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末即将到来的时候,贝蒂告诉我她已经放弃了怀孕的想法,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抱歉。她说不用抱歉,然后又说地球上已经有了五十亿的人口了,也许那已经足够了。
很明显,她一定和坡特谈过此事。
当我们走出办公室时,她建议我应该停一下去看看玛丽亚。但她不告诉我为什么。我看了一下手表,只剩下五分钟就到了参加募捐晚会的时间了,也许她觉察出了我的不耐烦,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这次见面会很值的。”
我看到玛丽亚正在休息室里和厄尼、拉塞尔谈论着什么。她无缘无故地看起来异常开心,所以我想也许这是她新产生了又一个分裂性格侧面。但这却确确实实是她的真正的主性格!
我问她感觉如何?
“噢,布鲁尔大夫,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好过。所有人都在这点上赞同我,我知道的。”
“赞同什么?发生了什么?”
“我决定成为一名修女,怎么样?”我不由自主地笑了。道理原来竟是如此简单,可我为什么没有想出来?也许正因为太简单了,也许心理学家都喜欢把事情复杂化。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就站在那里,欣喜若狂。
我的心情也开始变好了。“是什么原因使你下的决心呢?”
“厄尼告诉我原谅我的父亲和兄弟们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从那以后,任何事也就改变了。”
我热情地赞扬着厄尼的成功。
“这不是我的主意,”他说,“是坡特的。”
拉塞尔似乎还没弄明白所发生的一切,嘟囔着走了。
玛丽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当然这不会很久的。”
“为什么不会很久?”我问她。
“坡特离开的时候他会带上我的!”
第十五章
卡伦和萨斯塔上周日的早晨动身开始了他们的旅途。萨斯塔可能比玛丽亚还要高兴,因为它知道要去哪里,我答应他们在随后的一周赶上。
奇普忙于自己的海滩救生员那份工作,不打算和他唠唠叨叨的老父母一起出游.而是搬到了另一个父母电出去度假的朋友家。这样,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决定在此期间检查一下医院的会客室。
那天下午到达办公室与坡特见面时我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天气是如此酷热,可那该死的空调竟然坏了!但这似乎根本不能影响坡特,他仍穿着那件长衫。“就像在家里一样。”他说。
我打开了应急用的小电扇,开始了我们这次的谈话。
不章得很,我不能一字不落地写出我们这次谈话的内容,因为在谈话结束后我才发现我的录音机也出了毛病。下面写到的是一些我用笔记录下的内容。
当他吃完了数量惊人的樱桃和油桃后,我递给了他前天查利教授传真过来的五十个问题。我已经细读过这五十个问题,但那实在是太专业了,所以我也对坡特对此作出的反应没有多大兴趣。(其中有一个关于光速运动的问题我也可以回答——是靠折射。)
坡特只是笑了笑,然后将它装入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根本用不着提示他就找到墙上的白点,很快他就沉睡了过去。我没浪费一点时间,立刻要求与罗们特对话。他的头立刻垂了下来,身体也软软地靠在椅子上,而且,在以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一直是这种状态。我对他说了很多——他父亲的死、他和他的朋友、他屠宰场的工作、他的妻子和孩子,可是这些没能引起他丝毫的反应。我动用了所有专业的策略,还耍了许多的小把戏,包括骗他说坡特早已经告诉了我一切有关他的事情,最后我甚至用激将法骂他是个懦夫,可是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的。
但当我提起他的家庭和朋友时我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于是我要求和坡特谈谈。我问他,是否这世界还有罗伯特想与之交谈的人。
过了大约一两分钟,他说:“也许他还想和他妈妈谈谈。”
我用几乎哀求的口气请他帮我找到他妈妈。或者告诉我她的名字和地址。
他犹豫了几分钟,说道:“她的名字叫比阿特丽斯,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在我把他唤醒之前我又做了一次旨目的尝试。“罗伯特在1985年的8月17日那天到底做了些什么?和草坪洒水器有什么关系吗?”
