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一一个不愿意接近坡特的病人是拉塞尔,他认为坡特是被魔鬼派来侦察地球的。“离开我,撒旦!”他总是定期地这样高喊一声,也不管周围是否有人。尽管很多的病人仍然跑到他那里祈求祝福和诉说罪行,但他的圈子还是一天天地缩小,因为更多的人跑到了坡特一边。

  更关键的是,坡特的出现使很多长期病症患者出现好转,这使人产生一个有趣的猜想:如果我们能够成功地治疗坡特的疾病,是不是那些病人的病症也会迎刃而解呢?

  

  

  

  第五章

  在与坡特的下次会面之前,我先特地从家里的储藏室里找到一个只有15W的灯泡,希望这微弱的光线可以使他摘下墨镜让我看到他的眼睛。他果然摘下了眼镜,尽管房间很黑,但我还是看到了他那黑得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就像那些夜间行动的动物一样闪闪发光。

  他从水果篮子里取了一个木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在他吃的当儿我不经意地告诉他我的出生年月,并问他那天是星期儿。他耸了耸肩,继续他的美味。

  我让他告诉我98596开平方后是多少,他的回答是:“数学不是我的专长。”

  我没有再继续浪费时间问他关于住K-PAX上看到的夜空景象,而是让他自由发挥,想藉此找到关于他身份的蛛丝马迹,甚至更多地了解宇宙的奥秘。

  “跟我谈谈K-PAX吧。”我说。

  他说:“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哦,任何事情,试着说说那里的典型的-天吧。”

  “嗯。”他点了点头,“典型的一天。”很明显他不讨厌这个话题。

  他吃完了美味,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他把指尖抵在一起,上下滚动着眼球。整理思路用了几秒钟,“我们从这里开始吧,首先,我们没有你们所谓‘一天’的概念。大多数时间里我们生活在相当昏暗的光线下,就像现在这间屋子一样。”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发出一声苦笑,“另外,K-PAX人也不像地球上的人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我们的睡眠没有规律性,只在需要的时候才睡。”

  我已经从员工的报告中得知了他这一奇怪的习惯。他在每个晚上都不停地看书、写东西,或者干脆思考问题,只在白天不确定的时候打个盹。

  “最后,K-PAX并不像地球一样始终绕一个方向自转,而是每隔你们地球的21年就反向而转,正因为如此,K-PAX上的一天可能相当于地球上的一周到几个月不等。”

  我在这时记下了一些我忘了告诉史蒂夫的东西:K-PAX环绕它的轨道运行并不成“8”字形,这是坡特上次对我说的。

  “顺便说一声,”他说,“我们的确有日历和钟表,但是很少使用。还是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来吧,假如我刚从睡梦中醒来。我要做什么?如果我觉得饿了我就吃点什么,比如浸透的粮食或者一些水果。”

  我问他“浸透”是什么意思,并让他说说他们那里的水果有什么。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并挺直了腰板,好像是很高兴能找到这个机会解释一下他的“世界”。

  “浸透的食物就如它的字面意思一样,”他说。“当你长时间地浸泡食物的时候,它会变软,就像你们的米饭和燕麦片。你们的吃法是煮,我们宁愿泡.而且经常用果汁泡。在我们星球上共有二十一种常见的谷物,但是和你们一样,我们必须不偏食才能维持体内的氨基酸平衡。我最喜欢的吃法是把德拉卡、瑟翁和阿德罗混合在一起,味道类似于地球上的腰果。”

  “干杯,朋友!”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坡特是幽默大师还是一点也不懂幽默。

  “谢谢。”他说,可脸上没有表情,“水果又是另一码事儿了。我们有好多的水果,我最喜爱的是我们叫做约特果的,但是和地球上的水果还是无法比,主要是因为你们这里多变的气候的原因。总体说来我们饿的时候就吃果汁泡过的谷物。”

  “蔬菜又如何呢?”

  “蔬菜?”

  “你们有吗?”

  “哦,当然,我们经常把克列和利卡混在一起吃。”

  “肉呢?鱼类?海鲜?”

  “没有肉,没有鱼,没有海鲜,没有海。”

  “没有任何动物吗?”

  他把自己的眼镜转来转去,“嗨,吉恩,我已经告诉过你那里有埃普和莫特了,是吗?”

  “没有猪、牛、羊什么的吗?”

