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幻象越来越强烈了。
“早餐我想吃麦片粥。”光屁股孩子在卧室门前宣布。
伊格纳茨·莱德伯没有回答。现在,幻象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或者更恰当地说,一个虚幻的境界,没有空间维度,不是这儿也不是那儿。从时间的角度说——
好像从来就是如此,但是就这一点而言,他并没有什么把握。也许他看见的一切根本就不存在,根本就没有开始,而无论他做什么,也没有结束,因为它是如此的广大。也许它已经完全不受时问的约束。
“嘿。”埃尔西睡眼惺忪地嘟囔着,“我的咖啡在哪儿?”
“等一下。”他说。
“为什么要等?我能闻见它。该死!它在哪儿?”她挣扎着坐起来,把毯子扔在一边。她的身子赤裸着,乳房挂在胸前,“我觉得很难受,想吐。我想你的那些小子们都在浴室里。”她从桌子上溜下来,从屋子里蹒跚着走出来,“你为什么那样站在那儿?”她问道,狐疑地在浴室入口停住。
伊格纳茨说:“别理我。”
“‘别理我。’笨蛋——我住在这儿是你的主意。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弗兰克。”她走进浴室,使劲关上门。门又弹开了,她用脚把门关上。
现在,幻象结束了。伊格纳茨失望地转过脸,将咖啡端上桌,把毯子推到地板上,摆上昨天吃晚饭时用过的两个杯子,将壶里的咖啡倒进杯子,泡得膨胀的粉末漂浮在每一个杯子的表面。
埃尔西在浴室里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你所谓的恍惚状态吗?你看到了什么?上帝?”她感到无比厌恶,“我不光是和一个希布人住在一起,我还不得不和一个有幻觉的人住在一起,就像一个斯基兹人。你是希布人还是斯基兹人?你的气味像一个希布人。你就承认吧。”她冲了马桶,从浴室里出来,“还有,你像曼斯人那样爱发脾气,那是我最恨你的地方,总是无休止地发脾气。”她找到咖啡喝起来,“这里面有渣滓!”她狂怒地向他大喊,“你又把煮咖啡的锅弄丢了。”
现在幻象已经消失了,他很难再想起来它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些幻象有一点让人搞不懂:它们和普通的世界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他经常问这个问题。
“我看到了一个怪物。”他说,“它走在甘地镇的土地上,把它踩得粉碎。甘地镇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一个空洞。”他感到悲哀。他热爱甘地镇,甚过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处所在。同时他也感觉到恐惧,甚于他一生中的任何时刻。可是他无能为力,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头怪物。它将到来,把他们一网打尽,甚至包括是头脑聪明、精力永远旺盛的强大的曼斯人,还包括那些竭力保卫自己,抵抗那些真实或者虚幻的危险的佩尔人。但是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幻象。
在怪物的身后有一个邪恶的灵魂。
当这个邪恶的灵魂像一个亮晶晶的腐烂的胶状物一样爬到这个世界时,他看见了它。它腐烂了所有它接触到的东西,甚至包括贫瘠的土地,光秃秃的植物和树木。只需要一杯大小,它就足以使整个宇宙腐烂。它是一个充满欲望的生物。
所以两个邪恶的东西降临了,一个是摧毁甘地镇的怪物,除它之外还有一个邪恶的灵魂。它们彼此分开,各行其道。怪物是女性,邪恶的灵魂是它的配偶。并且——伊格纳茨闭上眼睛。幻象的这一部分使他感到恐惧。它们之间将进行一场可怕的战争。这场战争并非正义和邪恶之间的战斗。它们是两个彻底被污染了的同样邪恶的物体之间的一场隐形的、茫然的泥沼中的争斗。
这场争斗会降临到这个世界,结果很可能是一方死亡。它们正在走近,有意要把这里作为战场来进行这场无休止的战争。
“煮几个鸡蛋。”埃尔西说。
伊格纳茨不情愿地在水池边的垃圾里找到一盒鸡蛋。
“你应该洗一洗昨天用过的煎锅。”埃尔西说,“我把它放到水池里了。”“好的。”他打开冷水,用一大堆卷在一起的报纸擦洗煎锅沾满污垢的表面。
他想,我能影响这场争斗的结果吗?如果有菩的力量出现,会影响结果吗?
他能够召唤他所有的精神能力试一试。不仅是为了这个星球和这些家族的福祉,也是为了这两个可怕的生物自己。也许由此它们将卸下负担。这是个值得考虑的念头,他一边洗着煎锅,一边默不做声地掂量着这个主意。告诉埃尔西有什么用,她只会让他滚开。她不知道他的力量,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她。当情绪好的时候,他会穿墙,读懂别人的心思,治疗疾病,让恶人生病,影响气候,使植物枯萎——如果情绪好的话,他几乎无所不能。他有如此的本领是因为他是圣徒。
即使是爱疑心的佩尔人也认为他是一个圣人。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圣人,包括那些忙忙碌碌,蛮横无礼的曼斯人,当他们暂时停下他们的活动,抬头注意到他时,他们也这样认为。
伊格纳茨意识到,如果有谁能够把这颗星球从这两个近在咫尺的肮脏的生物中拯救出来的话,这个人就是我。那是我的使命。
“它不是宇宙,它只是一颗卫星。”埃尔西说,毫不掩饰她的蔑视。她站在垃圾炉前,穿上昨天夜里脱下的衣服。这些衣服她已经穿了一周了,现在伊格纳茨饶有兴趣地注意到,她正在变成一个希布人,几乎已经是十足的希布人了。
变成一个希布人是一件好事。因为希布人已经发现了一条纯粹的道路,已经舍弃了不必要的一切。
他打开门再次走进清晨清冷的空气中。“你去哪儿?”埃尔西在他身后尖叫着。伊格纳茨说:“去谈一谈。”他关上身后的门,然后,在那群猫的追随下,步行去找奥马尔·戴蒙德,他的斯基兹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