但他似乎对这个问题一脸迷惑。
完全失望了,我只好把他唤醒到现实中来,不甘心地把他送回了二楼病房。
第二天传来了吉塞拉的消息,她与她的朋友在图书馆已经整整泡了两个星期,一直在查看那些小镇(有屠宰场的)的报纸,可是到目前来说还没有结果。我把努力得到的这点微不足道的信息告诉了她,她很怀疑他母亲的名字会派上什么用场。但她突然说道,“我们为什么不查查1963年的报纸呢?也就是他父亲去世那年,如果我们能找到一条讣告,其中有他妻子和孩子的名字……天哪,为什么我没早想起这个主意呢?”
“现在看来,”我说,“任何手段都值得一试。”
在本周末查克已经收集齐了所有的“我为什么想去K-PAX”的文章。许多病人都递交了一份,还有为数不少的医护人员也写了!
我问贝斯为什么不参加这次竞赛。
“你知道为什么的,布鲁尔大夫。”她说。
“我宁可你告诉我。”
“他们不会要我这样一个人的。”
“为什么?”
“我不值得去。”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吃得太多了。”
“贝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吃得多。”
“我根本就没资格吃。”
“每个人都有资格吃。”
“我不想当还有很多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去吃东西。每次我饿了的时候我都会看到许多更饥饿的脸扒在窗户上看着我吃,等着我掉些饭菜在地上,但是他们还是进不来。他们只能在外面等着,等着有人倒出一些垃圾。当我看到这些饥饿的脸时我吃不下去。”
“根本没有人在扒窗户,贝斯。”
“不,他们一直在那儿,只是你们看不到。”
“如果你也在挨饿那么你就更帮不了他们了。”
“我没资格吃。”
以前我们就总是绕着这个题目走进死循环。贝斯的间歇性沮丧症似乎用各种手段都不起作用,即使是小猫的到来也对她改变不大。我只能寄希望于医疗手段的提高和心理疗法的进步,在此之前,恐怕我们对她真的无能为力。我甚至希望她会成为递交文章中的一名。
顺便说一下,那只小猫,和艾德相处得很好。惟一的问题是现在病房里的所有病人都吵着要一只属于自己的宠物。一个病人想得到一匹马!
这周二,8月14日,坡特把所有的人召集到大厅。看起来很像他要跟大家做最后的告别演说或者公布竞赛文章的获胜者。所有一楼二楼的病人都到齐了,还有三四层的一些病人,其中当然也包括为数不少的员工。
坡特消失了一分钟,然后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小提琴!他把小捉琴递给豪伊,对他说,“拉点什么吧。”
豪伊僵住了,“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他说,“我已经彻底地忘了。”
“你会记起来的。”坡特向他保证。
豪伊凝视着小提琴很长时间,然后把它夹在颈下,拉动提琴,立刻拉出了一曲克雷斯勒小调。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把下一曲演奏得更好.然后他又拉了一曲莫扎特的奏鸣曲。
尽管拉得不是很好,但是当最后一个音符退去时,屋子里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这将是他一生中最最成功的演出!
那天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愉快气氛的笼里下,每个病人都彬彬有礼,他们可不想错过一次免费去天堂旅游的机会。然而坡特并没有发表演说,也没有决定出最后的人选。
显然他还是想劝服罗伯特跟他一起走。
奇怪的是,没有谁看起来特别失望。每个人都知道只剩最后两天了,而他要在这两天里做出最后的决定。
第十六章
尽管即将面对漫长而又枯燥的旅行,坡特看起来仍像往常一样轻松。他迈着大步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四处寻找水果篮子。
我打开了我的录音机并仔细检盘它是否正常运转。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结束会谈时我们再吃那些水果好吗?” “哦,当然,下午好啊。” “请坐,请坐。” “非常感谢。” “你的报告怎么样了?” “我会在离开的时候完成的。” “在你走之前我呵以看看吗?” “等我完成后。但我不知道你是否对那感兴趣。” “相信我,我期待着尽早看到你的报告。还有查利博上的问题呢?”