  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了,我们从来不‘家养’任何生物,但我们那里有野猪、野牛、野羊。”

  “野牛?”

  “其实它们叫鲁里斯,但是长得和你们的牛非常类似,庞大的身躯,温和的性格。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你们地球上的庞大生物是多么的温和?大象,长颈鹿,还有鲸,即使在被捕杀时也如此。”

  “你们每天最基本的活动是吃和睡,是吧?”

  “哦,我还要退一步说,刚才我说到当我们感到疲劳的时候也需要休息,你可能会想到屋子里的一张床,你错啦!K-PAX上可不一样。我们的天气非常稳定,每天都和前一天基本一样。通常很温暖,而且没有雨。处处都有存放餐具之类的建筑以方便路过的人们。那里有食物,有音乐器材,有席子,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是没有床。更多的——”

  “这些设施归谁所有?”

  “每个人,没人拥有私人的东西。”

  “接着说。”

  “更多的时候我们睡在露天里,一般只需要一到两个小时,你们的小时。当然埃普是不会在我们休息的时候踩到我们的。另外,”他坐直了身体,顿了顿,“由于性接触在我们的星球上本身就是一件不很愉快的过程,所以我们星球的异性之间可以共享很多东西而不会引起犯罪。比如你可以在一个异性身边睡上一觉而绝对不用担心你的妻子或是丈夫什么的会因此勃然大怒或者伤心流泪。更多的时候我们甚至是裸体的。”

  他靠着沙发,微闭双眼,明显陶醉于自己的幻想之中。“嗯,我们睡好了,吃饱了,撒完了尿,刷好了牙,接下来要做什么呢?嗯,只要是该做的事,为了一次进餐多泡些谷物,擦洗我们的餐具,修理残缺的东西。总之,是我们想做的。一些人愿意做星际旅行,一些人喜欢观察树叶的脉络,还有些人爱看埃普的滑稽表演,还有些人喜欢绘画,唱歌,雕塑什么的。在K-PAX的时候我经常去图书馆,那里真是拥挤啊。”

  “跟我谈谈图书馆吧。”

  “当然,那里有很多的书,不过那都是些旧玩意儿,还有许多更好的——让我想想怎么给你描述。”他的眼睛又闭上了,两手的指尖快速地彼此敲打着,“试着想像一台拥有能产生三维立体图像屏幕的电脑,现在假设你对热气球很感兴趣,那么就在电脑前坐下来,只要找出相关的资料,你就可以利用那些全息图像做一次亲身的旅游了,你会感觉你就坐在热气球上,而且就在你想像中的远古的某一时间,气球正飞向你梦想的地方,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一切,看到天空中的飞鸟,闻到大树散发出的清香,可以吃到一路上为你提供的水果,这一切就和真的一模一样!”坡特因兴奋而全身发抖。

  “如果你掉下来会怎样?”

  他的有神的双眼又一次睁大,两手指尖也停止了运动,“真是个只有地球人才会问出来的蠢问题,但还是告诉你吧,怎么也不怎么样,你不过是发现自己身处图书馆,正准备进行下一次的冒险之旅。”

  “还有什么其他的冒险?”

  “用用你的想像力,医生!在K-PAX,历史发展上亿年的里程都可以成为你冒险的经历,你甚至可以选择,出生在哪些年月,当然并不是真的,只是和真的一样罢了。”

  “你们有别的星球上的全息图像吗?你准备带回一些关于地球的资料吗?”

  “星际旅游对我们来说还是个新课题。在我们的图书馆里很少有这样的软件。至于地球,确实是个很有趣的地方,这些我会在报告中提出的。但是是否有人愿意设置这些参数就……”他耸了耸肩,拿起了一个大芒果,连皮也不削,狠狠地咬了一口,“但这仅仅是一小部分呢,”他叫道,嘴里还发出咀嚼的声音,“假设你对地理感兴趣,那么坐下来,轻敲键盘,你就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岩石、矿石、宝石、火山岩渣、陨石等等,你可以知道他们的出处、密度、化学成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捡起他们,触摸它们。一切都和真的一样!其他任何领域,历史、医药、科学、艺术,只要你想到的都可以做到。你喜欢歌剧对吧,几秒钟的时间就会找到所有你想听到的或者想看到的一切。如果你在地球上具备这种能力,你就可以与鲁宾逊一起去漂流,与哥伦布一起去探险,与拿破仑一起去战争,只要你能想到,这是不是很妙?”