“即使是对于我这样一个K-PAX人,毕竟地球上的一天也只有有限的几个小时啊。”
“你还是打算在十七号那天返回吗?”
“我必须那么做。”
“离现在只有38个小时了。”
“今天你似乎很急,大夫。”
“罗伯特还在你身边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 “他还是没有和我说话。” “如果他决定不陪你一起走呢?” “那我将可以再带一个人一起走,你想去吗?” “我想也许某一天我会想去的。但现在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儿。” “我就知道你要那么说。” “告诉我——当你五年前来到地球时,你怎么就知道罗伯特一定会和你一起走呢?”
“只是种预感,我感到他非常想摆脱他所在的世界。”
“如果到了那天你们之中的谁都没有回去那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只是如果我们那天不回去,将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那会很难受吗?” “如果能回到K-PAX,你愿意待在这儿吗?” “你能不能发个消息说你要迟回几天?” “那样不起作用,是因为光的特性……嗯,说来话长。” “可是你有许多理由可以留在这儿。” “你在浪费你的时间。”他说,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得到报告说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一直在忙于整理他的报告。
到了我孤注一掷的时候了,我在想即使是弗洛伊德也未见得使用过这一招。“现在,我很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和我喝上一杯?”
“如果你喜欢的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
“来点果味儿的如何?’’
“你是否在暗示我是个水果?”
“没有。”
“哈,开个玩笑,大夫.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就待在这儿,别离开。”我退回到办公室的内间,特雷克斯勒面带讥讽地等在那里,推车上摆满了我要的酒——白兰地、伏特加、杜松子酒,还有一些下酒小菜。
“我会随时在这儿为您效劳。”她讥笑着蜕。
我把推车推了出来。
“我想喝点白兰地,”我说,试图表现得平静点,“晚餐之前我常喝点马丁尼,但是像今天这样的特殊场合我想喝点别的什么。毕竟这种场合不多嘛。”我迅速地加上了这句,“你呢?”
“白兰地就不错。”
我倒了两朴烈性白兰地,递给坡特一杯。“预祝你安全回家,”我举起酒杯说,“干杯。”
“谢谢,”他也举起自己的那杯,“我盼望着回家。”
我真不知道他的最后一杯酒是什么时候喝的,或者压根儿就没喝过酒?反正他的第一口显得那么贪婪。
“告诉你句实话,”我得承认,“K-PAX听起来确实是个好地方。”
“我想你会喜欢那里的。”
“其实我只离开过这个国家两三次。”
“你也应该仔细看看你们自己的世界。这是个有趣的星球。”他喝了一大口,可惜方法不正确,所以咳了好一阵?看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想起了第一次父亲教我喝酒的情景。我不喜欢那东西,但我知道这标志着我已经成年了,所以我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我的方法也不正确,所以那些酒后来全被我喷到了客厅的地毯上,现在地毯上还留有污点。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原谅我……
“你并不恨你父亲。”坡特打断了我的思维。
“什么?”
“你经常责备父亲对你自己的感觉关心不够,为此你强迫自己去恨他,但是你从没有真正恨过他,你爱你的父亲。”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但你一定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耸了耸肩,不再说话,又喝了几口后他又开口了,“那就是你为了工作而忽视自己子女的借口。你对自己说你不想犯你父亲犯过的错误。”
“我没有忽视我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你的孩子在注射可卡因?”
“什么?哪个孩子?”
“你的小儿子,你叫奇普的那位。”
就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吸毒者,可是我更不希望这些消息竟然是从我的一个病人嘴里得知。
“还有什么忠告吗?’’
“有,让你的妻子安静一会儿,别再在浴室里唱你的歌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浴缸里一个调也找不准。”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还有吗?”
“拉塞尔结肠里有颗肿瘤。”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从他的呼吸中闻出来。”
“还有吗?”
“目前就这些。”
我们在一片寂静中又各自喝了几杯,可是我的脑子里却一片混乱。然而这混乱很快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我喊道:“进来!”
是吉塞拉,刚从图书馆赶来。
坡特朝她微笑着点头。她拉着他的千轻轻地亲吻了他的脸颊,然后低头对我小声地说:“他叫罗伯特·波特,这是目前我所知道的全部。”然后她就扑通一声坐在了角落里的软椅上。
我递给她一杯酒,她谢了我。
我们闲聊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坡特显然高兴异常,当他喝下了第四杯白兰地时,他对我们任何一个人的任何一个问题的反应都是吃吃地笑,时机到了,我突然大声喊道:“罗伯特·波特!你听到了吗?我们知道你是谁!”
坡特似乎有点清醒,但他后来意识到我在做什么的时候有些生气地对我大声喊道:“我已……已经告……告诉过你了,他是不会出来的!”
“再问他一次!”
“我已经试了,我确……确……确实是试了。我还……还能做什么呢?”
“你可以留下来!”吉塞拉哭了。
他慢慢地转身对着她。“不行,”他悲伤地说着,“现在不走就永远也走不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跟……跟布鲁尔大……大夫说过了。因……因……因为光……光的原因。”
我让吉塞拉继续,可是她也无技可施。“这也不错,对吗?”她乞求着。
坡特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也许是在考虑怎样的回答能使她理解,最后他无奈地吐出:“是的。”
吉塞拉低下了头。
我又灌了他一杯。现在我要使出最后一张王牌。“坡特,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
“为什么?”
“因为这里需要你。”
“干什么?”
“你认为地球已经糟成一团,你可以帮助我们改变它。”
“怎么帮?大……大喊大叫吗?”
“嗯,举个例子,比如在这个医院里有那么多的病人可以得到你的帮助。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会有更多的人类等待着你的帮助。我们所有的人都需要你。”
“你……你们可……可以自己帮助自己。”
“罗伯特需要你,你的朋友需要你。”
“他不需要我,他甚至都不再注意我了。”
“那是因为他是有独立思想的一个人,但他确实希望你留下,我知道他希望。”
“你怎么知道?”
“问他!”
坡特看起来满脸迷惑,异常疲惫。他闭上了眼睛。手中的酒杯倾斜了,酒从杯里流到地板上。
过了如长夜般的两三分钟他的眼睛再一次睁开。他看起来完全清醒了。
“他说什么了?”
“他告诉我我在这儿是耽误时间,他要我走远点让他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走后他会怎么样?你想到过吗?”
他又露出迷人的笑容,“那要看你的了。”
吉塞拉说:“求你,坡特,我也希望你留下。”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会经常回来的。”
“什么时候?”
“不长,你们的时间五年,就好像一瞬间。”
“五年?”我惊讶地冲口而出,“为什么那么长?我以为你应该来得更快。”
坡特的表情是那种异常复杂的悲伤。“是由于光的性质……”他说,“往返旅行间必须有个平衡。我会努力让你弄明白,可是现在我实在太累了。”
“把我带走!”吉塞拉恳求道。
他看着她的表情无法描述。“对不起,但下次……”她跳起来紧紧地拥抱住坡特。
“坡特,”我说,我把剩下的酒倒入他和吉塞拉的杯子里,“如果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K-PAX会怎么样呢?”
“现在我们谁疯了?”他回答。
坡特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在那里他破记录地睡了整整五个小时。
吉塞拉告诉我她所了解到的罗伯特的一切。不是很多,但是却解释了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无法找到他的背景的原因。经过上百个小时的努力工作,吉塞拉和她的朋友终于在图书馆找到了坡特父亲——格雷德·波特的讣告。从那里她得知他们家乡的名称是蒙大拿州的古尔夫镇。然后她想起了一个很久以前她找到的关于在1985年8月发生的谋杀/自杀案,她又返回警察局找档案,结果证明那个自杀者的尸体一直没有下落,但是由于当局的疏忽,他被定为淹死,而不是失踪?