  我不得不承认这想法确实很棒。

  “在图书馆等一会儿后,”他接着说,现在似乎平静了许多,“我可以到林间散步或坐在或躺在什么地方,那真是件惬意的事。”他停了一下,显然是在沉思,然后说,“前几个月的一天我坐在阿拉巴马的一个小池塘边,没有一点风,周围异常的安静,只有小鱼偶尔跳出水面,还有一些小水虫在水面划起涟漪,你经历过吗?真美。K-PAX Ii没有池塘,但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十月。”他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那熟悉的笑容,好像现在他就坐在那池塘边一样。

  然后他坐直了开始用那走调的嗓音唱了一首百老汇流行的小调。

  然后他又说了些意想不到的、有些难懂的话,他说:“哦,吉恩,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但我在这里的时间快结束了,我必须要回去了。”

  这使我大为吃惊,我说:“什么?回K-PAX?”

  “还能有别的地方吗?”

  这回是我坐得直直的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8月17日。”他毫不犹豫地说。

  “8月17日?为什么会是8月17日?”

  “那时候光会带我回去。”

  “你会在那一天被光带回去?”

  “是的,”他说,“我会怀念你的,还有其他的病人,还有,”他朝那几乎空了的水果篮子看了一眼.“这些可爱的水果。”

  我说,“为什么一定是8月17目呢?”

  “为保险起见。”

  “保险起见?”

  “你知道,我在地球上可以以超过光速去任何地方而不怕碰到什么,但在K-PAX上,人们总是进进出出的,所以需要协调,就像你们地球上的飞机控制塔一样。”

  “8月17日。”

  “凌晨3:31,东部时间。”

  我很失望地发现我们这次见面又到了该结束的时间了。“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我们接着谈。哦,对了,你能不能给我画一张K-PAX上的日历?”

  “当然,8月17目前我始终是你的。除了要去北方转一圈以外。有几个地方我还没去,记得吗?”

  他说完就离开了我的办公室,嘴里还说着ciao(意大利语的再见)。

  他走后我又听记录,试图找到什么线索,我凝视着桌面上奇普的照片,突然想到“ciao”是他最爱说的一个词,今年的假期里,他找到了一份海滩救生员的工作,这毕竟是件好事,意味着我最后的一个儿子也要飞出巢穴了。

  我本来应该沉浸在这段父子情深的回忆中的,但我偏偏想起了坡特的“离开日期”,还有两个多月就到8月17日了。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呢?就像拉塞尔所说的有那么一天他会进入天堂一样吗?可是拉塞尔从来没有说定那个具体的日期。而且就我所知,没有任何病人那么做过。这是精神病学上史无前例的例子。既然坡特不可能去K-PAX,也不可能去别处,那么那一天会发生些什么呢?难道他会完全忘掉过去的一切?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还没有太晚的时候找到他的真实身份。

  但是我突然想到8月17日这一天会不会就是坡特所说的5年前来到地球的那一天呢?抱着这个想法我让特雷克斯勒打电话给一开始发现他的警察局,希望他们能查找一下在五年前的8月17日左右是否有失踪的案例,并且通知他们在去年十月份坡特有可能去过阿拉巴马。

  一会儿她拿了一些文件要我签收,告诉我警察局已经答应一旦有了什么线索立刻通知我们。“但别期望太高。”她喘着说道。

  通过护士及工作员工的报道我们可以了解一个病人,同样的,我们还可以通过病人们了解病人,因为他们总是喜欢彼此谈论对方。我就是通过豪伊的室友厄尼知道了最近豪伊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整天轻松愉快。所以我要去眼见为实。

  厄尼是对的。在一个微凉的周二下午,我看到他一个人坐在二楼靠门廊的台阶处正在全神贯注地凝望窗外呢。身边没有字典,没有百科全书,那经常油迹斑斑的眼镜片也被擦得一干二净。

  我和他坐在了一起,漫不经心地和他谈起了窗外那些爬在墙上的花,就像平时一样,他很高兴地为我讲解每种花的英文名称和拉丁文名称,花的科属,花的起源,营养及药用价值。

  但是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似乎要在那里寻找到什么。扫描是个很贴切的形容词,我问他在看什么。

  “蓝知更鸟。”他说。

  “蓝知更鸟?”