罗伯特杀死的那个人杀掉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悲剧发生后的几个星期罗伯特的母亲就搬到阿拉斯加和女儿同住去了。警察局也找不到具体地址。吉塞拉想去蒙大拿州寻找一些关于他母亲的去向,还有他妻子和孩子的照片以及其他一些资料,也许我能用这些说服罗伯特。
我立刻赞扬了这次出行的重要性,并承诺负责她的全部费用。
“我想在走之前再看看他。”她说。
“他也许睡着了。”
“我只是想默默地看他几分钟。”
我完全理解,我也喜欢看着卡伦入睡,她的嘴微张,喉咙里还不时传出呼呼的鼾声。
“在我找到他母亲前别让他走。”在她要走的时候她恳求我。
那天下午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多了,后来的报告上有我在员工会议上睡着的记录。但我确实很清楚那天晚上一我彻夜未眠,我的脑子里全是坡特、奇普还有我的父亲。我感觉好像掉入了时间的旋涡,无助地等待着重复过去发生的错误,一次又一次……
吉塞拉第二天早上在古尔夫给我打来了电话。岁伯特的一个姐姐确实住在阿拉斯加,另一个在夏威夷。萨拉的家庭也没有他母亲的住址,但是她(吉塞拉)正和西北航空公司的一位朋友追踪罗伯特母亲的可能下落。另外,在萨拉的母亲和以前所在学校的大力帮助下,她已经搜集了许多有关坡特和他妻子的照片和资料。
“找到他的母亲,”我说,“如果找到的话,把她带回来。但是现在就把那些照片和资料传真过来。”
“它们应该已经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我取消了和调查委员会的会议。维勒斯显然不很高兴——我是最后一个领导候选人。
照片很多,从坡特上一年级一直到毕业都有。有的是在摔跤队,有的在比萨饼店。还有出生证明的复印件、免疫证明、在校成绩(A和B)、拉丁文竞赛中的获奖证书、毕业证。
还有一些他姐姐的照片及简历。此外还有一张萨拉的照片,是在篮球场上高喊加油时照的,显得生气勃勃。
最后是一张全家照,从照片中他们女儿的岁数来判断,显然拍照时间离悲剧事件不很遥远,那时他们的脸上还全挂着迷人的笑容。
当我正凝视着照片出神时,特雷克斯勒给我端了杯咖啡,我把照片指给她,“他的妻子和女儿,”我说,“有人谋杀了她们。”
她的眼泪倾盆而出,跑出了办公室,当时我以为她一定是比我们对病人更富有同情心,直到不久后她退休查看她的个人档案时,我才发现原来她的女儿早在四十年前就被人强奸后谋杀了。
今天,我和病人们一起吃饭。我坐在阿彻女士的对面——现在她已经是天天在餐厅用餐了,她的左右则坐着坡特和查克,他们都在和她兴致勃勃地说着话。她不知道该应付哪一个,然后她慢慢地举起一汤勺肉汤挪向嘴边,突然发出了一声也许连四层病房都能听到的响动,她喝下了那汤。然后她又抓起一把饼干,把它们放到碗里,粗暴地把它们碾碎。等她吃完饭的时候,估计有一半的汤全溅在了身上和脸上。
“天啊,”她快乐地说,“我真的希望永远这么个吃法。”
“下次,”查克说。“学习打嗝!’’
我想我看到贝斯也露出了笑容,尽管那也许是我的一厢情愿的幻想。
吃完午饭我回到了办公室,特雷克斯勒已经恢复了常态,我叫她替我取消今天所有的约会。
她嘴里嘟哝着说这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但还是照办了。然后我就去找坡特。
他在大厅里,被所有来自一二层病房的病人和医护人员包围着。即使是拉塞尔,在他发现是坡特使玛丽亚决心成为一名修女后也来到了这里。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在说着“万能的主啊,时间就要到了。”嘴角还泛着白色的唾沫。
我说:“我需要先和他谈谈,请大家原谅好吗?”我向他们保证坡特马上就会回来才平息了这场骚乱。
在和他一起回屋的路上我对他说:“每个人都愿意为你做你所要求的任何的事。为什么会这样呢?”