  “象征幸福的蓝知更鸟。”

  对豪伊来蜕这真是件古怪的事,因为他已经知道关于蓝知更鸟的一切,从它们眼睛的颜色到它们迁徙的特性到世界上它们的数量。但是蓝知更鸟?象征幸福的?他是从哪得来这想法的呢?经过我的一再追问他才告诉我是坡特告诉他的。事实上这是坡特布置给他的第一项“作业”,据说共有三项作业,其余的那两项会是什么,什么时候提出我不知道。总之,第一项作业就是:寻找幸福的蓝知更鸟。

  一层的一些病人把豪伊称为“愚蠢的蓝傻子”,而四楼的病人更倾向于叫他“青须公”,然而豪伊对此毫无反应。事实上他是那种为了目标坚持不懈的人。不管怎么说我为他现在的平静安逸感到由衷的快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重担都不复存在了。

  正当我要和豪伊告别的时候.天空突然放晴了。阳光沐浴着花朵,在光洁的草地上铺下了一条金色的毯子。

  豪伊笑了,“哦,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竟然这么美。”他说。

  尽管我知道要在曼哈顿上空能找到一只蓝知更鸟的话连地狱都会冰封三尺了,可是我还是不忍打破他的幻想。然而我又错了。

  几天以后,在一个温暖的早上,病房里突然传出了惊喜若狂的喊声,“蓝知更鸟!蓝知更鸟!”豪伊冲进了走廊(我没有亲自目击,是事后贝蒂告诉我的),冲进了娱乐室和休息室,打乱了人们的牌局和凝思,最后抓住坡特的手,把他拉到走廊,大声地喊道:“蓝知更鸟!蓝知更鸟!”

  当然所有的病人都忙乱起来,他们争先恐后拥向窗口,望向天空,很快,楼里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蓝知更鸟!蓝知更鸟”地兴奋叫喊声。甚至连厄尼和拉塞尔都陷入了疯狂状态。只有贝斯一个人似乎无动于衷,她还在回忆在她那殊少乐趣的生活中遇到的那些受伤或丧命的鸟儿呢。

  后来蓝知更鸟终于飞走了,病房也就回归了平静,或者可以说是平静吧。有没有一点点的改变呢?也许那只蓝知更鸟带来了一丝的希望。直到现在,病人中间总是流传着蓝知更鸟的故事,而且真的很有效,它真给人们带来了希望!

  

  

  

  第六章

  又到见面的时间了,这次他还是带着惯有的笑容,并且递给我一张他所谓的“日历”。

  但那太复杂了,我想我什么也不会发现。我还是向他致了谢并将早已准备好的水果递给他,然后静静地等着,想知道他会不会提起关于豪伊和蓝知更鸟的事儿。但是,他一直没提。

  当我最后忍不住问他时,他咬了一大口香瓜,然后耸了耸肩。“其实蓝知更鸟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罢了。”

  我并没有跟他提起关于他给病友们布置任务的事,我认为只要这起到积极作用,我为什么要去阻止呢?

  当他吃完了最后一个橙子,我打开了录音机,开始了我们这一次交谈。

  “我想接着上次我们谈话的内容。”

  “好呀。”

  “我记得你说过在K-PAX上没有政府,也没有人工作,对吗?”

  “Quoitroit,Guvnuh.”(没错,先生。)

  “我一定是蠢透了,因为我还是不明白一些事情。比如你们的图书馆是由谁建造的,图书是谁印刷的?图书馆由谁来维护运营?那些全息图像软件又是谁做的?你们吃饭用具是哪来的?穿的衣服又是哪来的?是谁在种谷物?还有那些你们必需的东西都是哪来的?”

  坡特用手使劲地拍着脑门,然后说:“好吧,看我能否找到最简单的解释能让你听懂。”

  他把身子前倾,用他那双明察秋毫的黑眸子盯着我,每次他想让我明白点什么的时候都那么做,“首先,我们几乎从来不穿什么衣服,除了在你们的时间的每隔二十一年的间隙,因为那时候天气会变冷。也没有人种谷物,你只要把它放在那儿,它自己就长出来了。至于图书馆,如果有人想建设了,就去建设,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会有工作没人愿意干,比如重体力劳动,比如刷洗厕所,这是人性嘛。”

  “在K-PAX上没有人。”

  我朝他笑了笑,“呵,是啊,我忘了。”

  “此外,也不会有什么东西真的让我们不愿意去做。比如,你要拉屎,对吧。”

  “哦,那是不得已。”

  “你觉得那不愉快吗?”

  “有点。”

  “你让别人帮你拉吗?”

  “如果可以我会的。”

  “但是你不能,你会连想都不想一下,立刻就做,对吧?”

  录音的回放证明我当时有点口吃。“好吧,就算没有什么不愿意做的工作,那么总有些需要技巧的工作吧,比如医生?律师?谁来做这些?”

  “我们没有法律,所以也没有律师。至于医生嘛每个人都了解医药知识,所以也没有出现医生的必要。当然有些人比大家要对这方面感兴趣得多,那么当有人需要的时候他们就随时服务。”

  “多跟我讲件你们的医药情况好吗?”

  “我知道你迟早要问的。”他又摆出了那副熟悉的姿势,“就像我在前面所说,在K-PAX上并不特别需要这些的。因为我们只吃植物,所以我们基本上没有关于循环系统的问题。又因为没有污染,也没有香烟,所以癌症也很少发生。更没有你们所谓的神经病,精神病,也从没人选择自杀。哈,根本就不需要医生。当然,也会有可能有人患了重疾,但没关系,只要到图书馆找一种药就可以了,那是一种植物,包治百病。”

  “你们有包治百病的植物?”

  “你们也有啊,可以治疗艾滋病、各种癌症、帕金森症、心血管疾病、选择性麻醉,它们全在你们的热带森林里,只要你们耐心地寻找。”

  “选择性麻醉?”

  “是啊,如果你要做个腹部手术,你可以选择只麻醉一部分身体,你可以看到别人对你的手术过程,或者干脆自己来做。在你们星球上的中国人就有与此类似的针灸方法。”

  “K-PAX上有医院吗?”

  “更贴切地说是诊所,每个村落有一个。”

  “精神病学如何呢?我想你会告诉我在那里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是吧?”

  “怎么会需要呢?我们既没有宗教信仰的问题,又没有性以及经济问题使我们精神分裂。”

  “但是如果有人是因为器官的原因而引发大脑疾病你们又是如何医治呢?”

  “在我们星球上那样的疾病太少了,而且,那样的病人通常不会造成威胁,不像你们地球那样要把他们隔离,恰恰相反,他们被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照料着。”

  “你是说你们对精神病人从来不用什么药物治疗以使他们平静下来?”

  “脑疾病通常是从别人眼中得出的结论。尤其在你们的星球上大多数的精神疾病患者其实只是言行和大多数人不一致罢了。”

  “但很明显有很多人根本无法联系现实社会。”

  “现实只不过是你们眼中的现实。”

  “那么说K-PAX上从来就没有人因为精神疾病接受治疗?”

  “除非他们感到不快乐,或者自己要求。”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快乐不快乐呢?”

  “且u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也就不是什么精神病专家了。”

  “好吧,你说K-PAX上没有国家也没有政府,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里也没有军队和武器呢?”

  “当然。”

  “那么当K-PAX遭到别的星球上生物的进攻时会怎么样呢?”

  “有一个矛盾的公理:任何试图毁灭他人的人必先自毁。”

  “那么如果你们内部出现纷争怎么办?谁来维持秩序?”

  “K-PAX已经存在秩序了。”

  “但你说过那里没有法律对吗?”

  “没——错!”

  “没有法律,一个人怎么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呢?”

  “就像你们人类一样。你们的儿童没有学过法律,但是他们做错了总会有人指出来的,不是吗?”

  “谁来决定这是对是错?”

  “所有人都知道。”

  “怎么知道的?是谁制定的最原始的行为准则?”

  “没人.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形成的。”

  “是不是可以说这些准则基于某些道德之上?”

  “那要看你所定义的道德是什么了,我想你们指的是宗教吧?”

  “是的。”

  “我刚才跟你说过,在K-PAX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宗教,上帝啊!”

  “上帝?”

  “这是个玩笑。”坡特在本上写了点什么,“难道你们地球人都没有幽默感吗?”

  “那么说你不相信上帝?”

  “这个想法被你们踢来踢去的几千年了,而我的回答是,不,我不相信。”

  “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要自己欺骗自己?”

  “可如果这欺骗给你带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